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24小时 下————菅野彰
菅野彰  发于:2010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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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满勉强的笑声瞬间就像被吸往某处般地消失无踪。
  在这个被高大树木和神殿守护的地方,就连雨声也听来显得有些遥远。
  勇太的双眼已经习惯黑暗,望着真弓被泥土弄脏的球鞋。尽管他很想好好地回答,然而脑中却完全没办法浮现真弓所说的「未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关未来的事。」
  「为什么?」
  「我所认识的那些渔港大叔们,每一个人都因为饮酒过量而死。」
  「那和勇太没关系不是吗?你又不喝酒。」
  真弓大概是觉得勇太在开玩笑,因此抬起脸露出责怪的表情。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勇太又恍惚地想象着那个男人死前最后的模样。
  还不到五十岁的父亲,没等到春天就死去了。听阿康说,他在一个天气回冷的夜晚里喝了大量的酒。说要去厕所后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他就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死去,吐血倒地的遗体直到翌曰寒冷的清晨才被发现。
  有谁为那个死去的男人哭泣吗?事情发生了整整一个月,勇太才晓得父亲的死讯。自从他坚信自己的父亲是那位正直又诚实的青年以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想起过那个男人了。
  「我一直不想......变成那样的老头,但我终究和他们是同一种人。」
  口干舌燥的勇太几乎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父亲最后入喉的廉价酒,在勇太口中涌现,让他呼吸困难地抚着喉咙。
  「......你是认真的吗?你一点也不想和我好好谈吗?」
  对不明所以的真弓来说,勇太的那些话听起来根本和自暴自弃没两样。
  「你不会明白的。」
  「既然你觉得我不明白,那就说到我明白为止呀。不要用一句『你不明白』就拒我于千里之外。」
  真弓对于那句不知何时曾经听过的台词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虑,他抓住勇太的膝盖,把脸贴近。
  「不只是现在......就连你的未来也没有我的存在。从以前开始,每当谈论到那种话题,我常常就感到很不安。因为我觉得勇太你没有和我一起走下去的打算......」
  说话速度加快的真弓,声音不由得激昂了起来。
  被脱口喊叫的自己吓了一跳,一脸吃惊的真弓顿时默不作声。
  「勇太,对不起。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都是我的错......」
  「不管什么都好,请告诉我你的想法吧。就算一点点也好......我求求你!」
  真弓搔乱了自己的头发,摇着头不停恳求勇太。
  难受的真弓深怕两颗心渐行渐远,拼命想抓住一点头绪,而勇太也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我没办法说出口。」
  他干燥的唇齿,吐不出任何字句。
  「因为我知道,那些事情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明了的。」
  勇太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就像是心情跌落谷底,不愿意见到阳光的顽固分子,但他仍禁不住希望自己能就此死去,不再苟活于世上。每当想起共同生活的父亲时,心情就是如此。
  真弓紧抓着勇太膝盖的手指,渐渐地松开。被勇太那番再明白不过的心里话重重伤到,他显然受到很大的打击。
  「勇太......」
  不过真弓并没有被击倒,他忽然把手扶在勇太的肩上。
  「怎么......」
  没来得及避开把脸贴近的真弓,勇太下一秒就被吻住了。
  真弓的吻非常笨拙,恐怕连亲吻也称不上。勇太厌到有些困惑,但真弓却紧接着将右腿跨到勇太身上,让勇太无法逃脱。
  「快住手,为什么这么突然?真弓......」
  对于紧搂住自己颈子,主动献上亲吻的真弓,勇太并没有抗拒。
  许久未触碰的唇瓣,无可救药地互相渴求着,勇太无意识地回抱真弓纤细的腰。
  真弓松开交缠的舌尖,轻啃着勇太的唇办。
  「真弓......」
  勇太抱住真弓的背,用火热的气息呼唤着他的名字。
  「要不要去宾馆?」竭尽全力地故作媚态的真弓,在勇太耳畔轻声嗫嚅着。「我们做爱吧。」
  真弓咬住勇太的耳垂,轻轻吐着气,故意要引起勇太的性欲。
  「你怎么突然......」
  用力搂住真弓的勇太也情不自禁地吸吮着他的脖子。
  「等一等,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尽管勇太已经被挑逗得心痒难耐,困惑的他还是开口问真弓。
  「......说再多也不了解的事情,说不定上床后就清楚了。」
  声音彷佛在哭泣般喘息的真弓,情愿献出自己的身体以换回勇太的心。
  「但是也有人睡过几百次,却不了解对方的心......」
  勇太无意识地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不自觉地就把无心之言说出口。
  「你是在说......我吗?」
  真弓皱起眉头,颤抖着窥伺勇太的双眸。
  「不是,你误会了。」
  发现自己不小心喃喃自语地把话说出口,勇太摇了摇头。
  「我是在说我老爸跟老妈。」
  他无可奈何地坦白了内心真实的想法。而这一次,真弓凝视着勇太的目光中充满了全然不同的哀伤。
  「......来做吧,勇太。」
  真弓整个人跨坐在勇太的腿上,尽管动作很不灵活,他依然一个个地动手解开勇太的衬衫钮扣。
  「我拜托你。」
  「......快住手。」
  面对主动要求亲热的真弓,勇太的确快要把持不住,然而他还是强忍着冲动,对真弓摇摇头。
  「我求你听我说。现在的我,真的很害怕去触碰你。」
  勇太甩开真弓的手臂把他推开,然后就垂下了头。真弓倒吸一口气,但没有移动身体.只是静静等待勇太抬头。
  「前阵子,你也说过要我离开......还说要我听你的话。」
  等了许久,勇太还是垂着颈子,不肯抬起头来。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床时,你曾经说过......有时会变得粗暴。」
  听到真弓的话,勇太不禁抬起脸来。像是诱惑一般,真弓微微否着头,让发丝垂落。
  「你想那么做也没关系喔。」
  真弓说完,就用他纤瘦的手指解开自己总是扣得紧紧的灰领。
  「别那样......」
  勇太倒吸了一口气,瞪着那让肌肤裸露的指尖。
  「就算勇太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也无所谓,只要照你所想的去做就好了。」
  「我叫你......叫你住手。」
  「插图」
  无法忍受的情绪在一瞬间如浪潮般涌上,勇太竭尽全力地想要离真弓离得远远的。
  「既然不明白,那么被粗暴地对待也......」
  「不要把那种事情说的那么简单!」
  抓住放声叫喊的真弓手臂,勇太毫不留情地将他用力推倒在肮脏的回廊上。
  「你明明连那是什么样的滋味都不晓得。」
  勇太摇摇头,企图抑制狂乱的喘息。然而脉搏却像是耳鸣般地嗡嗡作响,让他连雨声也听不见。
  「什么叫做真正的粗暴......」
  揪着真弓半开的衣领,勇太不由自主地将他衬衫的前襟撕裂。
  「我见过不知多少次......在小时候......」
  勇太用失去距离感的手揪着真弓的头发,只是为了堵住口中的哀鸣而攫住他的双唇。就连衣衫凌乱的真弓肩膀狠狠地撞到柱子基部的声音,也传不进勇太的耳里。
  「我老爸就是对我妈这么做!」
  勇太压住真弓的脖子,剥掉他身上湿淋淋又残破不堪的衬衫。
  「把她压住,对她拳打脚踢!」
  「勇、勇太......」
  勇太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突然间,勇太发现眼前的景象并非儿时的记忆,而是再清晰不过的现实。
  顿时,他听见了真弓的声音。
  那个细小、呼唤自己的声音,就和被殴打的母亲发出的一样。
  「即使我妈叫喊着住手......我爸却听不进任何一个字。简直就像野兽一样。要是反抗的话,我爸就会捂住我妈的嘴,然后霸王硬上弓。」
  茫然的,勇太垂下了手。
  「我就是那样出生的......我老妈冷冷地笑着对我说,那男人喝醉酒,我来不及逃出屋外,所以就被硬上了......」
  勇太从不知何时已坐起上半身的真弓身上移开,无力地把背靠在神殿的柱子上。他像在梦呓般喃喃说着,令真弓不禁僵硬地耸起失去知觉的肩头。究竟是发痛还是发热,情绪纷乱的他已分不清了。
  他只是拼命地把手伸向勇太。
  「......不要紧的,勇太。」
  真弓张开干裂的双唇,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他伸出双手,紧紧拥抱勇太。
  听见传进耳畔的话语,目光一直遥望着过往的勇太,也慢慢地拉近了焦距。他的手无意识地伸向真弓的背。
  然而,当指尖在触碰到真弓背上存在已久的伤痕时,他吃惊地缩回了手。
  这时他才想起,真弓并非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暴力。
  「那个,是小时候后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真弓发觉勇太想起了那件事情,便不在乎似的摇摇头。
  在这个地方,年幼的真弓差点被陌生的男子以暴力侵犯。他拼命挣脱后,被那人用利刃往背上猛划了好几刀。
  全身发颤的勇太视线有些模糊,但仍见真弓的唇角渗出了血丝。即使在漆黑之中,真弓的脖子上被他按压过的痕迹仍清楚映入眼帘。
  想到自己刚才想对真弓做的行为,和多年前拿刀伤害真弓的男人一模一样,勇太不禁浑身直打哆嗦。
  带刀家的兄弟们,为了不让他人轻易察觉真弓所受过的伤害,都尽全力地保护着他。但勇太却在一时的疯狂之下,企图要伤害真弓。
  「我......我没事的。」尽管如此,真弓依然遵守自己的承诺,原谅了勇太。「因为我一点都不觉得痛。」
  那逞强的双臂还想要紧紧搂抱住勇太。
  真弓的肌肤因梅雨季的寒风而显得冰冷,在他怀中,勇太听见清晰的心跳声。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企图佯装平静的真弓,心跳快到教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那些成年男女明明镇曰暴力相向、看起来一点也不爱对方,为什么还要像傻子一样地持续伤害彼此......为什么非在一起不可呢?」
  勇太虽然很想去触碰真弓、安抚那狂乱的心跳,但他却无法伸出手,只是失神地说着。
  「每当被毒打、被抛弃,就哀求痛哭,最后还是彼此原谅......不要在一起不就没事了......」
  勇太缓缓地松开真弓无力的手臂。
  「但是,如今我明白了,虽然我并不想了解......」
  勇太倏地站起身,背向真弓走下了回廊。
  「有些人就是只能那么做而已。当我打你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老爸爱我妈爱到疯狂的地步......」
  在回廍卜,勇太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真弓。
  「我终于明白,光只有想让对方幸福的心情,和爱着对方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
  再一次,勇太好想触摸那脏污的脸颊。
  「我想你应该完全无法理解吧。」
  然而,那双颊却是自己亲手弄脏的。
  「我就是那种......你无法理解的人。」
  「勇太,等等!」
  见到勇太就要迈步离去,站不起身的真弓出声呼唤他。听见呼唤,勇太面无表情的脸颊抽动不已。凝视着真弓受伤的肩膀、嘴唇,勇太扭曲的脸上突然地滑落了泪水。
  「......我原本真的不打算伤害你的。我一直都在思考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事情演变成这样。」
  「我明白的,都是因为我要你那么做,所以勇太你才会......」
  「然而......我还是做不到。」
  勇太留下微弱的呢喃后,转身背对真弓。
  「勇太!」
  直真站起身想要追上去,却从高处的回廊摔落在砂砾地上。身上带伤的他颤抖着,再也无法去追。勇太一下子就在黑夜中失去踪影。
  「我求求你,不要走......」
  就连扯破喉咙般的凄厉吶喊也被吸进了漆黑夜晚的树林间,挽回不了离去的勇太。
  一时转强的雨势,又回归梅雨符有的单调节奏。阿龙在收银台前翻开账本,却迟迟不动手整理,只是愣愣地望着曰光灯下的花朵。心神不宁地回头看看时钟,才发现经过的时间根本没久到有必要那么不安。犹豫着该不该前去寻人的阿龙,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来好几次了。
  就连暂时让勇太住在这儿的电话,他也还没有给大河。如今阿龙别无他法,一切都只能等勇太回来再说。
  「......勇太?」
  正当他无意义地按着原子笔时,从后门传来敲门的声音。
  平时几乎不吠叫的宠物犬放声大叫,阿龙赶紧站起身打开门。如他所言,门并未上锁。然而眼前所见的景象,却让吃惊的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真弓......」
  站在门外的,是将衬衫勉强披挂在肩上,浑身都是泥土和血渍的真弓。尽管雨水多少已把污渍冲刷掉一些了,但那副模样依然教从小看着真弓长大的阿龙不忍卒睹。
  「明信哥今天不会再来了吧?」
  「别说那么多了,快点进来!」
  也不在意真弓浑身湿透,阿龙立刻就用双手将他搂进屋内并关上门。
  「龙哥,我这个样子没办法回家......」
  阿龙见到褪去衬衫的真弓身上的新旧伤痕,皱起眉头用帮勇太准备的浴巾将他包起来。
  「......可以让我在这儿住一晚吗?」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吧。楼梯......」
  阿龙原本打算问真弓能否上楼,不过也许来到这里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吧,真弓的膝头完全使不上力。
  「总之,你先在这里坐着吧。」
  阿龙用毛巾擦拭着真弓濡湿的头发,让他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接着把留有冬季灯油的煤油炉拿出来,点燃了炉火室内变得温暖,花朵就会提早凋谢,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管那么多了。
  「可以麻烦你帮我打电话回家,说我从楼梯上跌下来吗?和明信哥说......请他叫大河哥今天不要来接我。」
  也许是因为寒冷而身体僵硬,真弓用已经湿透的毛巾拭去唇边的血渍。
  「只要说我想要和勇太谈一谈,他一定会答应让我今晚住在这里的。」
  阿龙难过地望着在来之前就已经把借口都想好的真弓,照他的意思拿起了电话。
  「喂......啊,阿明,是我。」
  幸好接电话的人是明信,阿龙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压抑着紧张的情绪,用话蒙骗着明信,但明信似乎没有任何怀疑。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请你告诉其它人不用担心。那就拜托你了。」
  明信似乎察觉到什么了,但阿龙最后强硬的语气终于让他允诺转达。阿笼说完后将电话搁下。
  「真不愧是龙哥,我一直都觉得你是高明的骗子呢!」
  阿龙担心若装出轻松模样的真弓,并转开热水器的水笼头,用热水拧了条毛巾。
  「忍耐一下。」
  阿龙跪在地板上,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真弓。他身上的污渍多到让阿龙不知该从哪儿擦起。
  「......你一定很痛吧,真弓?」阿龙柔声问着,并摸摸忍耐着不喊痛的真弓。
  「我不痛。」真弓顽固地摇摇头。「龙哥你知道了吧,我没办法说服勇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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