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这可不成啊！”马上有人跳出来说话：“尹兄主掌京城大局二十载，少了他对本堡可是大为不利，还望堡主三思而后行！”

“是啊是啊，堡中少了老夫没关系，少了尹兄可不成啊！”

“不错，尹兄一走，京城偌大一摊生意交给谁去？”

东方英奇一脸平淡：“尹掌柜已多次陈情，我自不能再强人所难。”说着转向身边的冯子成：“冯护卫，立即传书给均州的陈元庆，命他尽快赶到京城，接手一元居及其所属的所有生意。”

“另外，这两年一元居购进的茶叶、南货之属比时价要高出一成左右，告诉陈元庆，让他换个地方进货。”

龙行天微微冷笑，真是搬块石头，反砸了自己的脚。尹掌柜一张脸一变再变，最后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多谢堡主。大恩大德，尹某人必有以报。”

怎么，想出花样吗？

东方英奇神色不动：“这是尹掌柜一番心意，英奇岂有不收之理，当拭目以待。”

“好，很好！”尹掌柜冷笑一声，转身便向外走。

“且慢。”

“堡主，还有什么事吗？”

东方英奇淡淡地道：“有件事情，我想当面说明。尹丰商行是你自己的生意，并非本堡所属。想来是尹掌柜的身份才会让人有此误解，还请尹掌柜回去之后向外澄清一下。”

“这……”细眼中隐隐有凶光闪过，却快得一现即隐。躬身一礼，不待东方英奇发话，转身便走。

龙行天眼神一冷，看来，要小心防备。

转过头看向另外几个人：“你们几位先回去考虑一下，三天之后再来见我。若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勉强。”

“还有，这些年来你们为本堡操了不少心，英奇全都看在眼里。即算离任，本堡也不会亏待你们。”

“呃，是……”有些无措地起身，勉强镇静地向东方英奇行礼，弯身退了出去。

“看来，你是用不着换掉他们了。”龙行天向东方英奇一笑。

“但也不会留得太久。”东方英奇端过一杯热茶放进他手中，“这几年我陆续动了些人，想来是让他们有些紧张了。其实只要安份当差做事，我自也不会为难他们，偏生要有这些非分之想。”威胁他？真是蠢得可笑。

外面传来冯子成的声音：“堡主，厨房来问中饭开到哪里？”

“送到这里来吧。”东方英奇看向龙行天：“我下午没什么事情，吃过饭陪你到堡中各处走走。”

微笑：“好啊。”没什么事情？是全压在一起干完了吧。

冯子成走了进来，见礼之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龙行天，向东方英奇道：“堡主昨夜好睡，今早连功都不练了。”

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窘色，瞪了冯子成一眼。

龙行天两眼微眯了下当没听见，径自喝着茶。好你个冯子成，你给我记住。

走在堡中宽敞的道上，听东方英奇为他一处处介绍。那一堆名字再加上东南西北听得他胡里胡涂，索性不去记忆。

晚饭吃过后照例又是小杰独占的时间，等把他安置好之后，龙行天自己也快要趴下了。

“这孩子一见你就缠个没完。”东方英奇微皱了下眉，“快休息吧。”

见龙行天向他看来，犹豫了下才道：“我回去了，你睡下吧。”不待龙行天答话，已转身走了出去。

凉飕飕的。龙行天把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还是一点用也没有，不禁有点后悔没让人多拿床被子，或是放个汤婆什么的。

不过就是拿了大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具身体，好象就是这种体质。

连头也钻了进去……好冷……

从门的方向传来“咯”地一声轻响，一阵冷风随着卷到。龙行天刚想把头伸出去看看，一只手已经将被子掀开了。

“怎么冷成这付样子？”东方英奇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

苦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向来就是这样。”从他手里抓过被子，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地不留一点缝隙。

东方英奇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下还是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忙不迭地靠过去取暖，就说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嘛。

将他一手握在掌中，扬手灭灯，在暗中静静地道：“睡吧！”

“你想那尹掌柜会有什么举动？”

“不外乎从我的来历上做文章，”东方英奇声音平淡，“拉些人跟着他另立门户。就只怕他回到京城，连脚都站不住了。”

龙行天心念一转：“你派去的那个陈元庆，不会正好是个查帐的好手吧！”

笑了笑伸手为他拉了下被头：“不早了，睡吧。”

九十一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等龙行天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身边和脚下各放了个热热的汤婆。

小杰照例一早就来报到，吃过早点之后，龙行天带着小杰向堡中的练武场走去。

“你爹练功的时候让不让人看？”以前好象听说过有人练武怕被打扰。

小杰还没说话，身后的冯子成已经接了口：“龙门主去看，堡主一定会很高兴。”

龙行天回过头，向他轻轻一笑。

离武场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那里传来的吆喝声。

武场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两边放着一排排兵器架。场中立着约有二、三百名壮汉，腊月的天竟还打着赤膊，身上的汗珠在晨阳下闪着光。

东方英奇身着劲装，站在武场正面的高台上。冯子成向台上挥了下手，他转头向这边看了眼，轻轻跃下高台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有些不满地看了看冯子成。

龙行天微笑：“我听说你每天早上都会带着人练武，想来看看。”

“这里风大，先回去吧。”

龙行天没有移动，只是用很渴望的眼神瞅着他。

东方英奇看看他，一言不发地向场中走去。

眼一亮，有门！

场中的那些汉子纷纷向四周退开，个个都露出一脸兴奋的样子。

亮开架势，一路拳打得如流水行云，不见丝毫凝滞。

拳路方收，一道寒光自掌中飞出，在周身翻滚不定。

当兴奋渐渐退去，丝丝酸楚的感觉在心头泛起，为什么？见他武功超卓，自己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这一身武功，他是如何练成？要吃过多少苦头，才能换到这样的身手？

东方英奇收住剑势，向他走来。龙行天迎着他微笑：“一起回去好不好？”

“英奇，你生在几月？”路上，龙行天随意地问，“到时候我送礼物给你。”

沉默片刻，才道：“腊月，初六。”

“哦。”一呆之后猛然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后天？”见他点头，“那……”为什么堡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不请客，也得有点意思吧？

倏地醒悟过来，这是他自己的生日，却不属于东方英奇。看着他一付平淡的样子，自己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东方英奇把他送到猗兰轩门口便去书房处理堡务，云浩和龙毅就过来陪着他。

“门主，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可……”向来老实的龙毅这会子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轻轻一笑，提笔写了张纸条给龙毅：“你把东西连这张纸一起送给那位冯护卫，就说是我给他的礼物。”

龙毅顿时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但他听从龙行天的吩咐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纵使心里有不同的想法，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云浩奇道：“贤弟，你这是弄的什么玄虚？”

忍住笑：“大哥不必多问，中午就知道了。”

还没到中午，冯子成就找上门来了。

小杰刚刚下学就跑来这里，龙行天正陪着他吃点心。云浩跟龙毅坐在边上下棋，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人让龙行天差点笑出声来。龙毅和云浩你看我我看你，双双低下了头，肩膀可疑地颤动着。

小杰一下子叫了起来：“冯叔叔，你怎么一半脸胖一半脸瘦啊？”

冯子成左半边脸肿了起来，站在门边，他的表情只能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龙门主，你送的礼太厚了，冯某承担不起。”

摇摇头，龙行天一本正经地道：“冯护卫无须客气。”

“你！”冯子成就差没扑上来了，总算还记得面前的是堡中贵客，只能恨恨地送过来一个大白眼。

“子成？”东方英奇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你这是怎么啦？”又红又肿，好象是被什么虫子蜇了下……“叫大夫看过了没有？”

“看了，已经敷了药。”冯子成躬身为礼，气哼哼地道：“龙门主，冯某不知何处开罪，竟要门主送此厚礼？”

东方英奇一呆：“开罪？子成，这到底怎么回事？”

“堡主请看。”冯子成递出一张笺纸。

“野蜂山蜜，绝对新鲜。送君品尝，烦劳自取。”脸露迷惑地望向冯子成。

“方才我下值后，来接班的人告诉我龙门主派人送了样东西给我，还有张纸条。我看了只当那只木箱里装的是新鲜的蜂蜜，还道龙门主这般客气。谁知、谁知……”

九十二

东方英奇心中已有所悟，淡笑道：“难道不是？”

冯子成一脸气苦：“什么蜂蜜，我一打开那只木箱就看到一大群蜜蜂从里面飞起来，原来那箱里放了只蜂窝！足足让我手忙脚乱了半个时辰才算罢休！”

龙行天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这一来更是让冯子成火上浇油，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向东方英奇道：“堡主，你看……”猛地止住了话头，眼中现出一抹不置信。

东方英奇别过头，一手成拳放在唇边，正自闷笑不已。

印象中，从未见过他这般展顔……

龙行天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煞有介事地道：“冯护卫，我是送了你一只蜂窝不假，可是我不是也提前告诉你了吗？野蜂山蜜，绝对新鲜，蜂窝里的蜜当然是最新鲜的，送君品尝，烦劳自取，就是叫你自己从窝里把蜂蜜取出来啊。”

呃？旁边的云浩跟龙毅对望一眼，同时起身。云浩笑道：“我们先出去一下。”两人快步走出，躲到一边偷笑。

冯子成只差没被他气到抓狂：“龙门主，冯某好象没得罪过你吧？你要这样整我？”

“是吗？”轻扬起秀气的眉：“再好好想想。”

冯子成呆了片刻，大叫出声：“就为我昨天开了堡主和龙门主一句玩笑？这……这也太……太……”一张脸皱得让龙行天不由自主地想到苦瓜。

“冯护卫，现在你还说你没得罪我吗？”

象吃了满嘴黄连：“是是是，冯某无知冒犯，请龙门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那你说我是君子呢，还是小人？”

十足的小人一个！冯子成可没敢这么出口，只能弯身陪笑：“龙门主自然是君子了。”

眼中黠光一闪而过，轻笑：“人常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那我是不是该报上三年的仇，才算是符合这个标准？”

啊？冯子成这下真是傻了眼，只能将求救的目光向忍笑忍得快要内伤的东方英奇投去。

双手抱拳，笑道：“英奇求情如何？”

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好吧，就卖你个面子，不当这个君子好了。”

长揖及地，冯子成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龙门主，龙门得你为主当真是天赐之福，此后料无人敢同贵门做对。”不被你整死才怪。

东方英奇笑道：“去吧，今晚放你假，不必轮值了。”免得有人笑掉大牙。

看着冯子成垂头丧气地离开，东方英奇转头向龙行天笑道：“看来我得记住，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你。”

轻笑：“谁叫他拿你取笑，我自是要让他吃点苦头。”

就为了这个？东方英奇心里一热，又不觉有些无奈：就是这份维护之心，让本就已心甘情愿沉沦的他陷入灭顶，直至万劫不复。

“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挨上一下。”越想越觉好笑，“我本来只是打算让他吓一跳的，他武功应该不错的呀。”

“大概是离得太近了，又猝不及防。”东方英奇摇摇头，还是不禁莞尔。

“他好象对你很了解。”最初就是从他口中听到你的心意。

“子成的父亲就是堡中总管，自小在这里长大。从我入堡开始，子成便陪着我。名为主从，实际上我是将他当兄弟看的。”眼中现出淡淡回忆，“他一直很想为我解忧，虽然有许多话不能同他明说，我却很感激他的心意。”

心头一动：“那位夫人，待你如何？”

苦笑：“在她眼中，我从不曾存在过。”失去丈夫之后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原本的身份又被丈夫的私生子取代……

无尽的伤痛又无处诉说，只有在一页页的经文中寻求慰籍。

轻咬下唇：“那天你在山洞里跟我讲的事情，这里有其他的人知道吗？”

“跟过祖父和父亲的人有些知道。但真知道全部的人不多。”

点点头，龙行天托起茶杯，啜了一口。“那几个老家伙，来找你了吗？”

“来了。说是尹掌柜刚刚离任，他们再走怕影响堡中的生意。”东方英奇眼露讽意，“等把接手的人带出道，他们再告老不迟。”

摇头轻笑：“说得真是好听。真怀疑你要是昨天就告诉他们你早有了后备的人选，他们会不会当场昏倒？”

微微一晒：“若是连这点料事之能也没有，我这个堡主当得未免也太无用了些。”

龙行天望着他，眼中透出掩饰不住的欣赏之意。

被他看得心跳加快，东方英奇笑问：“你到哪里找了个蜂窝？”

轻笑一声，“不就是昨天你带我在堡中四处走着看，我瞧见南面的树丛里挂着个蜂窝。下午我再过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小孩子在那边玩，就让他们帮忙把蜂窝弄下来了。”

奇道：“不蛰你们吗？”

“我们又没靠太近。就拿了几根竹子挑了个黑布做的口袋把蜂窝罩住再取下来的。”有些好笑地道：“那几个小家伙好象熟练得很，三两下就完事了。”八成是常干的。

当晚，东方英奇将龙行天送进卧室后笑道：“我命人给你备好了汤婆还加了床被子，又放了个熏笼在旁边，应该不会冷了。”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当我没试过吗？这一路上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每天半夜里就被冷醒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象放在我身边的汤婆就特别容易变凉。”

九十三

东方英奇听得皱了皱眉：“看来你的体质偏寒。这样，王老过些日子就从天山采药回来了，我让他给你瞧瞧，好好调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