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二卷 醉江山(一)——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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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清粼“啪”一声将茶杯摔在桌案上,让在场的人心颤了两颤。他眼皮也没抬,懒懒问道:“瞳,爷让你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一袭黑色劲装的瞳膝行几步:“属下给爷请安,凉庭那边属下已经安好眼线,听风楼也接手完毕。只是有关森爻族人的探查,进展比较缓慢,因为历史久远,再加上这个族类本来就隐秘,圣君似乎插手毁了些证据,所以……”

  “我不想听废话。”燕清粼突地抬起眼皮,直望进瞳的眼里,厉声问道:“这次,不会像上次凉庭一样被挑了?”

  这话虽然是说给瞳听的,跪在一旁的飒背部一僵,雪白的外衣上印出朵朵红渍。

  燕清粼眼一眯,起身走到飒跟前,用折扇挑起他衣襟,只见缠满绷带的胸腹上血迹斑斑。

  燕清粼眉头一皱:“你以为来个苦肉计,爷就饶了你?”

  “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燕清粼冷嗤一声,抬脚毫不留情的踹上飒的胸口,“你什么事不敢?!”

  飒不敢运功,被踢得向后飞撞在墙上,又重重摔在地上,咳个不停:“爷……爷……咳、咳,属……属下……”

  萧达忙上来拦住燕清粼:“主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能动气,此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翩见状也过来扶住燕清粼:“爷,您别为飒气坏了身子,他……他心里是有爷的……”

  “胡说!”燕清粼一把挣脱他们,指着飒说“有我?有我能不声不响的毁了我在凉庭的暗盟?有我能偷偷摸摸隐瞒东方慕平的诡计?你……你真真好能耐,居然敢监、守、自、盗!居然还有脸说……为了我?笑话!”

  一口气上来,燕清粼嗓眼儿闷痛,一阵猛咳,这可吓坏了在场的人,忙过来帮他顺气,谁料燕清粼一把将他们挥开:“别碰我!”

  “爷……”

  燕清粼冷冷逡巡他们一周,忽然仰首长笑,笑得声嘶力竭,突地弯下腰低咳几声,像极力忍耐着什么,萧达暗道不好,上前扶住燕清粼的肩部,谁知被突然推开,接着燕清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本能的抬手掩住口,指缝间又淌下几缕猩红。

  “主子!”

  第五十六章:自荐

  天刚蒙蒙亮,柯子卿就醒了。风月阁的炉火每个时辰换一次,不知是萧达还是春香,动作轻手轻脚,绝对弄不出一点声响。厅中紫檀香炉内,淼淼轻烟扶摇直上,安神怡人。

  柯子卿望了望怀里熟睡的人,呼吸绵长,睡得正香,仿佛不放心般,他低头轻触燕清粼的额头,热度退了,蒙了薄薄一层细汗,只那嘴唇白的几近透明,让人疼的揪心。

  昨晚,走时明明好好的,结果过了一个时辰,竟是被萧达抱着送回来,衣襟上沾满刺眼的红猩。当时,燕清粼还有意识,只吩咐不要声张,别惊动睡在隔壁的七皇子燕清翊,便昏了过去。结果,当晚他就高烧不退,汤药不进,柯子卿从未如此惊慌恐惧过,只管运功帮燕清粼疏解身体内的淤血,谁想燕清粼体内虚火过盛,真气难以为继,柯子卿又怕伤了他心脉,只能费尽心血缓缓取舍,这一弄就是两个时辰,燕清粼的脸色方有了血色。

  然后,喂药、擦身,燕清粼睡得很不安稳,额头明明高烧,身子却冷的像冰窖,好歹让他喝了药,柯子卿退了下人,便脱了中衣和靴子上床,干脆将他搂进怀里温着,除了一开始略微的挣扎,燕清粼便顺从的偎在他颈子里睡了过去。

  叹口气,柯子卿估摸着上朝的时间到了,便将燕清粼细细裹好,才从榻上翻身下来穿衣。弄好后,柯子卿走到门边,顿了顿,复又折回来,轻轻拉开帐帷,只见燕清粼微侧着身,陷在柔软的棉被里,一派安然。

  柯子卿一抿嘴唇,缓缓跪在榻边,伸手轻抚着燕清粼铺满枕头的青丝,接着亲昵地轻吻上他的额角,停了良久,才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去,

  刚出了风月阁,便见萧达等人跪在门外,柯子卿一愣,想他们是跪了一晚吧,可这腊月晚上,冰冻三尺,就这样跪着,看其中一人还伤势颇重,岂不是要命?

  萧达见柯子卿从阁里出来,便起身迎上去:“主子……好点了?”

  柯子卿点点头:“退烧了。下半夜才睡得安稳,莫搅了他。”

  萧达长舒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萧达已经为将军备好马,请随我来。”

  柯子卿点头称谢,从院中经过,与萧剑目光相接时,被那里面的忿恨与厌恶刺的一阵尴尬。另外三人,却低头不语,仿佛未察觉到柯子卿的存在。

  就为了保住他们?柯子卿想起昨夜燕清粼喘着粗气阻止他们宣太医的情景,如果太医来了,圣君便会知晓,而圣君知道了此事,这几个人恐怕……死定了。柯子卿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咬了咬嘴唇,扭头跟着萧达离开不提。

  果然不是任何人像他那样幸运,一旦被遗弃,便……没有退路了吧。

  早朝上,圣君主要说了北定亲王即将到京一事,着吏部尚书苏逸风和礼部尚书许然庭共同准备,两人出列陈述主要事项,圣君点点头:“北定亲王是朕的兄弟,用度上斟酌着点,莫怠慢了。”

  两人唱喏,结果许然庭向前一步:“臣还有本要奏。”

  “说。”

  “臣……”许然庭似乎下了大决定,上前一扣:“臣参劾太子殿下昨日纵马街市而肆意扰民一事!”

  一言出,朝堂上出现片刻静谧,卫少天眉毛一皱,颇感意外。而其他朝臣却不敢妄语,只在心里揣度着圣君心思,好随声附和。

  柯子卿面上一凛,抬眼望向上座,不期然与苏逸风视线相触,两人互带试询的探视良久,末了,苏逸风眼色一黯,垂头默然。

  圣君听后,神情一愣,面上有几丝抽搐的重复一句:“你说什么?”语气渗着不易察觉的波澜。

  “臣昨日从京城府处所知,太子昨日出宫后,竟策马从京西街上横行,虽没造成人身伤害,但却让整个京西街乱作一团,损失颇重。太子身为国之储君,此行……实在让臣忧虑,特请皇上责惩!”

  只听“噗哧”一声,圣君竟笑出声来:“他……扰民?哈哈,少天少天,朕说的没错吧,这小子就是不能放出宫,你看,野了吧?”

  卫少天叹口气:“此事……恐怕有些蹊跷,粼……太子不是如此不知分寸的人。”

  “大将军此言差矣,这几百口子人都告到官府要求赔偿,难不成还是许某冤枉太子不成?”接着,许然庭向圣君一打拱,“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所行欠妥,烦请圣君定夺。”

  圣君凤眼一眯,不答反问:“许爱卿,你说这大燕是谁的?”

  许然庭一愣:“当然是陛下的。”

  “那就是我燕家的喽?”

  “当、当然。”

  “那朕的儿子在自家里骑个马还犯得着你在这儿闲言碎语么?!”这声可是带着隐隐不满了。

  “臣……”许然庭一愣,这圣君岂不是在这儿强词夺理?他不服道:“皇上……”

  “退下!”圣君不耐烦的挥挥手。

  “臣……”

  此时,苏逸风硬扯着他退下来,小心附在耳上说:“你莫逆了龙鳞,又不是大事,皇上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许然庭挣了挣,才在圣君越来越沉的脸色下退回列中站好。

  朝议继续,户部尚书李在元说了吴雄借粮一事,认为年后即可向其运两千万担小麦。不过,此事争议甚大,百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毕竟两千万担粮食不是小数目,这些年大燕也经历几场大战役,军粮的供给相当紧张,更何况,吴雄虽安于平寂,但对大燕伟业而言,岂非出兵攻占来的利落?圣君燕元烈倚在龙椅上,眯眼望着下面议论纷纷的臣子,脸色越来越沉。

  “行了!”圣君一挥手止了快打起来的两派人,“这事儿就定了,关键是要选个妥贴的人将粮食安全送到。李爱卿年纪也大了,去吴雄路途遥远,朕也不放心。”

  李在元跪在地上:“臣谢皇上体恤!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爱卿不必如此,这些年你的辛劳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接着圣君将眼光向四处一瞄,“朕不是瞎子,也不是昏君,各位爱卿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朕心里明、白、得、很。”

  一句话将心怀各异的朝臣打了个七零八落,忙跪下齐声道:“臣忠心可鉴,不敢欺瞒!”

  圣君冷哼一声,向后倚在龙椅上,眯眼望着堂下:“既如此,哪位爱卿毛遂自荐替朕办好这件事?”

  一片寂静……

  这不是个美差。首先,谁都不知道圣君打得什么主意,这吴雄到底是救是攻?虽说粮食是运往吴雄,可难不保路途上出个“闪失”,万一圣君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想拿这批粮食搞出点“花样”,意在夺下吴雄,这其中的利害平衡,可不是任何人都做得来的。

  再者,就算圣君没有别的念头,其他国呢?难保不会使个绊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燕跟吴雄亲近,到时候若提防不够,脑袋绝对保不住。

  所以,这些臣子思前想后,都裹足不前,心里还指不定盘算着让谁来垫背呢!

  就在圣君的脸阴的快滴水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臣愿前往,为君分忧!”

  施施然走出来的,是吏部尚书苏逸风。

  圣君嘴唇一勾,刚想开口,谁知有一人出列跪在地上:“儿臣……也愿前往,为父皇分忧!”

  苏逸风略微惊讶,一看竟是五皇子燕清悠。

  “哦,”圣君也有些意外,随即点点头,“也好,悠儿是该历练一番才是,跟着苏爱卿朕也放、心,到时可别丢了皇家颜面。”

  “儿臣领旨。”

  “苏爱卿,”圣君曲着右臂抵在下颌上,玩味的笑着,“你可真是朕的肱骨呢,堪称群臣表率,”接着语调一转,“你们——也不嫌老脸挂不住,竟还不如人家年轻人有担当,哼!”

  这一冷嘲热讽,又让一群人惶恐半日,跪地求饶。

  “皇上错爱,臣……担不起,只愿为君分忧。”

  “那就好,”圣君意味深长的笑了几声,“那就好!”

  卫少天眼中流波一转,若有所思地望着傲然站立的苏逸风,许久才敛了眼神,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五十七章:影子

  自从被燕清粼“阴”过后,风泽平很受伤,又加之他要务在身,所以失踪了几日。不过,燕清粼每日的用药都需经他之手,不管身在何处,风泽平都会派心腹按时送至。今日回京后,风泽平担心燕清粼的恢复状况,便赶到栖幽居探望,没成想扑了空,而圣君一上午都在进行朝议,所以他便掉转头奔向太子府。

  风泽平身份特殊,没有官职在身,除了圣君身边少许的亲信,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太子府,从侧墙边翻入,小心避过巡逻的侍卫,风泽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伸出两指在盒壁上轻轻一夹,盒盖立马弹开,接着飞出一只闪着紫色荧光的蝴蝶,亭亭玉立在风泽平的肩膀上。

  “小乖乖,快点带我去找他。”说着,风泽平向那蝴蝶背上轻轻一拍,它便翩翩飞起,在他头顶旋了几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风泽平嘴唇一勾,这只蝴蝶是用与燕清粼喝的药成分相同的药粉喂大的,对同类气味尤为敏感,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眼见着那蝴蝶飞过花园,风泽平倏忽逐其而去。

  静,太静了。

  这是风泽平唯一的感觉,就算是仆从端茶送水,也手脚麻利,绝不会弄出声音。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来到一处院子,还没缓过神来,风泽平突然眼睛一眯,向后连翻几个跟头,“唰”的从腰间掏出剑来,“乒乒乒”连挡住三把剑势,一个鹞子打滚翻出包围圈,立在五米之外。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太子府?”

  凌厉的问话又夹杂着逼人的剑势,直扑向风泽平的面门。

  好功夫!风泽平暗赞一口,漂亮的侧身腾空,再转身时手中又多了把剑,双剑合璧招呼过来。

  “风大人手下留情!瞳,你别莽撞!”

  一声呼喝传来,对剑的两人均一惊,本能的错过激锋,对峙当下。

  “他是谁?”收了剑势的剑和翩走到萧达面前问道。

  “殿下的……师傅。”萧达斟酌着说道,接着向风泽平一打拱,“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请风大人莫怪。”

  “算了,也是我莽撞了。”风泽平收了剑,逡巡一周,突然看到一人跪在廊前,从他一出现到现在未动分毫,风泽平眉头一挑,“呦,见到个熟人!”

  飒身形一颤,有些僵硬的抬头望了风泽平一眼,接着低头不语。

  那苍白的脸色,透过外衣的血迹,和略显微弱的呼吸,风泽平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呢?”

  “殿下……”萧达觉得有些口干,“殿下还在歇着。”

  “睡着?这都快晌午了!”风泽平一愣,接着回过神来怒道:“殿下到底怎么了?”

  萧达扑通跪在地上:“风大人别恼,主子昨夜睡得不踏实,现在好不容易入眠,请您……”

  “你们……”风泽平咬牙瞪着他们,压低了嗓子道:“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么大事儿也敢隐瞒,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拿什么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达眼圈微红,心里也急得火烧火燎,断断续续地将昨晚之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风泽平瞥了一眼飒:“现在连圣君都事事顺着太子,就怕他急火攻心,你们倒好……”

  说罢,一甩手进了风月阁,风泽平刚想轻轻掀开帐帷,不成想燕清粼正斜倚在榻上,笑吟吟的看着他:“师傅,多日不见哪。”

  那声“师傅”叫得风泽平的小心肝颤了几颤,他掩饰尴尬般的干咳一声:“殿下是嫌臣活得太长了么,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护,要是让圣君知道这事还指不定怎么发作臣呢!真是的……”

  风泽平边说边拿起燕清粼的手腕,开始诊脉:“这‘清阎滇’本就是千年难得的宝药,极易造成虚火于内,郁结于心,若按时服药三月,便能化解,偏偏殿下不自惜,又遇急怒,这才伤了心脉,以致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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