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要还给谁?我拿给他。”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我眼皮子往下耷拉,糟糕,我想睡觉了。
在意识陷入昏睡之前,我听到容嘉衍的声音:“莫良生,你醉得好难看。”
BC。
第一人称(七)
七
阳光,沙滩,美人。
这里是夏威夷群岛,度假圣地,观光游玩的天堂。
简直难以之心,容嘉衍在这里有私人小岛,盖了私人别墅,而且那座小岛是对外开放的,还有原住民!
我捕捉到了随行而来的管家眼中的不屑,顿时把大张的嘴合拢,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但下一刻,我就懒得做戏了。反正容嘉衍不在,我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於是我欢呼了一声,奔向了大海。
我玩得很开心,游泳、划船、水上摩托车、汽艇、滑翔伞、沙滩排球……午餐是沙滩烧烤,晚餐是我自己捕捞上来的新鲜大虾跟鱼。
有钱人真是好啊,真是好啊。
晚上我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著,然後我爬起来,伏在桌子上开始奋力地写“为了生活更美好所以我要做的几件事”。
出国旅行的理想已经完成,但是来的是美国而非宅男的梦想之国日本,所以下一次绝对要争取到去日本玩儿。
可惜来的是夏威夷,我偏爱观光古代建筑,说起来我原本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建筑师来著……结果最後成为了网络部的技术人员美工。
对了,我还缺少一部照相机,从来都是拿手机拍照,像素又不高,有部能拍摄清晰并且功能齐全的相机,那真是太好了。
然後还有……
我停止了书写,按著眉心,最终还是把那张纸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我去浴室洗脸,我该清醒清醒。
镜子的那个人眉目极淡,褐色的眸子,似乎云淡风轻,然而眼中的喜色清晰可见。我往後退了两步,手掌贴上镜面,叹息。
“莫良生莫良生,你怎可得意忘形?你哪里来的自信如此得意忘形?”
苦笑一声。
“糖衣炮弹,真是够腐蚀人的。你看,你就要失去理智。你现在还未习惯,但是不久之後你将无法想象穿著粗布衣服,再度为了一日三餐打拼。”
声音渐渐低沈。
“终有一日,你会没有自我。”
人总是太过於习惯的生物,太过於习惯安逸的生物。
容嘉衍在第二日夜幕不曾降临之时到来。
那时夕阳漫天,映照著海面波光粼粼。那景色十分漂亮,但是我知道没有一会儿,那些就会全部被黑暗所笼罩,变得冰冷。
容嘉衍正式著装,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家夥长得实在是出众。黑色的西装,头发不太服帖,那眼睛那眉毛还有那嘴唇,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梦幻且不真实。
我想,那一天,那一刻,我们都被蛊惑了。
他朝我走近,我心跳居然加速了,我手足无措地等著他靠近。
然後,我被他拥入怀中。
我甚至觉得,在拥抱的瞬间,我跟他都因为这亲密的接触而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你玩的很开心?”
“嗯。”
他不说话了,专心致志与我拥抱。
我傻了般,居然反手抱住了他。
他嘴唇凑近时,我看到他眼睛里闪烁过一丝的疑惑,然後他勾起嘴角笑了,他覆上了我的嘴唇,撬开然後进攻掠夺。
他的嘴唇极薄,凉凉的,很快就炙热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应他,可是当我稍微清醒时,我发觉我的手臂已经环上了他的脖子,他的手指插在我的头发里,捧著我脸,我们面对面,对视著,激烈地接吻。
当下,我决定了,我喜欢容嘉衍的吻。虽然,那充满了掠夺、入侵、霸道等等等等的单方面强烈昭示自己存在的意味,但是那不妨碍我喜欢。
我们喘息著,我的额头碰到他的额头,我浑身发热发软,亲吻是比做爱更让人兴奋的玩意儿。我问他:“现在回去,然後继续?”我没有忘记我们还在户外。
容嘉衍用他的下体撞击我,难以置信他已经在状态里了,“心急的小混蛋。”
我白他一眼,“下流的混蛋。”
他的手指从我的背心下摆伸进去,色情地来回地耐心地抚摸我的腰,还在我耳後舔来舔去。
这个下流的混蛋,明明知道那里是我的敏感点!
我愤恨,抓著他急匆匆地往房间里赶。
容嘉衍故意慢悠悠,拖著步子。
我恼怒,用力地拖,拽。
容嘉衍这个小气鬼小心眼腹黑男,居然因为的一句话而报复我,真是──我爽快地放弃他,用力地踩著步子,自己往房里走了。
哼。
你不来跟老子解决,老子还不会自己解决麽。
有句话叫做右手万能!
那时的我并未料到我在浴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之时,容嘉衍会大大咧咧地闯进来,我正好快要到顶点,差点被他吓回去。我超不满的,一把扯下毛巾盖住,当然没能喊出“出去”这样的驱逐词。
容嘉衍的眼睛变得很深,然後我倒霉了。
从浴室,浴缸,浴室地板,然後到床上,最後被压在墙上。这个混蛋体力好得惊人,他动作时完全没有语言,倒也不可曾克制,完全的激烈,毫不顾忌。
我求饶了许多次,最後嗓子都哑了,还晕了过去。
我觉得我简直惨不忍睹,然後想,为什麽已经经过了这麽多次的惨不忍睹,我还是没办法适应。
容嘉衍他对著昏过去的我居然也有极大的兴趣,我真是不知道该怎麽评价他。
实际上,那时我心里是有许多的欢喜的。
被人需要。被人渴求。被细致地对待。尤其,那个人,我对他已经心生好感。那是最糟糕的事情。可是在那时,我只觉得愉快。
三天两夜,我总记得那三天两夜。
容嘉衍是惯常毒舌的,而且还下流,基本上除了想要做,做,干脆点做,不干脆地做,没有别的信息透露出来。
我们之前的对话也不太多,似乎他有询问,我也就回答了。
聊的都是家常的琐事,我简直不能相信容嘉衍居然会对这些感兴趣,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他并不经常在,自个儿去游泳,处理事务,空闲时就像逗弄小狗一般,陪著我玩会儿。
我们在第四天的时候回的国,在路上遭遇了枪击。
路是事先开了道的,容嘉衍选了半夜的飞机,到达的时候清晨,没什麽人。下飞机就有一群车队,我没有跟他一辆车,因为容嘉衍有事要办。
我坐的那辆车,全员都被劫持带走了。
BC。
第一人称(八)
八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是本身又固执又觉得拥有自己的一个世界,总会有那麽斜斜得意自满,顺便的自以为是。
我以为我能掌控属於我的一切,毕竟如我不可能去掌控其他的一切,但自己的事务总归是能够的。
然而,现实是我太容易得意忘形,失去防范的意志力。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都忘记了,我隶属於容嘉衍这个事实。他控制著我的生活,捏著我命脉,掌握我的一切。他这麽以为,然而,我在其下过得如同生活里没有他。我犯了极大的错误。
在回程的飞机上,容嘉衍突然跟我说:“莫良生,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我挑眉,“我们不是正在做著生意?”
他不以为忤,带了淡淡的笑意,“相信我,你不会太吃亏。”
“金钱?”我反问。
“是。”他坦然。
我说不清楚当时我听到这个回答时的感受,脑袋充血,又或者气到耳鸣了。
我真想说,我从来没缺过钱,我有工作我能养活我自己,我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不关我的事情。但是我忍下了,容嘉衍明显表情不太好看。我的脸色也一团糟糕,如果这个时候有什麽话出了口,场面不可收拾,最後惨的还是我。最开始我就已经将尊严丢弃,因为怕痛怕麻烦,现在又何必将那个已经丢弃掉的东西捡回来。
“什麽生意?”我咬著牙,挤出这样一句话。
“等下,可能会有一点小状况。不过,我相信你能够应付。”容嘉衍点到为止。
“不可能给我机会选择是吧?”我终是忍不住出言反讽。
“莫良生,你从来都是聪明人。”
我扭头看向窗外,碧蓝天空,然後问他要了一杯热牛奶,便不再说话。
回程的坐车安排是容嘉衍的人,容嘉衍没有说什麽让那人安排,我不发一言直接上车,那时的我还没想到,那便是已经是开始了。
我被蒙上了眼睛,单独地带到了一间房里,我能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不怀好意。
“放心,莫先生,我们是文明人,不过是想向容嘉衍讨要点东西,在目的没达成之前就只好先委屈莫先生了。”
那个声音,让我想到了蛇,冰冷的表面滑过背脊,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我一定乖乖合作。”然後,我的嘴巴被紧紧地贴住了。
凭感觉,我也许是坐在椅子上,四周都是空的,仿佛一座孤岛。
後来,我脱了险,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时,仿佛才回神过来一样,噩梦不停。许多种的假设,比如,最後容嘉衍没有来救我;比如,最开始我惊慌失措导致了一些不可挽回的後果;又比如,那些人都不是吃素的都想要见点血……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曾经那麽镇定地面对著那麽多的枪口,还试图逃跑。
我被要求只能坐在那张凳子上,我睡著了,结果从凳子上跌落,顿时就有子弹打在我的腿侧。我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我支吾地表示要方便的要求都被驳回。
时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如分秒般移动的。
最开始,那人还在我耳力所及的范围内与容嘉衍进行交涉,我听到电话里容嘉衍的声音慵懒轻慢,不疾不徐。这边的答复也同样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被打乱阵脚。
我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他们以我为商品在那里高来高去,後来我没了心情,焦躁渐渐袭击了我。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事,没有事,没有事。你慌了就会出事,你不能慌。我不得不承认,当人被要求在一个地方,一直不见天日,绝望会如影相随。
後来,那些人推搡著我上路,揍一顿还不解气,也不管我能不能走拖著就走。一开始还在车上,後来入了山,开始走山路,我就成了一个包袱。
“这个家夥是我们的挡箭牌,你们谁也不想被容嘉衍撕碎了吧。”
有人啐了一声,爆了句粗口,“我非得杀了这狗娘养的不可。”
这两句话直接导致了我逃跑念头的滋生,尤其,那时我已经被解开了蒙住眼睛的布条,手是绑在身後,嘴巴依旧不能言,但已经给我食物的情况下了。
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些人动不动就拿我脚边还有脸颊边当靶子射击。心跳在瞬间就可以暴涨到一百五十以上,子弹的轨迹总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脸颊上多了好几道伤,手臂跟大腿也是。
我想,他们中有人会要了我命,我看到了杀气在眼中蔓延。
容嘉衍在我醒来後来看过我一次,我歇斯底里地朝他扔出床头的花瓶,大喊大叫:“你他妈的混蛋给老子滚蛋!滚!”
他当然没听我的话,那朝他飞过去的花瓶也被他的保镖挡下。他戴著黑色墨镜,我完全不知道他什麽表情。
可是我管不了,我控制不了,我扔了房间里能扔的东西,最终喘著粗气撑住床恶狠狠地用眼光试图杀死容嘉衍。
他妈的混蛋他想我死吗?那麽轻描淡写地说有一个交易,我根本没得选择,我只能任他摆布,我恨他。这个人,突然闯到我的生活,然後将一切全部颠覆还不够,现在还要给他献出我的命来。
我闭上眼睛就是那一日,我跑了,我在丛林里跑了。他们追过来了,容嘉衍也追过来了。他们的枪对著我呢,他还笑著,仿佛天下都在他手一样,下了死令。
我他娘的为了这个魔鬼一条腿就那麽瘸了。
他娘的枪打中了我的腿让我跌倒了然後他杀了拿枪指著我的那个混蛋!
他娘的拿我的腿换了我的命。
但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他。
我恨透了他。
我猜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难看,我回想起这一段,眼前都是一整片的红,血一样地蔓延覆盖整个天地。
他还说:“莫良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你想要什麽?”
“你他妈的去死。”
“我可不能死,我死了谁来实现你的愿望?莫良生,告诉我你的愿望。”他笑容似魔鬼。
他是真的魔鬼。
“我要回去。”我撒泼够了,我太累了,但是我不能睡著,我一睡觉我就会梦见这一段。那个拿枪指著我的混蛋脑袋被开了花,血还有脑浆喷了我一头一脸。妈的,那是地狱。我恨地狱。我是好人,从头到尾的好人,是要上天堂的。
“容嘉衍,你让我回去。”
BC.
第一人称(九)
九
安雅来看我,著急得很,像个火车头一样地闯进来,居然没有护士拦著她。她一双眼睛利得很,上上下下扫了一通,然後坐在床边自顾地倒了水喝。
她越是一言不发,我就越觉得可怕。
等她缓过气来,我可就惨了,於是我狗腿地赶紧递上果汁,还有蛋糕点心。
她毫不客气,但是东西是接过去了没动,她问:“你小子咋回事?”顿了一顿,“头等病房你小子住得起不?有冤大头啊?还有,通知我的那个家夥是谁?”她看著我,洗耳恭听。
我苦笑,“有冤大头,这伤还是他害的呢。”
我猜得到是容嘉衍通知她的,但是我不知道容嘉衍跟她说了什麽,完全不敢多说话。安雅是个敏锐的主,还特别小心眼爱护短。
“没了?”
“有。右腿不成了。其他的擦伤没什麽大碍。”
“对方打算赔多少?”
“……还没说到那份上呢。”
她语重心长,“起码十万这个数,你一条腿。对方既然让你住头等病房,这个数想必也不会舍不得给。先拿了钱稳妥。”
我只有称是。
她总算不再板著一张脸,“你这样以後可怎麽办哪,十万块,连栋房子都买不起,还有工作之类的……两条腿健全的人到处都是……”她终究忍不住叹息,“不然你来帮我?”
“你们杂志社换血了?”
我感激安雅。从认识她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家夥是什麽样的人。别看她好像威严,好像精明,实际上遇到朋友就是一软团子。十分爱操心,朋友的事情到了她这里基本上就成了她的事情。但是,别人给她添麻烦她无所谓就算了,我不想让她为难。
“算是吧。”她轻描淡写。
我转移话题,“你瞅我这样,还得在这里躺上一个月半个月的长骨头呢。”
“要我给你带点什麽不?书?还是你的小本?或者PSP?”
“谢谢你,安雅。我大概要花点时间做做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