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都烧到眉毛了还这麽悠闲,几位真是好气度啊。”楚寒无视超豪华KINGSAIZE大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人体,给自己倒了杯酒。“怎麽了?”荆鹏抬头问。“刚刚接到的消息,教皇突然改变行程来访,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取得福音城各大财团的支持以便尽快进行圣地肃清运动。第一个要找的,就是颜老爷子。”“我们耗费了这麽多人力物力才建好越南到中东这条线,让教廷一肃清岂不是毁於一旦。“老爷子会同意吗?” 荆鹏不确定地看颜竟枫,没有得到回应,倒是随便裹件睡袍走跳下床的南风落接话说:“ 竟枫刚跟老爷子谈完话,老人家的意思是,宁愿慕天会承担这笔损失封死这条财路,也不能跟教廷交恶。”楚寒笑了笑,“也不奇怪,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这两年做事越来越保守。竟枫你怎麽说,真的就这麽放手吗?财路都打通了,我们不做,雷家那群狼崽子可是虎视眈眈的等著这个机会。”颜竟枫打完最後一杆,把球杆放到一边。“我不想跟父亲正面起冲突,想一个两全的办法。”另外三人都静下来,矛盾冲突势在必行,岂是说说就能有办法化解。安静了一会儿,楚寒嘴角掠过一抹淡笑,“办法到不是没有,这件事也不是天幕集团肯支持就一定能成,若本地的政府代表持反对意见,教廷的计划也只能无限期搁浅。”
“你说荣家?”南风落放下酒杯,“ 荣家在这件事上的关系其实很微妙,赞成的话得不到什麽实质性的好处,但是似乎也没有什麽强烈的理由反对。你有办法说服他们出面反对吗?”楚寒讪笑,“我没有,但是荣宇蓝觊觎竟枫手上一件宝贝不少时间了,若是竟枫舍得割爱,我或许能找他谈一谈。”
颜竟枫看了楚寒一眼, “他只是个孩子。”
楚寒一贯的没心没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当然,你若舍不得又另当别论。”话题就此被搁下。
过了几日南风落又来见他,“孩子也总有要长大的一天,雷家已经开始行动,大哥,我们是进还是退?” 颜竟枫默默地抽完整支烟,为了打通这条跨国军火供应线慕天会牺牲了不少精英,南风落把自己亲弟弟的命都搭进去了,孰轻孰重已经不用说明。颜竟枫答应万圣节整天都陪著自己,安德莱尔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非要拉著他陪自己去游乐园把从小到大没玩过的东西都补回来,兜兜转转的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安德莱尔累得双眼微阖倒在颜竟枫身上。“高兴吗?”颜竟枫宠溺地摸摸安德莱尔柔软的头发。“嗯。”怀里的人发出满意的声音,像妩媚的小猫。继而仰头看著他,“我过生日你也这样陪著我吗?如果你不陪我回去就使劲读书。”颜竟枫困惑地眨眨眼,“为什麽我不陪你反而要好好读书?”
“因为我要好好念书然後挣很多很多的钱,把你牢牢绑在身边哪儿也不能去。”他狡黠地一笑,“你不知道我多聪明,老师都说我好好学习的话一定很出息。”颜竟枫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握了一下,他抱紧怀里的人,转头去看华灯初上的城市。“安德莱尔, 如果我再把你弄丢一次,你还会来找我吗?”低头去看,小人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我很喜欢你,但你还是个孩子, 等你懂得用一个男人的方式去爱的时候,我们不妨再继续这场游戏。”摩天轮外,城市模糊了又慢慢清晰。
洛镜第三次遇安德莱尔不期而遇是在新年的一天清晨,他赶著去听梁文钧医院的医疗官司庭审,匆匆忙忙撞到送报纸的工人。
“对不起。”报纸散落一地,洛镜一边帮忙捡报纸一边道歉。
“没关系.”送报纸的是个年轻人,戴著帽子。洛镜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像在哪儿听过。待他不经意间抬起脸来才看清楚,竟然是那个委托过自己的男孩。虽然模样成熟了一些,但显然是他没错。
“你。”洛镜有些意外,“安德莱尔。”
安德莱尔抬头看眼前的人,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喜,“呀,洛先生,怎麽是你?”
“呵呵,我也没想到。“洛镜笑笑,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意外,“你不是……”话没说完就让安德莱仓促地打断,“不好意思,我还要赶公车,我们再联系。”说完匆匆忙忙地往车站跑去,待那身影跑远一些洛镜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和谐,似乎一条腿是瘸的。手上还拿著一份报纸,头版头条大大的标题鲜红耀目。教宗亲临主持,安颜两家举行世纪婚礼。整版的巨幅照片,是璀璨耀目的新婚夫妇。
职业病趋使洛镜不自觉暗中跟上年轻人,只见他在几站以後的居民区下车,然後一座楼一座楼地送报纸,一直忙到中午才出来,买了个面包又匆匆忙忙进了地铁。这一次目的地是闹市区的一间酒楼,安德莱尔从後门穿过职工休息区直接进了厨房,才下午两点,厨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厨房主管见他来了随口招呼道,“小安来上班了。”
“嗯。您这麽早。”安德莱尔腼腆地点头。
“呵呵,没办法啊,周末都比较忙。快去把水池的碗都洗了吧,堆成山了。”
安德莱尔应了一声戴上手套去洗碗,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八点过,等他收拾完厨房边捶著腰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漫天星光。夜风还有些寒冷,他压低帽檐把双手放进口袋又往车站走去。直到走进灯光昏暗的安静小巷里,一直若隐若现的异样感才变得强烈起来,他顿了一下,匆匆忙忙转上小巷尽头的旧楼。二楼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接著朝巷子的一扇窗户两起灯光。
一支烟快抽完了,窗户上才映现一个清瘦的声音,很专注的样子,似乎在看书。洛镜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打扰,巷口突然亮起的灯光打断了思绪,出於本能地躲到暗处。车子停在巷口,远远地看见一个人下车慢慢走过来,然後停在他本来站的地方。借助路灯昏暗的光线,洛镜意外地发现这个人居然是自己认识的。荣宇蓝,一脸落寞的表情,英俊的五官没有了初见时的阴狠霸道,眉宇间反而有些淡淡的郁卒。他在楼下站了很久,双眼一直注视著窗户边的影子。直到楼上的灯光熄灭,不再有动静。他才低低地叹口气,留下满地烟头离开。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直到汽车的声音远去,洛镜才走出巷子,满腹的疑问。女友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
“落侦探,不是说好来陪我听审的吗?怎麽无故失约啊,忙什麽去了?”梁医生开门见山地问。
“哦,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忘记了。你会原谅我吗?”
“绝不原谅,除非你给我买到下个星期的音乐会门票。”
“呵呵,我要是买不到抢也抢两张来。”
“你自己说的,大男人可别食言。”梁文钧笑道。
“我保证,倒是你,有心情去听音乐会,那今天的官司应该是胜诉了,你们医院的同事没去庆祝吗?”洛镜虽然这麽问,心里却有些将信将疑。连著两起原因不明的医疗事故,要脱身该不会那麽容易。果然,梁文钧叹了口气,“说对了一半,没败诉,但也没胜,院方找到一些新证据,所以两天後还要加审一场,你来看吗?”
“去,老天给我机会补救呢,怎麽不去。”
“法官大人,这是我份是刚从国际血液研究中心拿到的检验报告。”辩方律师将一份文件递交庭上,“报告上有明确指出,我们医院血库的两袋采集自志愿者的血液虽然用标准的检验方法测试均显示是普通的O型血。但经过最新的血液测试仪及多方试验後发现,该种血液中还暗含著微量未知物质,这种物质在与普通人血液融合後会催生一系列的毒化现象,导致病人脑干受损或猝死。综合之前验尸官的证词,我完全可以肯定,两位死者的死因乃是受该种特殊血液毒化而非我当事人的工作失误。”
同样一份血液检验报告也摆在颜家大宅的书房内,颜翳天看著对面被自己特意找来的一双儿女。静默了良久方道:“今天把你们找来,是有一件旧事,为父觉得应该向你们交代一下。”
颜竟蓉看了沈稳地托著下巴坐在一边的颜竟枫,抢先问道:“爸,你突然这麽严肃,可是发生我们家发生了什麽变故?”
“咳咳,那倒不是,只是,我想说一个故事给你们听。”颜翳天闭上眼回味了一下,慢慢道:“那是二十年前了,我和你们的爷爷发生了一些矛盾,於是单枪匹马自己跑到英国去创业。”
“这个我知道,爸爸不就是在英国认识妈妈的吗?”颜竟蓉笑道。
“嗯,但是在认识你妈妈之前,我还结识了另一个女人。”两兄妹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很少有父亲会这麽大方地对子女讲自己的情史。
“她叫维多利亚,是个英国女孩子,我那时候一边工作一边还在攻读剑桥的博士学位,有一天下班回家就在楼下的垃圾桶旁看见个昏倒的女孩子。那时候是冬天,雪下得很大,我以为是露宿在外的流浪者,又怕她就那麽冻死,所以把她搬回了房子里。之後才发现,她受了很重的伤,又始终不肯去医院,我只好继续收留她。後来,我们在一起了,维多利亚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几乎什麽都不懂,对我也没有什麽要求,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开心。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就是对她的身份背景全都一无所知,似乎连她自己也很茫然。”
“难道是失忆了?”颜竟蓉问。颜翳天摇头,“若是单纯的失忆还好,直到有一天英国军部的特工找上门,我才知道,她是从军部研究基地逃出来的,实验体。”
“实验体?”颜竟枫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讶异,“什麽样的实验?”
颜翳天叹了口气,“英国军方当时一直在秘密地进行一个人体改造计划,以期望造出一种能够完全超越以往战斗性能的新型战士。而维多利亚就是这个计划的实验对象之一。只是後来这个计划发生了一点事故,一些实验体乘机逃跑出来。”
“所以您才捡到她,那後来怎样?”颜竟枫追问。
“後来发生了很多事,她失踪了。为了避免被英国特工利用做追捕她的线索,我也不敢再去找她,匆匆赶回国寻求家族的帮助。”
“那爷爷帮助您找她了吗?”颜竟蓉一颗心都吊起来。父亲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伤感,“就在我回到家的那天,看到新闻说伦敦一座政府大楼发生意外爆炸,不幸罹难的死者除了众多官员及秘密特工外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虽然镜头只是一闪而过,但能确定,那就是维多利亚,我还是没救得了她。”
看了看自己沈默的一双儿女,颜翳天继续道:“我找你们来,并不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些无关的陈年往事。”
“父亲你想说,维多利亚死前还给你留下了一个孩子。”颜竟枫缓缓说道,看见父亲错愕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些年你一直在派人留意英国各地身份不明的孤儿资料,想不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颜翳天点点头,“没错,但是维多利亚把这个孩子藏得太好,这麽多年来我竟一点消息都查不到。起初我还以为他可能已经被英国军方提前找到藏起来了,但两年前我才通过安插在英国特工部的眼线查到,军方也一直在找这个孩子。”
颜竟蓉觉得自己一时间变成一场特工电影的配角。“您今天忽然告诉我们这些,难道是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
颜翳天将案头的一份文件递给她们,“那孩子身体里遗传了维多利亚的改造基因,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麽特殊的血型。如果我没弄错,应该就是他了。”
颜竟枫一页页地翻著手上的血液报告,蓦然在最後一页的附录的血液捐献者资料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安德莱尔。
“他,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抬头一字一句地问。一旁探头来看的颜竟蓉倒抽一口气,怔怔地看著面无表情的哥哥。
安德莱尔在回家的路上让几辆黑色轿车堵住,两个黑衣的保镖走过来礼貌但不容拒绝地把他往中间那辆被前後护拥著的劳斯莱斯请过去。车门打开,安德莱尔探头见里面只坐著位气度从容的中年男士,他暗衬自己不认识这位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的大人物, 停在车前踌躇不前。车上的人微微一笑,淡然中带著点和蔼,“安德莱尔,你上来。”
“你认识我?”安德莱尔坐上去,有些困惑地问。
“是,虽然见面晚了点,但我从你未出生就认识你。”
“啊?”一时听不懂这句话的所指,对方却不做解释。“不急,先回家,我会慢慢给你解释。”
他没想到对面那位所指的家是自己在梦中多次念念不忘的地方,更没想到这位举止从容不怒自威的先生,正是令整个福音城民众敬若神明的颜翳天。他突然把自己请过来做什麽,难道是知道了自己跟颜竟枫的瓜葛。其实那也算不得瓜葛了,像荣宇蓝说的,颜竟枫不过是一时兴起承了自己的意,养了他几个月腻味了,又甩手扔回给荣家少爷。从头到尾他只是个被摆弄的玩物,亏得一场觉醒过来不见了颜竟枫还痛得撕心裂肺的,摔断腿还拼了命要往这儿跑,若非荣宇蓝扔那份报纸迫得自己看清事实,说不定已经惹人笑话。此刻重临旧地,困惑惶恐之余,竟然隐隐伤感。那个人已经结婚了,现在过得很幸福吧。被那麽多人祝福和关注的一场结合,多年後也许又是一场传世佳话,而他,是一道永远被遗忘在暗处的污点。颜翳天应该没这个闲工夫来管他这桩风流旧案。所以他决定直接问清楚对方的意图。
“颜先生,您说您很早就认识我,还亲自把我带到这里,请问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说吗?”他环顾一眼四周,这是他第二次踏进颜家主宅,没想到还有幸能进入颜老爷的书房。颜翳天令他在对面坐下,打量了他许久才慢慢说道:“没错,是关於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安德莱尔惊得挺直身板,“难道您认识我的父母?”
颜翳天颔首,“没错,安德莱尔你知道你本来姓什麽吗?”
安德莱尔摇头,这个名字是孤儿院的院长起的,他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怎麽会知道自己姓什麽。一时满是激动和期盼地看著对面的老人。颜翳天神色郑重而严肃,沈声道:“你本来姓颜,你的名字,应该叫颜竟亭,是我亲自为你取得,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
像是一道天雷突然在耳边炸响,後面的话安德莱尔一句都没听进去,脑中乱哄哄一片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他的儿子,那竟枫就是我的哥哥,竟枫是我的哥哥……”
之後听到的话发生的事都完全没有知觉了,直到有人轻轻抱著他的肩膀唤他的名字。这个声音是解除一切魔咒的钥匙,他蓦然一惊,慢慢抬头,看见面前那双黑曜般的眼眸璀璨生辉,飞扬削挺的眉微蹙,口气仍是一如既往地淡定。
“你的腿,怎麽会这样?”他问。说著已经蹲下身将那只残腿脚踝轻轻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