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誓————月名
月名  发于:2010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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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麽……」傅晚照的手无力垂下,明明问了问题,他却转身便离去,像是害怕著答案。
  为什麽是他、为什麽是步宁风,为什麽不是自己得到乐清文这样的另眼看待?他自小便识得乐清文,他将乐清文当作唯一的知己,自己对他掏心掏肺,但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与乐清文之间,有著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而这个发现怎会令人心如刀割!
  没去看傅晚照离去的背影,乐清文看向步云缺,眉眼带笑,微微一挑。「鸣麒剑法?」
  步云缺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有笑。「纪倵,我……」
  反握住他,乐清文摇摇头。「我知道,云缺,我知道。」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若让傅晚照看出他的师承,只会增加更多困扰。「再者,你的鸣麒剑法有形而无意,根本就没有认真。」
  「没有认真也赢得了傅晚照,纪倵,你可是拐著弯赞誉自家剑法?」
  闻言,乐清文忍俊不住地笑出了声。「是又如何?想学的话,我倒可以教你。」
  执起他的手,落下轻吻。「这倒不必了。」
  「哦,果然还是爱刀?」
  「每次使用鸣麒剑法,你便虚弱一分,我不舍得。」看著乐清文,他的言语间突然少了笑意,眼神温柔而认真。
  抽回了手,乐清文将长剑放回他手上,回身走出院落,步云缺只是看著,复又轻笑,他知道乐清文只是羞赧,於是他追上那沈默的背影,将人拉入怀中,果然看见微微红云浮现在他深爱的脸颊,乐清文挣扎了一会儿,却难以挣脱,他遂偏过了头,指向院落大门。
  「怎麽?」
  「替我取个名吧。」
  「所以你刚刚磨墨就是想帮这院落取名?」
  点点头,他却没有说话,步云缺扳过了他的脸颊,红云未褪,他著迷的吻上他的唇,恣意撷取那口中清新气息,风儿吹过,院落中的海棠树沙沙作响,他想起乐清文答应过弹琴给他听,也看见书房外刚刚种植的一片低矮青竹,当竹林渐高渐深……过得一天便是一天原来是年少轻狂的江湖笑话,拥有珍贵挚爱的现在,他脑海中竟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想像。
  放开了他的唇,步云缺怜惜地抚过他的眉眼直至颈项,那麽宝爱珍惜的。「你答应过弹琴给我听。」
  「弹琴需清心。」微喘著,他却没有推开男人。
  步云缺轻轻笑了。「所以现下心不清罗?」
  没有回话,他的眼掠过一丝虚弱的不满,随即转过身,仰首凑上步云缺的唇,这个吻主动而深入,唇舌抚过彼此的每一处,甜腻而令人晕眩,单只是这样嗅闻著步云缺的气息,他便像是饮了一罈的百夜香,天摇了地动了,但他紧紧地抱著身前的他,只要有他,什麽都不用怕,身体太靠近了,热度一点一点的蔓延到彼此身上,步云缺的吻落到他的颈项,火热的气息熨烫著他的肌肤,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步云缺碰触的地方,所以大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
  「明天吧……明天弹琴。」
  步云缺带著笑意的眼,燃烧著深沈的热情。「好,明天听你弹琴。」
  而东厢的门被急速的掩上,夕阳西下的暮光透进了同样紧闭的纱窗,掩映著拔步床上仍然微微地亮著,两道身影那样近的,几乎什麽也分不清……步云缺的唇轻轻地吻过乐清文的手臂,而手掌抚遍他修长身躯,散著一头乌黑长发,乐清文的手指滑过了步云缺喉间的突起,然後落至胸间,强烈的鼓动是情感的证明,他低头落下一个轻微的吻,而步云缺抱起他,舌尖舔吻过胸前的突起,半跪在步云缺腿间的他,只能紧紧地靠著步云缺,想要逃离那样的快感却被更加拉近,想要更多、更多!
  「唔……嗯……啊啊!」
  他闭上了双眼,身体却敏锐地感觉著步云缺的进入,一点一点的,火热的欲望挺入他的身体,快感夹杂著痛楚,直到全数没入,步云缺轻轻地吻去他额上的汗水,交扣的指间泛著激情的白,原来压抑也能带来愉悦……像是略微的适应了,乐清文睁开水气迷蒙的眼,松开手指,勾住步云缺的颈项,交缠的唇舌加热了欲望的浪潮,腰肢摆动挤压出快乐的感受,明明应该是痛苦的行为,却是那麽令人疼惜而可爱的。
  只因为这个人……乐清文双手捧起步云缺的脸庞,看见他深邃的眼中倒映著自己,最後的吻,深长而缠绵……
  睁开眼睛,拔步床内已是一片黑暗,他轻轻翻身,纱帐外仅有一点昏黄烛光,坐起身,他看见步云缺站在方桌前,想是听见拔步床这儿的声响,於是转过了头看向自己,然後,绽开一抹满足的笑靥,他掀开纱帐,双足尚未落地,步云缺已走到身旁,将手交到他手上,让他扶起的确有些无力的自己,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与体温,虽不如方才的激情火热,却是温柔相重。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我方才请若和准备晚膳,你一定饿了。」
  点点头,而他闻见步云缺身上传来一阵墨香,但下午的墨怕早已乾了。「写什麽?」
  「你说写什麽?」
  乐清文一笑,随他走到桌前,看著自己铺好的白纸上以苍劲有力的字迹写著:纪云栈。
  「可喜欢?」
  乐清文握紧了他的手,没有说话,但步云缺却懂,带著墨香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温和语调中带著浓浓笑意。「这下明天非得弹琴不可了。」
  「赠以墨迹,还以鸣琴。」
  「感觉好像我吃了亏。」与他落坐桌前,将他包围在自己与方桌之间,感受著他身上的气息、抚摸著未曾束起的黑发,步云缺笑道:「我可还得想这个名呢。」
  转头看向他,乐清文眉眼一挑,像是无可奈何却又万般宠溺,温软气息吹拂在他脸上,几乎是耳语般的呢喃:「所以?」
  桌前烛花因风摇曳,窗上剪影悱恻缠绵,低低私语难以厘清。
  一个眼神、一缕发丝、一个轻吻。
  「爱你……」

  江湖誓 四十六

  天已大亮,他却拥著怀中熟睡的人儿不愿起身,如果可以,多希望时间一直停下,这张静谧满足的睡颜,他永远也瞧不够,低头在乐清文额上落下细吻,步云缺放轻动作下了床,复又回身为乐清文拂去颊上发丝,并以锦被密密盖牢,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正好接过若和手上的水盆。
  「纪倵尚未醒来,别扰了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因为步云缺的吩咐,乐清文醒来时,已近巳时,一边梳洗更衣,一边听若和说著步云缺用过早膳後便和药爷出庄采草药,又说药爷在出去前来帮自己号过脉,虽然尚未能恢复功力,但身子已比之前好上许多,如非必要,之前那药丹可以停了……然後坐到桌前,桌上是还冒著热气的几碟子鲜蔬鱼肉,与细火慢熬的梗米清粥,乐清文正想开口,若和却又说话了。
  「少主,步公子说过,要你多用些早膳,虽说时辰晚了,但少主还是吃一些,午膳可待步公子回来後再一同用也行。」
  轻笑著摇了摇头,乐清文乖乖地用过早膳後,竟菊来请,他便带著若和来到苏静卉处请安。
  「二娘。」
  「清文,这几日身子大好了吗?让二娘看看。」苏静卉拉著他的手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後便像是松了口气。「脸色的确好多了,」
  「对不起,让二娘操心了。」
  苏静卉笑著,拉他到桌前坐下。「这有什麽,你没事就好了。」
  两人正说话,乐庆全也走了进来,乐清文忙站起行礼。「爹。」
  乐庆全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苏静卉身旁。「今日精神好多了。怎麽不见宁风?」
  「宁风随药爷出庄采药,过午方归。」
  「既是如此,等会儿就请梅夫人及疏影一块用午膳吧,也该好好商量一下你与疏影的事,这几日你病、宁风又伤,爹也忙著,怕是有所怠慢。」
  看了沈默不语的乐清文一眼,苏静卉忙道:「这两日妾身与梅夫人谈过,都说最近江湖事多,或许这婚事可缓一缓。」
  「缓什麽,虽说事多,但疏影这麽好的女孩儿,早该将她娶进来了。清文,等会儿你到疏影那儿陪陪她,别把人家冷落了。」
  乐清文楞了会儿,终究还是低低地应道:「是。」
  乐庆全还欲说些什麽,庄人却急急来报:「禀庄主,盟主及各大庄主来访,现正在门口等候。」
  「什麽?快将盟主等人请入大厅,我随後就到。」乐庆全闻言愕然,乐清文也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惊慌。
  乐庆全带著乐清文急急地前往大厅,口中犹不断念道怎麽这时候就来了,约定的日子分明是三天过後,莫非事态有变……
  「乐庆全见过盟主。」随著乐庆全行礼,乐清文垂著眸将大厅中人打量一番,除去盟主,十大山庄之主来了七位,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乐庄主不必多礼。」高坐主位的杨称天言词有礼,却不带笑。「突然到访,希望不至於带来困扰。」
  「盟主哪儿的话。」一一见过七位庄主,乐庆全落坐一端,乐清文垂手立其身後。「不知盟主到访,是否为了无圣盟之事?」
  杨称天无言,而坐於西侧之首的鹤然庄主冒亭湘已然接话。「鸣麒庄主,你可慌了?」
  「鹤然庄主此话何意?」冒亭湘向与鸣麒山庄不合,此时闻言,乐庆全更是蹙起了眉头。
  「何意?无圣盟对中原武林攻势频频,各大山庄皆受其害而鸣麒唯安,怎不引人怀疑?」冒亭湘啜了口茶,又道:「除了在下,只怕在座众人皆有所感吧。」
  「无凭无据,你莫要血口喷人!」乐庆全震怒,一掌拍下,茶几登时四分五裂。「盟主,鸣麒山庄绝无与无圣盟有所挂勾,这绝对是无圣盟的离间之计,请盟主明察!」
  「两位庄主稍安勿躁。」杨称天微微一叹,复又说道:「乐庄主所言亦不无道理,冒庄主也该谨慎些。」
  闻言,冒亭湘轻哼一声。「盟主,若有实据又当如何?」
  「有何实据你倒拿出来看看!」乐庆全气急败坏,抢在杨称天之前说道。
  冒亭湘轻蔑一笑,招招手,其庄人打开大厅之门,踏著轻快步伐而来的,却是熽龙帮少帮主,陈衹澧,眼见来人,乐清文浑身血液恍似成冰!
  「你说的实据便是他?」
  冒亭湘却不答话,陈衹澧微微一福。「盟主,各位庄主,以及乐少主,许久不见。」望向乐清文的那一眼,意味深长。
  「陈少帮主,有话便直言吧。」杨称天似乎已看出气氛的微妙变化,蹙起了眉,抢先开口。
  「各位可曾听闻步云缺此人?」陈衹澧环顾一周,众人尽皆摇头。「为了即将到来的正邪之战,熽龙帮早在无圣盟中布下眼线,前些日子,眼线传来消息,说是无圣盟下任御主人选终於定案,便为此人。」
  「那又如何?」乐庆全不满地问道。
  「奇怪的是,在中原武林与无圣盟纷争频传的当下,步云缺却在鸣麒山庄作客,乐庄主,你说这事是否奇怪?」
  「你说什麽?」乐庆全脸色大变,却像是突然想通,脸色转为灰白。
  「步云缺化名步宁风,声称是乐少主之挚友,多日前便作客鸣麒。日前,陈某与乐少主略有误会,刀剑相向之际,便是这位步宁风护於乐少主身前,两人情谊极为深笃,叫陈某好生欣羡。」
  「清文,你说,这是怎麽回事?」乐庆全疾言厉色,亟欲要一个答案。
  「乐庄主暂且息怒,无圣盟之人狡诈多端,兴许清文也同你一般──」
  杨称天话语未竟,陈衹澧复又轻道:「可当日乐少主却是唤他『云缺』,这又该作何解释?」
  「清文!说,你是否早已知晓步宁风的真实身份?」
  他毫无头绪、又急又慌,却不知该说些什麽。「爹、我……」
  云缺、云缺……心底却仍是唤著那名,祈祷他的平安!
  「乐庄主,请息怒,清文年轻气盛,难免行有踏错,既已铸下大错,也该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才是。」杨称天走向苍白惊惧的乐清文,一手轻轻置於他的肩上,乐清文为此一颤。「若能活捉步云缺,对正道而言,不可不谓大功一件,你说是吗,清文?」

  江湖誓 四十七

  独自站在园中,午後灿烂的阳光照在乐清文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眼前仍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手中握著有些重量的剑,他却只是茫然的直视前方,什麽也看不见,心底只有一道影子,步云缺!
  怎麽办、怎麽办,他该怎麽办……手握得更紧了,剑鞘上精致的雕花深深地陷入掌心,心底的影子仍是沈静地笑著,但脑中的声音却是吵杂的,他们说,要活逮步云缺、他们说,只要有了步云缺,不怕无圣盟再有什麽花招、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清文,这是你最後的机会。
  机会,什麽机会,他需要什麽机会?是了,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罪……他的罪名是,勾结无圣盟!
  「少主!」
  听到叫唤,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若和站在身後,神情紧张而担心,看著,他反而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笑了,但若和却只看见他的表情纠结复杂,勉强牵动的唇角,颤抖的透著万分心伤。
  「若和,云缺回来了吗?」
  「步公子尚未回来。」
  「是吗……」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若和,你说,这儿藏了多少人?」
  若和却是低下头,压低了嗓音。「约莫十人。」
  乐清文没有说话,只是看著若和,像是思考著什麽,良久,才缓缓开口:「若和,帮我!」刻意放低的声音,是渴盼的请求。
  若和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行礼退下,什麽也没有说,看著他离去的背影,乐清文却是笑了,淡淡的笑意逐渐扩大,直到哈哈大笑,然後,他静静地唤来了一名庄人,只吩咐待步云缺回转鸣麒後速来禀告後,便回到自己的院落,随著他的动作,身边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他不知道,功力尚未全然恢复的现在,连手中的剑都是沈重的,他又笑了,笑得那样嘲讽,但那样的笑靥直到他的院落前,突然消失无踪。
  原来,若和是去办这件事了……他抬头看著那面匾,上头是步云缺的字:「纪云栈」。
  纪云栈……纪倵、云缺,又看了一眼,他默默地走入自己的东厢,背影沈静而苍凉。
  其实他坐不住,於是他又走出有了名字的院落,缓缓地走上主人暂离的药房,他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然後乐清文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又走上他的练剑坪,却什麽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著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喜欢这样,喜欢这样看著远方。视线似乎茫无焦点,但其实他想起了那座小山崖、想起步云缺的笑靥。
  他还是拿著剑,虽有练剑的冲动,却不能……还不能!突然一道脚步声响起,他吓了一跳,匆忙转过身来,却是傅晚照。
  「晚照。」
  「清文!你……」
  「我?我怎麽了?」怎麽了,他不是乖乖的按照吩咐在这儿等著吗?
  「你真的……」
  「晚照,快离开,否则,他们会嫌你碍事的。」不再清亮的眼眸若有似无的朝四周扫过,他微微一笑。
  傅晚照蹙起眉,乐清文不该是这样的,乐清文为人洒脱,不该这样说话,这一切的失序都是为了步云缺,他知道。
  握紧拳,他默默离开,几乎都忘了他原本想与乐清文说些什麽,也许他什麽也不想说,只是想跟乐清文站在一起,但乐清文已经不需要他了,他们曾经一起为正道做过那麽多事、曾经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对方手上,而那些笑著的过去,已经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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