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是悬崖,他们再追来我们已无藏身之处,只好迎面一战了!」修罗心知情况之惨,也没想过要投降,他以为能杀出一条生路。然而寒若风却比他明白得多......他与修罗武功高强,杀出生天还有可能,可是怀璧呢?以他们的修为要一战那些门派弟子与东越盟主已经是很吃力了,不可能有余力再去保护怀璧,可是他们绝不能将怀璧丢下的!到时除了投降,将令牌交出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何况,敌人未必对他们手下留情!
心一沉,寒若风明白事竟至此,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修罗,若寡不敌众,你带着怀璧走,由我来牵制他们。」
「什么?!」修罗错愕,回头一看,寒若风神色肃穆,右手已经抽出龙泉剑。
「修罗,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怀璧是万万不能留在这里的,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东越盟主既然追来了,他们就不可能再让怀璧暴露在东越盟主的视线之下,何况怀璧还是叛逃组织的叛徒,是万万不能被抓回去的!若不幸──寒若风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冷怀璧背后的伤痕他是见过的,连他见了都难以想象冷怀璧是怎么熬过来的,若陷入那个牢笼,只怕他下次若再见到冷怀璧,会是一杯黄土......
明白寒若风的心情,修罗也只好慎重而怅然的点头了。
「尽我所能保护他。」
「拜托你了。」语重心长,寒若风低头凝视着怀中那张苍白的容颜,危急时刻他却觉得沉静,仿佛在耳边呼啸的风都静止了般、时间都凝固了般,那是沐浴在柔静的月光下的安稳。带着冷怀璧虽然对他们而言是束缚,可他不觉得后悔,也没有怨言,他带着他是天经地义啊!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不是吗......第一次对毫无血缘的人的极切关心、第一次将自己身上那块重要的玉佩送人、第一次希望看到某个人的笑脸、第一次为某个人心情烦乱、第一次想将某个人紧紧抱在怀里、第一次觉得就算为了某人而死他也毫无怨尤......他早该知道的......这样的心情......不是师兄弟所能产生出来的......也不是一般的朋友能够发展出来的......
他......对怀璧......
终于对自己心情有了了悟后,寒若风竟在此时刻绽出了最最俊美无畴的笑容,如春风和暖、如流水温柔,又如盘石之坚定,又仿若是得到了全天下的满足。一瞬间,就连修罗也看痴了,忘了要嫉妒。
明明是夜晚,为何寒若风的笑容看起来在发光?
耳边的风啸已然听不见,寒若风低头以唇瓣轻轻触着怀中人的唇,蜻蜓点水,浅尝则止,然怀中那人却像是约好般,在唇与唇分开之际醒了过来。
「师兄?」低哑的声音充满迷惑。
「醒了?」温柔地笑着,方才紧绷的心情在看见那双碧眸时全然不见,心中大石顿时消失,仿佛是三月天里坐在湖边享受迎面吹拂的熏风。
「......敌人到了。」前方渐渐亮起,火光在林中摇曳,修罗冷了声音提醒。
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的冷怀璧只能被动地推到寒若风身后,然后看着黑鸦鸦的一片空气中突地窜出一大群人,个个手上都还拿着自家拿手的武器。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惊愕地道。
「仇家上门了。」收起笑容,淡淡的口吻像是毫不在意,轻松地站在冷怀璧身前的寒若风实在看不出来其实他内心有些隐忧。
「是来夺令牌的?!」冷怀璧一见便知情势不对,连忙往暗袋一掏,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袋中一无所有!
药粉通通没带出来!
心跳漏了一拍,然后便是猛烈地窜动,那声音之大似乎连自己都要听见,那跳动之猛烈似乎连自己的胸膛都要破裂,然后肌肉开始紧绷,手心发汗!在寒风飕飕的崖边,冷怀璧却觉自己背部汗流雨下!
该死!他竟然没将药粉随身带着!早在师父教他药理时,不就这样叮咛过他了吗......『你若要用药,必将药粉随身携带,否则一朝忘却,换来的是一辈子的后悔!』那是平日老奸巨猾的师父衷心之言,他怎么能因为在这山中就忘了防备!
如今,他可真尝到什么叫做后悔了!
「寒若风,速速将盟主令牌交出!」发话的人名朱七,在江湖上也算小小有名,做的是杀人放火、奸 淫掳掠的勾当,武功还不弱,可排武林榜上前二十名内。
寒若风则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一大群人,他心里只在担忧──担忧东越盟主现在人在何处,会不会趁着他们一群乱斗时放冷箭,然后夺走令牌与冷怀璧。
他不相信东越盟主没有追来,他一定是藏在某处等着看好戏!
他得提防。
「怀璧。」温厚低沉的声音轻声唤着,煞是好听,可冷怀璧却心底浮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会儿跟着修罗走,别回头。」
果不其然!寒若风打的竟是此下等主意!冷怀璧只觉心脏被人狠狠地剖成两半!
「师兄,你想牺牲自己!?」紧紧抓着寒若风的袖子,冷怀璧不能体谅。
「......不是的,只是若不这样做我们会一起葬身崖底。你跟着修罗,我来牵住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没有回头,寒若风淡淡地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但又有谁知道他的心正剧烈地痛着,如刀割一般呢?只要每跟冷怀璧讲上一句话,他都觉得痛!
「师兄!你不能这样做!」
「我发誓,我不会丢下你的,所以你暂且跟修罗走,怀璧。」淡然的表情中开出一朵温和如风的笑花,寒若风垂首吻了吻冷怀璧的额际,趁着他愕然发楞时,寒若风将冷怀璧一把塞进修罗的怀中。先发制人,一个人舞着龙泉剑往夺取令牌的众人杀去了!「修罗,拜托你了!」
「师兄──!」
「怀璧,我们走吧!」修罗一手抱着冷怀璧,一手疾速射出飞刀,将准备偷袭他们的几个人一刀封喉毙命!
「寒若风纳命来!」
一时之间,十来个人朝着寒若风一涌而上,看着他孤身一人无人可援便以众欺少,刀剑直出,处处直逼寒若风周上大穴与面门,势要将令牌夺取到手,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寒若风!
「师兄──!」耳边传来他思念的呼唤声,那其中的悲伤他懂,却不得不狠下心来不去响应他,因为若在此时一个闪神,自己被杀了不要紧,可怀璧不能死的!他不会让怀璧轻易死去的!
龙泉剑光闪烁,只见寒若风身法连连变化,剑中有剑,招中有招,一时间众人竟也逼身不得,只好围绕着他各出百家之式,企图以人数和体力来化解寒若风密不可破的防备与剑式,等待着他露出破绽。
而另一边则是飞刀如天女散花地射出,死了一人却又会马上有一人补上,仿佛那黑漆漆的一片空间后就是一片人山人海,永远杀不完,只等着他们筋疲力尽而束手就擒。
龙泉剑与柳叶飞刀各横霸一方,虽然对方人数超过他们太多太多,但是却也无一人伤了他们一丝一毫,然冷怀璧看着寒若风与修罗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对方持的是人海战术,而我方靠的是武功高强。寒若风与修罗毕竟是人,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到时两人体力尽失他们便是瓮中之鳖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
如此想着,一时的失神让敌人有机可趁,一把银亮插进他与修罗之间!
「怀璧,小心!」就在修罗换气的同时,对方竟抓住修罗一瞬间的松懈而一剑刺向毫无防备的冷怀璧。修罗胆破心惊,连连射出三只飞刀,却远远快不过那一剑之快!眼看着冷怀璧的胸膛就要被刺穿了--
血,滴滴答答地落。敌人恶意地将剑转了一圈又用力地抽出,一泉血亮在众人眼前喷了出来!一个温暖紧紧抱着冷怀璧,让原本以为会惨死剑下的他不禁呆愣地望着那张俊逸的脸庞,此时却是带着笑与庆幸。
「赶上了......」虚弱闷声,寒若风以龙泉剑抵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师......兄......?」感觉脸上热呼呼又黏湿湿的,冷怀璧茫然地抹了抹自己的脸,却见自己的手像是涂上了黑红色的胭脂,暗红的色泽令他心碎!
见敌人还想给无力回击的寒若风一剑,修罗忙将飞刀掷向那人的手腕,将对方的手硬生生地给砍断了!
「怎......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冷怀璧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没......事......没事......的......」寒若风很想装作没事,可是方才那一剑贯胸,刺中的是他的大穴,像是被刺破的球般,他竟然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若不是靠着龙泉剑和冷怀璧的支撑,他早已倒地不起了!
没事?当有个人当着你的面前被一剑刺穿,血液还喷涌出来溅到自己的脸上,对方向你说「没事」之时,你会相信吗?至少冷怀璧绝不相信!
冷怀璧已无法思考。泪,终于掉了出来,却毫无自觉,只是-味地瞪着手中那温热的血。而寒若风已失血过头,脑袋开始混沌了。
「可恶!」修罗明白寒若风伤势之重,得尽快离开此地,然周围敌人又纷纷围了上来,怎么也杀不光,要如何逃?
「寒若风,快将令牌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敌人吆喝,可见修罗凶神恶煞连连杀了十来人的模样,一时间竟也没人敢上前。
「何必与他们罗嗦,直接杀了便是!」此刻,凌空而来的是一把尖锐又阴狠的声音,那其中的森冷让在场的人不禁都缩了缩身子。
「是谁!滚出来!」有人大胆不服地嚷嚷,却在转眼间被一只短刀给削了头颅,滚到了修罗的脚边。
修罗心一悸,知道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阴暗的另一边走出,脸上带着奇异狠厉的笑容,面貌英俊,竟有三分像冷怀璧,手中却提了一把圆形的东西,众人仔细一看竟是同来的人,纷纷惨白了脸倒吸冷气,无人再敢出声。
「虽然情报是我发出的,不过你们这次来的人可真多呐......」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本应该是很温和的语气却让人觉得如走在刀山上般的锐利。他们连大气都不被喘,呼吸都尽量放轻,生怕被他发现他们的存在,个个都像根紧绷的弦。双脚双手禁不住地颤抖,手心疯狂
地冒汗,差点连武器都拿不住了!
「杀得我都快手软了......不过,你们做得很好,给你们奖励......」
还在说话间,他已一个甩手,连较锐眼的人都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他又砍下了离他最近的人的头颅,然后提到他们的眼前,呵呵笑着。
「你们看,很美啊......这可是一个好礼物呢......」
还带着热度的头颅下面连着一串血液,而本应连着的身体早已如喷泉般迸出鲜血,缓缓地软倒,然后染了一地血红,造就了许多血河。
至此,有些人已经软了腿了,屁滚尿流尖叫地逃走。但随之而来惨叫声四起,逃走的人都在一瞬间被杀了!均是被一刀割头!
「聪明的话就别想逃,否则......」他诡异地阴笑着,犹如灵魂的哭嚎。
「否则像他们那样,可不是你们愿意的吧?」恐吓完,满意地看一群成年男人吓得尿湿裤子后才收势,将头颅丢弃一旁,眼神扫了四周,最后停在脸色惨白的冷怀璧身上。
「你想怎么样?」修罗挺直身体,勇敢地护在寒若风与冷怀璧身前。
就是他!就是他以牛芒针重重伤了他!他就是东越盟主--比自己更为可怕的存在!将冷怀璧推入地狱的恶魔!
「不想怎样......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瞥了修罗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待一只小虫,傲慢又凶残,好似随手都可以捏死一样!
「不要再靠近一步!否则--啊!」修罗话说一半,竟一股锐利的风袭来,一只飞刀硬生生插进左胸中,顿时血流如注!
「最好闭上你的嘴,否则下一次刺的便是你的喉咙!」没有杀掉修罗是因为不必要,那种小虫还不值得他费心去杀。他只是来要回他应属的东西!
两人实力悬殊,修罗只能痛苦咬牙地捂着伤口看他一步一步接近冷怀璧,自己却动弹不得!若不是自己还有一股硬气,只怕自己也早软倒在地!
这男人太过恐怖!仿佛地狱来的恶鬼,一寸一寸地啃蚀着他的勇气与自尊,杀其不意,令人不寒而栗!
「怀璧,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深情的目光,宽厚的胸膛大大敞开,等待温暖的拥抱,可换来的却是冷怀璧惊怕的表情和激烈的拒绝。
「不要过来!」冷怀璧大惊失色。背后的旧伤又隐隐痛了起来,那非人的对特和欲望是他的屈辱,他怎么能再回去!好不容易才脱离的啊!
「......请......留步......怀璧被你......吓着了......」纵然受了伤,寒若风还是一迳地保护冷怀璧。但虚弱的气息证明他已经无法再战了。
「寒若风,别急,等等会轮到你,盟主令牌你可还没给我呢......」他阴笑着。
「不!不要对师兄下手!」冷怀璧惊恐地半扶拖着寒若风,一步步地退后。
「不要?你是我的人,倒是对外人特别亲切啊......还会替他求情呢......真想不到......」
「放过他们!」
「哦?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命令我?」
冷怀璧咬了咬唇,想起那些被鞭打的日子,想起那些屈辱的回忆,自尊不允许他低头,骄傲不允许他示弱,但为了寒若风,他终于还是低声下气了......
「求你......求你放过他们......」艰难地出声,仿若这一句是从哑巴口中逸出来的那样难以辨认的声音。
「求我?」他哈哈大笑起来,「冷怀璧一身傲骨,就连那样的折磨都没让你求我了,如今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开口求我?!很好!你护他,我便要杀了他!」他一伸手,方才的距离转眼问化为零,在众人惊异间,冷怀璧便在他的怀中了!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如同美丽却又残忍的神只重重地送了寒若风一掌,让他伤上加伤地狂呕出一口血,然后狰狞地笑看那如风筝断了线的身子往悬崖飞去。
「不要--」
冷怀璧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雨。倾盆地下了......
他......爱他......他爱上冷怀璧了......
在摔落悬崖的那一瞬间,寒若风想的便只有这个。
雨水打在飞尘上,硬生生将原本飞扬的它们打落下来。紧紧地压在地上,然后濡染成一片深枫色。天空黑鸦鸦地,乌云之厚重的姿态像是要压在修罗身上一样,可他始终没分心抬头望天,只是专注地爬到崖边去着望那同样黑滚滚的谷底,在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与脆弱后,抓了一手空气,昏厥。倾盆无情的雨水从他身上带走了温度与血液,有些往四面八方流去,有些则积聚在他方才爬行过的轨迹上,与方才寒若风和其他人所流下的血液之河汇在一起,之后便在崖边形成一道血之瀑布,滴滴落落地往那深不见底的崖壁滑下。
此刻之际,由远而近的,在大雨中两个奔驰的人影踩着被雨打得凌乱的草木而来,然后停在修罗身边。其中较为高大一人瞄也不瞄修罗一眼便粗鲁地背起他,另一人则忧心忡忡地望着崖下,在极为仔细的寻找下没有失望地寻到崖壁上一道又长又深、像是被利器划过的痕迹后,心中的大石才得已放下,轻松不少地呼出一口气。
「看来还是迟了一步......」他喃喃自语着,另一人眼中却写着不赞同。
「也算他命大,我们先将修罗带走吧。」转身,潇洒地离开。
背着修罗的那人也不慢不快地跟上。
雨,持续下着。
然而该走的人已经走了,来不及走的人还在崖底的某一处。
距离武林大会剩下六天,寒若风坠崖,冷怀璧被擒,修罗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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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原文上就有的,orz,偶也就这么录了^^!)
绿水无痕,痕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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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滴答......
滴答......
滴答......
有某种节奏的水滴落水声在空洞的洞穴中回响,在风雨过后的宁静中,这种声音大得几乎震耳欲聋。
狂风在洞口呼啸而过,却从不踏足这个鲜为人知的禁地。它最多只在洞口看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眼,然而又无所谓的离去,继续往它的旅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