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阑珊————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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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惊疑不定:"公公要带我去哪儿?"
容蜉擦了把眼泪:"随我来便好!"脚下不停,避开宫人,专拣僻静的小径往背阴处走去。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一个荒凉的小院前,梅芳笑了起来:"冷宫。"
容蜉叹了口气:"先躲在这儿吧,待过段时日,再想办法放你出来。"
梅芳摇了摇头:"这里很好,不出去也不要紧,只是难为公公了,这外头要如何交待呢?"
容蜉让小太监开了门,带著女官走进院子:"你不要担心外头,我心里有数。"
梅芳深福:"多谢公公!"
太监只想叹气:"唉,好孩子,在这儿自己多加保重......"
话未说完,却听得一个女声传来:"咦,梅姑,怎麽又来了?"
二人回头,梅芳微笑道:"晏娘娘,我来与您做伴了。"
晏薇"噗嗤"一笑:"你可是新帝身边的红人,如何总往这儿跑,不怕被罚吗?"
梅芳摇头:"娘娘有所不知,此番当真是与您做伴来了。"
晏薇觉出女官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倏地收敛了笑容:"你犯了什麽事了?"
容蜉忙不迭打岔:"原来你们相识,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梅姑,我得走了,你好好保重。"
梅芳连忙敛身行礼:"多谢公公救我一命,公公慢走。"言谈间竟果真把这儿当做了自己家一般。
容蜉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冷宫,犹不曾忘记将看门的小太监训斥一顿,恶狠狠地威胁著若是走露半点风声,定然要了他的小命。
第二十章
晏薇皱起了眉头,一步一步走向梅芳:"出什麽事了?"
女官浅笑盈盈:"并没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只不过犯了宫规,故而将我罚到这儿来!"
晏薇摇头:"不对,你双目红肿,想必刚哭不久,告诉我,究竟出了什麽事?"
梅芳垂下头:"确实没有什麽事......"
晏薇专注地凝视著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勉强你,只是姑娘,如果有什麽解不开的心事,记得和我说说,千万不可想不开啊!"
梅芳抬起头,目露感激之色:"娘娘放心,梅芳本是当死之人,现下能留著这条命,说什麽也不会轻忽了它。"
晏薇微微点了点头,复又重重地点头,见过了太多的悲惨旧事,实不愿再看到年轻的生命走上那条令人痛心之路。
容蜉出了冷宫,心下默默地盘算,皇帝闹了一阵,这会儿当是在认认真真地批阅奏折了,这宫里......只能去求太後娘娘了。
合宫、乃至整个朝廷都知道,太後本是武林第一世家柯氏的二女儿,其姐嫁於後来的京都府尹谈汀,正是谈逸的亲生母亲,碍著这一层关系,谈逸在宫里身份特殊,颇受优待。
谈逸之母为柯氏长女,闺名唤做云霜,下有两个妹妹,一个便是现今新帝之母云霏,另一个唤做云霰,是为柯氏最小的女儿。姐妹三人貌美出众,犹以二女儿云霏为最,对三姐妹垂涎者数不胜数,岂知三千金眼高於顶,等闲之人俱都不曾放在眼里,加上身怀绝技,常有求亲的人上门遭遇戏耍,丧气而去。
先帝好武,昔日抓著谈汀偷溜出宫,美其名曰行走江湖,却未曾想到纵使他武功再好,身边究竟带了个半点拳脚不懂的文弱书生,初入江湖便被人打得爬不起来,偏巧那日三姐妹出门游春,半路上捡回了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
两人在柯府养伤,深得三姐妹的青睐,云霜、云霏倒也罢了,云霰竟疯狂地迷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谈汀,以至於发展到最後,每日不见他一面,饭不觉味,寝不得安,令众人都觉得不甚自在。
世事总是难以预料,也不知是哪儿出了差错,当凤轿抬到柯氏门前时,柯府全家俱都怔住了,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著,云霜嫁入谈门,云霏入宫为後,独独小女儿云霰孤枝旁落,没有一个字提到这个情根深重的女子。
两个姐姐上了轿後,云霰当即翻脸离去,柯父长叹,三个女儿做了一回善事,不想竟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本以为从此天各一方再不易相见,谁知云霰失踪了半年後芳迹重现,竟大大咧咧地来到皇城找著了时任国母的二姐,笑言自己重又觅得心上人,想得到两位姐姐的祝福方才成亲。
云霜云霏不疑有它,见小妹妹重新回来,俱都欣喜万分,不仅给了小妹妹最美好的祝福,二人亦各尽其能,为妹妹添置嫁妆。
此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谁也理不清了。云霜早逝,谈汀随之而去,留下了一个独子养在云霏身边,苦疾缠生,单单做了太子的侍读。
慈宁宫正殿的琉璃瓦晃得眼前光亮亮的,容蜉抬头瞧了瞧,默默叹息。谈大人不容易啊,满腹才华,为了皇帝宁愿屈位侍中,身怀宿疾却屡屡陪著天子操劳国事,太後固然怜惜了,可是还得疼得过自己的儿子吗?明明知道谈大人与陛下的关系,却仍是如此紧锣密鼓地操持皇帝纳妃之事,谈大人......这不是往谈大人心上插刀吗?
可是,今日这事,除了求太後,当真再无别的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著梅芳香消玉殒......弯下了腰,太监的声音是一贯的尖细:"奴才求见太後娘娘。"
慈宁宫女官兰芬走了出来,见著容蜉,微觉惊讶:"容公公,您不在陛下跟前伺候著,怎麽跑这儿来啦?"
容蜉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是为了梅芳的事来求太後救命的。"
兰芬骇然:"梅芳妹妹出什麽事了?"
容蜉指指殿内:"进去再说!"
兰芬会意,引著老太监进入大殿後,聪明地带著殿内的其他宫人行礼离开,待跨出门槛时,回身关紧殿门,自己守在门边。
容蜉跪在地上:"太後娘娘,奴才实在想不出辙了,只能来求太後,救救梅芳吧!"
柯云霏诧道:"梅芳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你这个太监总管都没了主意?"
老太监咬咬牙,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得明明白白、完完整整,临了头磕得"咚咚"响:"太後,只有您能救得了梅芳了,太後......"
云霏默然半晌,额尔柳眉倒竖,恨恨道:"都是那个贱婢,害了澜儿,害了逸儿,连梅芳都牵进去了。你起来,这件事哀家既已知晓,绝不会束手不管。"
容蜉大喜:"多谢太後娘娘。"
云霏沈著脸:"先不要谢哀家,逸儿的身体经不起这样地折腾,你快些带哀家去瞧瞧。"
容蜉忙不迭爬起身,小跑著赶去开了殿门,太後冷冷地吩咐:"兰芬,随哀家同行。"
女官深施一礼,小跑著跟上太後的步伐,其余宫人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俱都跪伏於地,恭送主子出门。
小院内悄无人迹,柯云霏当先推门进屋,满地狼迹,血色斑驳,太後神情愈发凛冽。向深处望去,靠墙的床上一人盖著薄薄的锦被,静静躺卧,无声无息。
太後抢步上前,伸手试了试谈逸的鼻息,脸色惊骇,急急吩咐道:"快将他扶起来。"
容蜉不敢怠慢,连忙上了床,扶起谈逸,但见年轻人脸色青紫,身体竟在微微抽搐,气息似有若无,心下惊骇到极点。
太後盘膝而坐,双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细细的掠影,砰然击中谈逸後心要穴,真气源源不断输进年轻人的体内。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谈逸青紫的脸色渐渐转为苍白,呼吸微闻,甫一张嘴,一口血箭射出,神智竟清醒了过来:"姨娘,好了!"
容蜉见他睁开了眼,欣喜交集:"谈大人,你觉得怎麽样?"
年轻人转头望向他,微微一笑,忽又皱起眉头:"梅芳呢?"
柯云霏收了功,缓缓道:"你可记得适才发生了什麽事?"
谈逸黯然:"梅芳救了我,姨娘,这件事非她之过,是臣把持不住......"
太後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她若不救你,你这会儿只怕已没命了,说来都是皇帝之过。"
谈逸摆了摆手:"他被迷了心,如何能够责怪於他,我想......罢了,过两日我再去瞧瞧梅芳吧!"现下去只会徒惹二人尴尬。
太後忧虑万分:"逸儿,蚀情盅在你体内生长,你务必要好好保重自己,与皇帝离远些。依哀家之见,不如搬到慈宁宫去吧,有哀家护著,皇帝也不敢太放肆。"
容蜉觉得谈逸的微笑带上了几分苦涩之意,年轻人苍白的脸庞愈发白得透明:"太後不用担心,微臣省得。其实住在慈宁宫也不妥,陛下晚来说不定会寻找微臣,若让陛下察觉白日所为,如何了得?"
老太监听了这话觉得不对劲:"谈大人,为何不能让陛下发现这此事情?"
谈逸温和地回答:"陛下白日里性情大变,实非自愿,却是中了一种罕见的蛊虫。这种蛊混淆人的意识,白日里发作,夜里又恢复如常,中蛊者一开始并不能察觉自己的这种变化,待时日长了,发觉了异常,便会产生混乱,最终发狂而死。今日我原想与你说这件事,不想竟一直到现在才得了机会。容公公切记,万万不可提醒陛下发现自己的异常,如此只能加快蛊毒的发作。"
老太监大惊失色,猛然翻身跪倒在地:"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太後尚未曾反应过来,谈逸蓦地变了脸:"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
容蜉满头大汗:"昨晚大人歇下後,陛下将奴才与梅芳叫到一边,单独问了些话,奴才......奴才不敢欺瞒君王......"
谈逸身子歪了歪,一只手扶住床栏:"姨娘......"
太後面无表情,清清冷冷:"不要紧,澜儿自幼习武,心志比一般人要坚定了许多,你且放心。不过,从今日起,再不能让澜儿查觉异样,今天白天的事谁都不许提及。"
谈逸仍是忧虑:"太後......"
柯云霏摆摆手:"逸儿,你日後每过三更便去澜儿寝宫,五更前回到这里,不要与他碰面。他发作的时候见不著你,蛊虫的反应会弱一些。"
谈逸轻轻点头:"微臣知道......"
太後似是有些余心不忍,握住了内侄的手:"逸儿,姨娘知道让你如此牺牲实是不该,但是他是一国之君哪!好歹忍过七个月,只要你体内种下的蛊长大了,游入心脉,便能救得澜儿。"
谈逸微笑道:"太後不用为我挂怀,谈逸颓败之身,犹能为陛下效劳,实是荣幸之至。"
他笑得风轻云淡,容蜉却莫名觉得那笑容寒涩涩的,让人心头酸楚顿生。
第二十一章
日头渐渐上中,屋内反倒黯淡了下去,容蜉照顾著谈逸躺好,将其胳膊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包裹了起来,收拾妥当方才站到一边去。
柯云霏瞧了瞧窗外,好意叮嘱:"逸儿,你好好休息,哀家得回去了。"
谈逸微微点头,忽又开口道:"太後,有一件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柯云霏笑了起来:"你倒是越来越小心了,有什麽事不能讲的?说吧!"
谈逸似在沈吟:"陛下回宫时颜娘娘陪伴在旁,娘娘她......"
太後脸色一变:"你不提,哀家倒是把这茬忘了,这个颜寇,来历不简单哪!"
谈逸摇头:"真相未明,不可冤枉了娘娘,陛下失踪了一个月,或许为她所救也不一定。"
太後点点头:"这件事哀家自有主张,你不用挂心。"
谈逸笑了笑:"除了太後出面,谁能插手此事?"
柯云霏替他拢了拢被子:"好好休息,皇帝那边的事暂时不要管,待晚来再去寝宫。"
谈逸点了点头:"臣不能起身相送,还望太後恕罪。"
云霏又想笑了,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你这孩子呀......"底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却转身出了门,带著一直守在门外的兰芬离开了小院。
容蜉弯著腰默立,待太後娉亭嫋嫋的身影拐出院门再也看不见,方才关上了房门,走到床前:"谈大人。"
谈逸闭了闭眼:"多谢公公救了梅芳一命。"
容蜉讪讪道:"奴才......"
谈逸打断了他的话:"若非公公,谁能请到太後。唉,好在梅芳无恙......容公公,她现下在何处?"
容蜉不敢隐瞒:"奴才把她带去冷宫了,且先在那边避一避。"
谈逸怔忡半晌,心口的疼痛慢慢翻搅了起来:"冷宫......容公公,烦你平日里多多照顾著些,待我好点儿了便去瞧她。"
老太监觉得心酸:"谈大人......"
谈逸疲惫地摆了摆手:"容公公两次救我,谈逸感激不尽,只是此处非久留之地,公公快些回去伺候陛下吧!"
容蜉自己也觉著出来的时间长了,那边的主儿还不知有没有找过自己,这麽耽搁,回头又要挨罚,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即与谈逸作别,急急出了小院往御书房而去。
屋内冷冷清清,谈逸慢慢半撑著坐了起来,许是上午那场情事消耗太大,这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回头瞧见床边矮柜上放著茶壶茶杯,伸手提起茶壶略略晃了晃,壶里流过水声,谈逸微微一笑,连忙取了自斟一杯,冰冰凉地喝了进去。
冷水流过咽喉,刺激得心脏一下一下跳得迟缓,谈逸忍不住捂住胸口,深深吸气,体内的盅虫似也感觉到了凉意,扭起了身体,在血肉间来回游动。
完全没有把握......谈逸微微叹息,活了二十二岁,全赖褚澜搜罗天下奇珍为自己细心调理,如今早已是油尽灯枯,还有七个月......自己得好好保重,无论如何也要拖过这七个月。
21下
有些吃力地慢慢躺好,脑子中想起了母亲曾经留给自己的一本册子,册子後几页记载的全是照顾自己身体的方法,母亲的字体秀丽端庄......只要我儿小心调理,定能长寿......犹记得父亲曾指著这最後一句话对自己说:"逸儿,看,你娘亲说你一定能长寿,爹爹也是这麽认为的......"
谈逸慢慢侧过了头,闭上眼,多少年不曾去瞧过爹娘了?但愿自己身後能与他们呆在一起......
迷迷糊糊中似乎觉得有人进了屋,来到了身边,谈逸警惕心一起,立时清醒了过来。
床前站了两个人,俱都穿著禁卫军的服侍,其中一人正满脸悲伤地望著自己:"公子......"
徐宗郅却在咬牙:"逸,你不能再住在这儿了!"
谈逸没什麽精神地笑了笑:"小荛,你怎麽来了?宗郅,你真是胆大包天。"
徐宗郅双目喷火:"我们去了冷宫不曾找著你却见到了梅芳,那个混蛋,居然连梅芳都治了罪,他是真地疯了!逸,你不能住在这儿,随我走吧!"
谈逸躺著一动不动:"宗郅,你什麽时候把小荛编进禁卫军里了?"
徐宗郅大大咧咧:"什麽禁卫军,我只是找了身衣服让他穿上好随我进宫。"
谈逸叹了口气:"这宫里认识小荛的不在少数,你居然就给他随便换了身衣服便带了进来,你啊......要我怎麽说你才好?"
徐宗郅皱眉:"你总是小心翼翼,作什麽那麽害怕惹事?对了,逸,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一转方才的怒气勃发,这会儿倒是有些兴高采烈的模样。
谈逸试探道:"可是老将军终於同意让你去边关了?"
徐宗郅呵呵一笑:"知道肯定能被你猜中,不错,我爷爷同意我去边关上战场了。"
谈逸笑了起来:"多年的夙愿终於可以实现了,宗郅,恭喜你。正巧,小荛也在这儿,我有一事相求。"
徐宗郅警惕地看著他,刚才的欢喜一下子烟消云散:"逸,你不会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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