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我既要你看，便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抽出信从头看完，似乎有些不信，再看一遍下来，抬起头脸上已经隐隐现出一苍白。
“你……有什么打算吗？”将信放下，神色淡然地问道。
龙行天微微一笑：“你说我该怎么处理？”
小心地道：“这事我不便多说，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来找你，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眼神闪躲，“梅家小姐我见过几次，人如其名，慧质冰心，与你可算是天造地设。既有择婚之议，我想你还是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你……”气不打一处来。压下火，龙行天轻轻一笑：“你先别把话说得太早，梅庄主一共选了六家门派，你东方堡也在其中。”
摇头道：“梅家仅此一女，梅庄主断不会让她为人继室。其余几个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无法同你相提并举。”
开始磨牙：“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会跟你一直过完这辈子，是不是？”
心里一惊，似乎有种危险的预感向他袭来：“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话没说完便被截断：“是，你不是不相信我，你只是不相信你自己。”缓缓起身，“英奇，既然你这么想要看我娶妻成家，那我从命就是。”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刻骨的冰寒在瞬间席卷全身，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本能地想开口呼唤，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走了……
这不是自己一直在心中为他筹划的未来吗？不是早就决定了要笑着恭喜他、为他祝福的吗？为什么还要想留住他？
原来，我并不是自已想象的那么坦荡。我想要你留下，想要你一生一世的陪伴……
龙行天站在外面停了片刻，又回头走了进去。
东方英奇神情空洞地坐在那里，见到他眼中闪起一亮光，却看到龙行天一脸冷淡，随即又黯了下来。
不是不心疼的，但这次要是不把事情解决，以后还怎么相处？
“把信给我。”
咬着牙将紧握在手里的信递过去，只觉那几张薄薄的纸竟有千斤重。
望着那微微颤动的衣袖，龙行天强压下心中如潮的怜惜。
接过信，转个身又向外走。一步、两步、三步……心里开始紧张：不会弄巧成拙吧？
“行天，别走!”一阵轻风从身后拂过，腰间骤然一紧，随即落入一个温暧的怀抱。
双臂将他紧紧箍在怀中，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痛苦：“行天，我知道这样做太自私，可是我实在放不开你……”
没说话，但也没推开他。
“行天，行天……”声声低唤，象一只无形的手，揉碎他的心。
这个人啊，真是……
抬手覆上他不带丝毫温度的手掌，缓缓开口：“英奇，你只想到以你的立场来为我考虑问题，你可曾想过我的心情？”
“你认为你没有资格同我相伴一生，认定我以后必然会娶妻成家。你为我设想了你心中最好的将来，所以，当我从这里离开，你没有任何阻拦的举动，而这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只是坐在原地，独自伤痛。但你可曾想过，当你说出要我去争取同梅家结亲，我的感受正与你一样吗？”
“将我从你身边推开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你将自己的价值全盘否定，连带也否定了我的用情。”在他怀中转过身，迎上他似烧灼的眼神：“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要放弃我吗？或者，要我放弃你？”
浑身一颤，双臂环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嵌入怀中：“不，行天，请你，不要离开我!”
双眉轻扬：“就算有比梅小姐更出色的女子出现？”
重重喘了口气，摇头。
在心中满意地一笑，：“说好了，永远不变？”
见东方英奇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龙行天脸色一沉，伸手便要将他推开。
“不要!”情急之下双臂运劲，将他困在怀里，却没忘记控制自己的力道。
伸手抓住他胳膊：“回答我的问题!”
微微抬起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神情。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如果你要我，那么，我就是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即使要同上天争夺，我也不会后退。
请你，不要放开我……
一零六
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虽然吃了点小小的苦头，但能逼出这人的真心话倒也算是值得。
淡淡点头，一脸平静地转身。
“我去厨房，小杰想吃我做的鱼。你这边忙完了也过去吧。”
“哦，好。”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午饭后，龙行天对龙毅道：“龙毅，你把龙威叫过来。”
“是。”
东方英奇起身道：“行天，我去书房了。”
淡淡道：“你若事情不急，先留一下可好？”
一怔，他本以为龙行天要处理门中事务，便想避开。听他如此说，只得又坐了下来。
随行的龙门弟子住在距猗兰轩不远的一处院落，龙毅出去没多大一会便同龙威一起走了进来。
“龙威参见门主。”
“起来吧。”龙行天用手轻轻扶着头，好象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龙威，我有件事要问你。”
“是，属下定当据实禀告。”龙威垂手恭立，一派敬肃。
“你认不认识丹碧山庄的梅冰心，梅小姐？”龙行天两眼紧盯着龙威：“说实话。”
“是，属下认得。”龙威似乎有些紧张。
“在丹碧山庄，你是否同梅小姐单独见过面？”
惊得抬起头，立刻又低了下去：“启禀门主，属下从未有机会同梅小姐独处。”
“哼!”龙行天一声冷笑：“龙威，你可越来越能耐了，连在我面前都敢出花样!”
浑身一颤，立时跪了下去：“门主，属下字字真实，并无虚假。”
“那好。”往椅子上一靠，脸上的神情是一派轻松：“梅庄主来信，说想将爱女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龙威垂首道：“门主，梅小姐天仙化人，属下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实在配不上她。”
叹气：“又是这一套。你相貌、武功、人品都不错，有哪点配不上？梅庄主说你曾经救过梅小姐，她那时便一心要嫁给你，你当时未留下名字，她便让庄中属下在江湖上四处寻找。好容易再见面，你居然不理不睬，让她好不难过。”见龙威眼露震惊，又道：“梅庄主那日来找我品茶，实则便是想瞧瞧你，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女儿念念不忘。他对你印象不错，现下才写信给我，要我促成此事。”
举杯喝了一口，道：“婚姻大事，须要两相情愿。我虽是本门之主，也不能强逼你允婚。现下我当面问你一句：你可愿意？”
龙威一脸难色：“门主，属下不是不愿，只是……”
重重把杯子一放：“大丈夫做事这么不干不脆，人家梅小姐说了，嫁不了你就去出家，你怎么说？”又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这古人的脑袋不知道都怎么长的。
“什么？她、她要出家？”就看一个高大的男子跪在地上，却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没好气地道：“叫丫环找你你说她认错人，自己找你你叫她快走，想送你块玉佩象是求着你，连父母都惊动了，现在事情已经传开，你再不要她，她除了走这条路还能嫁给谁去？”这是什么年代，婚事全由父母说了算，梅家算是很不错了。
眼珠一转：“我听说梅家小姐性子颇为刚烈，万一她觉得无颜见人……”
听得浑身一震，龙威及地一叩：“属下明白了。请门主为属下做主。”
不错，还算开窍得快，比那木头脑袋强多了，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
“那好，我这就回信给梅庄主。本来他的意思是梅家只有独生女儿，所以希望你能入赘。但我想大户人家，赘婿常被人轻看一等，况本门向来无此先例。所以还是让梅小姐嫁过来，但你若同意将来让一个孩子随母姓，那是最好不过。”
“是，属下但凭门主安排。”
“你明天起程回总坛，我会写信给施院主要他准备聘礼和迎亲事宜，然后让大长老去提亲。至于婚期之类，就由梅家决定。你意下如何？”
“属下遵命。”
看着龙威离开，云浩同龙毅对望一眼，云浩向龙行天笑道：“贤弟，我们出去走走。”
转过头，就见东方英奇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
“你没跟我说实话。”淡淡开口，看不出丝毫喜怒。
挑眉：“我跟你说实话，还能听到你的实话吗？”轻轻一笑：“我也没说假话啊，是你自己想错了。梅庄主是要同龙门联姻，又不是跟我龙行天联姻。”
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和判断力，碰上龙行天却全无了用武之地。
但将一直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却也一下有了轻松之感。
一零七
晚上，东方英奇仰身平躺，龙行天却趴在他身上，两个人密密贴合在一起。
两只有力的大掌，在龙行天腰后的位置上慢慢推揉。
“会不会疼？”东方英奇低声询问。
“还好，你少用点劲……”
张了张口，有些艰难地道：“行天，你真打算就这样下去吗？”
会提问题了，不错。
伸指轻划他面庞，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笑：“有何不可？”
“万一……”
“没有万一!”断然截住他的话，扳过他的头，让他迎着自己的目光：“我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动心的人，曾经我以为这辈子很难找到相属之人，但上天厚爱，让我遇上了你。所以，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不会放开你!”
作出一付“凶神恶煞”的表情：“你就认命吧!”偏偏他长相柔和，样子再恶也只能引人发笑。
双手环上他颈间，“英奇，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来找你是因为我发现对你动了心，但之所以会这么快就决定自己的一生，是因为我确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深深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也能对我有同样的信任？”
身下的人微微一震，想说什么却被他抢了先。
“英奇，你听着，以你跟我的情况而言，我们将来势必会聚少离多，至少在十几年中是这样。如果你不能给我以绝对的信任，相信我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那我们很难一直相处下去。”
东方英奇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了。”双手轻环，将他拥在怀中。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唇舌交缠，让他感觉有些迷乱。似乎听到龙行天在唤他，定了定神道：“什么？”
“英奇，如果你……呃，你知道的，我不会介意。”龙行天觉得脸上发烧，突然想起他在暗中也能看见，忙把头埋到他肩窝里。
心中一热，轻道：“你吃不消的。就这样吧。”鼓足了勇气，在他面上一吻。
一大早，两个人同时起身。东方英奇是要去武场，龙行天是因为不想一个人睡下去了。
“英奇，冯护卫成家了吗？”坐在桌前让东方英奇为他束发，随口问道。能想到提醒他这种事情，大概是曾经有过经验了。
“子成和他娘子是青梅竹马，成亲快十年了。”行天的长发又黑又亮，触手如上好的丝缎，让他爱不忍释。
微觉讶异地道：“这么久了？冯护卫好象也没多大嘛。”顶多不过二十六、七岁。
笑了笑放下梳子：“我该走了。你别太辛苦。”
“嗯。”拉过他吻了下，才让他离开。
“龙门主，冯某可否同你说几句话？”冯子成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吃过早饭后他本是随着东方英奇一起离开的，没过多久却独自又返了回来。
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便同他一起进了门。
“子成斗胆问一句，龙门主能在这里停留到几时？”冯子成两眼紧盯着他不放。
淡然一笑：“我跟英奇已经约好，正月十五，他会陪我去看花灯会。”
“那就好。”似乎是松了口气，冯子成道：“龙门主恕子成失礼，告退了。”深施一礼，便想离去。
“且慢。”龙行天轻浅一笑：“你无缘无故来问我这句话，总该有个解释？”
垂下头，冯子成道：“子成今天来，便是想请龙门主无论如何也要留到过年，至少等祭祖之后再离开。子成只能说这么多了。”
看着离去的身影，龙行天微微拢起了眉。
“看来这祭祖，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可谓是渐入佳境。东方英奇偶而会露出淡淡浅笑，却把身边的人吓得掉了下巴。
陆续有人携家带眷来到东方堡，入住专为他们准备的迎祥院中。
听冯子成说这些人都是东方家的远亲，其实早出了五服。平日并无往来，只在过节时才能见到。
果然来了几个女孩子，都在十五六岁上下。只是她们见了东方英奇，大都只敢在见礼的时候偷偷看一眼那冷硬阳刚的脸庞，便深深垂下头去。胆子最大的一个也不过抖着嗓子说了句：“见过大表兄。”让龙行天瞧得暗暗好笑。
转眼已经到了腊月十四，该到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这日，东方英奇正在书房中埋头处理那一堆帐册，冯子成匆匆走进，道：“堡主，外面来了一家人，男的说是夫人的兄长。”
“哦？”东方英奇不禁一怔，起身道：“我去看看。”
来的是一双夫妇，带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儿。
那少女明眸皓齿，容颜清丽。
“老夫罗善知，是令堂的堂兄，这是内人樊氏，女儿明珠。令堂出阁前与老夫颇为亲近，胜似同胞手足。多年不通音信，老夫心中牵念，特来探望。”
东方英奇眼神一闪，淡然道：“原来如此。请入堡见礼。”说着向旁边比了个手势，便有人去佛堂通知。
冷眼看着那个已经近一年未出住所一步的“母亲”脸带喜悦地同兄长一家相见，然后要自己过去行礼。
“英奇见过舅父、舅母。”做势要行跪拜之礼，两个人急忙拦住。
“来来来，明珠啊，去给表兄行礼。”罗善知笑呤呤地道。
“是。”少女脆生生地一应，然后盈盈一福：“明珠见过表兄。”
“贤妹无须多礼。”眼神微闪，龙行天曾说一般闺阁女儿见了自己能不发抖的已经不错了，这位表妹，还真有些胆量。
东方夫人回过头，对一边的东方英奇道：“叫人把芙蓉阁整理一下，明珠就跟着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