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跟同事们开着玩笑，和每个人碰杯，接受着千篇一律的毫无意义的祝福。转了大半圈，他终于来到然的身边。

然站起身，端起酒杯，脸上勉强挂着算是微笑的表情，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垂下眼只是很快地跟他碰了一下杯，将酒一仰而尽后就坐下了。

【第八章】

然匆匆回到家，一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
群轮休在家里呆着，见到然的举动有些惊讶，他忍不住问：「然，你在干什么？」

然像是才发现群的存在似的，他停下了收拾东西， 「我......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别的地方？」

「我想去旅行。」然没有看向群。
「去哪？」
「不知道。」
「现在就走？」
「嗯。」

「干嘛要这么急？」

然不语。
群似乎明白了什么，黯然道：「那我呢？」

沉默了一会儿，然低着头，「对不起......」
群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悲，「早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的，可我还是--」
「群。」然抓住他的双肩， 「你别这样，是我的错。」
群定定地看着他，幽幽地开口：「然，你变了，以前你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然抱住群，不想再看他悲绝的脸，「对不起。」

群闭上了眼睛，也伸出手轻轻地抱住然，「让我再这样抱你一会儿，好么？」

当天晚上，昊的母亲病情突然恶化，昊去医院陪床了。清和肖本来说要陪他，被昊婉拒了。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肖的家。

清先去卸了妆，换了衣服，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长吁了一口气，「今天可累死我了。」

肖没答腔，似乎在想什么。
「喂，你怎么了？」清问。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昊结婚。」 肖突然开口。

清一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为了帮昊？」肖挑起眉，「我知道那只是借口。你从不干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

清两手抱在胸前，头一歪，「我干嘛一定要告诉你？」
肖直直地盯着她，「我是关心你。」

有时候觉得清和群还真是挺像的--就脾气的倔强程度而言。不过，相比之下，清更自我、更理智一些。
「关心我？」清自嘲地笑笑，「我不值得你关心。当初我扔下你跟别人走，现在被人甩了厚着脸皮回来，是我活该。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谢了，别再关心我了，我过意不去。」

「你只是被人骗了，那又不是你的错--」
「别把我说得那么惨。」清笑。
「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决定跟昊结婚。」肖不死心。
「啧，你就这么想知道？」
「没错。」肖坚定地点一下头。

清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真是，那就告诉你好了，反正我和昊已经结完婚了--」
「不是还没登记么？」肖很不识相地冒出一句。

一语点醒梦中人。

清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连这个给忘了。谢谢提醒。那这样吧，等我们过几天补全了手续再告诉你吧。」

「喂喂喂，你刚才明明说要告诉我了。」肖抗议。
「是啊，不过延迟几天而已。」
「我现在就想知道。」

「着什么急啊。又不是不告诉你。」

「我当然着急了--」他就是不想等他们俩办齐了手续才要现在就知道啊！啧，早知道清会改变主意他就不多嘴了。真他么笨！肖真想自个儿给自个儿一个嘴巴。

「等会儿，好象有人敲门。」清冲他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咚、咚、咚」敲得很轻。
「不是有门铃么？」清一边咕哝着，一边起身去开门。
肖突然想起来只有群在忘了带钥匙的时候才会这样敲门。
「等等，还是我来吧。」肖急忙也站起来抢着要去开门。
「哎？」清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把。
「等一下！」肖大喊着冲过去挤到了清的前面，一个刹车不及撞到了清。
清有点莫名其妙，「喂，你干什么？」
肖已经把门打开了，果然，门口站着群，手里还拎着个箱子。
群看见他们两个的样子好象有点惊讶，「领班，你不是今天结婚么？」
「诶，群，是你啊。」清把挡着她视线的障碍物--肖拔拉到一边，微笑着说：「出了点事，所以我还是回来住了。怎么，你找我有事？」群是她唯一一个告知了要结婚的人，因为虽然相处得不是太久，但她觉得群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上班的时候也很照顾她的身体。

「嗯......」群支吾了一会儿，像是没想到清会这么问，最后终于说，「那个......我想辞职，你能明天帮我跟经理说一声吗？」

清有些惊讶，「你要辞职？为什么？」
「有些个人的原因。」群低下头。
「哦......」清没再接着问，「那你的工资怎么办？」

「你帮我拿着吧。」
「你现在就要走么？」清看见他的箱子。
「嗯。」

「还回来吗？」
「不知道......」
清一脸严肃，似乎在想着什么。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走了。」群说完就要走。

清一把拉住他，「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转身进屋去了。

群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承受着肖锐利的视线，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真的要走？」肖终于出声。

群点点头。
「去哪？」
「还没想好。」

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清回来了，她拉起群的手，塞了些钱给他，「这五百块钱你拿着，就当是你这个月挣的工资。」

「这--」群想要推脱。
「你就拿着吧。」肖忽然开口。

清看肖一眼，「对，你就拿着吧，会用得上的。」

群只好收下了，「谢谢。那我走了。」

清对他笑笑，什么都没说。
群走了。

清随手要关上门，突然肖拦住她，「我去送送他。」

清楞了一下，肖已经跑下楼去了。

「群。」肖追上他。

群回过头，看着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肖觉得乱乱的，先是这场让他察觉到自己对清余情未了的婚礼，现在群又突然说要走。
群别开头不语。

肖忿忿地，「又是然那个--」「混蛋」两个字硬生生地被肖憋回了肚子里，因为群明显地变了脸色。

「什么都别说了。」群强作镇定，「谢谢你照顾了我那么长时间。」

「一定要走吗？干嘛不留下来？」肖有些不舍。

「已经没有理由让我留下来了。」
「是吗......」显然他不够群留下来的理由，有些无奈地，肖换了个话题，「那个，关于清，我想你应该知道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吧。」清最近又吐了两次，脸色一直也不是太好，肖很担心，偏偏清就是什么也不说。

「她不告诉你吗？」
「死活都不说。」肖想起来就不爽。

群轻轻地笑了，「是吗？」
「你知道吧？」
「嗯......」群有些为难，「我答应过她不跟别人说的。」
「啧。」肖挠挠头，「那你总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吧？」
「我陪她一起去的医院。」
「很严重的病吗？」肖急切地问。

「应该......不算吧。」

「哦......」肖松了一口气，他对群笑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有机会的话就回来看看。我想我是不会搬家了。」

「嗯。」群也笑了笑，就转身消失于夜色中了。

肖叹口气，开始往回走。
群到底要为情所苦到什么时候？不会就这么一条路走到黑了吧？啧，偏偏那个叫什么然的还是个无情的混蛋，他到底要伤群几次才甘心？昊他不要，群他也不要，他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那是别人的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先把清的事搞定再说吧。
肖推门进屋。

「你什么时候认识群的？」清劈头就问。
「上次我碰上他送你回来。」肖决定瞒着清关于群的事。

清脸色变了变。

肖继续说着：「我已经知道他陪你去医院看病的事了，你就不用再瞒着我了。」

「这么说群都跟你说了？」清沉着脸。

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他今天憋在心里了一天的话：「没错，不管怎样，清，我想娶你。」
肖的意思是：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我都愿意娶你。
可清的解释为：不管这是谁的孩子，我都愿意帮你。
清有些忍无可忍，「结婚？这又不是你的孩子！」
「就算--」肖的声音戛然而止，如五雷轰顶，「等等，你说孩子--」

「没错，我说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有孩子了？！」

清终于发现到肖的异样，「你不是已经知道--」

「是谁的！」肖大吼，他已心乱如麻，「是昊的？所以你才跟他结婚？」

「你疯啦？我怎么会跟昊有孩子！」

「那是--那个骗了你的混蛋的？」

清不语。
「你是为了这个孩子才跟昊结婚的？」肖突然明白了。

「没错，我要给他（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清仰起头大声说。
「那我呢？我不行么？」肖有些急了。

「你？」清低下头，「我已经欠你太多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你也不用可怜我。」

「我怎么会是可怜你？刚才我还不知道你怀孕了的时候就要你嫁给我了啊！」

「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决定和昊结婚了。」

肖知道清的倔脾气只要一上来，就是十头牛也拽不动，干脆也不跟她抬杠了，转而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清乖乖就范。

然坐在一家快餐店里吃着晚饭。已经是快打烊的时间了，店里只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人。

然出来已经有一个月了，没正经做什么事，只是到处走走看看，大概转了五六个城市了。他没什么钱，所以也只是随便逛逛街，偶尔品品当地的小吃而已。至于所谓的名胜古迹、旅游景点之类倒是一个也没去，至多也就是在门口看了两眼。然对人太多的地方兴趣缺缺。

然是今天傍晚才到这个城市的，由于找住处花费了太多的时间，都到了这个时候才顾得上吃饭。基本上吃完了的时候，然靠在椅背上打量起四周。

然的斜对面坐着一个男的，看起来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长得很干净。然在打量那个人的同时，那个男的也在打量他。于是，然明白，这个男的也是gay。

然在外面也算是混过些日子，是不是圈里的人，一看便知。眼神--圈里的人看男人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带着渴望的眼神--一种因苦苦压抑而极度饥渴的眼神。正常男人是不会对这种眼神产生共鸣的。这就好象发情期的动物通过体外激素传送讯号一样，对这种眼神的敏感大概也是身为gay的一种本能吧。

当然，这种眼神只有因没有固定伴侣而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的人才会有--这就跟结了婚而又急于想搞婚外恋的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时的眼神差不多。而眼前这个男人有的就是这种眼神--也就是说，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他现在很想找个人大干一场。

跟那个男人的眼神只稍稍接触了一下，然就低下了头不再看了。他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才出来的。如果要做的话，跟群做就好了，何必跑这么老远，还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想起他突然出走的原因，然就有些郁闷。那天在昊的婚礼上，昊向他敬酒的时候，他本来是想笑着说一声恭喜的，但，当他端起酒杯看着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就连那短短的两个字--那个对任何人而言都毫无意义的祝福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只是最终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他说不出口！

那时然的心里就乱了，他竟然也会乱了。所以，他匆匆地离开了--离开了那场令他混乱的婚礼，离开了那个令他无措的人，离开了那令他不安的一切--丢下了群，再一次。

他负了群，这已是无可挽回的了。当时，他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心只想离开。
可他现在又得到了什么呢？暂时的宁静吗？至多如此吧。他只是尽量不去想--他不愿去想。
眼角的余光告诉他，那个男人朝他走过来了--在他对面坐下了。

「嗨，你好。」那个男人微笑着说，「我叫吴，你呢？」
「然。」相对于吴的热情，然显得有些冷淡。
其实他不必说真名的，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只是，他不喜欢说谎，尤其是对陌生人说谎，那毫无意义。没意义的事他没兴趣干。

这个叫吴的男人继续谄媚地笑着，「然？真是个好名字。」

这种程度的搭讪，然连腔都懒得接。

吴笑得有些尴尬，「这里快关门了，咱们换个地方聊怎么样？」随即紧紧地盯着然。

然很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他点头就表示他同意了，接下来他们就要找个地方一起去发泄；如果他拒绝就表示这个男人今夜要再去找别人或者孤枕而眠也许睡之前还会想着某个男人自慰几次。

距离上一次一夜情有多长时间了？两年？三年？还是更长？然记不清了。总之，是很久了，久得然已经快忘了那种感觉。他自己也有一个月没做了，自从出来以后就没这个心情了，连自慰都没有。

何不--偶一为之？
然再次打量这个男人。其实他也不错--就一夜情的对象而言。

于是，禀着不拒绝的原则，然很轻浮地应了句：「好啊。」
就见这个男人的脸立刻就发光了，兴奋得说起话来都有点结巴了：「那、那我们走、走吧。」

看来他是真的很久都没做过了。

忽然间然觉得有点后悔，不过......算了，就当他做了件好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两人相偕而出。

【第九章】
半年后的一个傍晚，然回家了。

钱差不多用完了，他也走得累了。
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吧。这半年，他究竟干了什么？然自问，却没有答案。

他不是因为想要旅行才出来的，他是被逼无奈。这半年他的确走了不少地方
，见识了不少人、事和风土人情--也就是这样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似乎不是。

旅行，听起来似乎不错，也确实不是很没意思，但，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似乎一切都无聊。他尽量让自己去投入一些，那样就会觉得有意思吧--有的时候做到了，有的时候没有。

他试图让自己忘记什么，他做到了，但，只是暂时。
当他回来的时候，他那试图忘记的一切又涌上心头。也许，是他心底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吧。
为什么，感觉他在重复着什么。

重复着他也曾经犯过的错吗？
难道，他又做错了？

然伫立在家门前，迟迟没有进去。
忽然，然的背后响起一个低哑的声音「然？」然后是一股酒气，然后他被人抱住了。
那一刻，就在那个怀抱里，然突然明白了他到底是为何而出走，又是为何而归。

但，已经晚了吧。

「昊，放手，你喝醉了。」然淡淡地说，却幷没有去掰开他的手。

昊抱得更用力了，「如果醉了就能见到你，我不要清醒。」

考虑到虽然这里没什么人经过而且天又黑了但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有点不大好，然想掏出钥匙先把门开了进去再说。没想到昊就这样吻上了他，而且还是死不松口的那种。

然被吻得有些透不过气，这还好说，问题是昊吻得他们俩都有点欲火焚身了。

昊是已经醉了，他可没有，要做他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在大门口做就不怎么样了。

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外加一点理智闪躲着昊的攻击打开了门。才刚打开就被昊压在了地板上，然在倒地的那一瞬间眼疾脚快地踹上了门。

呼，然才松了一口气，昊就已经开始对他上下其手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身体好象格外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