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说了一句:"客官请跟我来。"就走到前面去了,耿奕尾随其后,一点没有发觉身后西尽愁的两只想要掐死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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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带着三人进了一条廊道,廊道两边是对对相望的客房。掌柜的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两个房间,然后点头哈腰地退下。耿奕用膝盖抵开一扇房门,然后把岳凌楼放到了床上,西尽愁也跟着走了进去。
于是,岳凌楼坐在床上,耿奕坐在床边,西尽愁抄手站在床边,三人就是这样分布在房间里的。耿奕扭头看了西尽愁一眼,咳了一声后,指了指房门对面的另一间空房说道:"嗯......那里还有一个房间。"言外之意就是叫西尽愁到那个房间去睡。
而西尽愁只偏头看了一眼那间空房,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反问耿奕道:"你不过去吗?"
耿奕起身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西尽愁笑道:"你真的不过去?"
耿奕也抄起手,态度坚决地点了点头,气势上先压过了西尽愁。而西尽愁却又邪邪地一笑,一边朝岳凌楼走去,一边说道:"好。你不过去,我们就过去......"说着就欲伸手把岳凌楼再度抱起。
耿奕看出了西尽愁的打算,飞起一脚踢开西尽愁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有些带怒地说道:"我不过去,他也不能过去。"
"唉呀呀......"西尽愁拍了拍衣袖上被耿奕踢脏的地方说道,"你这人未免也太专制了吧。怎么不问问凌楼自己的意思?"
听西尽愁这么一说,一直在一旁偷笑的岳凌楼朝两人勾了勾手指。于是,耿奕和西尽愁都听话地坐到了床边,把头支道岳凌楼的唇边,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岳凌楼娇笑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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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样,两个可怜的男人一起被岳凌楼给撵出了房,并排站在另一间客房的门口,这时他们才发现了另一个新的严重问题--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呆立了良久,耿奕才有些讷讷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跟你睡一张床的......"
西尽愁道:"你以为我想跟你睡一张床吗?"
两人对视一下,突然暴发出了一句话:"你给我去睡地板!"
这句话惊人整齐地同时发出,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后,又齐声吼道:"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西尽愁和耿奕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眼神互杀后,西尽愁突然让步了,叹气道:"你睡吧,我不睡......"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耿奕始终对西尽愁有着防备的心态,于是半眯着眼猜测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趁我睡着以后,去偷袭凌楼?"
"我才从没你那么无聊!"西尽愁朝耿奕大吼过去。
现在岳凌楼手脚都不灵便,就像是一只被去牙又去爪的野猫,没有半点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在这个时候再遇到什么危险,只怕立刻就会一命呜呼。西尽愁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欧阳扬音,按理说云南是紫星宫势力最大的地方,作为紫星宫叛徒逃亡在外的欧阳扬音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就是这云南。那么,为什么她这次却又偏偏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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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兴和城的一家客栈里,尹珉珉正用一只剑形的飞镖挑拨着烛火,痴痴地望着那一闪一闪的昏黄光芒。欧阳扬音走过来,摸了摸尹珉珉的脸颊,轻声道:"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反正也睡不着......"尹珉珉用指尖摩娑着飞镖的锋口,专注地看着锋口处淡淡的寒光,"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欧阳扬音当然知道尹珉珉口中的他指的是西尽愁,嘟哝一句道:"你还想他干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去想他啊!"尹珉珉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吼道,"可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想他,无论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我都无法不去想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要爱上岳凌楼!我不会原谅他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珉珉,你冷静一点......"欧阳扬音摇着尹珉珉的肩膀,尹珉珉才回过神来,倒在欧阳扬音怀里抽泣起来。这时,欧阳扬音突然听到飞镖落地的声音,朝地上一看,才发现刚刚被尹珉珉拿在手里的那只飞镖已经掉落到地上,一同掉落的,还有一滴滴的鲜血。
"珉珉......"欧阳扬音颦起了眉,拉过尹珉珉的手一看,发现她手心果然有一道伤痕,是因为刚刚用力握住锋口而割伤的。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欧阳扬音一边心痛地舔舐着尹珉珉的伤口,一边喃喃道,"你的血是非常珍贵的......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了......再过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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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静得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的黑夜,刘府外堂的门坎处,摆放着一具用白色粗麻盖着的尸体。常枰蹲下身子,掀开了麻布,手指轻轻按了按死者颈部的肌肉,随即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已经是第十个了......"常枰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扯过麻布把死者重新盖好,起身走回厅堂内。
常枫问道:"还是被七刃镖杀的吗?"
常枰用他黯淡的眸子看了常枫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给常枫带来了莫大的震撼,手足一时竟突然冰凉起来。沈重元死于七刃镖下只是一个序幕,后来五天,每天都不断有人死于这种独特的暗器之下。
常枫面色凝重地挥了挥手,手下人领命就把那具新尸抬了下去。厅堂内只留下常枫,常枰,江城和黎雪四人,他们都垂着头默不做声,好像陷入了很深的思考之中。就连一向精力充沛的黎雪此时也完全丧失了往常的活力,刘府内整个厅堂都被笼罩在异常诡异和恐怖的气氛之中。
常枫突然自言自语般念叨道:"先是沈重元,后来是飞鸿的分舵主,再后来就连地方豪绅也被杀害了......"
一开始本以为凶手针对的只是千鸿一派,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常枰接话道:"但是所有被暗杀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身份地位显赫的人。"
"是啊......"常枫点头道,"七刃镖本就是一种容易暴露身份的暗器,凶手却用它毫无忌惮地大肆滥杀,这种作法,就好像是在故意吸引着什么人的注意似的......"
凶手的这种张扬作法的确取得了成功,因为七刃镖重现江湖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紫星宫人的耳朵里......这也正是这一连串杀人事件的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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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的敛尸间,是千鸿一派用来停放尸体的地方。这五日内千鸿一派的死尸都被暂时搁置在这里,漆黑的灵柩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列。突然,敛尸间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千鸿一派的六个下人抬着一口新的棺材走了进来,棺材里装的就是刚刚才被常枰检查过的那具尸体。
但就在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那六个高大的汉子全都愣在了门口,双足仿佛被注了铅似的,再也迈不了半步。他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列棺木,本来这些棺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值得他们惊成这样,但是现在这些棺材全都被揭去了棺盖,棺口空洞洞地对着屋顶,再加上挂在四周的蛛丝纠缠舞动,使这景象看来格外恐怖。
突然,胆子较大的一个人朝敛尸间里喊了一句:"谁在里面?"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阵阵回声和快要朽掉的木梁吱吱的响动。就在他们打算壮起胆子往里走的时候,只觉一股疾风从敛尸间内涌了出来,把六人连同那棺木一同刮飞了数米远,随后敛尸间的木门哐一声阖上。
这时,敛尸间内背光处站着的两人才低声交谈起来。他们都披着一件紫纱制成的斗篷,紫篷紧紧地包裹着全身,就连后脑和前额一并遮在那紫篷下,只露出了嘴和下颏。
从外表看,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一人的声音较为低沉,一人的声音较为尖利。首先发话的是那较利的声音,语气波澜不惊,平静地不含任何情绪,他淡淡地问另一人道:"你怎么看?"
"果然是他......"嗓音较低的那人一边回答着,一边用手拨弄着棺材里的一具死尸,查看着尸体颈部的伤口。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如果他再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我们紫星,就不得不清理门户了......"
尖嗓音又问道:"这里怎么办?"
"烧掉......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于是,尖嗓音的人抬起右手在自己左肩上一搁,做了一个领命的动作,接着右手一翻,顿时一团紫蓝的火焰自他手里升起,突然蓬--地一声急响,就见那火焰向四周扩散开去。没过几秒中,整个敛尸间就已变成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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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次。"西尽愁一拍桌子,突然站了起来,直直盯着正在悠闲地喝着茶的岳凌楼。
"你不要这么激动啊......"岳凌楼一边翻着茶盖,一边平静地说道,"你只要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就可以了,其它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
"什么叫不劳我费心,你这个样子还想骑马,被马骑还差不多。"西尽愁咕哝着坐下,单手托腮望着客栈外说道,"耿奕不是已经告诉过你,现在天翔门的人正到处在找你,这种情况下你还要跑去兴和城,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来着?"
"喂!姓西的!你说谁是肉包子!"岳凌楼狠狠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拿眼横着西尽愁。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把他比作是肉包子的。西尽愁的眼神扫过气鼓鼓的岳凌楼,然后又向屋顶上飘去,悠然道:"还能有谁?"
"好。也罢也罢。"岳凌楼把头一偏,说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你去帮我去买马......"
自西尽愁和岳凌楼离开篁竹林,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里他们一直住在这镇子上,西尽愁早就住得不耐烦了想早点回去,但是岳凌楼却一直坚持着要多呆几天。今天,岳凌楼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他根本就无心再回那个杳然无人迹的竹林,而是一心要去兴和城。他要去告诉常枰一句话,关于花狱火的一句话......
因为想避开和岳凌楼谈关于去兴和城的事情,西尽愁岔开话题道:"对了,姓耿的那个小子呢?怎么今天没有见到他?"
岳凌楼哧哧笑道:"你不是和他睡在一起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听到岳凌楼的戏谑,西尽愁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要勾起我痛苦的回忆啊......"
岳凌楼抿嘴一笑道:"不用担心,耿奕出去帮我办事了。"
西尽愁愣了一下后,下意识追问道:"什么事?"
"你不帮我办的事啊......"岳凌楼话音刚落,就听到客栈门口传来一阵马嘶声。西尽愁看了岳凌楼一眼,心里已经明白几分了,再把身子往后一仰,就正好看到耿奕从一匹马上跳了下来。西尽愁淡笑着:"原来如此,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去兴和城了?"
这时,耿奕已经走进客栈,一眼就望见坐在门口的岳凌楼,欣然喊了一句:"凌楼!我们现在走吗?"岳凌楼动作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本来这个动作是回答耿奕的,但是岳凌楼的眼神却是对着西尽愁的,摆明了就是在故意气他。
"好好好......"西尽愁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蓦然一转,正好立在耿奕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几天前从兴和城那边逃过来的......怎么现在又回去?去送死吗?"
耿奕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绕过西尽愁,走到岳凌楼身边,把岳凌楼横抱起来,说道:"我是不会让凌楼死的,你死了我们也不会死。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
说完,耿奕从西尽愁身边擦过,头也未回地向客栈外走去。只是岳凌楼趴在耿奕的肩膀上偏头意味深长地望了西尽愁一眼,就被耿奕抛上了马鞍。随即耿奕也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策马飞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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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耿奕和岳凌楼快马赶到兴和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本以为城内应该是把守森严,到处张贴着耿奕和岳凌楼的通缉头像。但是出乎他们两人意料的是,城里不仅丝毫没有一点搜城的动静,甚至各主要街道上都少有人走。好不容易敲开了一家客栈的店门,堂倌把耿奕和岳凌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开门放他们进去。
耿奕忍不住问道:"小二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堂倌一边擦着木桌,一边叹气道:"两位是刚从外地来的吧?你们不知道,这兴和城里最近出了一个杀人魔头,到昨天为止已经杀了十个人了......昨夜刘府那边的敛尸间也莫名其妙地被烧......唉......搅得现在城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听到这里耿奕和岳凌楼对视了一下,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像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情,天翔门搜捕岳凌楼的事情暂时被搁置下来了。岳凌楼严肃地问了一句:"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那堂倌紧紧皱着眉头,作出一个非常恐怖的表情说道:"据说是被什么东西穿透脖子死的......"说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摇摇头走开了。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哦,对了,客官,你们要吃点什么?"
耿奕看着岳凌楼,岳凌楼蓦然一挥手道:"不必了。"随即又对耿奕说道,"我们立刻就去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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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的庭院内,种植着几列高大的桉树,枝叶繁茂,遮天避日。在这黑夜里看来就是漆黑的一团,阴翳地如同鬼影一般。突然袭来的一阵阴寒的夜风让枝叶微微摇晃了一下,这时,隐约可以窥见树桠处有两个人影,在月光下看起来发着荧荧紫光的人影。
他们正是昨夜在敛尸间里出现的那两个人。他们守在刘府就是在等那个持七刃镖的凶手再次出现,如果他们没有猜错,凶手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千鸿一派的现任帮主--常枫。
与此同时,刘府围墙附近的另一个角落,又有一个黑影陡然窜起,轻捷地掠过围墙,落到府内的草坪上。这个黑影比较宽大,是一顶乌黑的斗篷,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但行动却异常矫捷,几个点足以后,那黑影就已经闪出几十米远,急急向常枰的寝房处窜去。
这几日城内颇不平静,常枰哪里睡得好,此时他虽然安稳地躺在床上,但头脑里却清醒地很。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异响朝自己的房间急遽袭来,常枰陡然睁眼,翻身下床,手中折扇化为利剑一般朝窗口刺去。那一瞬间,正是黑影破窗而入的瞬间,黑影似乎是被常枰的这一击吓得怔住,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扇柄对准了黑影的面部刺下,但却只从黑影的脸颊擦过。常枰移了移扇柄,把遮住脸的斗篷向上撩起,就在他看清来人的面貌后,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是你?"
"还有我!"耿奕还没有解释,斗篷里岳凌楼突然发出了声音,随后把斗篷陡然揭落,常枰这才发现原来斗篷下藏着的是两个人--耿奕和岳凌楼。
发觉是一场虚惊的常枰舒了一口气,走回床边道:"你们来干什么?"当日常枰想借沈重元之手逮住耿奕,却被耿奕跑了。没想到几天以后不仅耿奕自动跑了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岳凌楼。
被耿奕放到床上的岳凌楼回答道:"你来云南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常枰知道岳凌楼所说的动静指的是花狱火一事,于是黯然道:"本来以为进了千鸿一派就会有点线索,但还是无处着手,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