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阑珊 续 流水浮生————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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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郑重地点头:"嗯,母妃昨晚不仅骂了你,还骂我。说我哪儿不好去,偏偏要去狐狸精的地方,以後也是个小狐狸精。"
少年笑了起来,抱著孩子晃了晃:"这话不好,你可不能学会了。"
孩子迷惑地望著他:"谈稹,什麽是狐狸精?"
少年轻捂嘴,低低咳嗽几声:"反正这话不好听,殿下以後也别说。嗯,对了,今天想读什麽书?"
孩子很快转移了心思:"读搜神记,给我读搜神记。"
谈稹微笑著点点头,并不取书,慢悠悠地讲了起来,他自幼在书堆里长大,博闻强记,这些常翻的书籍基本上都能倒背如流。
可惜他今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讲了一小段便觉疲惫,咳嗽忍也忍不住。褚猷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谈稹体弱多病,见他咳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翻身下床,跑到门外将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两名宫女喊进屋内。
香袖心疼主子吃劲,又怕让他躺下後呼吸更加不顺,只得徒劳地替他揉搓著後心。萦桐捧来一杯热茶,小心地喂著少年喝下,眼瞅著长安候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轻声劝道:"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谈稹确实觉得力虚,连绵的咳嗽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软软地陷进枕垫里,微微点了点头,却又重新睁开双眸,望向一旁抓著衣角的孩子:"殿下......过来。"
褚猷走进,闷头玩弄衣角,一语不发。
少年明白他的心思,抚了抚他的脸庞:"殿下,是我自己的身体没用,别担心。好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是自己看书呢,还是和香袖她们玩游戏?"
孩子摇摇头,眼中闪闪转过泪光:"谈稹,你的病不能治好吗?"
少年微微一笑:"能治好......殿下......"
孩子利索地脱了鞋,也不用香袖扶抱,自己使力爬上床,钻进被窝,柔软的小身体靠进谈稹怀中:"我陪你一起休息。"
少年拢住他,笑容温馨和祥,闭上眼,低低地咳了一阵,困倦一层一层涌入四肢百骸,不知不觉间竟静静地睡著了。
好在他睡著後并未咳嗽,香袖与萦桐互望一眼,俱都松了口气,女官低声道:"殿下,小侯爷睡著啦。"
褚猷抬起头,悄悄抽身,懂事地替谈稹拉了拉被子,眼圈却是红红的。
香袖瞧见了,故意逗弄他:"哎哟,怎麽哭了,怕是小侯爷的衣服又给殿下弄湿了。"
小太子没心思说笑,垂下头:"谈稹的病要不要紧?会不会死?"昨晚上母妃说这个痨病鬼总有一日会病死......
萦桐皱眉,香袖撇嘴道:"什麽晦气话!殿下,小侯爷身体虽然不好,但是也没那麽不中用。"
女官仔细地询问:"殿下,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麽不好听的话?"
孩子点点头:"他们说谈稹会......会病死......"聪明地隐去了自己的母亲。
萦桐摇著头,走到床前将他抱起来:"别听那些人瞎说,殿下也瞧见了,小侯爷经常不舒服,可是每次都能痊愈啊!"
褚猷似懂非懂:"那麽,谈稹不会死的对不对?"
香袖不高兴了:"殿下,你别老是说这种晦气话好不好?奴婢听著不高兴。"
孩子瞧瞧她,突然将头埋进萦桐的脖子里,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我害怕......"
不知为何,孩子的话让萦桐莫名感到了几分凉意,瞧瞧床上半坐著熟睡的谈稹,苍白的气色,淡紫的嘴唇......隐隐觉得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快要发生了。
第三十五章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离清明只剩十来天的时间,萦桐和香袖按照惯例开始准备上坟用的纸钱、金箔等一应物事。同时,随著天气的回暖,春日气息愈发浓厚,谈稹的身体也如院中新发的花草幼芽一般有了明显的起色。
自从得到了褚麟的允许,小太子更加频繁地往这边跑,一呆便是大半天,有时甚至磨蹭到夜幕降临,缠搅著用过晚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数数还有四天便是清明,晚来,谈稹带著褚猷吃过饭,小太子犹自不肯离去,谈稹无奈,让萦桐去东宫打了个招呼,只言三更前必会将太子送回去。
谈稹精神一好,便不再在床上呆著,坐在桌前,趁著莲台微晃的烛焰,一笔一划地教褚猷画画。
小孩子握不牢细毫笔,抖抖地,一不小心便画到了衣袖上,待一杆桃枝完成,谈稹不由失笑,小太子浅黄的衣袖满是墨渍,再瞧瞧,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右手雪白的袖口涂得黑漆漆。
褚猷有些沮丧:"画得不好!"
少年摇摇头:"画得很好啊!殿下你瞧,这儿再润润......"
孩子眨巴著大眼睛:"嗯......"
这两人专心致志,并没有发现院外的动静,等香袖张大了嘴巴,萦桐"砰"地一声被人扔进来时,二人方才转过身。
并不是很明亮的夜色,一人白衣如雪缓缓走进屋内,玉冠高束,长发如瀑,容颜姝丽,神情冷淡。
谈稹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这人怎会来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唤道:"凤溶......"
武帝望著他,脸色渐渐回暖,上前靠近,轻轻抚摸少年瘦削的右颊,似乎是吁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少年近乎於痴愣:"你......你怎麽来了?"
凤溶微微一笑,美丽的双眸带上了几分柔情:"我听说你病了,所以赶来瞧瞧你。"
谈稹皱皱眉头:"我......病了......"
武帝叹了口气:"如今看来,我是中计了!难怪......"他转眸瞥了瞥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正惊恐地望著他的萦桐:"这女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瞧见我居然想溜出去报信。"
萦桐被他点了穴,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一双眸子拼命转动,瞧向谈稹时,眼中露出一抹哀求之色。
少年默然半晌,低声道:"她没有错,解开她的穴道吧!"
凤溶似乎很听他的话,抬手隔空点了几点,萦桐猛然扑倒在谈稹面前:"小侯爷,奴婢对不起您,可是,奴婢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她忍耐不住,失声痛哭。
长安侯愣愣地瞧了她半晌,缓缓弯腰,扶住她的肩膀:"萦姑,我没有怪你,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错......"
他抬了抬头:"帝主,陛下这会儿想必已经来了,你这招将计就计使得不错啊!"
武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微闪:"你瞧出来了?难道果真是你与褚麟勾结......"
谈稹拉著萦桐站起身,淡淡道:"我不清楚陛下的打算,只是猜测罢了。想来应是陛下认为你对我还有些情意,故意散布消息,说我病重,想要诱你前来。"那张药方啊......或许正是它,让褚麟胡乱推测,设下了这个陷阱。
"可是,他没有想到,你对我只是逢场作戏......"他低垂了眼眸,脸上有一抹清幽的微笑,萦桐就在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住:"小侯爷。"香袖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他的另一侧胳膊:"小侯爷......"这个忠心的小婢女是最明白谈稹心意的人。
谈稹安抚似地摇了摇头,目注凤溶:"你将计就计,褚麟本不易接近,趁这个机会倒是可以让他自己主动地、毫无防备地来找你,褚麟算计你,反过来你又算计了他,凤溶,与你相比,陛下毕竟还是年轻了些。"
"你虽然并不精通毒蛊,可江湖上人才济济,总有人是这方面的行家,陛下失算了......"
他的话被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谈稹......"
少年垂目,孩子从身後钻了出来,拉住他的手,小脸上有著不解与惊惧。
谈稹突然有些心慌,下意识将孩子拢进自己怀里,凤溶瞧著他的举动,不由冷冷道:"这个孩子......"也不见武帝有什麽大的动作,已欺身上前,一把拨开谈稹紧紧护著孩子的双手,轻而易举地将褚猷拎起,向後一跃,带著小太子回到了原地。
这一下迅速快捷,不仅谈稹未曾来得及反应,左右两名宫女都只觉轻风微拂,转眼间,小太子已在那人的手上拼命挣扎:"谈稹......"
少年变了脸:"凤溶,快将殿下放了。"
武帝没露出什麽特别的表情:"谈稹,你对这个孩子倒是很上心哪!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本座对你并非逢场作戏。不过,既然你一直这麽认为,本座也没必要再讨你的欢心。这个孩子嘛,本座是不放的!"
这话说出来,谈稹反而冷静了几分:"凤溶,朝廷与武林间的事和这个小小的孩子没有关系,你擒他做为人质,不嫌有失身份吗?"
武帝皱了皱眉头,手下不由放松几分,孩子双腿蹬了蹬:"谈稹,你别担心,我不害怕!"
少年微微一笑:"好孩子!"
凤溶忽地笑了起来:"褚麟的儿子居然有这份胆量,好好,本座若是抓了你,岂非显得本座毫无胸襟?罢罢,本座放......"
"放不得!"高亢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房门阴影处,三条身影急急走进,当先者是两名男子,一人温文优雅,另一人眉目俊朗、傲气凌人,在这两人身後的,却是一位柳眉朱唇、身形窃窕的纤秀女子,此时正默默地望著谈稹,眼中尽是担忧。
三人冲著凤溶一揖,卓云舟首先开口:"帝主,褚麟正往此地赶来,这孩子是他唯一的独子,放不得!"
慕清妍撇了撇嘴,没有吱声,宁琛倒是点头附和:"不错,帝主,褚麟行事阴狠,我们此番也不妨与他来个阴的,这个孩子不能放。"
凤溶并未吱声,眼睛却瞧向了谈稹。少年冷静得宛如盘山大石,这一刻,目中闪过一丝坚定,突然探手入怀,武帝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及思索,便见少年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刃。
凤溶心下暗暗吃惊,忍不住脱口问道:"你要做什麽?"
香袖与萦桐脸色大变,双双待要抢回匕首,却终归迟了一步,刀尖险险抵在少年苍白的脖颈间,谈稹微勾嘴角:"这把匕首是当年先帝所赐,自陛下那日来......找过我,我便一直带在身上,想不到,居然有了用处。"他的语气很平静:"凤溶,殿下是在我这儿被你劫持,谈稹护主不力,唯有一死谢罪。"
萦桐的眼泪流了出来,香袖脸色唰白,抖抖地喊道:"小侯爷......"
刀尖向里伸入了几分,血丝顺著皮肤的细纹缓缓流淌,谈稹仍在笑著,笑容中满含了无尽的自嘲之意。
第三十六章
凤溶一动不动,似是被谈稹的行为镇住了,隔会儿眼中怒火一点一点升起,面上倒是平淡如昔:"小侯爷果然不愧为朝廷的重臣,对主子忠心耿耿哪!不过,小太子嘛......"
他的话并未说完,房门砰地一声大敞,一群人涌了进来,不大的房间立时站得满满的,十数名禁卫军将屋内众人团团围住。褚麟身穿云龙锦袍,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瞧见少年将利刃抵在脖颈上,更是吃惊:"谈稹,你做什麽?快放下。"
谈稹不理他,仍是对著武帝:"凤溶,谈稹以性命相赌,赌你不忍伤害这个孩子,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卑鄙之事......"似乎自己总是在赌,用性命押为赌注,和褚麟赌,这会儿又和凤溶作赌......
武帝一语不发,眼中气怒交加,隐隐地似又起了几分怜惜,抓著小太子的手却是愈来愈松。
皇帝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被对手扣住了,微微皱眉,几步走到谈稹身边,伸手便要夺下他的匕首:"谈稹,你疯了,快放下。"
少年并不看他一眼:"陛下,殿下在我屋里被劫,谈稹罪无可恕,愿以一死赎罪。"
褚麟眼瞅著一缕缕血丝顺著光皙的脖颈缓缓向下流淌,心下著慌:"朕不怪你,快将匕首放下。"
谈稹转了转眸光:"陛下,殿下在他们手里。"
皇帝死死盯著那把匕首:"朕可以再生一个。"
少年似乎有些怔愣,忽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悲哀:"陛下,殿下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被凤溶扣在手中一动不动的孩子,但见褚猷微垂了脸,眼睫间似有亮光闪过,少年明白那是强忍的眼泪。这个坚强的孩子,在面临敌人的威胁时仍能大义凛然,却被自己亲生父亲轻飘飘的一句话深深地伤害了。
久未吱声的慕清妍此时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帝主,谈公子好歹曾是玄帝宫的客人,这孩子也不定有用,年纪又这麽小,何必吓坏了孩子?"
卓云舟哼了一声:"女人......"宁琛掐了掐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凤溶眼神闪动,隔了片刻,忽地大笑起来,随手将褚猷向前一推,松开对孩子的桎梏:"本座行事一向磊落,罢罢罢,小太子还给你们。"
"当"地一声匕首落地,谈稹趋前一步,蹲下身将孩子抱进怀里:"殿下......"
小太子愣愣地望著他,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抽泣著抚上他的脖颈:"流血了......"
谈稹微微一笑:"只是小伤,不要紧。"香袖与萦桐弯下腰,一个扶起谈稹,一个将小太子拉到自己身边。
褚麟望著这一幕,没有太多感触,抓住谈稹的胳膊,将他拖到自己面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旋开盒盖挖出些膏药,涂在谈稹脖颈上的伤口处,这膏药果然神奇,刚涂上去便止住了血。
凤溶的眼光复又凝聚,冷冷道:"褚麟,你施尽诡计将本座骗来,如今本座也已经来了,你还想耍什麽招术?"他转了转明丽的眸子:"就凭这些个废物是困不住本座的。"
皇帝示意香袖扶著谈稹坐下,转个身面对玄帝宫四人,眼中是全然的阴狠:"凤溶,你妄自尊大,煸动武林与朝廷作对,朕如何能饶过了你?"
凤溶仰首哈哈一笑:"褚麟,你好大的口气!你的儿子本座是不能抓了,有人抵死相护,至於你嘛,本座只能说,你实在是太愚蠢了!"身形忽起,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等屋内众人反应过来,皇帝的手腕已被他牢牢扣在掌中。
跟著进屋的一夥子禁卫军俱都变了颜色,统领骇然惊呼:"陛下!"
褚麟阴森森地瞅著凤溶绝美的脸:"朕的手是能随便扣的吗?"
武帝不以为杵,笑容和祥:"本座已经扣了,陛下想怎麽样?"
皇帝突然变了脸色:"你......"
凤溶笑得明丽逼人:"褚麟,是不是发现你的毒物对本座不管用?"
褚麟显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凤溶,你搞的什麽鬼?"
凤溶摇摇头:"你实在是蠢得可以,难道果真以为本座对小侯爷动了真情?好罢,就算本座确实是有些动心了,不过,明眼人谁都看得出这是个陷阱,你蠢本座可不蠢,此番前来,岂会不做准备?"
皇帝咬牙切齿:"好你个凤溶......"眼光转向谈稹,少年的脸色灰白黯淡,褚麟诡异地笑著:"谈稹,你听清楚了没有?朕那晚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谈稹有些木然,香袖担忧地抓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小侯爷......"褚猷似懂非懂,跑过来依在谈稹膝下,少年下意识将孩子搂进怀里。
萦桐抹了把眼泪,自顾自斟了杯茶水递到长安侯手中,谈稹迟钝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以示谢意。
武帝突然加大了手劲,脸上隐有怒意。褚麟抽了抽脸皮子,不动声色:"力气倒真是不小。"
凤溶抿嘴不说话,一旁的宁琛却晃悠悠走了过来:"褚麟,不要在嘴皮子上耍功夫,你带了这麽多禁卫军有什麽用,有你在我们手中,他们谁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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