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阑珊 续 流水浮生————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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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有一点儿神智,感觉怀中人慢慢没了反应,心下一愣,慢慢放开少年的双唇,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让谈稹压抑地咳嗽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褚麟眼色一深,脸上有懊恼的神情,单掌抚上少年的心口,默运玄功,真气缓缓输了进去,额顷,谈稹灰白的脸色渐渐回暖。
怀里是瘦弱的身体,唇齿间还残留著少年清淡的口水,褚麟舔了舔嘴唇,蓦然发现自己下体的欲望竟慢慢抬起了头。
轻轻一笑,将脸藏进谈稹的颈项中:"想不到,你果然有勾引人的本事,难怪凤溶也愿意上你!"一只手探到少年的衣领口,"唰"地一声连著扣子一并撕裂。
衣下是苍白的身体,病弱而瘦削,褚麟却稀里糊涂地觉得这副近似骷髅的身躯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诱人,闷下头,顺著少年纤细的脖口向下吻去,故意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谈稹此时已缓过气来,垂目静静地瞧著昨日刚刚成为一国之君的帝王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眼睁睁那对潋滟的红唇已到了自己的胸前,忽然慢慢开口:"褚麟,你要做什麽我也知道,不过,待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你猜猜我会做什麽?"
褚麟顿了顿,缓缓抬起头:"你会做什麽?"
少年没什麽表情,只是一贯平静地看著他:"不妨猜一猜,我会做什麽?"
皇帝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别和朕绕弯子,说吧,你究竟要做什麽事?"
少年笑了笑,笑容里似乎带了几分凄凉,一只手慢慢伸到枕头底下,额顷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褚麟,你很聪明,精通毒蛊,想必凤溶欲利用我接近你也是因为他对这些歪门邪道不太清楚。但是,你可曾想过,我与你都是柯氏的後代,你懂的我也懂,更有可能我比你懂的还要多,你信不信?"
褚麟瞧瞧那个小瓶子:"你......"箍住少年身体的双臂忽地收紧:"我不信,谈稹,你这样的身体,便是懂些书本上的东西又有何用?"
谈稹低低地笑著:"你若是不信,不妨试试,我虽然对付不了你,可我总能对付我自己,褚麟,你应该明白,蛊毒下在自己身上和下在别人身上并没有什麽区别。"
皇帝愣了愣,慢慢坐直腰背:"朕会让你有下毒自杀的机会吗?"
少年笑得嘴角微翘:"陛下不妨和我赌一赌。"他不让褚麟说话,继续接著道:"若是今日陛下做了你想做的事,谈稹在两天之内还活著,便算谈稹输了,到时任由陛下处置,绝无怨言;若是谈稹在两天之内死了,那麽陛下必须答应我,好好地放香袖出宫,让她生活无忧。"
褚麟的脸色沈了下去:"你就这麽想死?"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少年撑著胳膊慢慢爬起,看似疲惫地靠坐在床栏上,双眸却是炯炯有神:"怎麽样?陛下愿不愿意与我一赌。其实这个赌对你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褚麟,你不用过多犹豫。"
皇帝死死地瞪著他,仔细地想从他平静的神情中找出一丝丝破绽,最终却失败了。谈稹任他盯著打量,微垂双目,心里明白褚麟精通蛊毒,若果真对自己有情意,必定不敢再侵犯自己,毕竟蛊毒那种阴损的招术啊......褚麟如何不明白有些蛊是专门用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用蛊者自己的。
果然,约摸隔了半盏茶的功夫,皇帝极缓极缓地吐出一口气,顺手拖过扔在床角的外袍穿上,下床套了鞋便待离去。
谈稹紧崩的神经到此时方才略略放松:"陛下慢走,微臣不送了!"
皇帝回头,眸中厉芒频闪:"谈稹,你不要得意,朕总有办法......嗯?"他忽然弯下腰,瞧向谈稹的里衣口袋。
那口袋随著方才的用力撕扯现下针线已裂,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张从破了的洞中露出一角来。
谈稹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皇帝抢下了那张纸,展开来瞧了瞧,褚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想不到你果然对他有心,这是凤溶留下的药方吧?哼哼,这人倒会作戏。"随手将薄纸重新折叠放进自己怀里:"谈稹,朕劝你还是清醒一些吧,这种居心不良之人所留的药方你也当个宝贝似的随身收藏,倒真以为他对你有情了,实是可笑之至!哈哈哈......"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背转身大笑著稳稳踏出了房门。
谈稹坐在床头,木然地望著皇帝得意洋洋的背影溶入清冷的夜色中,渐至不见。他没有试图抢回那张纸,以他的身体与褚麟抗衡,惹得皇帝翻了脸,说不得当场改变主意也不一定。虽然以生命作赌注进行威胁,毕竟暂时还是不想死的,还想见见那人,问问那人......他不愿意相信褚麟的话,却也明白褚麟讲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实情。
风从大开的房门窜了进来,谈稹寒寒地颤抖著,慢慢蜷起了身体,将绣被拉过来紧紧裹出,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那张脸白得透明,在闪耀的烛光下竟完全不像是长在活人的身上,永远褪不去微紫的双唇紧紧地抿住,眼瞳幽深,似乎是平静,又似乎起了些迷茫的情绪。
你......究竟把我当作什麽?为什麽每次都是先给我希望的曙光,却又在随後将之完全打破?我能够相信你吗?凤溶......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抓著被角的一只手慢慢握成小小的拳头,似乎已下定了决心。不管褚麟怎麽说,我终是相信你对我是有情的,那张药方......凤溶,我有信心,你对我的承诺不是虚情假意,云山深处......只在云山深处......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手中还抓著那个小小的玉瓶,谈稹放松了被褥,抬手瞧了瞧,细细的瓶身在微弱的光线下发出柔和的晕彩,少年微微一笑,拔开瓶塞,倒出两粒药丸仰脖吞了进去。
这瓶子里装的并不是什麽毒蛊,只不过是十四岁时根据祖母留下的手册所述,依法刨制,专门炼出来给自己服用的补药。
缓缓靠上身後有些歪倒的枕垫,谈稹轻轻地抚了抚胸口,疲惫瞬间涌了上来,竟觉得眼皮子有些沈重,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这麽一闹,今夜或许能够好好睡一觉了。
不再坚持,自行躺下,将被子仔仔细细盖紧,侧著身子微微缩起,长长的睫毛敛拢,清秀的脸庞隐隐仍是凝聚了丝丝的笑意。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萦桐悄悄走了进来,站在床前怔怔望著少年平静的睡颜,低低叹了口气:"小侯爷,实在对不起您,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谈稹的眼皮子不著痕迹地抖了抖,复又回复静止。窗外一线月光悄悄探进屋内,撒下了一室的清冷凄迷。
第三十一章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五更声起时,谈稹蓦地恢复了神智,睁开眼,意外发现香袖伏在床头睡得香甜。
小丫头歪著头,小小的脑袋搁在胳膊上,细密的长睫随著呼吸轻轻颤抖,双唇微张,脸上带著几分天真的笑容。
谈稹悄悄叹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果然变了许多,变得经常叹气了,经常皱眉了......或许正如香袖所言,变得比以前更有生气了......
不愿意吵醒小婢女,撑著手臂一点一点慢慢坐起身,挪到床尾处下了床,套上鞋,谈稹缓缓走到窗前。
初冬的五更仍是黑压压的,原本皎洁的月轮云遮雾掩後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圆影,谈稹抬头望著天空,乌云蔽月,今日想必不会晴朗了。
不管是否是晴天,总有天光乍现的那一瞬间,谈稹喜欢那种迎接光亮的感觉,当第一线亮色染上自己的脸庞,少年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宝贵的,居然又活著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一天。
依著窗台坐在垫了毛毯的椅子上,毛毯是回宫後香袖垫上去的,小丫头知道他这个习惯,窗台边一直摆著一张宽大舒适的檀木椅,每到深秋,香袖怕他著凉,总是将箱子里的毛毯拿出来晒晒,垫在椅子上。
身後有轻微的响动,谈稹回过头,床边的小丫头已直起了腰背,想是看清楚床上没人,动作顿了顿,急急转身,瞧见少年坐在窗前方才吁了口气:"小侯爷!"
谈稹微笑:"怎麽?是不是怕我突然又不见了?"
香袖揉著眼睛:"可不是。小侯爷,下次您再失踪啊一定得带著我一起,要不然可真会把我给急死了。"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好,下次一定带著你......"顿了顿又道:"或许不会有下次了......香袖,去给我打水洗漱吧!"
小丫头乖乖地出门,不一会儿,却与萦桐一起走了进来,女官得体地笑著:"奴婢猜著小侯爷必定是醒了,故而打了水来。"
谈稹点点头:"有劳萦姑!"也不起身,大大咧咧地坐著不动,待萦桐将水盆端到自己面前,就著女官的手洗漱已毕。
窗外的天空开始显出几分灰蒙蒙的亮意,少年靠著椅背,眼睁睁望著远方的明丽越来越显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猜错了,今日竟是个好天气。
似乎染上了叹息这个毛病,便总是觉得想要叹气,谈稹顺其自然地微微叹息,自己的猜测总是与事实相反......
太阳堪堪升起时,萦桐取来了早膳,少年缓缓站起身,在香袖的扶持下坐到桌边。早膳是一碗熬得浓浓的八宝龙眼粥配著几碟子精致的小菜,谈稹笑了笑,取了汤匙慢慢吃就。
用过早膳,太阳已升得很高,谈稹照常坐回窗前,晒著初冬的太阳,香袖捧来一摞书搁在窗台上任他慢慢地翻看。
刚刚翻了几页,便听见院外传来一行人清晰的脚步声,香袖好奇地探头张望:"谁来了?"
萦桐正收拾著床铺,准备将被褥拿到院子里去晒晒,听到小婢女的问话,回头笑道:"不定是来我们这儿的,香袖,帮我搭个手。"
小丫头快步走过去,将床上的棉絮垫被抱了起来:"我们这儿这麽偏僻,谁会没事跑到这儿来?"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坐在窗口的谈稹低低开了声:"有贵客来了。"
二女怔住,还真有人来啊?看样子怕还是个了不得的人呢,不用通报自己便进来了。
脚步声稀稀拉拉停住,一名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你们都留在这里,哀家和猷儿进屋去,没有哀家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有宫女太监齐齐应诺声,萦桐与香袖对望一眼,心下了然,怎麽会是......她?
谈稹已站起身迎到门外跪地行礼:"太後娘娘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二女连忙放下被褥,一起走到门前跪在主子身後。
颜蔻美丽的双眸微微闪过,甩了甩衣袖,单手别在身後,另一只手拉著一名垂髫幼童。那小童年约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神情可爱,此时正睁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谈稹。
少年认出这个小童正是褚麟现下唯一的儿子,依照大褚的典制,长子为储,这个孩子也当是大褚的太子,不好怠慢了,带著两个宫婢复又请安:"微臣见过殿下!"
其实褚麟比谈稹还小了几个月,却於十六岁时便迎娶了大褚大司马的千金,封其为太子妃,褚麟是春日里娶妃,到秋末便添了一个儿子,此事让整个皇宫一度喜气洋洋,谁也不曾料到,年幼的太子太子妃居然一举得中麟儿。其後褚麟也陆陆续续纳了侧妃,却再没有那种运气了,不仅没生出一个儿子来,连女儿也是踪影不见。
是时褚麟应算是接了大位,这位太子妃竟意外地没能坐上皇後的宝座,新帝的圣旨里封了个皇贵妃便再无下文,太子妃与褚麟生母颜太後交好,带著儿子哭哭啼啼找上了颜蔻,太後心里明白是怎麽回事,却不便在儿媳妇面前捅破儿子的心思,遣退了儿媳,单单留下孙子,琢磨著要与谈稹好好摊牌,总不能任他父子两代迷惑君王!
故而今日一大早,颜太後便带著孙子踏进了这个自己从不曾也不想进来的小院子,好在她生性温和,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愤怒之色。
颜蔻本是贵妃,照理先帝崩逝,新帝登位,她应当居於太妃之列,只因先帝仅此一妻,又是新帝的生母,新帝下旨将亲娘扶正,是为太後。
谈稹仍旧跪著,没有太後的吩咐,谁都不能随便起身。他不起来,後头两个宫女更不敢站起,闷著头,主仆三人跪得沈默。
颜蔻静静地望著少年,轻轻哼了一声:"你一个人随哀家进屋!"拉著小孙子领先走进门内。
谈稹站起身,瞧见香袖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以示安慰,拍了拍长衫下摆,缓缓跨进门槛。
颜蔻形容端庄,便是上了岁数,保养得仍是水脂皮嫩,此时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将小孙子抱在怀里。
谈稹进屋後,太後挥了挥手,示意少年将门带上。谈稹闭了门,仔细地栅好後方才转身冲著颜蔻作揖:"不知太後今日来找微臣有何要事?"
颜蔻没有吱声,一双水润明彻的眸子定定地瞧向他,时而有几分恨意,时而似又想起了什麽,恨意渐渐转为温和。她怀里的小太子扭动著身子,慢慢挣脱祖母的禁制,摇摇走到谈稹面前,绕著他来回转了一圈,奶声奶气地开口:"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的发音不太清晰,好在这句话说得不长,少年一下子便听懂了,微微弯腰:"微臣姓谈单名稹!"
孩子莫名其妙地望著他:"谈稹?"忽然跳过去扑在太後的膝盖上:"皇祖母,这名字猷儿不会写呢!"
小孙子的活泼令颜蔻找回了神智,怜爱地拍了拍小孙子粉嫩的脸颊:"回头皇祖母教你写好不好?来,先别说话,皇祖母有话要与谈大人交待。"
褚猷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听了祖母的话,果然不再乱跑乱跳,乖乖爬到一边的椅子上晃著脚坐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骨碌碌只在谈稹身上来回打转。
第三十二章
谈稹其实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从不曾想过结婚生子,但是对活泼可爱的孩子却总是充满了爱怜与欣喜,见小太子一个劲儿地打量自己,不由自主冲著他微微一笑。
颜蔻望见他温和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谈逸,想起自己愤怒地斥责时谈逸一成不变的微笑;想起谈逸握著自己儿子的手一笔一划地教读认写;想起谈逸为了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却忽视了他的亲生儿子......她蓦地捏紧拳头,不管谈逸做了多少,那都是他应该补偿的,他让自己得不到丈夫的怜惜,让自己成为这後宫的笑话,如今他的儿子又来勾引自己的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了一代了,如何还能忍第二代!
太後忽然侧身,将坐在一旁的小孙子抱进自己怀里,稳稳地搁在腿上,一只手揽住小孙子小小的身体,语气尽量平静:"谈稹,你瞧瞧,这孩子与麟儿像吗?"
少年明白太後嘴里的麟儿正是刚刚接位的太子、如今的陛下,抬头瞧了瞧孩子的模样:"与陛下十分相像。"
颜蔻点点头:"不错,麟儿与先帝也是十分相像。"
谈稹垂目,心里隐隐明白了太後此番突然来访的目的。
颜蔻观察著他的神色,缓缓道:"当年哀家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了大褚唯一的储君,不料那时谈逸忽然病重,哀家生子的那晚先帝竟不得空来瞧瞧哀家与麟儿。谈稹,你说哀家怨是不怨?"
少年没有说话,这样的问题不要说自己没办法回答,便是父亲与先帝想必也是无言以对。
颜蔻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哀家也曾恨过、怨过,可惜恨也罢、怨也罢,总是挽不回先帝的心了,哀家心灰意冷,从此长守凤仪殿,安分度日,潜心向佛,只望能以一己之修行换得我儿终生平安。"
"可是,谈稹,你却让哀家再次陷入了困境,让哀家所有的期盼俱都落空。哀家的儿子、大褚的新帝竟然也像他的父亲一般,置後宫粉黛於不顾,独独衷情一个一无是处的男子。"
谈稹的眼光闪了闪,似乎轻轻皱了皱眉,转尔恢复平静,仍然不曾开口说话。
太後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这麽多年的孤寂生涯并未将她的心境磨平,没有纷乱的後宫争宠,没有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颜蔻的心性比之年轻时其实并没有多少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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