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情线(下部)(出书版)by 天使J
  发于:2010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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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

  段玉的神智登时清醒,眨了眨眼,一古脑儿的火气渐渐上扬,啐道:"他们烦死了!"

  "呃,是烦了点......"樊禛祥心中警铃大作,就担心被人儿知晓认祖归宗之事,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了事。

  适才是欲火上升,现在是肝火炽旺,段玉愈想愈火大,挺身一把推开男人,他下床翻箱倒柜,嘴里不断咒骂:"姓陆的来宅院非但没好事,还会坏我的好事......我不见那两个老女人,她们倒是讨骂来着。"

  褪下裂开的衣袍,段玉回身丢往男人的手里,他拿起新衣匆匆套上,"碰!"地关上柜子抽屉,挑眉瞪着男人有何反应,敢要他敬老尊贤就完了,以后休想他会送饭到布庄给他吃。

  樊禛祥怔了怔,问:"段儿,你想干什么?"

  "把人轰出宅院,然后我们继续。"

  哼,他脸色很臭的丢下话就走,新仇旧恨统统加起来所引燃的火气不小,算帐算个三天三夜也算不完。

  樊禛祥心下一惊,立刻冲上前,快他一步的压住房门。

  段玉回眸瞪着男人,问:"你干嘛?"

  樊禛祥保持冷静,找借口哄哄,"我来应付亲家就好,你回椅子上坐好继续刺绣。"

  "为什么?"段玉的脑筋转不过来,挺纳闷男人怎不叫他去床上等?

  "摆在布庄里的绣品都卖完,今儿个仍有客人来问何时有新品。"

  "哦,晚几天有什么关系?"

  忽地,房门外,传来青衣的阻止--

  "陆老夫人,段公子不见客呢,请您回厅上稍坐片刻,等爷劝劝段公子,或许段公子会改变主意。"

  "小丫头快闪开,我要见我的孙子,谁也挡不了。"

  段玉闻声,脸色登时丕变,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一瞬打开房门,怒喝:"谁是你的孙子!"

  "啊,完了......"挡在门口的青衣吓了好一大跳。须臾,她缓缓地挪移脚步,从旁闪远些。

  陆老夫人张着嘴,顿时没了声音。

  流落在外的孙子一股怨气直冲而来,心猛地一提,陆老夫人浑身颤巍巍的伸手抓住媳妇儿的手来稳住身子,抖着嗓音喊:"玉儿......"

  "别对老奶奶这么不敬。"陆夫人出声相劝,试着缓和眼前的气氛,"我和老奶奶专程来看你,是想带你回去认祖归宗,同时弥补我们多年来对你的亏欠。"

  段玉瞪着这两个老女人,童年的记忆渐渐浮现脑海,充斥着他和娘被赶出陆府,他们流落街头、求助无门......最后双双沦落到勾栏院。

  一股恨意源源不绝,段玉寒憎的五官逐渐扭曲,唇角扬起,冷嗤:"咱们认识么?你们这两个老女人登上门来随便认亲,怎没事先打听打听我这人是六亲不认,滚!"

  陆老夫人闻言,心脏负荷不了,顿时一翻白眼,昏了。

  "啊,娘!"陆夫人惊叫一声。

  樊禛祥则立刻上前帮忙扶住老人家的身子,同时命令青衣,"快去请大夫。"

  "好,我马上去。"青衣惊慌失措的匆匆离开,沿途不断碎念,陆老夫人就是不听劝,这会儿人都昏了。

  段玉冷眼旁观,满怀恨意,丝毫不理会老人家是死是活。他甩头关上房门,"碰!"地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孩子煞是无情,婆婆好歹是他的奶奶......"陆夫人一瞬红了眼眶,六神无主,心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樊禛祥不予置评,赶忙将亲家奶奶抱往就近的厢房内,又吩咐宅院里的仆佣听候差遣。

  一时半刻后,经由大夫的救治,陆老夫人悠然转醒,大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两位长辈请回吧。段儿不可能改变主意。"樊禛祥坐在房内一隅,好言相劝。

  陆老夫人满怀的期待一一落空,孙子不认她,凶恶的语气当她是仇人般,"那孩子恨我......"

  陆夫人不忍见婆婆伤心,安慰道:"娘,这孩子这么没教养,连基本的亲情伦理都不顾,既不认咱们,咱们就当没有过。"她多少仍是会偏心,毕竟玉儿非她所亲生。

  "不行!咱们为他安排了一椿亲事,说好要娶钱老爷子的五千金,总不能对钱老爷子没个交代。"陆老夫人心下思量一番;孙子不愿回陆府团圆不打紧,娶亲之事,万万不能中断。

  孩子是陆家的血脉,娶亲后将来所生的孩子仍是陆家的香火延续。陆老夫人叹了声,"我现在不勉强他回来就是。"

  "娘退而求其次,是为了婚事么?"

  "当然。"陆老夫人对媳妇儿说道:"咱们婆媳俩忙了好些日子是为了什么,你应能明白我的心思。"

  陆夫人点了点头,明白婆婆用心良苦是为了陆家的子孙兴旺。"娘说什么,我依您便是。"

  陆老夫人拍了拍媳妇儿的手以示赞许。她立刻求助于仍在房内的好亲家,"请你帮忙一件事儿。"

  "请说,我若办得到,一定尽力。"樊禛祥从她们言语之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表面不动声色,且听亲家奶奶央求些什么。

  陆老夫人示意媳妇儿将房契、地契拿出,才继续道:"这是我给玉儿的财产,今日要麻烦你转交到他手上,就说我愿意等他回心转意。另外,我为他安排了一椿婚事,婚期就依他自个儿决定,至于婚礼聘金花费,我会准备妥当。"

  樊禛祥还来不及出声阻止,陆夫人接着说:"好亲家,玉儿在这段时日承蒙你照顾,我们是好生感激,但他总不能住在府上一辈子,我相信只要经由你出面同他说明,规劝他成家立业,他应该会接受我们的心意。"

  "怎么可能!"樊禛祥一瞬站起,双手置于身后,坚决不收陆夫人递来的房地契。

  "请你们打消念头,段儿只能住在我的宅院。"

  "为什么?"陆老夫人和陆夫人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他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陆老夫人和陆夫人皆吃惊得合不拢嘴。

  "你......"陆夫人捂住嘴,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陆老夫人指着亲家的鼻子,"你你你......"个老半天,仍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樊禛祥不得不表明清楚:"我喜欢他,他只能是我的。我们俩在这辈子都不会娶妻,至于孩子,亲家奶奶您应该没忘云儿将来所生的孩子,其中一名男娃儿必须过继给我。"

  "啊!原来你都算计好了!"陆夫人惊呼:"你先是瞒着我们已经找到玉儿的事实,然后再行拐骗玉儿是也不是?"

  "好哇,"陆老夫人想想这事也有可能,"好亲家,你怎这么歹心,咱们陆家人可没亏待云儿啊,我们跟你既无冤、也无仇,你怎么可以......"

  陆老夫人捶胸顿足,气愤不已。

  樊禛祥面对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连连指责,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拐骗他。这一切只能说是巧合。"

  "什么巧合!"

  "事实都明摆在眼前,你打算诓我们到何时......"

  樊禛祥的神色一凛,于心的怒意渐生,挑明道:"尚不知段儿的真实身分之际,他就是我从摘星楼老板手里买来的。失去他之后,我才从你们的口中得知他是陆家的后代。

  "待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不告知你们是因为他是我的!我反对他认祖归宗,也是因为他只能是我的!"

  "胡扯!他明明是陆家的子孙!"

  "碰!"

  樊禛祥骤然一捶桌面,瞪着她们俩怒问:"你们只想拿财产和婚事来收买人心,可曾想过他要什么?他缺什么?如果他和陆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你们会在乎他么?"

  陆老夫人和陆夫人登时噤口不语。

  "请你们想想,他在外受人欺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她们俩一番自以为是的想法,当场被亲家驳斥的毫无招架之力。

  他继续逼问:"段儿的娘在生前的出身让你们瞧不起,段儿的遭遇正是你们曾经所唾弃。如今,你们若坚持要他娶妻......"他顿了会儿,答应:"可以。但是请你们说服三少将云儿给休了,我就劝段儿回去认祖归宗。

  "不过我可不保证他肯,但我能保证云儿会因我的一句话而舍弃陆府。"

  轰!

  云儿对兄长唯命是从,万一......真应验了,她们的乖媳妇儿和那肚子里的胎儿不就统统落在亲家的手上。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陆老夫人和陆夫人同时受到不小的惊吓,因为陆家的男丁不旺,若是让唯一的小媳妇儿跑了,那还得了!

  眼看亲家奶奶和夫人的脸色惨白,似乎想通了利害关系。樊禛祥稳操胜算,于是放过对方。

  离去前,他回头说道:"别怪段儿不认你们,对他而言,唯一的亲人早已去世,他现在所拥有的只是我和真儿而已。"

  ※※※

  回到厢房内,樊禛祥注视着他杵在不远处,那副咬唇欲言又止的神态似不满。

  段玉独自在房内思忖许久,有些事渐渐明白,关于钱小姐上门来找姓陆的臭男人、陆府的老女人来认他......个中原因,男人应该很清楚。

  他不想追究这群闲杂人等在干什么,只想弄明白男人会不会要他回陆府。

  段玉犹豫了会儿,衣襟内掏出手绢,仍是把话说得绝,"禛祥,我警告你,你敢要我回去认祖归宗,这条手绢,你就拿走。"

  樊禛祥睨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段儿,你当真要我将手绢收回?"

  "当然,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么?我做不到原谅陆家人,只凭银两又能弥补什么?谁能还我一身干净,还我一个活生生的娘,还我一个人生重新来过!"他吼。

  震慑于他的愤怒,樊禛祥怔了怔,知他积怨已深,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弭。"段儿,别动气。"

  "我也不想理会那些!"但是他控制不住一股怒气,抡起拳头,他又吼:"我只想跟着你安稳地待在宅院,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别当我是物品可以让人交换!"

  樊禛祥走至他眼前,一把揽他入怀,双臂收得又紧又实。

  "傻瓜......我怎么舍得把你跟别人交换。"

  "别骗我。"

  "当然。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低沉的呢喃在耳畔萦绕不止,段玉缓缓敛下眼,忐忑不安的心因男人的话趋于平静,整个人被闷在男人的胸怀差点透不过气,但手里紧抓着一份归属感,死也不肯放。

  ※※※

  三个月后--

  "大哥,你真奸诈啊,竟出个难题来为难我。"陆三少最近快被家里两个老的给烦死,回到府里就是耳根子不清静。"奶奶可不许陆家的第一个曾孙过继给你,否则我得娶妾回来,生一打的萝卜头哄老人家开心。"

  陆三少不悦地撇撇嘴,大舅子忙得不见人影,存心闪避不予理会。他藉由扣押一艘商船的货物,才逼得大舅子出面。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樊禛祥笑了笑,"亲家长辈也找了我不少麻烦。"

  "老人家就是固执,你别见怪。"

  "云儿再过三、四个月便会生产,孩子的事好商量,我不强求非要陆家的第一个男娃儿过继给我不可。"

  "嗯,咱们俩有事都好商量,至于我那无缘的兄长至今仍不肯原谅么?"

  樊禛祥摇了摇头,等着他开公凭引目。

  陆三少不禁叹道:"奶奶仍挂记着这事儿,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想探望他,又不敢到你的宅院,嘴里常念着,他若是愿意回陆府走走也是好。"

  "段儿的性子拗,不许任何人提起有关陆家人的事,咱们俩何不顺其自然,无须自寻烦恼。"

  "说的也是。"

  陆三少核对完船货数量,开了张公凭引目后,便立刻放行。

  樊禛祥招来季管事,吩咐他发配工人们运载货物至各分铺,尔后便离开贸易港口。

  人儿和真儿就在马车里等待,樊禛祥心情愉快地带着他一起上食肆用膳。

  ※※※

  段玉紧握着男人的手,一瘸一拐地跟着男人逛市集。

  习惯了别人投射而来的眼光,不论是同情或吃惊于他外表的残缺,段玉已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

  始终不曾嫌弃他的男人就在身边,两人生活平凡,每日累积一点一滴幸福的滋味,他一针一线地绣在丝绢上,交织出缤纷的花样,搁在男人的布庄吸引不少顾客上门。

  他感到自豪,"我并非无用,对么?"

  樊禛祥配合着他的步伐,缓慢地行进在市集街道,对于他突地迸出口的问题,樊禛祥仔细想想......他是愈来愈乖,平日除了在房里刺绣之外,他会陪真儿玩,也教真儿刺绣,最近甚至到厨房同厨子学厨艺了。

  "呵,你是有帮夫运。"俯身凑近他耳畔小声道:"晚上时,你也让我很满意。"

  喝,段玉倒抽了几口气,脸颊迅速窜红,提袖扇了扇风,天气挺热的。

  死男人......说话也不看场合,段玉尴尬地回头瞧真儿和红袖是否跟上,有鉴于真儿会走失,一旦带真儿出门,红袖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樊真儿开开心心的在摊贩前挑发饰,七巧玲珑的花样繁多,她塞给摊贩老板一手抓来的发饰,再以哥哥给她的"石头"交换,尔后她眉开眼笑地喊:"哥哥,我有买小花要绑头发。"

  晃晃手中的发饰,樊真儿脸上的笑靥甜滋滋地;喜欢和哥哥逛街,哥哥会给她石头买东西。

  "女孩子就是喜欢小巧的玩意儿。"段玉拖着男人走到真儿的身前,眼看红袖手上已经是大包小包地捧着不少东西,"下回,该带青衣来帮忙拿东西。"

  红袖苦着一张脸,爷和段公子很宠真儿小姐,也不干涉她胡乱买些杂七杂八,不论是吃的、玩的甚至用不上的,真儿小姐一概是喜欢就买,回宅后堆的房里都是。

  樊禛祥笑了笑,建议:"以后,你别给真儿太多银两,她能买的物品就有限了。"

  "我宠她不行?"段玉瞪了男人一眼,不禁碎念:"她虽傻,偶尔花钱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从不对男人提起真儿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回想那废弃、充满霉味的仓库堆曾是真儿将他藏匿的地点,稻草堆下放着些破铜烂铁,真儿却相当珍惜那毫不值钱的东西。

  "我瞧她房里什么都有,每样东西都舍不得丢,我用挣来的银两满足一下她也能拥有许多物品不好吗?"

  "当然好。"他都打算空出一间房让真儿堆些杂七杂八。樊禛祥居心不良地思忖,真儿有东西可玩,就不会突然跑来打扰他和人儿的两人世界。

  "红袖,你先将物品送到马车上,我带段儿去选些绣线,随后就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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