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夫君……你原谅我吧……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以后怎样我都认命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啊求求你……”临雨已经哭倒在地爬不起来，担架被抬出了院子，她就在地上抓着刚才被踩过的泥土，哀哭着。

　　“陛下，这女人如何处置？”一名侍卫长过来问。

　　我看她也还是蛮可怜的，而且事情又因我而起，加罪于她是有点不公道。“把她送回到她妹妹临葳小姐那边，等待休书。”

　　本来正哭着的临雨听到休书二字，突然发疯一样大笑起来，用手捶地面。

　　桃戚愤然用剑柄指着她：“你还想怎样！”

　　临雨看过来，眼神如鬼片里的怨灵。她格格地怪笑着，说：“你带走了他又如何？你得不到他的心的，他根本不爱你，你这可怜的皇帝，可怜的傀儡……”还要说下去，侍卫长大怒一脚踹过去：“好大的胆子！你咬伤了陛下，设计伤害了净莲大人，如今陛下都饶你一命，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面无表情：“不用跟她计较，她已经疯了，立刻送她到临葳小姐那里。”

　　“是。”侍卫长得令，一把捞起临雨的胳膊，拖着走了。

　　临雨被拖走毫不介意，一边看着我一面继续说：“可怜呐，你才是最可怜的人……净莲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可怜的傀儡……你好可怜呐……”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去理会她，然后大声说：“回宫！”

　　——他根本不爱你……

　　临雨说出了我最害怕的事。净莲心里藏的人，究竟是谁？我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老臣告退。”观尾收好箱子退下了。

　　桃戚在我身边坐下，捧起我缠上了纱布的手：“还疼吗？”

　　我无声地摇摇头。他恨恨地用手捶自己的头：“真是！每次我都在旁边，却还是眼看着你受伤！”

　　听到这话我不由笑了：“那是因为你修为还不够，速度慢反应迟缓。”

　　桃戚竟也不反驳，只是捧着我的手看了又看。

　　“别看了，不会得狂犬病的。”我抽回手，站起来。

　　“要去哪里吗？”

　　“去看一下净莲，他听了这件事，想必心里还是受伤很大的，我去看看他。”

　　桃戚点点头：“也好，那我就不跟去了。”

　　我打趣：“哟～难得有你不去的地方啊？”

　　桃戚气闷：“你们两个说情话我拄在一边吃饱了撑的啊？”

　　“行，你要是饿就去御膳房找吃的。还有，我那批稻子，你给我想办法追回来。”我走到门口了又补上后面的句子。

　　“几根茅草有什么价值！”桃戚不屑。

　　“不追是吧？那朕就治你保护失职之罪，惩罚呢也不重，就是十天不吃饭啦十天不喝水啦十天不洗澡啦之类的。”

　　“停！我去！”桃戚一骨碌爬起来，冲得比我还快。

　　他是怕没饭吃还是怕没水喝啊？我反倒傻在一边。

　　不管他了，只要追回稻子我就不跟他见识了。反正我也不会真的罚他～

　　“感觉怎样？伤口还疼吗？”我坐在床边，俯看着净莲。

　　净莲摇摇头。他是文官，从来不习武，天寒地冻的夜晚桃戚就不会双手冻红可他会，可见身体也不是那么特别好。这次受伤，恐怕要了他半条命啊。

　　“临雨的话，你不要担心她，朕已经说过不会把她怎样了，你安心养伤吧，皇宫里不会有人敢随便乱来。”我摸摸他几天就迅速消瘦的脸，然后轻轻在他眉心处亲了一下。

　　“我比你还熟悉这里，怎么反倒是你来安慰我？”净莲的声音因虚弱而更加温柔。

　　我嘿嘿一笑：“可这里是朕的地盘。”

　　净莲露出一个“好吧”的笑，然后闭上眼睛。

　　“都伤在些什么地方？观尾大人也没告诉我，会不会很疼？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我小心地替他拉拉被子，想到我受伤那次他是怎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只想感叹照顾自己重要的人，原来真的不会累（众：你才做了点什么就想累= =||||||）。

　　“手臂上有一处，腿上有一处，其他的都在背上。”净莲回答得很简略。

　　我心疼地捏捏他的脸颊：“都是朕不好，如果朕早有准备就不会害你这样了。”

　　净莲虚弱地笑笑，没有接话。

　　“我陪你说说话吧，我说，你听着。”我换了个比较自在的姿势方便长时间坐着。

　　“好啊。”净莲轻轻地动了动睫毛。

　　“说什么好呢？”我开始思索，“不如我说说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经历吧？”

　　想说就说，我开始滔滔不绝讲述我那个逼我学舞蹈的妈，总是笑呵呵喝小孩子打成一片的爸，还有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拍戏时候的朋友，还有高中暗恋过的女生。净莲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听着我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述，一直都没有发话。

　　“……后来啊，我们就到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去拍外景，那里的民风真是相当粗犷，喏！这个戒指就是当时在那边买的。”我亮给他见面时的“信物”。

　　净莲微微皱起眉：“卖给你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思索：“一个老头吧？头发都白完了，就是长得有点奸诈，他们都说这个玩意儿不值这个价，可是我喜欢我才不管呢！”“

　　“老头……”净莲陷入沉思。

　　“怎么了？”我感觉他似乎要说什么。

　　“当年护送你出城的人中也有我，你消失的方式实在太诡异，让我都无从寻找。”

　　“咦？怎么现在才说这个？”

　　“不是不说，只是我一直在想什么人会有能力把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又是谁因为什么原因把你带回来，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想等到查出来了再告诉你。”净莲思考不出结果，摇摇头。

　　“总会知道的，现在你暂时不用想太多。”我拍拍他的头。

　　简谌说那个人的力量强到远远凌驾于他，那么作为大司仪的他，举国之内还有谁比他更强呢？净莲自称是最好的法术师，连他都无从寻找，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简直像是什么推理小说里的没有凶手的杀人案……

　　“对了，突然想起来，卿君现在是由宫女们带着，是不是需要另外专门找人照顾他？毕竟这孩子还不到一岁，就这样放给从来没带过孩子的宫女们会不会有问题？”我的思维不留神跳远了。

　　净莲摇摇头：“把他交给谅妤。哪个女人不是从不会到会的。”

　　“为什么交给她？”

　　“她做过母亲。”

　　“哦，那好吧。”我也找不出什么不同意的理由，他的儿子，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观尾进来检查净莲的情况，我被撵出去了，索性去看看卿君那小子。

　　刚走到门口就和谅妤差点撞一块儿，她吓得赶紧跪下：“陛下恕罪！”

　　“起来起来，朕又没说你有罪。卿君怎么样了？”我问。

　　谅妤起身回答：“小公子很好，喝过奶睡着了。”

　　“喝过奶？有找了奶娘？”我惊讶，我都忘记了的事，谁记起来去做的？

　　“是，昨天桃戚大人吩咐奴婢出宫去找的。”他还真是细腻，都注意到这个问题。

　　我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他还真有心。欸，对了，朕听说你做过母亲，是这样吗？”

　　谅妤脸色刷地白了，半天才说：“是，奴婢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死掉了……”她低着头瑟瑟发抖。

　　不小心借了人家的伤疤= =|||～我赶紧转移话题：“好吧你下去，我去看看卿君。”

　　房间里没有声音，我蹑手蹑脚走进去，到一个摇篮边，看到上次那个很精神的小家伙正含着自己的拇指睡觉，胖乎乎的好不可爱。

　　“嘿嘿～”我贼笑，“小家伙，我以后可是你爹爹哦！看我把你教的要管净莲叫娘亲，哈哈～”

　　卿君在睡梦中发出呓语，扭动几下，继续睡。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由伤感起来。

　　我本该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啊，可是愚蠢的我还得他还不及出生就命断沙场，舍椤那时悲恸却压抑的哭声，让我没办法忘却。

　　会有的，我们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他会来的多么晚。

　　我温柔地摇摇摇篮，然后出门去。

　　刚没走多远，就发现不对，就算孩子在睡觉，也不该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奶妈呢？不是说请来了吗？人呢？难道不是该守在一旁吗？

　　糟糕！我心里大叫不好，飞一样冲回去。房间里还是没有一个人，我直冲到摇篮前，发现小家伙嘴角有一丝黑红色的痕迹。

　　28.隔世之约

　　下毒！！！！

　　我怒吼一声，抱起在摇篮里不省人事的他几步冲出门外，大喊：“来人哪！来人！！”

　　附近的宫女太监们晃得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跪了一地：“陛下！”

　　“立刻传太医观尾喝谒都桃戚到展翼宫，还有，谁要敢让净莲知道这边的事，朕要他全家的脑袋！”我觉得我长那么大都没发过如此大的火。

　　宫女太监们一面惊慌地答是一面赶紧去分头找人。

　　我抱着卿君直奔展翼宫。

　　这么小的孩子，谁连他都不放过？我就不信我把他一刻不离身地护在身边，还会有人敢把他怎样！

　　观尾和桃戚几乎是和我同时到达展翼宫，可怜的观尾一把年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还是立刻忙活起来。

　　“表情别那么吓人，冷静下来回想一下谁有可能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桃戚摇摇我的肩，把我带到门边。

　　“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他妈的都是畜生！”我怒火冲顶，开口就是脏话。

　　桃戚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他一个士族公卿的后代，听到脏话恐怕比挨骂还难听。

　　“那么小的孩子，除了奶也不会吃别的了，难道是奶娘？”我问。

　　桃戚摇摇头：“除非她不想活了，就算自己不要命，她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自己也有孩子，出了这种事孩子要怎么办？”

　　我眼珠转转，突然想起：“朕知道了！毒被涂在孩子的拇指上了，我进去时他还在吮吸指头……肯定是谅妤！”

　　“你别捕风就是影，有嫌疑的人也要先调查，谅妤……”桃戚先按定下我的情绪，然后说，“这个女人不一般，她不是一般方式选进来的宫女，当年是当作秀女举荐进宫的，可惜没有得到先皇的幸临，后来就一直只能做宫女。”

　　“可是净莲说她做过母亲。”我反驳。

　　桃戚奇怪地皱起眉：“怎么可能？她是位皇帝准备的女人，谁敢碰她？”

　　我摇头。这时观尾出来了，她擦着头上的汗说：“还好陛下发现得及时，小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事了。只是……”他犹豫着。

　　“但说无妨。”我走进去，两个人也跟进来。

　　“是，小公子中的毒是以往后宫用来相互残杀的毒药，应该已经从先皇时期就消失在后宫了才对。”观尾百思不得其解。

　　我和桃戚对视一眼。先皇时期应该是后妃人数最少也最和谐的，按理毒药应该从那时起就不再被需要了，而我至今没有招纳过一个女人，更是不可能有后宫争宠的情形出现。那究竟该是怎么回事？

　　“陛下，此毒发作缓慢，但是会不知不觉渗透全身，一旦发作就是六亲不认，但是用在小孩子身上药性就太强了，所幸现在已经没事了。”观尾长长地舒了口气。

　　会是谁？是不是谅妤？她不是选来的秀女吗？极有可能为了争宠藏有毒药，但是先皇没有宠幸她，她一直做着宫女？那她毒杀卿君的理由在哪里？

　　我看着卿君寡白的小脸，真想揍自己一顿，他们父子俩都要被别人在背地里暗算，而我像个废物一样不能保护他们。

　　“观尾大人也累了吧？刚忙完净莲大人那边又赶过来，最近都要劳烦你了，实在是……”我觉得挺对不住这个老人家，老是麻烦他。

　　观尾嘿嘿一笑：“陛下这说的哪里话，身为臣子，为陛下效劳是应当的，陛下这样说可要老臣折寿的。”

　　我点点头：“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不对朕可能随时会召你来。”

　　“是，老臣退下了。”

　　我和桃戚相对唏嘘地看着可怜的小卿君。“对了，最近都没有见到喜庆跟着你，他跑哪儿去了？”

　　我赶紧做“嘘”的动作，然后小声说：“我派他去做件事，可能快回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想起一个声音：“陛下，奴才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喜庆跳进来，左右看看，然后跪下：“陛下，桃戚大人。”

　　“起来，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我问。

　　“回陛下，都了解清楚了。”喜庆说着，瞟了桃戚一眼，桃戚默默地点头：“那我先下去了。”然后把这里留给我。

　　“说吧。”我坐下来等听汇报。

　　“嗻。陛下，您的生母名叫赫枝，原本是皇家猎场附近山上的捕蛇户，因为机缘巧合在一次狩猎中救过先皇的命，据说两人相处的几天内产生了很深的感情，于是先皇就带着已身怀六甲的他回到帝耀城，封为淑妃。淑妃娘娘在刚入宫时屡次遭人暗算，说起来陛下您能平安出世真的是多亏了皇后娘娘的庇佑，只可惜淑妃娘娘声陛下时失血过多，甚至还来不及看陛下一眼就离开了人世。”喜庆说着吸了下鼻子。

　　虽然史书上多半会有不实，但是这些东西应该不需要做假，姑且信了吧。

　　“先皇的皇后是当时的尚书之女，名叫星楼，和先皇一见钟情，先皇为了她洗心革面， 终于将她迎娶入宫。皇后娘娘出身不凡，气量颇大，和先皇的关系一直很好，为先皇生下两位皇子也就是陛下的两位已夭折的兄长，淑妃娘娘入宫后她待他如兄妹，就连陛下小时候也都是由皇后娘娘照看长大的。”

　　我正边听边思考，喜庆突然凑近了来说：“陛下，奴才还打听到一个很奇怪的事。”

　　“哦？什么事？”我来了兴趣。

　　“据说在淑妃娘娘入宫的半年内，净莲大人七次要求辞官回乡，都被先皇驳回，知道淑妃娘娘难产而死，他才没有在继续请求辞官，不久之后转任太傅一职，负责培养陛下的两位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