夜之狂想曲————四缎锦
四缎锦  发于:2010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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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时间的沈默,然後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那是主教大人任职剑桥大学神学教授时的一名学生,我记得教授平时都叫他霍华德,实际上他是地地道道的亚洲人,好像姓Yan,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後面的录音被切断了,安慧看了看颜竟枫,他垂著头,双眼紧闭,似乎要籍此使自己摆脱某种混乱的状态。过了一会儿他深呼吸一次睁开眼,表情恢复了冷静。安慧接著说道:“还有一个人,我想让你见一见。” 她说著到书架上,移动其中的某本书,再左右转动了几下旋钮,书架旁的墙壁被打开。
  “我爸临死都不放过我,我死了很多脑细胞才想到开锁的密码。”安慧说完走进去,颜竟枫跟著走了进去,密室里除了机密文件外就是古董之类的,这件宽阔的密室中间还多了张临时放置的床,床上躺著一个人。颜竟枫走近,从五官特性上看应该是一个英国人,并且他的原本应该身手灵活矫健,此刻却一脸衰败地躺在床上,靠呼吸器维持著生命。
  “他是谁?”
  “格兰特.马库斯。伪装成你们新训练成员混进赫特岛又随安德莱尔一起逃出来的军情处特工。”安慧说,“我手下的人在某个酒吧的後巷找到他。估计撑不了太久了,你有什麽问题尽快问他。”
  “你认识安德莱尔吗?”颜竟枫俯首在他耳边问,床上的人呼吸微睁了一下眼,直到他第三遍重复这个问题才微微点头。
  “告诉我你们是怎麽跑出来的?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床上的人喉咙颤抖了两下,似乎在嘲笑什麽。他艰难地取下呼吸器,“我牺牲了很多棋子,原来自己也是棋子,呵呵……”
  “告诉我你们是怎麽跑出来的,安德莱尔在哪儿?”颜竟枫努力克制著不去揪起他的衣领。
  “先生,你救不了他的。”他摇著头喘气,“你救不了他,任谁经历过那样的折磨也不会愿意再清醒过来。”他的声音很虚弱,一字一句却比雷霆还要强烈地刺激著颜竟枫的耳膜,“我以为我他妈的费尽千心万苦混进去是为了把他绑回去做实验,没想到,没想到赫特岛原来才是真正的实验基地,他妈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被他们就那麽关在铁笼里,用各种各样的刑具刺激他,他们把按在实验台上,一根根地切断他的神经,又接好,再用电线,用电线……”
  “够了,够了。”颜竟枫几乎要扼断他的喉咙,“告诉我他在哪儿,否则我立马把你分尸喂狗。”
  “在哪儿,呵呵,我怎麽知道,那一天他妈的混乱得像世界末日,到处都是鲜血和屠戮。我原本想带他走,但是一靠近他就被吓得再走不动了,然後他就消失了。”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灰白的脸色回光返照地泛红,枯瘦的手抓紧床单,“但是,循著死人的痕迹,也许会找到他,那孩子身上的戾气太可怕了,不杀人根本无法平息。”
  同一天下午五点,南风落,荆鹏和楚寒都接到同样的命令。全力阻截颜氏家主颜翳天的一切行动,商业以及非商业行为。而北美黑道几大家族也相继接到金额高得吓人的悬赏令,尽全力寻找一位男孩并保证他完好无损。
  峨摩拉是泰缅边境的小镇,无主无界,南亚线上常见的三不管地带,混乱
  ,堕落,土地资源贫瘠矿产资源丰富,本地居民少得可怜,每天在街上晃荡的
  都是些来路不明的外地人,毒贩,亡命之徒,奖金猎人,在逃犯,十个里面挑
  不出一个身家清白的。
  这是一个纵酒狂欢,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要够凶狠,杀人犯也能活得很滋
  润。所以我遮住脸,原因很简单,总有些头脑简单地家夥会以貌取人,而当我
  戴上那个丑陋凶狠的面具,很多人会产生敬畏感,因为这个时候我是Max.
  现在站在我对面的家夥大概也就只剩一口气了,眼神倒是依然凶如恶犬。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他再无还击之力了,但是他看你的眼神仍然能让你觉得下一秒他就能扑上来撕碎你。我现在有点明白这家夥为什麽会赢那麽多场比赛了,他能用眼神对敌人进行强烈的心理暗示,他想说,我决不放弃,永远不会输。他不会输,但会死。我冷冷地看了他五秒,五秒锺足够找出一个人防守最弱的地方。然後我出手,平平无奇地一拳,彻底击碎他的脑部神经,这是一种仁慈的杀人方法,对方在意识永远消散之前来不及感受任何痛苦。
  台下的人开始欢呼,夹杂著泄愤似的怒骂,为我的又一场胜利,也为他们赢到或输了的钱。我把上台前签下的生死状撕碎,然後离开。每个星期都有一场这样的生死决斗赛,参加比赛的两个人最终只有一个会活下来。比赛酬劳很高,很多人因此赌上性命。我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人痛快淋漓且半合法地释放杀戮欲望的地方。男人或多或少都具有一点毁灭性,而我身上的似乎特别严重,不定期释放会比吃了春药却不能做爱的男人还要痛苦。
  死亡谷是镇上最大的酒吧,讽刺的是这里从没死过人。峨摩拉的每一个场所都有人死於非命,连教堂也不例外。只有死亡谷据说是从来没死过人,虽然里面总是群魔乱舞看起来像随时都会有人斗殴吸毒致死的样子。每星期有三天我在里面做Dancing boy.只跳舞,不交易。光顾这里的同性恋很多,有男人有女人。男人们会在我跳舞的时候猛吹口哨,用语言,手势,或者表情赤裸裸地回应我身体的挑逗。他们其实看不清我的脸,因为灯光太乱,我的妆太浓。这似乎更能让他们兴奋,因此每次跳完舞我都会挑一个狂妄的白痴带出去,上完之後一般会直接送进地狱。
  今天的猎物不错,我在酒吧中瞟了两眼,耐看耐打,玩起来一定很有趣。点支烟靠在酒吧後门口,正在想要不要等他一出来就直接按倒在这昏暗的後巷里做。头顶上长长的一声口哨干扰了我的思路。
  ”喂,老妖怪,你又在等著诱惑人吗?“刚过变声期的男孩,讲话还带点清脆。我叼著烟,抬头瞄了他一眼。
  ”不想死就给我滚。“
  ”切!就你那点道行还在小爷跟前装深沈,得了吧。“
  我眯起眼看他,有的人就是这样,没教养没文化,还总是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除了欠扁不会让你有第二种感觉,比如我面前这位。
  ”我说,你就今晚就积点德别害人家了吧,跟我快活去,小爷我可是赚了钱专门来招待你的,省得你又说我只会蹭你的口粮。”少年睁著猫一样大而有神的眼睛,一脸的意气风发。“我走了之後你茶饭不思了好久吧,看你这副小身板瘦得,哎哟,可怜得,连肉都摸不著。”
  我暗自跟自己说了三句不要跟小孩一般见识,才忍住没一拳挥过去。

  010

  “纳兰小妖。你就拿这个招待我?”我用脚尖踢倒两个空酒瓶,坐到天台边缘。从这里看风景,远山起伏,小镇妖气纵横。纳兰祁拎几瓶啤酒几份下酒菜摆地摊似地放在我们中间。
  “得了吧,爷,现在太平盛世,钱不好赚。”他无视我的横眉冷对,笑得贱兮兮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两盒烟。“试试吗?进口的。”
  我一把全抢过来,一盒揣包里,一盒拆封现品。他伸长了手来捞,“你怎麽这麽土匪,留一包给我孝敬老大。”
  我其实不爱抽烟,但是爱呛他。叼著烟冷哼,“你们老大缺你这包烟吗?你好意思给他还不一定好意思要呢。”
  “哎呀,拿来。”他半个身子都爬过来,双腿悬在外面摇摇欲坠的,“你不知道,老大最近日子难过著呢,他老婆癌症复发,治也治不好,干躺医院里耗钱,我这是表示点心意,谁让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呢。” 他终於抢回那包破烟,赶紧收好不在我面前现眼。
  我们一瓶一瓶地喝著本地的劣质啤酒,有一句没一句地互损,纳兰祁是个野孩子,老爸当年在中国北方犯了命案,逃亡都非要捎上他,後来他老爸犯著缅甸当地的帮会,死得很惨。覃朗,就是他现在的老大 欠了帮会好大笔人情保下他的命。覃朗是游走在亚洲各地的奖金猎人,我怀疑他当初救下纳兰的小命八成是看出了这孩子野豹子似的彪悍和敏锐。
  “过两天我们还有单生意,这次可是大买卖。”他把酒瓶扔得老远,双手撑著头倒地上,“老大说这单生意要是做成了,他不但能让他老婆舒适安逸地过完余生,还能带著我们去亚洲最烧钱的夜总会快活个够。”
  我皱眉, 一个空酒瓶在他头旁边炸响。“吹吧,就你们这点道行,脑子生锈的主儿才会把这麽高价的任务让你们接。”
  “唉,你不信是不是,不信是不是。你打听打听去,雷家的悬赏令都挂了一个多月了,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拿下颜家小子的脑袋,千万美金的票子随便抱走。”
  我差点给一口酒呛死,覃朗是真的想钱想疯了,雷家自己的狙击手什麽水平,弑神堂和东瀛堂都不敢接的任务,他跑去接。我抓住小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你活腻了是不是,接这个任务,你有那本事吗?”
  “刺杀慕天会的首领颜竟枫,我是没那本事。”覃朗慢慢地擦著他心爱的步枪说。
  “那就是想钱想疯了。”我冷冷地说,不屑去看那张被络腮胡掩盖了棱角的脸。
  他笑了笑,“MAX,你以为我没脑子?你知不知道雷家为什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招揽刺客?”
  “全世界的黑道都知道颜家内乱。”
  “没错,颜家内乱,颜竟枫和他家老爷子这场权力争夺战越演越烈,雷家心痒难抑,早想著趁此机会打击颜家,但是又怕被诈,所以广发英雄帖,让我们这些亡命徒去探虚实。对不对?”
  我看他,脑子没给钱烧昏,“你打得什麽主意?”
  “这种情况下你说会有人接这桩买卖吗?没人敢,因为就算任务成功了他也没命花这笔钱,全世界的杀手和奖金猎人们都这麽想, 所以没人会接这单高额买卖。
  ”我总算明白他的意图,他想攻其不备,但是就他,佐非,赛克,纳兰小妖,一个瘸子,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还有一个孩子,一群三流货色。
  ”颜竟枫的保镖和下属会防著雷家的杀手,但不会防我们。这对雷澈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他会不惜财力物力给我们安排最好的时机,事成之後173猎人队就不存在了。我会带老婆去美国治病,他们三个也不用这麽颠沛流离过苦日子了,雷澈答应我会收了他们。”
  好一个绝密刺杀计划。雷澈据说也才二十出头,心机却如此深沈,这样的人说的话能信吗?但是一看这几个人一副决不罢休的表情,我也懒得再说什麽了。
  “加上我吧。”我转著酒杯,淡淡地说。“你们反正要去送死,总要有个收尸的人。”
  刺杀的地点,是一家高级俱乐部---Garden of Eden,据说是颜竟枫和他的亲信们最喜欢的消遣场所。今晚他会在那里招待他的意大利朋友。而我们的计划很简单,找一个绝不会令人起疑的职业混进去,找机会下手,然後撤退。制定得越复杂周密的计划往往破绽越多,这是覃朗多年逐猎生涯的经验。所以我们甚至都没详细地商量过整个刺杀计划及逃跑路线。 一句话,有机会就开枪,想活命就逃。
  如果亚当的伊甸园也是这般奢靡,我觉得上帝驱逐他的理由一定不会是堕落。我是舞者,在中间黑色晶石的旋转台上,一边表演一边搜寻猎物。这里无疑是个很严格的会员制场所,进来的所有人看起来都非富即贵,侍者都带著面具,幸亏带著面具,颜竟枫的保镖们没办法在这种暧昧的灯光下隔著面具看出一个人的动机。
  小妖打扮得像贵族们的波斯男宠,端著托盘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他在这里已经潜伏了一个多月,现在看起来还颇专业。要是我说不定会考虑留下来一直工作下去,这里薪酬不低,客人们的消费也相当可观。走到离我近的地方时他冲我眨了下眼睛,然後往右侧摆头。半敞型的贵宾包厢令人侧目,三个亚洲人一个欧洲人,保镖站在楼梯下和沙发後。正对我的男人一身古铜色肌肤,五官深刻性感,正在对旁边的意大利人说话。他的左手边,只能看到侧面的那位,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应该就是颜竟枫了。行动之前研究过这几个人的资料,看照片和视频只觉得这个人帅得他妈的遭人妒,而且应该是个涵养良好的贵族子弟。现在隔著晃动的人群才发现这个人并不像我们感觉的那麽温雅,相反,他身上藏著某种危险。如果要杀他,这是最好的距离,再近就一定会受到他散发的气场影响。
  音乐以一种晃动人心的节奏温柔下来,堕落的天使在黑暗中舒展呼吸。枪声刺穿了柔和的音乐,该死,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佐非开枪了,并且以他百发百中的技术竟然没打中,颜竟枫安然无恙,保镖们迅速警戒,没办法了,人群慌乱著四处逃散,我抽出藏在翅膀下的枪,快速扣动扳机。颜竟枫站起来了,他的脑袋正好撞在我的射程中心,我禁不住冷笑,已经能够想像那颗美丽的脑袋被打穿时的景象。但是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扫视没超过三秒就直直地投射到我身上,那是一双比黑夜还要迷人的眼睛,我怀疑它能吸走人的灵魂。现在他就用这双眼睛注视著我,嘴角带著一丝嘲讽的微笑,而不是赶紧躲开。
  这个自大的家夥,他敢把我当作跳梁小丑。我取下面具,回敬他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後开枪。他的表情似乎变了,变得很奇怪,躲闪的动作因此慢了一拍,子弹穿过左肋,白色的衬衫上开出妖豔的血花。
  他居然没倒下,晕死,任务失败了,但是没有机会开第二枪了。我对著他和冲过来的保镖做了个飞吻,然後在枪林弹雨中逃跑。这个该死的俱乐部为什麽要设七层楼高的地方,我在逃亡中连寻找其他人的机会都没有,当初还说什麽要替那帮白痴收尸,可笑,现在我才更像那个需要被人收尸体的壮士。Shit!是不是所有的保镖和警卫都堵我来了?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我以为要成功脱离围剿的时候,几声惨叫清晰地传来,刚过变声期的清脆男声。我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後背上开始发麻,渐渐失去动弹的能力。
  到时去意识前我还在想,他们到底用什麽打我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而非地牢或铁链架上,这多少让我有点意外。更加意外地是床边还有个人,只见过一面,不是很熟。但他用一种看熟人的表情看著我,并且很亲切温和地说:”要不要先喝点水?” 我才发现自己很渴,谨慎地点头,他真的让人端了杯看似水的东西上来。我接过水杯凑到鼻端闻了一下,无色无味,一口气喝掉半杯。他很有趣地看著我,我瞄了眼他肋下,那儿现在肯定缠著厚厚的绷带。这个变态居然温柔地看著我假装不记得我一枪打穿了他的身体。
  “我要去洗手间!”与其完全被动地处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环境里,我更愿意先解决生理需要。
  ”好,前面左转。我扶你过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自己摸索著去洗手间。洗手间在卧室的走廊上,我进去的时候顺便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的布局,
  传说中的豪宅,这里似乎是主卧室,自带著浴室和洗手间,阳台很大,客厅光线充足,而且,没有任何防备我逃跑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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