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么?疲惫么?烈唯征啊!这就是孤独的滋味!"在苍穹缥缈的某处,俯视尘世的女神正奏着凄厉苍凉的曲子,笑看世间区区百年,却是苍然无物呵!然而,这千载万载永恒的空间,又有什么存在?帝玥低叹,"我其实比你更了解那种滋味!"
惊悚的寒意丝丝渗入烈唯征的心胸。又来了!这真的只是我的幻觉么?还是一直住在我心中的心魔?烈唯征闭目低咆:"滚开!"可声音还是像风一样送进他耳内。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仰首面对苍茫的穹庐咆哮。
"准备接受你的命运,孩子!呵呵......我将送你一件礼物,一件你已失落了一千年的礼物......从此,你不会再有寂寞的感觉......"
"哥!"希辰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将烈唯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长长吐了一口气。希辰小小的身体蹦蹦跳跳的出现在眼前,手里扬着他刚刚扔掉的血龙珏。
"哥!这块玉佩好漂亮,是红色的呢!你为什么把它丢了呢?"
"谁让你把它捡回来的!"唯征抓住他细小的肩膀咆哮,难道真的是甩不开、丢不开的牵绊吗?
"哥哥!"唯征的样子让希辰吓得小脸煞白,"哥,你怎么哭了!"希辰忽然伸出小手,轻轻抹去了唯征脸上一滴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谁说我哭了!你最好滚得远远地,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杀了你!"烈唯征一脸凶狠地恫吓。
希辰望了他一会,忽然在颈间摘下自己的一块玉佩,塞进他哥哥的襟怀之内,翘起脚尖,带在唯征项上。
"希辰这个给你,好不好?"
唯征探手摸出来一看,是一块通体无瑕的白玉,触手微温,竟是一块温玉。
"哥哥只要把它放在胸口,再冷的时候,都会觉得心是暖的!"希辰用小手将白玉捂在唯征得胸口,"觉不觉得暖呢?"
"人的心若真的冷了,是暖不过来的!"唯征冷笑,随手挥开希辰的小手,"你不怕我么?我说要杀死你!"
"但是父皇说,你会保护我的!父皇不会骗我!"
"错了!你父皇狠狠地骗了你!他明明知道,我有多恨你!他如果真的爱你,就应该告诉你,见了我,就杀了我,如果杀不了,就逃得远远地!逃到我再也看不见的地方!"烈唯征眼中的狰狞令希辰茫然,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暗:
"哥哥为什么要恨我?希辰做错了什么?"这个问题令唯征一呆,是啊,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
"你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就因为你来了,所以我活在地狱里!"烈唯征寒如冰雪地说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那一瞬,他从希辰纯粹的眼神中,看到了受伤的神色,这令他有了一种残忍的快意。西都王宫
"皇后!"
"索侍卫为什么在这里?大王不是决定今晨春猎么?"
"大王他自从听到神族皇帝烈幽崩逝消息之后,就一直从没从御书房中走出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后蒙嫣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但是,那个男人心中的某一处角落,却是她穷尽一生都没有办法进去的,那就是他的过去!
"他终于死了!"黑暗中,蒙聿璀璨的紫眸中闪动着钻石般的光芒,竟然是--泪光吗?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温热的液体顺着修长的指尖滑进他的掌心。想不到,这双眼睛,这双已经变成紫色的眼睛,还是会为那个人流下眼泪!
"这一生之中,你给我的欢乐更多,还是痛苦更多呢?这十几年来,我想你心里的痛苦一定不比我少吧!但是,你还是先令自己解脱了!你还是那么自私,哥哥!"蒙聿喃喃的低语。这么做,牺牲了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父王!"一个小黑影突然溜进来,跑到蒙聿的跟前,"你还没想完吗?"
"什么?"
"嗯,是母后说的。他说您只要想明白了,就好了!"小男孩绚丽的紫眸忽闪着,这是他十二岁的儿子蒙优法,"优纱今天又欺负拓了,嘿,拓那小子,被优纱打扮成了女孩子,还把豪哲那骄纵小子迷得团团转呢!哈哈!"优法顽皮地笑着,尚存稚气的脸庞已经开始具备征服少女芳心的魔力了。他的五官更像他的妈妈,尤其是眼睛,又大又亮!蒙聿爱宠地抚摸着儿子的头,"最近你们三个和起伙来,已经把西都王公大臣们的公子们捉弄遍了,还有,听你母后说简郡王家的菁儿小姐很喜欢你,是不是?"
"父王!"优法难堪的低叫,"那个简菁儿还比不上男扮女装的拓漂亮呢!"
"是吗?我儿子的要求还很高嘛!"
"当然,未来魔族的太子妃,一定要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至少,要比拓漂亮吧!他可是个男人呢!"
蒙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伤感的心情冲散了些,"优法,你将来如果遇到了心爱的女人,一定要立刻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否则,后悔就晚了!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了!"
"嗯,"优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父皇,我听说神族现在的皇帝死啦!那么谁会是他们未来的皇帝呢?"
"嗯,应该是烈唯征吧。她的儿子。"蒙聿眼中悲伤一闪而逝。
"烈唯征?"十二岁的少年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竟然若有所思起来,"这个名字很好。烈--唯征?是说要一直战斗的意思么?"
蒙聿微微一愣,半晌,解下颈间的一块通体通红的玉珏,递给优法,"这块血龙珏你带着吧,如果将来你遇上了一个带着一块一模一样玉珏的人,千万不要伤害他,不过,应该不会遇到吧!"
蒙优法把玩着玉珏,只见它的中央,镂刻着一条盘旋的飞龙,雕工精彩绝伦,甚是喜欢,依言挂在了颈上。此时的蒙优法还并不知道,在这块小小的玉珏缠绕住他的项颈的一刻起,前方缥缈难测的宿命已经在静寂中等待他的到来!
第一章
神族文烈十年二月二十四日
魔族西都
"优法殿下!"立身瞭望台的一名身穿银色铠甲的年轻军官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老兵,是从戎已近三十年的守军参政。
"早啊!拓,你果然是勤于军政啊!这身铠甲穿起来倒蛮精神的!"斜倚着城墙的蒙优法扭头微笑道。
萨兰拓抬起头顺着蒙优法方才眺望的方向看去,淡灰色的蒙蒙雾霭中,彼岸零落的村庄安详而平静。但是五十年前,就在那片浮幻的宁静之上,曾经是填满死人的地狱。当年神族和魔族那场浩劫中幸存的战士如今都垂垂老矣,立身此处的他们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那片土地上的森然杀意。
"神族最近积极备战,看来,似乎要有所行动了!"萨兰拓道。他今年二十二岁,是已故舒王萨兰信的独子,当今魔族王后蒙嫣的亲外甥,蒙优法的表弟。他自小和优法兄妹俩一起长大,如今承袭了乃父的封号,成为魔族最年轻的王爷。
蒙优法低低叹息了一声,乱世中的平静永远如此脆弱,不知哪一天,当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时,会发现自己身上已沾满亲人的鲜血。
"烈唯征继位十年,令神族迅速走进全盛。这样的政绩,在神族史上已算前无古人了。"蒙优法扬起足以令天下少女失神的微笑,自语道:
"十五岁继位的吧,这样算来,今年二十五了!"
"烈唯征有一统宇内的野心,我们魔族是他称霸的最大障碍,我看现在,他已快等不及了!"
"以烈唯征的坚忍,没有万全的准备,不会贸然行事的。"
"神族的国力一直和我们不相伯仲,现在的神族虽然强盛,但是一旦战争爆发,想在十年之内打垮我们也是绝对不可能。即使他们有纵横天下的‘神武大军',也只会落得两败俱伤而已。"
蒙优法摇头:"他若取道新济,就能绕过我们的防线。只要度过新济境内的新月峡谷就能直插到我们的玄雪峰下。"
萨兰拓点头道:"这虽是条捷径,想要打通也并不比强攻紫河容易。他此时若要动新济分毫,等同与我们直接宣战。"
"烈唯征自七年前雁集大捷之后,未尝败绩。他本人姑且不论,神族西府之内,身经百战、运兵如神之辈不乏其人,年轻将领中,亦有龙忍能独挡一面。"
"战争一起,恐怕到处都要听见老百姓的哭声了!"一旁的参政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固然可以成就英雄的伟业,也可以毁灭一切美好脆弱的事物。
萨兰拓皱眉:"成大事者,必要的牺牲是难以避免的。想不到一向骁勇的丁参政,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参政垂首黯然不语。
"战争中受难的,从来都是老百姓。若能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情,当然是最好。"蒙优法道。
"不可能的。神魔两国之间,实在堆积了太多的鲜血。"参政摇头叹息。
这话激起了蒙优法的兴趣:"是么?这样说来,参政定然知道那被遵守近千年的‘琼塬之盟'被撕毁的原因了?"
参政脸色微微一变,深悔自己失言:"这,末将也不太清楚。"
"你一定知道的!"蒙优法不依不饶。
"这,唉,这本是忌讳......"参政眼中泛起沉重惨痛之色:"若殿下真想知道,末将就说给您听。当时我也只有几岁,无缘亲临那场战斗,但怎都忘不了儿时那遍地的哭声。我还记得当时流传过的一首歌谣,‘鸟哭花垂泪,十里无儿男。十万渡河去,竟无一人还。'"
蒙优法面色一黯:"竟然这样惨!"
"其实神族和魔族的争斗,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我们魔族人世代依紫河而居,繁衍生息,至今已不知多少年了。大概在一千年前,神族人渡过紫河对我们魔族大肆杀戮劫掠。神族人生性剽悍,奋不畏死。我们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抵挡。
他们将我们的族人赶至紫河边,挖掉双眼,活活烧死。后来不知怎的,喝下紫河水的神族人眼睛都变成紫色。神族人震恐,终于溃退。我们趁乱反击,许多来不及撤走的神族人被我们俘获。我们为了报仇,将他们缚上刑柱,割开他们的血脉让他们慢慢流尽最后一滴血,饱尝死亡的恐惧之后才会死去。当时他们的亲人就在对岸,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唉,若非如此,仇恨也不会结得这么深......"老参政遥望着远方,声音中就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蒙优法和萨兰拓两人都听得入了神。
"我们和他们根本无冤无仇,这又是为什么?"
"杀戮和争夺从来只是出于贪念,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世上人杀戮争斗,血流成河,最后,又真能争得什么!"
"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真能彻底放下征伐之心的人,又有几个?后来,无休无止的杀戮终于令人厌倦了,两国的君王就在琼塬定下盟约,相约互不侵犯,纷争才算告一段落。"
"这就是那个被遵守了近一千年的‘琼塬之盟'?"
"不错。这个盟约使两国在近一千年中相安无事。可惜,五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当时魔族有一位公主,她美得就像是远山上高洁的冰雪。魔君爱护这个女儿,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公主从小就和大将军的儿子定了婚约,俩人青梅竹马地长大,所有人都看好这段姻缘,直到有一个叫程烨的人出现。
这就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公主为了这个男人,不惜背叛了自己十几年的婚约和父母养育的恩德。他们偷偷地相会,直到公主怀了他的孩子,事情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愤怒的将军之子公开向程烨挑战,却被他打败,含恨自刎。将军要求大王主持公道,公主却以死相胁。魔君犹豫不能决,将军急怒之下竟在大殿之上触柱而死。为了跟他在一起,公主不惜放弃了自己的身份,与他躬耕南野。然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刚刚降生的儿子,居然生有一双黑眸。事实上,这个青年原本是一个神族人,只因喝下了紫河的水,才被迫离开他的祖国。
公主为了保全她的丈夫和孩子,偷偷给孩子喝下了紫河的水,将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紫色。可惜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件事最后还是被公主的随身使女泄漏了出来。老魔君雷霆大怒。公主为了掩护她的丈夫和孩子逃走,死在她父皇的面前。悲痛欲绝的魔君挥师攻打神族,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这就是五十年前那场大战的起因。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那后来呢,程烨驸马和和他们的孩子呢?"蒙优法问。
"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蒙优法的眼神随着流淌的水波跃动:"神族人喝下这紫河水,眼睛真会变成紫色么?"
一旁的守军参政脸色微微一变,用敬畏的语气说道:
"殿下切莫开这样的玩笑。每当世间出现这样的人,天下就会有惨事发生。五十年前的事,就是最惨痛的证明了。"
萨兰拓顿了顿,改变了话题:"殿下,半个月之后就是神族彩环节大会之期了!"
"彩环节大会?"蒙优法皱起浓黑的眉毛,"那是什么?"
"是神族最大的选美盛会。每三年才举行一次,神族所有年轻貌美的贵族小姐都会参加。夺得彩环节花魁的美女可以得到神族皇帝的亲自赐婚。届时,必定是美女如云呢!"
"拓,一说到美女,你可真精神呢!这么清楚。"
"是刺探军情的‘眼睛'回报的。这可是很重要的军情。"
"你手下的探子难道就会注意这些吗?"蒙优法皱眉。
萨兰拓毫不生气,大有深意道:"殿下难道忘了吗,神族皇帝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正是选妃立后的年纪了!"
"唔。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消息!"优法耀眼的紫眸眯了起来,"烈唯征!"唇间低低吐出那个渴望已久的敌人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得这个名字,蒙优法的血液都会沸腾起来。一旁的参政眼中却掠过一层忧色。
蒙优法大步走下城楼,拉过自己的坐骑:"对了,听说你最近和一个‘烟雨阁'新来的名伶打得火热,"优法眨眨眼,"可有此事啊?萨兰拓。"
"只是不久前碰巧为她解了一时之窘而已!哪谈得上‘打得火热'呢?"萨兰拓有些招架不住似的尴尬嘀咕,"殿下最爱夸大其词!"
"我是关心我妹妹,你这小子从小就打优纱的主意,难道我不知道么?你若胆敢胡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优纱怎会关心我的事呢?"萨兰拓微微苦笑道,低下头,隐藏起沉静深邃的紫眸中闪动的异样光芒。
优法拍着萨兰拓的肩,笑得高深莫测,"告诉你吧,这件事就是优纱告诉我的呢!叫我呢,就是‘殿下',叫我妹子呢,就是‘优纱',萨兰拓,你好没上没下呦!"
目送扬长而去的蒙优法,萨兰拓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精致完美的五官,高大挺拔的昂藏之躯,混合了阳刚与邪魅双重气质的他,在西都女人心目中的"行情"几乎不在蒙优法之下,不过可惜,他对女人致命的吸引力却似乎对一个人毫无用处,那就是他们魔族高贵动人的公主--蒙优纱!那个美艳、骄傲、聪明、强悍的女人!萨兰拓一想到她,紫眸就变得深不见底。总有一天,他会在她身上贴上仅属于自己的标记!蒙优纱的确够格成为一件价值连城的战利品,不过,他萨兰拓想要的东西,可远远不只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