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二卷 醉江山(一)——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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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话将燕清悠逗乐了,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他抓着燕清粼的胳膊一阵撒娇:“三哥,你又排遣清悠!”

  燕清粼长舒口气,刚刚看燕清悠不似往常般亲热,还以为是不是有心事儿,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我这几日忙,等过了节,三哥带你去猎兔子可好?不知你的骑射技术有没有长进,到时可别丢咱皇家的脸呢。”

  “真的?”燕清悠高兴的从榻上一跃而起,“三哥懑地瞧不起人,就等着看悠儿弯弓射大雕吧!”

  一边说着,燕清悠一边做出拉弓的姿势,燕清粼饮着杯中的碧螺春,笑吟吟的看他耍宝,这样的性格倒比燕清悠小时好多了。谁知,不察间只听“叮当”一声,一个白色反光的物什从燕清悠袖中滑落,清脆的跌在地上。

  燕清粼有些疑惑的顺着望去,只见一块白玉跌落在地,虽隐在烛光的暗影里,却似曾相识,燕清粼不禁站了起来。

  燕清悠一认清自己掉的是什么,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忙的扑过去。慌的燕清粼一把按住他手。正要争抢,燕清悠却猛地扑到燕清粼怀里拦住他:“三哥,你……你别看……”

  恍然间,燕清粼打眼看清了玉面上的内容——一个龙飞凤舞的“粼”,燕清粼浑身一震,推开燕清悠上前拾起那块玉佩,有些轻颤的反转过来,燕清粼顿时一阵窒息。

  反面是一个千沟万壑的“慕”。

  抓紧手中的玉,燕清粼猛地抬头,定定盯着眼前人,直至燕清悠心虚的垂下头去,面色惨白。见他这个反应,燕清粼胸中一股无名火腾起,站起来牢牢按住他瘦肩:“说,从哪来的?”

  燕清悠垂首默然。

  “说话!”燕清粼大吼一声,手下不自觉用了力,燕清悠吃痛一缩,慌得抬眼望上来:“三哥……”

  燕清粼心里一软,语气也缓和几分:“三哥不该吼你,弄痛你了?”

  “三哥,”燕清悠咬着嘴唇,“你别生悠儿的气,我不是故意的,我……”

  燕清粼一听这话,心里一沉:“东方慕平来了?”

  第五十三章:出宫

  燕清悠以为燕清粼担心东方慕平安危,咬牙偏过头:“三哥别担心,表哥他没事。”

  燕清粼听他一说,神情一怔,接着明白过他的意思,恼得一把拽过他肩膀:“你这浑小子在想些什么?你以为我担心东方慕平?你……”燕清粼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无名火,“你忘了你四哥现在的境地了?”

  燕清悠猛地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像张纸,有些语无伦次:“父……父皇……他……不会知……知道……我……”

  “天真!”燕清粼叹口气,心里略微思量,“这大燕发生什么事能逃得了父皇的眼睛?就是你今夜呆在栖幽居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早就巴巴的传到养心殿去了。”这话虽有些夸大其辞,但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燕清悠绞着衣角立在当下,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

  “三哥放心,悠儿不会连累三哥的!悠儿敢作敢当,父皇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你倒有长进?!”燕清粼冷冷一笑,“既如此,我这栖幽居你也甭呆了,省得污了你的豪情!”

  说罢,燕清粼一甩衣袖,回身向内室走去。

  “三哥!”燕清悠一急,猛地抓住燕清粼衣襟,跪在他脚下,“三哥……悠儿不是……,表哥虽然想来,却不成想父皇似乎察到了什么动静,在三哥昏迷时边境驻了不少兵,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表哥也没了消息,反而有个暗探把这块玉交给我,嘱托说这玉是千年一诞的御寒蓝玉,对寒症尤其好,可是却吩咐定要打磨成另外的样式,怕……怕三哥见到会扔了了事……”

  燕清悠抬眼看燕清粼并没太大反应,心里也没了底:“可悠儿猜这样给三哥应该最好,我……我本来想今夜告诉你的,可又有些犹豫,就怕三哥气……”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燕清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眼噙着泪珠跪在地上。

  燕清粼叹口气,扶他起来:“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别说与外人,父皇那边你只别理。旁的,有我。”

  燕清悠瞪大了眼睛:“三哥?”

  燕清粼摸摸他头顶:“你啊,真真是个傻子,唉……”

  燕清悠眼睛一酸,扑到燕清粼怀里,一阵呜咽:“三哥……”

  ******

  萧达进来时,就看到燕清粼坐在湘妃榻上发愣,他拿过一侧的暖裘走上前给燕清粼细细披上:“主子,天晚了,您早歇着吧。”

  燕清粼眼神一荡,缓过神来:“回来了?”

  “是,柯将军虽然醉了,不过已被奴才差人安全送回了。”

  “嗯。”燕清粼点点头,起身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关节,拿起茶碗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只含了望着杯盖发愣,半晌方道:“凉了。”

  萧达觉察到燕清粼的异常,忙撤了凉茶要换上新的,燕清粼眉头一皱:“算了。”

  “主子?”萧达不小心洒了茶水,有些惶恐的望着燕清粼。

  燕清粼起身走到窗前,回头惨然一笑:“萧达,这栖幽居我真是喜欢不起来,总让我想起那些龌龊……”

  “主子……”萧达眼里闪过一丝疼痛,上前跪在燕清粼脚下,“主子,有萧达在,纵使刀山火海,奴才死也甘愿!”

  “你……”燕清粼不禁苦笑,还是让他担心了,“罢了,你明日传信回去,这两天我会去处理盟中事务。”

  “主子要出宫?”

  “嗯。”燕清粼点点头,“也是时候了。”

  “主子?”

  燕清粼嘴唇一勾:“你说,我该北上,还是西进呢?

  萧达浑身一震:“主子的意思是……”

  “没甚意思,”燕清粼笑得魅惑,“不过,来场‘坐山观虎斗’的戏吗,你觉得如何呢?”

  萧达略微思索,恍然大悟:“主子英明!”

  燕清粼冷哼一声:“难怪父皇会破天荒的召回北定亲王,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说罢,甩袖去了内室。

  翌日,早朝后,清漪殿。

  “出宫?”

  圣君手中的朱笔一顿,望了眼立在当下的燕清粼,语调听不出什么波折:“也罢,出去多走走,身体好的也快些。这些天,朕让人把你府里修葺了一番,倒也说得过去,既然你不愿去东宫住,朕也不勉强你,只是你的府里的确冷清得很,该是有个人帮你打理一下了。”

  “谢父皇!”

  燕清粼撩衣袍轻轻跪地谢恩,心里却颇为腹诽:不就是赐婚吗?干脆来个痛快算了。面上却做足了恭敬谨慎,丝毫看不出情绪。

  圣君眯了眼瞅着他:“听说翊儿粘你的紧,你好好跟他说说,中午就来养心殿陪朕用膳吧,咱父子俩也好生聊聊。”

  燕清粼一怔,应了后便退出来,却恰好碰到前来议事的六部尚书,纷纷向燕清粼见礼,他见苏逸风过了一夜竟是憔悴不少,略肿的眼神里多了份沉寂的哀伤,盯着燕清粼不语。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燕清粼干咳一声,转身走出清漪殿。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发作苏逸风当真好没来由,但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出了御花园,却见纪无心笑吟吟的立在小径旁:“殿下,岂是不识得老夫了?”说着提袍行礼。

  燕清粼忙上前止了:“师傅这是做甚?快快请起。”

  “老夫见殿下漫步而来,不忍扰了殿下的兴致,没成想倒是殿下先看见老夫了。”

  “父皇召见师傅吗?”燕清粼眼珠骨碌一转,“若是晚了,父皇龙颜震怒可就糟了。”

  纪无心笑了笑,捋捋长及胸前的胡须:“殿下还是如此聪颖,那老夫也不兜圈子了。殿下大概听说了吧,最近北辽和凉庭的边地,不太平哪。”

  燕清粼眼色一沉:“是么。学生最近安于修身,朝廷政事涉足的少,听闻得不真切。”

  “还有一件事,吴雄又递上国书说想要借粮,今夏就曾提出过,殿下在扬州之时恐怕也听说了,但圣君一直未准,不过,照现在的天下形势,恐怕有点悬。”纪无心装作未发觉燕清粼的不快,只管说自己想说的。

  “师傅专程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燕清粼眯着眼,深吸一口气。

  纪无心摇摇头:“殿下,老臣从小看你长大,有什么事就算不便跟老臣说也就罢了,但老臣的一片心意殿下万万要理解,”见燕清粼有些迷惑的眼神,纪无心走近一步,倾身凑到耳边:“殿下当真没有考虑过北辽与凉庭起冲突的原因?”

  燕清粼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的望着纪无心。

  “借刀杀人罢了,殿下可要三思后行。”

  纪无心深深看了燕清粼一眼,施礼退下。

  燕清粼怔怔的立在当下,有些恍然。昨夜,他揣度圣君定是要下狠攻了,因着三番两次被北辽、凉庭偷袭,脾气再好的人也不会安然,但以圣君的脾性,硬碰硬是不明智的,而且单看两国联合攻燕来看,北辽凉庭定是有约定的,所以与其从外部强攻,倒不若从内部离间瓦解。这招用的妙,若成功的话,不但能消除两个强敌的威胁,还极有可能让两者反目成仇,可从哪下手呢?

  燕清粼长叹一口气,难怪姬容被刺的时候总觉得漏了点什么,现在想想才醒悟过来:东方慕平和东方筱澜之所以能安全离燕,恐怕圣君早就没想杀他们,没准还暗自高兴燕清粼派人护送,只要让姬容死伤的话,你说凉庭会作何想?圣君的为人他们都清楚,凭什么你们东方氏安全无恙,我们姬氏却死里逃生?这不是明摆着北辽与大燕成一伙了嘛,而蒙在鼓里的北辽就算满身长嘴恐怕也说不清楚。

  而另一方面,东方慕平和姬容无恙,圣君也可借此安抚燕清粼,到时和和气气,岂不幸哉?

  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计策!

  燕清粼自嘲的笑了,纪无心这么忧心,估计就是怕燕清粼会像以前那样逆了龙鳞。可是,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儿,燕清粼怎地还能如此莽撞?再说,那些人,值得他拼命吗?

  晃晃脑袋,燕清粼轻快的回了栖幽居,见燕清翊醒了后正在发脾气,这小家伙恐怕还头晕得厉害,他无奈的笑笑,伸手接过燕清翊,嬉闹了一上午,中午便一起去养心殿陪圣君用膳,席间倒也融洽。下午,燕清粼去静心阁向沁妃请安,顺带说了离宫之事,沁妃又嘱托几句,便让他去准备了。

  结果回到栖幽居,燕清翊听说哥哥要走,小脸一变死拽着燕清粼不放,哭得脸都青了。没法儿,只得向圣君请了命把这小家伙接出去住几天,燕清翊这才抽噎着收了声。

  傍晚时分,好歹忙完了宫中的事儿,燕清粼终于可以回府了。出了宫门,燕清粼把靠在他怀里睡着的燕清翊仔细盖好,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萧达忙牵了匹枣红马,小心扶着燕清粼上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随行在侧,便向太子府出发了。周青带着一队御林军左右守护,自己则护在燕清粼另一侧,两个人一路只闲聊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倒是让周青有些受宠若惊。

  转过宫门前街,路面便宽敞了许多,燕清粼抬眼漫目一望,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竟有些愣住了。

  淡淡的晚风吹来,一个男人淡雅的身影站在路旁,夕阳将他素色的衣裳染成淡淡的粉色,那倔强的身形让人在远处也不禁为之动容。

  柯子卿?燕清粼有些诧异,难道他在这里等自己吗?

  听到了渐近的马蹄车轮声,柯子卿转过头,却见夕阳下燕清粼策马而来,光晕从他身后照来,衬着那长发飘起,有几分不真实的梦幻,柯子卿痴然的望着他。

  燕清粼曲起右臂止了随从,马鞭轻轻一抽,枣红马顺从小跑起来,直到柯子卿身前才停下。燕清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了他片晌,方伸出手去:“上来吗?”

  柯子卿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愣在当下,接着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粉红,下一刻便把手放到燕清粼伸出的手心里,轻轻一跃坐在燕清粼身后,一股熟悉的冷香飘来,柯子卿顿时一阵安心。

  “你们先回府吧,我去去便来!”话未竟,两人已经打马离去,徒留一缕浮沉,惹人遐思。

  第五十四章:你侬

  策马疾奔,燕清粼抿着嘴未发一言,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两侧躲避,尖叫声四起。柯子卿望着燕清粼消瘦了些许的背影,有些无所适从。

  他遇到什么事儿?

  不过这么任性妄为的燕清粼倒是不多见,弄得如此人仰马翻的,估计京城府尹蒋平可要伤伤脑筋了。而且,明早朝会上,圣君定会收到礼部尚书许然庭弹劾太子扰民的折子,他可是堪比御史的主儿。

  想到这儿,柯子卿心里沉了沉,上次边关之事还未讲明,估计燕清粼此次兴师问罪的可能性更大,若他脾气上来,纵使你再解释也无济于事。柯子卿前后思量间,两人出了城门,直奔京郊而去。夜幕下的山野,有股冷寒的气息。

  在远离京城三十里的护城墙前,燕清粼突地揪住马缰,枣红马喷着鼻息焦躁的踏了几步停了下来。燕清粼翻身从马上跃下,也不管柯子卿,只自己穿过各处守备的岗位,向护城墙的高层走去。

  柯子卿稍稍迟疑,叹口气也从马上跃下,拿出腰牌交给值班守卫,这才急急忙忙的追燕清粼而去。

  护城墙上,燕清粼凭栏而望,京城里灯火透明,安居乐业,一派祥和,快到年关了,这种气氛更显得弥足珍贵。柯子卿上来时,便看到燕清粼嘴角略含笑意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被月光蒙了一层水气,微颤着望向远处,黑亮的长发被风高高扬起,又柔柔的落下。有那么一瞬,柯子卿觉得燕清粼仿若仙子般,要消失在凡尘。

  心里一急,柯子卿上前揽他入怀,头抵在他颈子处,就算是下一刻会被他打下城墙也值得。意外的是,燕清粼稍微一愣,偏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中看不清甚么表情,却没推开柯子卿,只若有似无的长叹一口气:“本来我是打定主意不放过你的,”话落,清楚地感觉到柯子卿瞬间僵硬的身体,燕清粼眉头一皱,“子卿,你该知道,容儿在我心里,是个什么分量。”一句话,让柯子卿淋了个透心凉。

  “你不问……问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用,我猜的到。”

  “殿下早该知道,我……我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曾有恩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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