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寂静之声
寂静之声  发于:2010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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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我有好成绩,不至于在凤凰堆里掉队,我妈给我报了好几个提高班儿,弄得我一天到晚累得半死,渐渐疏远了安。
  不知不觉中安已经长高了,好象也结实了,虽然还是瘦了些。
  记得一个星期天,我上完提高班回来,安正在洗衣服,见我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我姐的男朋友来了。"他趴在我肩上说。
  "哪儿呢?"我搂着他。
  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我于是隔着玻璃把那个男的打量了一番。
  "怎么样?"他还在洗衣服。
  我冲他撇了一下嘴。
  "不好?"他问我。
  "嗯,没我好。"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臭美吧你,人家有1米8呢,还壮,一看就有安全感。"
  我没搭理他,可很认真地听着。
  "嘿!"他扬起洗衣粉的泡沫打在我脸上。
  "你找K呢是不是。"我一下攥住他的两个手腕。
  他用头顶我的下巴,咯咯地笑。
  "安。"我轻轻叫他,他以为我有话说,马上抬起头,却不想,被我吻个正着。
  "你,你欺负人。"他还笑着嚷着,我已经跑回屋里偷笑了。
  "南南,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没个正形。平安比你小,你得有点做哥哥的样儿。"我妈在饭桌上说。
  "怎么了您?这么严肃的话题。"我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说怎么了,都快是大人了,还搂搂抱抱的让人笑话。"
  "谁笑话了,我们不是闹着玩么,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不兴这么胡闹的呀,这......"我妈没说下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发现我和安都长大了,我们之间的好多事都要重新被定义了。
  我又想起小时候,安手冷了喜欢伸进我的袖子,脸冻得通红时喜欢靠在我的胸膛,高兴了喜欢拉我的手,难过了喜欢让我给他擦眼泪。其实我是一直像照顾女孩子一样地照顾着他,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妹妹,才错把安这样的性格进一步深化了。我不知道这样对他而言是好是坏,对我而言又意味着什么。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拿的什么?"一个周六,我看见安提着一个大纸袋往屋里走。
  "同学让我帮着保管的书。"
  "什么书,神秘兮兮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
  足足有20几本,都是琼瑶的小说。
  "干嘛?你看这个?"我惊讶地问。
  "不是说了帮人保管吗?她妈不让她看这种书,要是发现了就得挨打了。"
  "呵,看不出你还真助人为乐啊!是女的吧?你和她够铁的呀!"我说话带着浓浓的嘲讽与酸气,可安却天真得听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笑,"她是我同桌,叫董艺琳,人挺好的,上回听写单词还帮过我。"
  我白了他一眼回屋了。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安原来还有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他这位"红颜知己"。
  说来也巧,我那天不舒服,请了两节课的假,刚骑到家正碰上安和一个女生站在胡同口聊天。
  "江南哥,怎么这么早?"他很自然地打招呼。
  "嗯,头疼,请假了。"我看见那女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友好地看着我。
  "她就是我同桌董艺琳。"
  "你就是江南哥啊?平安老和我说起你,讲了好多你们的事。"那女生有着很甜的声音。
  "是吗?他也老提起你,说你人好,又漂亮。"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胡编乱造,我看见安莫名的注视,却在心里暗暗得意对他的戏弄,有一点窃窃的喜悦,又有一点隐隐的自嘲。
  我借口不舒服草草结束了和琳的谈话,猛地一推门进了院子。
  倒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安坐在了我床边。
  "我什么时候说她漂亮了,你干嘛瞎说?"他显然不高兴。
  "反正你想说,我替你说了不是挺好的吗?"
  "谁说我想说了,你有病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真是好赖不懂。"
  "我用不着你好心。"他用力打在我的胳膊上。
  "好好,以后你还少给我介绍什么同学同桌的,我不稀罕。"我真的生气了,转过身不看他。
  安好象没想到我会这种态度,呆呆地坐在我床边也不敢说话。
  "江南哥,你生气了?"半晌,他探着头问我。
  "没有,我就是不舒服。"
  "我和你闹着玩呢,别当真啊!"
  "我知道。"其实我真的当真了,而且还很在意。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可,"他小心地说,"你干嘛要说我说她漂亮呢?"
  "我以为你喜欢她......"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大声笑了。
  "所以你吃醋了?"他还笑着。
  "呸,臭美吧你。我是生气你给她讲我的事,所以才故意戏弄你的。"
  这下他不说话了,低着头:"你还真是生气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讲给别人听。"
  他笑了。

  其实我早就听说过"同性恋"一词,只是以无知的心理想象成"同姓恋"或是"童性恋",而且从来没有深究其真实意义。高二那年暑假,我偶然看到了一本娱乐杂志,内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第一次看到"同性恋"三个字怎么写。头脑里的第一个闪过的是"安",然后是"我",再然后是"我和安"......我在那一页上愣了半天,想了半天,直到大脑一片空白。
  安要面临中考,我又学业繁重,我们一起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而且,我承认了解"同性恋"的含义后,我有点不敢和安单独相处。毕竟我已经将近成年,我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正常,什么是异类。那段时间我很茫然,也隐隐有些害怕。我茫然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对安到底是不是同性的爱恋,我害怕是因为我很肯定自己对安终究是与对别人不同。
  日子就这么在外表平淡,内心焦灼中过着。安每次见到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有说有笑,显然他并不了解我们之间日渐怪异的感情。
  最终,正像他说过的,他没有考普通高中,而是选择了一所不错的职业高中,专业是外事服务。当时他1米73,面试时刚刚够格。
  安有能力读高中,可按他的逻辑,一则上一所普通的高中能考上大学的几率微乎其微;再则,上职高可以早点毕业,早些挣钱。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他比我心细,比我想得多。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高二的那个暑假我到底干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假期我们并没有长时间地在一起,我都怀疑是不是那段时间已经把他淡漠在某个角落了。
  安的学校是住宿制的,所以我也同意了我妈的提议:高三一年搬到大姨家去(为了节省路程耗费的时间)。我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人都说北京的考生最幸福,我只知道高三的苦是只可体会无法言传的。我总是8点半下了晚自习晃晃悠悠地骑上自行车,和三两个同路的一起行在路灯下。在昏黄的灯影下,我会不经意地回想起小时侯:我和安边走边闹,踩着彼此的影子,然后一个追一个逃。我会让着他,故意跑得很慢等他追上我,但每次在他还没有踩上我时我又跑开了。听着他落在身后的脚步,我曾是那么的心满意足。然而,太多的因素让我们渐渐疏离了,包括学习,包括年纪,包括我对他的感情。可即使是这样,有一种心情让我总期待着什么。
  大姨家离学校很近,楼房的条件又比平房好,尤其是她和姨夫,以及两个姐姐都特别照顾我,我根本没必要每星期都回家的,况且我妈也说,她可以抽时间去看我,不用我浪费时间往回跑。然而,仅仅一个理由就能让我忽略其他所有--想见安。
  上职高后的安的确变了不少,头发修得很有型,西装(他们的校服)穿得也很笔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称呼我"江南"了。
  "听说你要考上海?"一次在院里聊天时他问我。
  "还没准呢。"
  他不看我,也不笑:"北京不好吗?"
  "不是,要是考外地可以去个好学校,上个好专业。"我看着他的表情。
  "也是,"他的眼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咱院还没大学生呢,你加油吧!"说完就起身帮平心晾衣服去了。
  看着他,我突然觉得不舍。去上海,等于我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和安分隔两地,而这四年之间,又会发生多少事,改变多少人?留下来,即使不是好学校,好专业,只要能让我随时知道安怎么样,只要能留在他能找到的范围内,我就踏实了。虽然我很怕,怕自己陷得更深,但却不能控制自己决定改变决定的坚决。
  我要留在北京,留在他身边。

  今天我拒绝了同事拜托给我的工作,于是整个技术部的人都在抱怨:"我们部里最后一个单身贵族也要过节了!"随他们怎么说吧,反正我就是想早早下班回家。一方面,我实在不想看见浪漫夜色下甜蜜的双双对对;一方面,我也不想再挨骂,要更安心,更努力地整理我的故事。
  "南南,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我妈拿着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抱怨着,"这么大的事自己就拿主意了?"
  我背着父母私自把第一志愿报了北京的那所大学,虽然不是有名得让人生畏,但说出来也是响当当的。老师曾说我的成绩不稳定,会有一定风险,然而幸运之神还是眷顾了我。
  看得出,我妈虽然感到突然,但很欣喜,毕竟我要留下,出于母爱,她还是更放心些。
  "你留北京了?"安一进我家门便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就为这个啊?吓我一跳。"我当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不是要考上海吗?"
  "北京多好啊,人家都挤破了头要来,我哪舍得走啊!"我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他听出别的意思。
  "那倒是,毕竟是自己的地方,有什么事都好办。"他只是笑着这样说,让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刚进大学,一切都让我兴奋。然而一个月后,自然就觉得习惯了。然后就开始重复每天的生活,以至于现在让我讲讲当时的心情,竟然回想不起来。
  本以为留在北京能让我和安有更多相处的时间,能更进一步地了解彼此的想法。然而并非如此。我们都住校,唯一可以见面的周末,他竟然用来打工,真是让我生气。那时郭姨早就不出煎饼摊了,人家给介绍了一个街道居委会的工作,干得还挺舒心。平心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安的学习不紧,想着自己打工挣点零花钱,能给姐攒多点嫁妆,我了解他的心思。
  有一次周五回家,远远地看到胡同里几个人在聊天,走近一看,安也在。那几个人穿着都很惹眼。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居然穿了大腿带洞的牛仔,我想她当时能引起的轰动和现在大街上穿透视装一样吧!
  安很高兴地和我打招呼,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刚和你聊天的人是谁呀?"我和安在院里的石桌上聊天时说。
  "和我一块儿打工的。有一个你也认识。"他显得很兴奋。
  "谁?"我有点奇怪,刚才没看见有面熟的。
  "薛建平,就是咱小学那个薛大霸。"
  "他?"我猛然想起我小学刚毕业时,听人说有个小我们一届的男生因为打架给人眼睛弄瞎了一只,只是没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他也因为这件事退学不念那所学校了。
  "你怎么和他混在一块儿了?"我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混'呀?那么难听。我们初中一个学校的,不过不是很熟。他比我高一届。"安很认真地讲着,我不喜欢他用这种认真的态度给我讲另一个人,"他表妹,就是刚才穿有洞的牛仔的那个,是我们专业的,后来大家一聊就都熟识了。我们几个是一起找的工作......"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不高兴。
  "你少跟他们一起。"
  "他们怎么了?"
  我不理他,没原因,就是不想让安和那些人在一起。
  "他们怎么了?"他还执着地问我。
  "你不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打架的打架,风骚的风骚......"我不客气也不经大脑地说着。
  安一拍桌子要走。
  "干嘛?我说错了?"我并不觉得过分。
  他慢慢转回来看着我,"江南,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原来那么好了吗?"
  我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怔怔地看着他。
  "哼,"他似笑非笑,"因为你开始看不起我了。"
  "怎么可能?"我说得有气无力,不是我不肯定,而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只感到一阵心痛。
  "你现在身边都是高才生,都是好学、上进的文化人。我呢?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朋友圈也不同。实话告诉你吧,我就认识你一个大学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已经感觉到了,你上高中以后就变了。不再和我开玩笑,也不怎么和我说话,甚至都不怎么正眼瞧我了。我知道你有更好的朋友了,和你有共同语言的,不像我,没-文-化!"后三个字是他一个一个用力从嘴里挤出来的。
  "啪!"我冲动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什么也没多想,完全是意气用事。
  安转身跑出了院子,留我一个在原地愣着。我恨他不懂我的心事,更恨自己伤了他的的心。
  那一年我19,他17,我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他。
  那一掌,足足可以让我一生记住,一生悔恨。

  "对不起。"第二天,我等在安要出门打工时对他说。
  他看着我,没吭声。
  "你还为昨天那一巴掌生我气吧?"我没有看他,倒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他扶着自行车没动,"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我们都没话说了,站在院子的门口,傻傻的。
  "下午有事儿吗?"他突然问我。
  "嗯?"我没反应过来,"没,没事。"
  "咱们去滑滚轴?"他笑着,有点勉强。
  "好啊。"我简直是有些兴奋,"你不打工了?"
  他只是笑了笑,"我下午3点回来找你。"
  下午不到3点安就回来了,可我却犹豫起来:我上大学后自行车就让我爸骑了,现在家里只有一辆‘年久失修'、被尘土埋没的老26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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