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旧事之上华篇(穿越) 下+番外————pries
pries  发于:2010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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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传奇之二] 广泽旧事之上华篇(下)+番外 BY: priest


  第三十五章 跳梁者,虽强必诛

  古来多少英雄,平沙遗恨,又总被,长江流尽。

  然而此番却并非愁绝,而是恨绝。

  冉清桓的指尖蓦地穿透了那封不甚结识的文书,宽大的袍袖被带动地抖了起来,脸上从容的笑意半分不剩,紧紧抿着的嘴唇,竟显出青白色泽来,喉头猛然涌上的腥甜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烫得胸口着了火似的疼。

  整个上书房里鸦雀无声,或者说……他耳边一时间鸦雀无声。

  良久,冉清桓才缓缓地放下加急文书,讲双手拢进袖子里,遮住掌心的红。

  他开口说话,却发现嗓音异常的沙哑,齿缝间隐隐泛着铁锈的味道,不得已清清嗓子,低低地问道:“不知皇上和各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冉清桓早先在郑越面前从来不肯托大,什么事情先说自己的想法,等着老大定夺已经成了习惯,而今一张嘴,却是丢了很久的运筹帷幄般的骄狂气,这人的理智,眼下剩下的实在是不多了。

  余彻想也不想地接口道:“皇上,各位大人,此等蛮夷触犯天威、损我河山、欺我百姓、害我大将,若不诛之,圣朝何以立威?百姓何以安居?臣请陛下下旨发兵!”

  李野微微移动脚步,站在了余彻身后,不吱声,却已经是力挺了。

  裴志铭也无二话:“老臣以为余将军说得极是。”

  罗广宇难得地和老政敌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臣附议。”

  所有的政斗在国耻家仇面前都被暂时搁置到了一边,兄弟阋于墙,然而外御其辱。他们可以彼此水火不容,栽赃陷害无所不为,但是国家外患的时候,却出了奇地统一了口径,这就是燕祁之所以得天下,而风雨飘摇的大律最终轰然倒塌的原因了。

  郑越却看着冉清桓,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到了这个沉默异常的男人身上。

  冉清桓却淡淡地冷笑了一下:“臣没什么好说的,”他抬起头来,眸子里面什么都看不出,那笑容不知为什么,竟显出几分狰狞的嗜血味道,大景文臣的朝服穿在身上总是显得三分羸弱,然而众人却忽然有种错觉,好像眼前的这个平时里看熟了的男人,忽然气质大变,就像是开了封的名刀,带着烈火淬炼出来的杀意,深沉得令人胆寒,只听他声音不似平时晴朗,淡淡地,却有几分异常的柔和,“谁害我名将,我就灭谁全族——”

  只要大景的男人们还没有死绝,只要我还拿得动长刀、上得去战马,便不容任何人亵渎这片土地,不容我的骨肉兄弟们无名无声地埋骨在蛮夷的蹄步之下,哪怕身死,哪怕魂断!这是所有军人都立过的誓言,如今,尹玉英用最荣耀的方式结束了他戎马倥偬的一生——我的兄弟们,就让你们在天之灵好好看着,把你们的勇气传达过来,去再一次地,点燃百万雄兵的烽火。

  冉清桓忽然掀起衣摆跪下:“臣愿亲自西征,请皇上下旨。”

  郑越的手猛地攥紧,直直地盯着冉清桓。

  后者毫不闪避地对上他的目光——打闹也好,争执也好,什么都可以包容退让,唯独这件事情。

  郑越的牙关咬得极紧,脸颊边上的咬肌几乎暴露出来,青筋隐隐从额角蔓延到发迹里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河运的事情,纵然他千般放心不下,自己三言两语却能劝得他不再插手,可是任你是谁,都无法阻住他的马蹄,他的长刀北向。

  郑越叹了口气:“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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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泽三年中秋,正是合家团圆日。

  三十万大军正式动员完毕,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了,朝中新秀的文武百官们这才看清了中书令大人的真面目,铁腕,并且说一不二。

  一个月中间有敢耽搁半点军情的,立斩不赦,整个朝廷一时间都好像在围着他一个人转似的,皇上把这件事全全交托给他,一句话都不多掺和。

  终于在秋高时分,伴着一点一点凉下来的空气,冉清桓重新披上了战衣,将漆黑鞘的长刀别在腰间,踏上了再一次的征途。

  出门的时候,他深深地对陆笑音躬身一礼:“悔不听前辈言。”

  陆笑音不多言语,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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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烈日下,冉清桓单膝跪在郑越面前。

  郑越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西北路遥,复有蛮夷当道,我圣朝不愿多动干戈,然而跳梁者欺人太甚,扰我百姓杀我大将,诛之不赦!今日诸将士便是我大景的利刃坚盾,这三千里地的山河家国,身后的骨肉亲人,便全在你们肩上压着了。”

  “皇上放心。”冉清桓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

  “大景在等着你们凯旋!”郑越用力一压他的肩头,掌心的炽热透过衣服传到他身上,嘴上说的是誓师之词,然而此时冉清桓依礼没有抬头,看不见他的眼神——

  家国重如山,谁都无法等闲视之,但是此去路遥马寒,蛮夷不知深浅,那看似身手精进更胜当年的人,却早没有了年轻时候日行千里风餐露宿的强健身体,叫人怎不忧心,怎不忧心。

  恍然间竟生出悔教他当年觅封侯般的牵挂愁绪。

  郑越终于狠下心来咬咬牙,扬声道:“去吧!”

  冉清桓站起身来,却忽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趁着郑越愣神的功夫,用半个身子遮挡着,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那双干燥的,因为瘦而显得有些骨节分明的手里面,满满的都是安慰,千言万语,便全在这一触即放的相握里面。

  放心。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随即冉清桓转身上马,定定地望着眼前肃然无声的雄兵良将。

  没有放声大喝,反而是静静的,口齿清晰地说道:“西北狼烟起,未知多少同胞手足埋骨边境,天寒路远,不知前途,有人怕了,出列。”

  无人动静。

  冉清桓停了一下,继续道:“而今我不犯人,却有人把脚踩在了这大好河山之上,各位说,怎么办?”他笑了笑,忽然扬起声音,厉声道,“是不是该让他们把脚拿开?!诸位告诉我,是也不是?!”

  “是!”这三十万人同声呼喝,动地惊天一般。

  冉清桓冷冷地一笑,风卷起墨色的鬓角长发:“他们现在不拿开,诸位说怎么办?可该杀?”

  场上静默了一下,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啸声:“杀!”

  “此等跳梁小丑,犯我天威,害我同袍,如不杀之,我圣朝威信何在,我弟兄在天之灵,何以安息?!何以安息?!”这销声匿迹了三四年之久的将军嘶声咆哮起来,战马如通了人性一般,前蹄敲打起地面,像是迫不及待地狂奔西北,生生踏碎侵略者的头颅。

  他的目光像是有了重量,扫过在场所有的人,然而没有人躲闪,年轻的或是年长的将士们生生地承受着,承受着这新接下帅印的将军深到了骨子里的恨意和杀意,他们都感觉得到,也都共鸣的。

  冉清桓点点头:“那就跟我走。”

  他一马在前,头也不回,三军将士无声无息地走在他身后,脚步都仿似凝成了同一个步调,同一个声音。

  李野在他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突然,这个惯于沉默,谋而后言的稳重男子开口,有些沙哑的声音沉沉地唱道:

  “望西山兮,辞故乡。

  忠与义兮,莫敢忘。

  苍而茫兮,挽弓长……”

  这首歌从古传下来,一代代将士老去抑或战死,然而他们的魂魄却顺着这歌声凝聚在年轻人们的心里,让他们接过前人的铠甲戈戟,守护一方。

  渐渐的,有人开始随着李野应和,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雄壮,到最后,词已经听不清楚了,却是那众口一声的调子,远远地仍凝在空中久久不散,好像大地都在这歌声,脚步声,和马蹄声中震颤起来。

  “何方有阙兮何方有风,

  风疾雨起兮沧海澜生,

  莫问来归兮家国四方,

  收我弟兄兮挥剑群狼——”

  “辞故乡——莫敢忘——挽弓长——”

  哀兵必胜,那一天,文武百官所有随着广泽大帝出城誓师的人,都记得那些热血男儿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震耳欲聋,让人胸腔里都闷闷地疼痛。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冉清桓收起多年的爪牙,尖利地直指西北,晇於族,管你自夸狼神之子的后代,横行茫茫草原多少年,此番都叫你有来无回!

  跳梁者,虽强必诛!

  豹子,你在天上,好生看着。

  第三十六章 天狼

  这一个月里面,上上下下为了大军动员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冉清桓自然也不可能闲着。

  当时陆笑音出言提醒的时候,他很大程度上是没往心里去的,陆笑音虽然是名扬后世的救世之臣,但是在冉清桓眼里,大多数时候还是仅仅把他当成个文人的,他自负一代名将,这回是真的托大了。

  幸而冉清桓到底不是赵括。

  接到了兵变消息的第二日,冉清桓回到相府不顾一宿未眠,直接就锁上书房的门和陆笑音请罪,平日里冷嘲热讽几乎成了习惯的巨狼却默默地没有说什么,只是陪着他摊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然后把所有江宁尹玉英的来往书信,军机也好,私信也罢,全部摊开来,一点一点地整理,分好不放过地把图上没有的、从纸页间只言片语里面推敲出来的东西填好,这自然是闭门造车,但是能多做一分的准备也是好的。

  自从江宁到了西北以后,尹玉英便很少来信,这小子的字写得鬼画符一般,几百个字看下来也时常让人头晕眼花。

  可而今,冉清桓每每闲下来的时候,总是看着这些歪歪扭扭几乎比茵茵还不如的、墨迹不均的字发呆,想象着他生前满脸胡茬,嘴里骂骂咧咧地捉着毛笔,不耐烦地涂改的样子,便忍不住悲从中来。

  于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被满满的军情把心思填满——不是我不想念你,而是如今没这个资格,等我踏平了边疆班师时分,再带上两壶烈酒,到你三尺青冢上痛哭一场罢!

  江宁到底细致,早就看出云苍山一带出没的人形迹可疑,那封叫陆笑音看出端倪的来信还在去往京州的路上的时候,便已经调兵遣将完毕。

  穆图和云苍山之间麦子岭的驻兵是几个将军的得意之作,此地易守难攻不说,防的就是白、赤两旗万一联手,这么当中一卡,总让你两边头尾不相顾,再来麦子岭几乎属于大景屯兵点的中心地带,只要这里不丢,和四方皆可呼应,便是真的万一有哪里不妥,也能迅速救援。而江宁正是把麦子岭的驻军加了一半还强,尹玉英亲自去守着。

  说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这些男人,他们曾经在种种勾心斗角中将破败的京州军打得溃不成军,曾经横扫西戎,奇袭岭东,一肩扛起洪州北蜀两只野兽的压迫攻击,踏遍了万水千山,建立了新的国都和城邦,可是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些茹毛饮血的“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却不约而同地犯了同一个错误——轻敌。

  六月二十一夜里,尹玉英突然接到战报说葛拉的屯兵遭到偷袭,守将被杀——尹玉英当时就急了,一是惊怒,二是葛拉离彩玉湾不远,而江宁人就在彩玉湾,因为这地方偏僻,又相对是后方,原本的驻扎在那里的人就不多,此番几乎全被江宁调到麦子岭增援,当即尹豹子下令亲自奔袭葛拉。

  他没把麦子岭的人抽光,知道动手的肯定不能是塔里木里,只带了几万人,心里就存了轻敌意。同时,麦子岭的地理位置事关重大,他没有冒险,将跟了自己多年的副将袁晓忠留了下来。

  尹玉英的行军速度绝不算慢,然而就在麦子岭东边一点到葛拉的一段路上,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后边抄了底。

  是从后边——没有人想得到。

  就算白旗赤旗联手的兵力,也绝做不到分出足够多的人去挖了葛拉之后,还能有实力埋伏在他们走过的地方的后边。

  尹玉英只犯了这么一个错误,便葬送在了这里。

  冉清桓从头往后把这事情推敲了百遍,最后只得摇头,便是自己,也做不出更多更准确的判断了。

  真的有人能有这样日行千里的速度不成?

  在天然环境和自古流传的生活习惯等因素的作用下,草原民族基本上除了畜牧之类是不怎么从事生产的,物质的匮乏激发了存在在本性中的残酷野蛮,在那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些人很大程度上,可以被称作是个聚居的抢劫团伙。

  就连冉清桓本人,也远远低估了这种凶悍程度。

  本就不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惯了的中原人想象得到的。

  陆笑音曾经提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因为草原上物质的极度匮乏,这些人几天不吃不喝也能挨下来。冉清桓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脊背上忽然有些发凉,晇於族自称狼神的后代,然而这点却真的和狼这种动物如出一辙般地相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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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秋凉将近尾声的时候,冉清桓到达了雁凉城。

  雁凉城,也叫雁不归,差不多是九州最远的地方了,北蜀的戚氏最早就是被派到这里驻军的。

  尹玉英被偷袭而致身死第二天夜里,麦子岭还没有得到消息,便遭到了如出一辙的偷袭,袁晓忠的反应不比尹玉英快,尤其是看到了自家大将的首级,麦子岭守军们惊怒交加中竟然混乱了起来。

  这样的混乱在敌袭的时候是致命的,当夜麦子岭失守。

  风吹一宿,原本固若金汤的麦子岭,好像眨眼间就成了汪洋血海——几乎是全军覆没。

  这里说的是几乎,然而英雄,纵然是无名的,后世仍然会记得他们的功勋。

  十几个年轻的战士没顾得上掩埋他们战友的尸体,历尽种种旁人无从获知的艰险突围出来,不要命似的速度昼夜兼程赶到彩玉湾。

  江宁接到消息,当机立断地把所有的兵力火线收紧,这屯兵的几个地方看似精妙,而此时有个致命的缺点显现了出来——一旦麦子岭失守,其它地方立刻首尾难顾,他果断地放弃了之前黄州、岭西、九玄几个地方的防卫,一日十二道令箭分别于不同的时间和路线派出,严令守将立刻带兵撤出,全部集结在雁不归——便是用人盾,也不能再叫蛮子南进一步,尸体成了山,堆也要堆到朝廷的援军来!

  当中几次交锋,谁都没讨到便宜,一时对峙不下。

  江宁之所以和尹玉英能够互补,就是因为这个人的稳,他不是一个很好的攻城之将,却因其心细如发,极擅长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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