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宝儿低头经过,匆忙地端走膳食,回头,一双清湛的眼神望着厨子大叔,彷佛在诉说自己身不由己。
元计咕哝着:「师父瞧不起这种人......」他亲眼所见小宝儿待在主子房里,可想而知,小宝儿怕吃苦,不惜出卖自己了。
「做人别赚肮脏钱,亲人若是知情,用得安心么。」元计又咕哝了一句。
乔宝儿的脸色一变,当下逃也似地奔出厨房。
「哼,你们瞧瞧,他会端架子了呢,再过些时日,他指使咱们办事,都不用感到意外。」
小狗子眼看来人经过,立刻钻出树丛外,挡住乔宝儿的去路。
「你眼睛睁那么大干什么,见鬼了啊。」
乔宝儿的手一紧,捧着早膳,别过一张惨白的小脸。
呿,小狗子撇撇嘴,东张西望附近没半个人影,于是放心地问:「你这些天都睡在主子房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以下手拿的?」
「没有。」他闷声说明:「房里的物品有字画和花瓶,那些东西无法藏。」
「噢......」小狗子一脸失望,「你没有骗我?」
乔宝儿摇了摇头。
小狗子狐疑的目光瞅着他,哼道:「我压根不信,你整天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别跟我说你没机会翻找主子的房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是没瞧见主子将银两、银票放在哪儿。」
小宝儿抿了抿唇,凝视着前方的主楼彷佛是一座牢笼,关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主子要他吃饭、收拾、伺候着,他战战兢兢地度过白天的琐碎,一旦入夜,他就躲在角落想睡又不敢睡,害怕房门戛然开启的声响,恐惧一道趋近的黑影,一股厌恶感顿时袭上心头。
他渐渐收回视线,氤氲的眼眸胶着在盘中的佳肴,丧失的味蕾再也尝不出任何滋味。
「小狗子,把小石头还给我,好不好......」他抬眸,眼底盈满乞求。
「休想!你不拿点东西来交换,我就把石头丢进粪水里,卖给收粪的林老伯。」
心一慌,乔宝儿喊着:「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要把小石头丢掉,我会拿......一定会拿东西跟你交换。」
小狗子咧嘴笑了笑,「等东西到手,你就拿来房里给我。反正主子何时睡熟,你很清楚不是嘛。」讽刺的言语说罢,小狗子伸手捻了一块肉塞入嘴里,边走边哼小曲儿,恍若无事般。
分走两头,乔宝儿一瘸一拐地返回禁锢的牢笼。
瘦小的身影落入另一双眼里,漫步在垂柳绿荫遮蔽的小径道上,孟焰也佯装若无其事,心情好得很。
第十二章
把人拴在身边,每日面对一张苦瓜脸,「脚还疼吗?」孟焰交迭着双腿搁在浴桶外,颇享受小家伙跪在一旁按摩臂膀。
「消肿了。」乔宝儿老实地回话。
低着头,双手彷佛机械般的动作,来来回回地压揉,目光刻意避开浴桶内的光景。
孟焰盯着他良久,只要自己没出声命令,小家伙笨拙的动作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你还要瞎磨菇多久?」
乔宝儿抬起头来,嘴唇乍然碰上了主子的鼻尖,「啊?」小脸一白,浑身渐渐僵硬。
孟焰端详他的眼下有一抹阴影,小家伙在他的房里睡不好,瞥了一眼角落的位置,心照不宣他惺惺作态的可怜相。
掬起水抹去留在脸上的温热感,晶透的水珠沿着冷硬的面部线条一一滴落,孟焰站起身来,命令道:「拿衣裳来。」
乔宝儿立刻取来干爽的布帛为主子擦拭,勉强自己面对成熟的男性躯体,随着由上而下的擦拭动作,愈渐抑止不住一双小手发颤,刻意避开双腿间的地带。
别人有的,而他没有。
活生生地被夺走,受过的痛远远超乎心灵上的负荷。他转身捧来衣裳,怯生生地递出,等待手中空无一物,他才敢抬起头来,叛逃的目光远离主子的身上。
「我去差人把桶子抬走。」三步并作两步走,须臾,瘦小的身子就躲在门扇旁,角落的阴暗晦色可以掩去他人不屑的眼神。
几名家丁进房来,几人合力抬起浴桶步出房外。
严总管睨了一眼乔宝儿湿淋淋的裤管,其身前衣襟也不可幸免。嗟,主子沐浴,小狗腿子该不会贴上身去了?
「滚出去!」
孟焰一把将严总管推出房门坎外。
「啊!」
脚下一个踉跄,严总管顺势跌个狗吃屎,几名家丁不禁诧然。
睥睨的眼神淡扫众人一眼,孟焰双手环胸,严禁令下:「没我的吩咐,少在我的房里多待一时半刻。」
严总管爬起身来,好不狼狈地应道:「是是。」
「哼......」暗恼府里乌烟瘴气,一干奴才以为他不知那些闲言闲语,不过他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倒是颇恼万一将来传入芙蓉的耳里......孟焰的神色丕变,翻脸跟翻书一样快。
「姓严的,去收拾、收拾包袱,在天黑之前,滚出府外!」
喝!
脸色一变,严总管立刻跪下,五体投地「咚咚咚」的猛磕头,诚惶诚恐地问道:「爷,奴才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快?」
「你平日都在我背后说哪些闲言闲语来着?」
严总管浑身汗涔涔,连连口吃:「没......没有的事......小的不敢。」
「不敢?」呵,孟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么,你不敢,有谁敢?」
「......」严总管顿时语塞,连吭都不敢吭声。
几名家丁见状,立刻搁下浴桶,也一并跪下。
主子摆明着算帐,连日来的闲言闲语变成茶余饭后的话题,大伙儿兜绕着小宝儿魅惑主子,嫌恶他不知耻。
「没话说了?」
严总管又磕了磕头,求饶道:「小......的知错,请爷息怒。小的自个儿掌嘴处罚。」
「啪、啪、啪──」
他猛掴几巴掌,再继续磕头求饶:「请爷息怒,小的以后不敢再犯。求您饶过,小的以后会尽忠职守,不该说的,决计不敢乱说。」
孟焰倚在房门口,哼了哼。
头一撇,目光落在躲于角落的小家伙,那清湛的眼眸眨也不眨,小脸布满惊慌。
「你怕什么?」
乔宝儿揪着门板,嗫嚅着唇说:「我怕......严总管......没工作,他......他要养家。」
严总管和爹一般的年纪,也是有孩子的,万一没得吃,那些孩子不会有好日子过。
孟焰皮笑肉不笑,「要我饶了严总管可以。不过从今后,他除了喂狗之外,曾经指派奴才干的活儿,他一个也不能少。」
「遵命......」严总管连连磕头,巴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在府中的地位转眼之间贬低,这全拜小宝儿所赐;好一个奸佞的小奴才,仗着有主子庇护就在背后放冷箭。
「还不快滚!」孟焰不耐烦地吼。
「是是是......小的马上离开。」
严总管忙不迭地起身,习惯举起手来又要指挥家丁办事,随即一怔,立刻帮忙抬着浴桶,伙同几名家丁一起离开主楼。
掩上门扉,孟焰缓缓地靠近,抬手勾起小家伙的脸,指尖摩娑粉嫩的触感,俊颜凑近问道:「你呢,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乔宝儿一瞬瞠眸,脸上的血色尽失,心脏猛地提上了喉咙,「扑通、扑通」地说不出话来。
将他心虚的反应尽收眼底,孟焰不禁埋首在他的颈侧,哑然失笑,「呵......小家伙,你怕什么,只要讨我欢心,我会打赏。」
略抬头,牙齿轻轻一咬,施予薄力磨了磨他的脸颊,逐步算计,帮小家伙一把──背叛。
脸颊吃痛,乔宝儿受吓之余,双手推了推主子的胸膛,惶然不安,须臾即感受到下身一凉,脚被抬起,他咬唇忍住一声「不要」的吶喊。
倏地把脸埋在主子的颈窝,小手揪着衣襟,强迫自己顺从的假象在体内被硬物贯穿的瞬间彻底崩落──
五脏六腑几欲呕出喉头,他摀住了嘴,贴挤上墙的身躯在夹缝中难以伸展,一手越过主子的肩头紧紧攀附,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欺压。
肉体碰撞的淫靡声响伴随低沉的喘息回荡一室,孟焰怀抱一具瘦小的躯体,这回的侵略只因一时兴起的惩罚。渐渐,自然地转化为追逐官能的愉悦。
意识浑然,他吻了吻小家伙的发,忘情于他的揪扯,那细碎的呜咽听来腻人,彷佛被需要着,是唯一的存在。
将人紧搂在怀,抱往屏风后的床榻,小家伙始终没放手,埋在颈侧的脸颊温热,孟焰温柔地勾开他额际散乱的发稍,如捧珍宝一般,置身于腿上厮磨。
乔宝儿紧咬着唇,任人一上一下地摆布,下身逐渐麻痹,仅余零星的痛觉。
深埋的小脸始终抬不起,无论被人当成了什么,是否只要忍耐,痛过之后,就能够得到想拥有的......
亦步亦趋跟在主子身旁,乔宝儿安静地做分内之事,脚踏在梯子上,伸手取来一本又一本的书籍,小心地擦拭细微的灰尘。
书房内窗明几净,一整排书柜搁着许多书籍、册子,他不识字,看不懂书皮上写了什么。
蓦然,想起小狗子的交代,乔宝儿的眼神一暗,居高临下地探寻四周,书房内除了桌椅、书柜等摆设,他并没有发现哪儿是密室的入口。
目光凝住主子所在的位置,身后有一幅几尺长、宽的大型山林水鸟字画。
远望着,恍若人间仙境般。
一抬眸,孟焰察觉小家伙状似发呆,不禁讶然他怎敢瞧自己这么久?
怔了怔,暂抛开恼人的账册明细琐碎,其中有几笔私人借贷的数目逐月累积,加起来为数可观,无疑扣住好几笔他人所欠的人情债。
起身离座,他踱至梯子旁,抓住小家伙的脚踝,扒了鞋,细凝伤口结痂尚未脱落,老大夫给的药果然有效。
「脚不疼,你走路也不会跛。」
乔宝儿紧抓着书架,低头瞧主子的手沾药抹了抹脚,于心厌恶被触碰的感觉,也无法预料主子哪天一兴起又会伤害。
孟焰已经肯定有人在药里头动手脚,不难猜出可疑的凶手会是谁。
「我若没替你换药,你的脚肯定是废了。」
「嗯。」乔宝儿别过脸,望着窗棂外的景色,秋天的气候凉爽,入夜会捎来些许冷意。
已经换上稍厚的衣裳,府中的奴才穿着统一;头裹巾子,棕色的小袖长衣衫和长裤,婢女们则穿交领衣和长裙。
他不禁想着入冬后,家乡的弟妹们穿不暖,而他在府里,届时会穿什么......
小家伙又再瞎磨菇......坏心一起,孟焰晃了晃梯子,存心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喝!」
两手紧紧扳住书架,乔宝儿蹙紧眉头,不禁思忖如果摔落会让主子觉得有趣吗......被狗咬的阴影袭上心头,他渐渐松开手,暗压下恐惧,已有心理准备让主子满足恶劣的玩弄便会饶过。
发抖的双脚连带晃动梯子,孟焰抬首盯着那泛白的小脸,霍然喝道:「下来!」
小手发抖地搁回书籍,乔宝儿缓慢地爬下梯子,低头站在主子的眼前,不知有什么吩咐。
他好像哑巴。孟焰伸指一抹他的额际,指尖满是湿意,略显恼怒地把鞋踢回,「穿上,出去差人弄些茶点过来。」
「好。」
套上鞋,手里拎着布,乔宝儿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到书房外,带上门的剎那,小脸渐渐恢复血色,稍感松懈,他才抬头走往厨房。
「快吃,吃完了就出去,别待着。」
「是。」
孟焰掀开八宝蟋蟀盆,里头空无一物。视线不着痕迹地一瞥,小家伙果然坐在椅子上,吞咽着糕点。
午后的静谧带来一丝沉闷的气息,孟焰踱至窗扇旁,任由一缕薄光透过窗格映照俊逸的面容,若有所思,那眼里的寂寞不为他人所察觉。
想着......昔日纠缠在身侧的倩影总是诉说心事,偷偷地喜欢谁......
把糕点屑放入口袋,指尖触及到一个硬块,乔宝儿缩回手,脸色略白地避开残留于眼角的影子。
咬了咬唇,吞入腹中的糕点干涩且无味,他喝了几口烫嘴的茶水,悄然搁下杯、悄然地离开书房。
来到僻静的马厩附近,避开小狗子和其它人的目光,乔宝儿躲在树丛内,寻找卑微的伴。
安静地喂食地上的小蚂蚁,一块碎银随着掀翻的口袋掉落,刺眼地提醒他做了什么龌龊事。
眼眸迅速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气,拾起碎银,紧握的小拳头往眼角一抹,同时把脸埋进屈起的双膝里,好厌恶必须收下主子打赏的肮脏钱,究竟要累积多少,才可以换回属于自己的小石头......
真他娘的......
严总管挥汗如雨,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耙了一堆马粪,他叫小狗子的动作利落些,「还不快拿桶子装起来,好臭!」
小狗子捏紧了鼻子,心里不断暗咒:「臭死你活该,谁叫你待人好刻薄!」
芙蓉阁内,檀香弥漫,几缕轻烟融入黑夜,错落的回忆如走马花灯,一幕幕消失在时间的洪流。
薄唇溢出一声叹息,指尖滑过檀香木盒边缘,盘据于脑海的温柔笑靥渐渐消失,倏地浮现另一张轮廓,在夜里显得异发惨白。
「呜呜......我没有......偷拿......东西......」
萦绕耳畔的低呜渐渐渗入心底最深层的幽暗,悄然螫伏,宛如一根刺。
恼!
窜动的血液沸扬,孟焰合上檀香木盒盖,掩去隐隐作祟的烦躁因子。迷惑的双眸搜寻幽暗的角落,独缺一抹瘦小的黑影,藏到哪儿了......
轻掀起薄唇,沉敛的步履跨过重重迷雾,孟焰伸展的健臂推开一道门扉,戛然开启的瞬间迎入晕黄的月色,薄光下的俊逸面容冰封所有的情绪,视线朝座落在不远处的主楼窥望──
「小家伙......」
贝齿一咬,瞬间闷掉由心底发出的哽咽,煞白的小脸拧成一团痛苦的表情,十指在汗湿的肌肉线条留下一道道排斥的痕迹。
体内再也受不住强烈的撞击,口一松,他低喊:「好疼......」
屈起的双腿受到强悍的体魄压制,小手轻推着贴近的胸膛,身体官能的抵抗和逆来顺受形成一股拉锯,进出于体内的热铁一点一滴消耗他挣扎的余力。
跌入痛苦的深渊,乔宝儿又推了推主子的胸膛,小嘴一抿,双手浸满透出的汗水。
孟焰低头含入他的指尖,小家伙在身下挣扎,他放缓了侵略的速度,潜意识想找回被需要的感觉。
手一颤,乔宝儿如遭电击地缩回。
猝然瞠开的眼眸布满惊恐,乔宝儿头一撇,垂落于枕畔的小脸惨白如纸。
孟焰揪回他的一双手,强制他攀着脖颈,低头吻了吻他的脸颊,略显冰凉的触感舒缓薄唇的热度。
他双手扣锁小家伙的腰腹,欲望持续撞击窄嫩的甬道,游移的唇舌轻咬细瘦的脖颈,惹来一阵细碎的低呜、啜泣,随着节奏低低浅浅、断断续续。
良久,小家伙的声音渐歇,而他浑身汗水淋漓地压在小家伙身上,镶嵌在怀的瘦弱身子隐隐抽搐,避免压坏了他,孟焰翻身侧躺在旁。
室内恢复一片静谧,乔宝儿缩了缩身子,挪离肌肤之间的相触,无言地排斥和厌恶......
等了又等,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判断主子已经熟睡,乔宝儿悄悄地滑下床,穿回一身衣裳。
瞥了一眼床上的主子,愈来愈难掩讨厌的情绪涨满胸口。
心脏发疼着,他揪紧衣襟,转身逃回阴暗的角落,疲惫的身躯抵靠冰冷的墙面,泛白的脸庞滑落一道湿意,敛下眼,他试着让自己入睡。
「叩!」
两指弹了一锭碎银至小家伙的脚边,孟焰居高临下地打赏──银两能挑起人性贪婪的本色。
乔宝儿眨了眨沉重的眼睫,一道光蜇得眼睛刺痛。
拾起碎银,连同一份耻辱收入口袋。他沿着墙面爬起身来,僵硬的四肢发麻,一路走都走不稳。
日复一日的伺候琐碎,主子鲜少说话,而他也总是安静无声。
提水擦拭窗棂,小心翼翼地避开贵重摆饰,主子虽无发号施令,他仍须主动做好分内工作。挣钱,并不容易。
令人嫌弃,只因是条阉狗。
主子只稍显露出睥睨的神色,他重创过的心灵难以负荷;会心悸、害怕......活在恐惧下的生活令脸上的神色失去光彩和笑容。
抬不起头来面对府中的众人,留给别人的印象仅于一道畏缩的小身影,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拿了东西就走,想避开的是小狗子的盘问、厨子大叔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其它人轻贱的目光。
任小家伙忙进忙出,孟焰头也没抬多瞧一眼,渐渐习惯身边的小身影晃动,比起贴身护卫黎生来得更亲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