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阑珊 续 流水浮生————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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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似乎也明白当下的形势不容他使强,语气软弱了几分:"此次确实是朕失算了,说吧,你们有什麽条件?"
宁琛冲著凤溶一揖:"还望帝主明示!"
武帝随手点了褚麟几大要穴,将他交给日侯押著,背负双手缓缓踱了几步,眼光有意无意瞥向一旁静坐的少年,慢腾腾地开了口:"其实条件也不多。第一、陛下拟旨一道,通告全国,朝廷与武林互不相扰,从此和睦相处;第二、陛下是个好心机的人,善於出尔反尔,做些背地里害人的勾当,本座对你不放心哪。"他翻手而出,掌中一个红豔豔的丸子:"只要陛下将这粒药丸吃了,本座当可放心。"
皇帝瞪著那圆圆的红丸:"这是什麽?"
凤溶满不在乎地笑著:"陛下精通毒蛊,想来清楚得很。这丸子嘛,也没什麽了不得,名字更是平常得紧,不过,本座倒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枚,叫做回生丸。"
皇帝脸色大变:"回生丸......回生丸......"
一个清亮的声音慢慢响起:"回生丸,乃是剧毒之物,此药名为回生,实是九死一生,若每月得解药一枚,尚能苟延一时,若不得解药,服毒者便只能往生了。"少年站了起来,拉开依在他身边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武帝。
凤溶下面的话突然噎住了,眼睁睁瞅著少年来到自己面前,目光清冷,脸上平平淡淡,没有丝毫表情,眸子转啊转,从自己身上转到褚麟身上,又从褚麟身上转回自己身上,忽地垂目叹了口气:"你们......哪来这麽些事情呢?"快速伸出了手。
慕清妍惊呼,凤溶待要收回手已是不及,掌中的药丸转瞬捏在了少年的指尖,谈稹得了手,退後几步,微微笑道:"帝主承让,这药丸不如送给我吧!"
武帝惊觉不妙,略一迟疑便待上前抢下药丸,却见少年微一仰脖,手指尖的药丸快速地送进了嘴里,受伤的喉口带著明显的刀印轻轻起伏,药丸已然入腹。
这一下变故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懵在了当场,慕清妍向前一步,双目流泪:"你......这又是何苦呢?"
香袖和萦桐骇得浑身发抖,双双扑上前来:"小侯爷!"
少年的身体晃了晃,毒药很快发挥了效用,嘴角一缕血丝红豔豔地挂下,香袖手忙脚乱地扯下丝巾替他擦拭,眼泪一滴一滴,润湿了清丽的双颊。
第三十七章
凤溶呆愣地看著空下来的手心,实是不曾想到,这个病弱的少年手脚居然如此之快,坏就坏在自己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竟让他寻得空子,那药......忽地沈下脸,迅速抓住少年的胳膊,扣住他的下巴,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喂了进去,冷冷道:"你倒真是朝廷的良臣,居然不惜为褚麟送命。"
谈稹缓下劲,微微摇头:"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如何能受人要胁?帝主,我劝陛下与你讲和,你把陛下放了。"
凤溶咬牙:"不行,褚麟此人太过奸滑,善於出尔反尔,本座信不过他。"
皇帝高声道:"朕同意你的条件,凤溶,你需得每月送解药来。"
长安侯叹了口气:"陛下,你以玉玺大印承诺犹自未曾遵守,帝主如何还能相信你?"他脱开两名宫女的扶持,慢慢走到褚麟面前:"臣在宫中十八年,先帝对臣一向关心爱护,此番替你吞了这枚回生丸,算是报答先帝的照顾之恩。江湖事当以江湖的办法来解决,何况这麽多年来武林与朝廷一直和睦共处,便是祖皇帝,昔年也娶了武林第一世家之女为後,其意本在天下共荣,朝野相和。先帝在世时打破了这个局面,造成人心惶恐,使得武林不得不奋起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这样做究竟有利有弊?臣以为陛下当是比臣更为清楚。"
褚麟想跺脚却动弹不得,急道:"还说什麽废话?你吃了那药,朕怎能不依著他们!罢罢罢,凤溶,你的条件朕都答应,但你必须每个月准时将解药送来。"
谈稹摇了摇头:"陛下稍安勿躁,臣的话还没说完呢。"他掉转身,目注武帝:"帝主人中龙凤,行事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在下十分佩服!"说著,竟弯腰深深一揖。
凤溶的神情没有什麽太大的变化,眼中却是瞬息间万千情绪:"谈稹,你有什麽话直说吧!"
长安侯微微一笑:"帝主向来快人快语,在下岂敢绕圈子!其实在下想说的也不多,却要帝主仔细斟酌了。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三皇五帝、朝代更迭,历来只以一朝为主、一人为皇。古时也有数国共存的局面,却是战乱频繁、祸及百姓,以帝主仁慈之心,想必并不愿意见到那般景象。故而,既是我朝境内,该是谁坐江山便是谁坐江山,朝廷这麽多年来对武林宽宏大度,武林实不应妄自尊大,若眼下并非大褚,换了哪朝哪代,无论哪位帝王都是放心不下的。"
凤溶凝眸注视著他:"武林只求安稳,不求逐鹿天下。"
少年晒然一笑:"武林求安稳,那麽帝主您呢?"
武帝仰首:"本座志不在此,什麽王者霸业,本座并不稀罕。谈稹,本座也曾与你说过,本座之志在於山水花草之间。但是,本座既然还在这个位置上,便会为这份责任尽忠尽义。"
谈稹点头:"不错,在其位谋其职。"忽地又是一揖:"帝主,在下终是没有看错你。"凤溶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少年转回身,重新面对褚麟,眼神诚恳:"陛下,帝主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褚麟神色变幻不定,片刻後低低叹了口气:"若是武林并没有藐视朝廷之意,朕又何必自找麻烦。"
谈稹拍了拍手:"如此甚好,香袖,取纸笔来。今日臣便替陛下做一下文书,拟旨一道,与武林共享太平。"
凤溶勉强笑了笑:"不用你动笔,本座解开陛下的穴道,让他自行写字便是。"
长安侯摆摆手:"不可,陛下与先帝大不相同,还是谨慎一些罢!"
褚麟的脸色渐渐变了:"谈稹,你......"
少年并不理睬他,反而冲著屋中已亮出兵刃的禁卫军们弯腰作揖:"众位大哥,大家都看到了,陛下为人所掳,形势危急,为保得朝廷稳泰、天下大安,不得不忍辱负重委托本侯代似圣旨一道。"他似乎算准了一般,随手探入皇帝怀中,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卷黄绸,几步走到准备好笔砚的案边,将黄绸铺开,略略思索,提笔唰唰写就,吹干墨渍,捧到褚麟面前:"陛下,你看看,微臣这样写可否妥当?"
皇帝脸色发黑:"你......你......"
谈稹微笑:"陛下可是觉著这字迹宛如出自你本人之手?其实也没什麽好奇怪的,陛下与微臣自幼就学於先父,先父总是教完了陛下再来教微臣,同出一师,字迹自然相差不大,微臣若是想模访陛下的手迹,不用多看便能模仿得一模一样。好了,陛下可以用印了!"
褚麟瞪著他,一动不动,少年皱了皱眉:"帝主,烦你搜一搜,陛下生性多疑,黄绸既随身携带,玉玺说不定也在他身上,在下适才已冒犯了一次,不可再有第二次。"
凤溶点点头,冲著日侯瞥一眼,宁琛会意上前,在褚麟身上东摸西摸,果然从他怀里又掏出一个东西来,武帝瞧见了那方方正正的绸布包,忍不住想笑:"陛下可真有趣,这麽大这麽沈的东西总是随身带著,不麻烦麽?"
褚麟别过头,不想理睬他们,一旁的禁卫军见皇帝仍在他们手中,仍旧不敢胡乱动作,有几个老成的暗自嘀咕,这件事一过,长安侯怕是要完蛋了。
谈稹接过日侯递来的玉玺,就著自己写的黄绸深深压了下去,红红的印迹衬著明黄的颜色十分显眼,少年满意地笑了笑:"不错!"将黄绸卷了起来递给萦桐:"萦姑,烦你将这份圣旨送与石总管,便说陛下有令,需得将圣旨尽快发下去,各州各县俱都传阅通览,不得有误!"
女官瞧了瞧脸色渐渐发青的皇帝,粉唇轻咬,终於下定了决心,伸手接过圣旨快步走出房门。
小太子眨巴著大眼睛,似乎有些害怕,慢慢靠近少年:"谈稹......"
长安侯微笑著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怕,事情马上就结束了。"
复又站直身体,客客气气地面对凤溶:"有劳帝主再等会儿,待萦桐回来便可离开了。"
武帝望著他,半晌无语,突然开了口,语气坚定:"一会儿,你随我一起走。"
少年摇了摇头:"帝主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谈稹生於皇宫,长於皇宫,去哪儿都不合适。"
慕清妍顿时急了:"你不和我们一起走,这皇帝怎麽可能放过你?"她顿了顿,指著褚麟:"他适才还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可这会儿你瞧......谈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你不可相信他。"
少年安静地望著褚麟:"陛下的感情是真是假,在下不太清楚,也不想再去分辨。不过,在下已经说了,生於皇宫长於皇宫,这辈子都不适合离开皇宫了。"并非如此,我还记得云山深处......原来所谓的这些都是虚幻的,你说什麽云天海外......云天海外?我真是傻了,那种地方凡人能去得了吗?罢了罢了,现在还想这些做什麽呢?
香袖搀住他,低声道:"小侯爷,你累到这会儿,坐下歇一歇。"主子这次惹得事可够大了,私下圣旨,这罪......怕什麽,大不了和主子一起砍头,一起投胎,来世说不定还能继续照顾主子。
脚步声零乱地传来,萦桐一头闯进屋内,脸色发白,走到谈稹面前跪伏於地:"小侯爷,您交待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那道圣旨......石总管已经传下去了。"
长安侯轻轻点头,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帝主,烦你解开陛下的穴道,这就走吧!"
第三十八章
凤溶站著不动,垂目沈思片刻,隔会儿,缓缓走到谈稹的身边:"和我一起走!"
少年稍稍抬了抬头,眸光平静温和:"帝主,在下并非玄帝宫之人,帝主的命令对在下是无用的!"
香袖在一旁添著茶,萦桐到这会儿也不害怕了,暗暗下定决心,反而安安静静地剔起灯芯来,以使半残的烛火明亮一些。
小婢女将茶杯递到主子手上,语气冷淡:"帝主还是快些离开吧!我家小侯爷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慕清妍著急地扯住小丫头的衣袖:"小妹妹......"
萦桐走了过来,将小婢女拉过一旁,指著床头的香案残灰:"香袖,待会儿小侯爷该歇息了,你去找根新香来,这香都烧完了。"
小丫头撇了撇嘴:"人多,香烧得也快!"转身走出房门,竟是理都不曾理会星侯。
慕清妍有些怔愣,长这麽大了还是头一次见著如此蔑视自己的女子,想她星侯纵横武林多年,是江湖人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女中豪杰,怎地到了这里却被人视若无睹......明明自己是一番好心哪!
日、月二侯这时候突然都觉得说不出话来,谈稹此番作为,明眼人都看得出後路只剩下一条了,是这个少年赌定皇帝不舍得杀他,还是因为别的什麽原因不想活了?卓云舟拉了拉宁琛的衣袖:"他......"
宁琛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径自走到谈稹面前,抱拳作揖:"谈公子,以往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少年摇摇头:"先生多礼了!"
宁琛接著道:"只是公子如今处境堪忧,不妨随我等回玄帝宫,我等必以贵宾待之。"
少年笑了笑:"先生好意谈稹心领,但是谈稹心意已决,不愿意随诸位去玄帝宫,还望先生谅解。时候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诸位早回吧!"
他这话无疑是在逐客了,宁琛不妨他如此直接爽利,反倒愣在了当场,一时不知道该怎麽相劝,只是侧著头瞧向自己的主人。
凤溶凝立不动,眉头深皱:"你果然不愿意随我走麽?可还记得你我前番说过的话?待江湖中的事情解决了,我带你远离这些凡尘俗世。"
少年微微一笑:"我改变主意了。帝主,有劳您解开陛下的穴道,快些走吧!"你的话虚虚实实,凤溶,我已没有精力、也不想再去费神猜测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小太子一直站在他身边,此时突然大声道:"放了我父皇,赶快走吧!"
香袖取了一支新香重又回到屋内,诧异地望了望四周:"还没走呢?"
凤溶叹了口气,微一挥手,三侯会意,日、月二侯先行飞身而出,星侯犹疑著望向谈稹:"你......"
谈稹站了起来,抱拳作揖:"多谢姑娘一直以来为谈稹挂怀,谈稹感激莫名,姑娘好走!"慕清妍叹了口气,白袂微扬,飘飘走出了房门。
凤溶抬手隔空点了几点,解开褚麟的穴道,就这小动作的瞬息时间,人已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声音渺渺:"谈稹,我会再来找你的!多谢你此次相助。"
长安侯低眉敛目,小太子仍旧靠在身边,眼睁睁瞧著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
谈稹抬眸瞅了瞅,屈膝缓缓跪倒:"陛下,微臣请罪!"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落在少年的脸上,小太子惊呼:"父皇!"手疾眼快地想要扶住斜斜歪倒的瘦弱身体。
香袖与萦桐默然无语,飞快地赶到谈稹身边,齐齐跪地,下意识伸手扶稳前面的主子。
褚麟的眼光冷厉如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私下圣旨。好好好,谈稹,你果真是不想活了?不行,你不想活朕偏偏不让你死,偏偏要你好生生地活著,让你活到乏味。你若是胆敢寻死,朕就先杀了你身後那两个女人。"
他掉转目光:"萦桐,你越来越出息了,居然敢背叛朕!哼哼,跟著你的好主子吧,好好看住了他,别让他自己上了死道,到时候不要怨朕不念旧情。"一番话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甩袖离去,屋内的禁卫军面面相觑,连忙跟著急急冲出房门。
一行人走了个干干净净,烛火似是燃得不充分,依稀发出"毕剥"轻响,谈稹仍旧跪著,似是在思索著什麽,突然沈声吩咐道:"香袖,去将金牌和爹爹留给我的厢子取来。"
小婢女不明所以,却也知道主子必定有特别的用意,不敢耽搁,依著记忆从柜子里翻出了压在柜子最深处的两样东西。
一样东西用红绸包就,谈稹在萦桐的搀扶下起身坐到椅子上,接过红绸小包,一层一层解开绸布,小太子眼前一亮:"是金牌!"
少年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後脑勺:"不错。这枚金牌是爹爹求先帝所赐,准我随时出入宫庭,可惜我一直不曾用著。"
小太子眨巴著眼睛:"你要离开吗?"
谈稹摇了摇头,接过香袖手中的另一样东西,却是个黑糊糊的铁厢子,轻轻扳动机关,厢盖应声打开,萦桐吃了一惊:"这些......"
少年微笑著望向她:"这些金银珠宝是当年先帝赐给爹爹的,都是些精贵之物,带出去应当足够你两人用一辈子了。"
香袖不解:"两人用一辈子?小侯爷,谁要出去啊?嗯,小侯爷......"她蓦然反应过来,与萦桐互望一眼,双双跪倒:"不行,小侯爷,我们不走,您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谈稹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将二女扶起:"这是做什麽?若是不走,只怕都要被我连累了。香袖,我以前是怎麽跟你说的?萦姑,谈稹对你只有愧疚,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於......"
女官打断了他的话,双眸含泪:"小侯爷,您别说这些话,当初我来这儿伺侯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监视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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