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细微的声音几不可闻,手中的剑落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会奇怪这床上为什么是我吗?」萧白风轻轻抚摸着林典的后背,「还是在害怕亲手误杀了我?」
林典缩着身体,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今夜他要动手,对你而言,或许也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了吧!」
林典猛然抬起头,厉声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多宝公公不肯告诉我,父皇也从来不说。」萧白风轻叹了一声,「所有的事情只有你一人背负,想要你一生的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理……更何况,我也不能让人杀了我的父亲。就算我再怎么在意你,也没办法保护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吧!」
林典握紧了拳头。
「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早告诉过你,我们之间绝无可能。I
「是我父皇杀了你的父亲吗?」萧白风抬起了林典的下巴,「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林典挣脱开,将脸扭到一边。
「为什么不看我?」
「你!」
萧白风突然将林典压在床上,狠狠地吻了下去。林典大惊,使足力气挣扎,萧白风却像钉在他身上一样,怎么也推不开。
双唇被狠狠地蹂躏着,满脸都是他的气息。
「你疯了吗!」在双唇被释放的间隙,林典气极地骂道,「你快点放开我!」
「不放!」萧白风在他的上方注视着他,「我若一放你就会永远消失在我的面前。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
「我可是想刺杀你父皇的刺客!」林典咬着牙,不甘地瞪视着他。
「可是未遂!」
「虽然未遂,其心可诛!」
「若是为了报父仇,其情可悯!」
「你根本什么都还不知道!」
「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你慢慢说给我听!」
「我若不说呢?」
「那我就磨着你,跟你耗一辈子!」
黑暗中那过于认真的眼神,让林典无法直视。只能恨恨地说:「你真是无赖!」
「我只是不想对自己说谎。」
「疯子!」林典的声音有些软化。
「那我们一起疯吧。」过于温柔的声音让他深藏在心底的一角开始崩塌。
「你……别再痴人说梦……我们,绝无可能。」
「为什么总是急着否认?」萧白风凝视着身下的林典,「你是怕心里有了我,会让你下不了手?还是在怕得了手之后无法再面对我?」
「你住口!」林典懊恼地咬着唇,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那就用别的方法让我住口吧!」
林典倏地转头看他,气懊地嘟着嘴,然后猛地拉他下来,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双唇。
没有温柔的爱抚,而是如同困兽般相互撕咬。强硬的舌撬开唇齿,使力地搅弄舌根,仿佛要将对方吞噬一样的急切、饥渴。口中很快泛出了血腥的味道,却只能让他们的更加投入,谁也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互相撕咬着的两人衣衫凌乱着,手脚纠缠在一起,粗暴的接吻渐渐平息下来,身体的温度却升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头发早已散落开来,被压在下面的林典用湿濡的眼神看着伏在自己身上喘息着的萧白风,衣襟早被拉开,露出坚韧的胸膛和蜜色的肌肤。萧白风俯下身,舌尖舔着锁骨上的凹陷之处。从未有过的激战之中,林典不由自主地圈住萧白风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舌尖在皮肤上留下泛着水光的印迹,在床头昏暗的夜明珠夜光映照下散发着莹莹的色泽。
口中发出的苦闷声音在帏幕所遮挡的隐秘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唇中溢出的声音,耳根如着了火一般地发着热,热得让他的胸口也隐隐疼痛起来。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双唇离开身下那具火热的身体,萧白风看着林典泛着红晕的双颊和泛着水光的双眸苦笑了一声。伸手抚摸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颊,用指腹抹去自己留在他微微红肿的双唇上的印迹,萧白风轻轻叹了一声。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手足酥软还没有从亲昵的余韵中清醒过来的林典,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萧白风话中的意义,不觉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只是那急剧起伏的胸膛和湿润的眼角让他的怒意染上了浓浓的色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无异于向萧白风本已强力压抑的火堆里加了一把干柴。
萧白风手抚着额头,无奈地发出苦恼的叹息。
「你想怎么办?」调匀了自己的气息,林典懊恼地拉起自己散开的衣襟,抓起刚才落在床边的剑,「我绝不会罢手的……如果你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我打定的主意,从来也没改变过。」萧白风坐在林典的身边,低声地说,「我不会给你得手的机会!」
「别逼我对你下手!」
「逼我下手的不是你吗?」萧白风伸手摸了一把林典散乱的头发,「你似乎是吃定了我不会对你怎样,所以才这么嚣张的吧。」
林典别过头,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皱起了双眉。萧白风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将所有的人握在掌心中恣意玩弄。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用心,所以才特地让自己来当影卫,以便控制的。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便如同一根尖刺卡在他的咽喉,让他极不舒服。
心脏还在怦怦乱跳着,为刚刚的失态羞愧万分,也气恼万分,林典的脸色忽青忽白,捏紧了手中的宝剑。
「你可以将我交给多宝公公,我保证你此后可以高枕无忧。」打落萧白风摸着自己头发的手,林典说,「如果你想要的是这具身体,你大可以拿去,用不着费这么多心思。」
萧白风还想说什么,帐外的细微声响让他顿时停了声。林典也竖起耳朵,将右手放在了剑柄上。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将身体隐在龙床的两侧。
潜入内殿的声音很轻,那是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有些凌乱,看来是外殿的玄武已经得手,才使得潜入的这两人因为急于得手而有些浮躁。
只是转瞬的工夫,杀气已经穿透帏幕欺了上来。
「咄!咄!」寒风袭面,白色的利器将床帏刺穿,牢牢地钉在了龙榻的中央。那力道之猛,让长仅数寸的薄薄匕首穿透了厚厚的垫褥,直接钉在了檀木的密实床板上。林典不由得想,若方才自己也能狠得下心来用如斯力道,萧白风便是再穿上一层护心甲,胸口上也必会穿出个大洞出来。一思及此,林典便将杀人的目光向另一头的萧白风抛了过去。
床帏一掀,那两个蒙着面的刺客已现身出来确认目标是否已断气。
空荡荡的床铺上只有他们射出的飞刀在夜明珠光的映照下闪着巍巍的寒光,却哪有半个人影?
大惊之下,极富经验的刺客立刻退后,但为时已晚。一左一右,林典和萧白风已倏然出手,既准且狠,完全断去了刺客的退路。白光划过,一道血雾喷散在黄色的幕帐之上,林典的剑已经划开了一人的咽喉。而萧白风的手,正抓在另一人的咽喉之上,喉结碎裂之声一起,刺客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们从小受的训练便是一招取人性命的方法,没有花哨的招势,只有毫不留情的技巧。林典蹲下身,从死者身下搜出信弹,塞入自己的腰带里。
「既然知道我会来,临川王那边想必你早已安排妥当了。」林典也没看萧白风,自顾自地扒下刺客的黑衣套在自己身上,「我去施放信弹,你这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务必要一网打尽才好,以免日后麻烦。」
「为什么要帮我?」萧白风站在他的身后问。
林典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我想要的只有皇上一个人的命。原本是想借着临川王袭宫的机会暗地动手……不过,若是让我选可以继位的人,怎么样也轮不上临川王。」
「只是这样吗?」萧白风突然笑了起来。
「还能怎么样!」林典有些气恼地看着他,「也对,你比临川王更有用处!」说着,一伸手,将萧白风拎了过来,有些赌气似地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
「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互相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林典清澈的双眼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没有了你,我一定会更加后悔!」沉静地回答了一声,萧白风突然搂住他的腰,用力地吮吸着林典的舌尖,送上浓烈而又燃烧着欲望的吻。
「放手!」林典用手抵在他的胸口上,推拒得却不怎么用力。
「你要小心!」萧白风长叹着用额抵着他的额,「别再做危险的事……别让我担心你……」
「胡说什么!」林典推开萧白风,转身走出床帐围起的小小空间。
刚踏步出来,林典就看见玄武正站在外面,涨红着脸尴尬地低着头。
「进来了多久?」
「跟着那两人,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我也进来了!」
林典双颊火热着咬住了下唇。
「你、你……听见了?」
「呃,我不知道……」玄武目光游移着,很不自然地别过头,「不过那好像是青龙的声音。」
林典沉默了片刻,身后传来了萧白风的声音。
「玄武,你护着他,你们小心些!」
「是!」
林典没有回头,直接走出殿外。
玄武向萧白风行了个礼,也匆匆跟了出去。
「您就这么放了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如鬼魅一般飘荡在空空的内殿,萧白风吓了一大跳,回过头,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公公,您这么突然出声,可是要吓出人命来的!」
多宝站在龙床的前面,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萧白风走到龙床前坐下,拿眼偷瞄了一下多宝公公的脸,依旧是眼观鼻,口问心的模样,想想刚刚自己和林典的纠缠未知是否进了他的眼,脸上不觉得有些燥热。
「殿下,您应该问我何时出来的。」多宝公公抬起眼,脸上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说道,「老奴要守着皇上,今儿晚上,咱可根本没出过这个殿门。」
冷汗渗了出来,萧白风强笑了一声,四周看了看:「我可是看着你把父皇扶走的……」
「若我跟皇上出了这个殿门,怎能保证临川王爷和皇后娘娘得不到半点消息?」
萧白风的脸顿时白了。
「你不会是说……」
「没错!」多宝很干脆地点头,肯定了让他心惊胆战的猜测,「皇上也在这里!」
那么方才林典举剑行刺,自己又跟他在床上纠缠了半天,两人之间的对话可不全落在了父皇和多宝的耳中?
「白风,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低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萧白风心里一沉,果然看见一脸病容的父亲从床边立橱的门后现身出来。虽然形容清减,但声音沉稳,步态从容,哪里有半点中风的病状。
「父皇?」
萧白风心念急转,想为林典辩白几句,却又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毕竟,刚刚床上躺的若非是自己,皇上再有几条命也都会被林典取走。自己对林典的表白想必这两人也听得真切,若说不是为了私心,谁也不会相信。没办法找藉口,在这个当下,也只有实话实说了。
萧白风立刻跪在皇帝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林典刺驾的确罪该万死,但是儿臣求父皇,别杀他!」
多宝扶着皇帝坐在了龙榻上,看着最像自己,也是自己最信任的皇子,他不觉皱起了双眉。
「朕从来不知你有这种喜好……」
萧白风斟酌了一下,回答道:「父皇,他是儿臣非常重要的人。」
「比你父皇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那不一样!」萧白风抬起了头,向前膝行几步:「儿臣可以保证不会再给他机会接近父皇,您不会有危险。但是如果他死了,那么世上的一切对儿臣来说都不再有意义。或许别人无法理解,但是父皇您一定明白那种感觉。」
皇帝苦笑了一声,抬手摸着萧白风的头发:「这么大的帽子扣在父皇头上……你戳着父皇的痛处,无非就是想逼朕放过他。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他,可是个男人。」
「这点,儿臣比谁都清楚。」萧白风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没办法,谁让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呢。您常说儿子像您,这种认死理的方面,儿臣还真是像您呢。」
皇帝也不由得笑了。
「说的是……从小你喜欢的东西就跟别的皇儿不同……若是男宠,前朝也多有先例。只是怕你的性子,不会将他只当做男宠。到时候朝中会流言四起,怨声不绝了。」
「儿臣会让他们闭嘴的。」萧白风轻松地说,完全没当回事。
「等皇后和临川王的事儿了结了,朕要见见他。」
「陛下,那不妥吧!」多宝在一边插话。
「他是红绮的孩子,」皇帝的视线投向黑暗的深处,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红绮在这世上留下的,就只有衍城和他这两个骨血了呢。他那般恨朕也是应当。毕竟是朕,抢走了他的母亲。」
「陛下,这孩子已经不是当年柔弱的童子,以他现在的身手,这宫内只怕没有几人可以拦得住他了。陛下三思,林典还是让多宝看着的好。」
窗外,信弹的啸声撕破了夜空,呜呜的声音传得老远,让人心惊肉跳。
皇帝没说什么话,只是坐在床上独自出神。
「林典似乎已经成功了。」多宝的唇角泛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陛下,咱们只要等着临川王带人冲进来就大功告成了。」
皇帝苦笑了一声,脸上满是疲惫。
「还要费心设计自己的亲生儿子,朕这个父亲当得可真是失败。」
「陛下不用太伤心,临川王之所以会到今天,多是皇后和国舅们野心之下的撺掇,跟他们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就会被野心蒙糊了眼睛。」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有十数个人闯入的样子。多宝冷笑了一声,快速隐去了身形。
手执宝剑,意气风发地当先冲入者,自然就是临川王萧奉贤。冲入内殿后,他直奔龙床而来。玉玺一向由皇帝贴身保管,只需从他的身边将玉玺搜出,他临川王便是名正言顺的东琉国新帝。在萧奉贤看来,这已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一切,在他看到床上坐着的人时一下便烟消云散。
「父、父皇?」
萧奉贤着实被吓到了。不甚明亮的内殿中,身着龙袍,端坐在床上怒目而视的,不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由自主地软着腿跪在了地上,看着面色冷峻,神情严厉的皇帝,萧奉贤怎么也想不明白。人,不是应该已经灭了吗?还有,这样的精神气,哪还有半点中风或是昏聩的样子!
「孽畜,你还有脸叫朕吗?」心里一阵痛,皇帝的指尖微微发抖。
「父皇说的哪里话来,儿臣一直挂念着父皇,听说宫里有刺客,所以急忙带剑入内前来保护父皇。」
看皇帝说话干净俐落,萧奉贤隐隐觉得大事不妙。虽然嘴上还在抵赖,但右手已悄悄将剑柄推起,让剑一点点离了鞘。
随着他身后闯入的十数个亲信见临川王跪在地上,而那应该已经一命呜呼的皇上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一时全都蒙了,站在那里手执着各式武器,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