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番外————鎏沙
鎏沙  发于:2010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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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看你~”无忧伸手点了一下廖碧城的鼻子,笑弯的眉眼俨然一副桃花的模样,似乎方才那个默然沉思的人根本不是他。

  怎么突然又……

  廖碧城不喜欢他如此亲密的动作,却也不讨厌,甚至觉得有一抹安心的味道。

  毕荷走后,他一直过着独身一人的生活,直到进了都察院才有了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他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所以即便生活依赖着,心也始终未能真正相交。进了红衣楼,他认识了无字,无忧,甚至婉儿、菁儿,当然,还有萧红楼……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许多与自己相似的东西,或许,他正在慢慢接受……

  甚至忘记临行前婉儿欲言又止的话。

  见他不排斥,无忧心里大乐,竟然缓缓将身子覆在他身上,伸手指着他的左胸口,“淤血吐出去了,记得,给我留个地方……”

  早在断臂伤重时,无忧就说过,“毒血淤积于心,甚是伤身,吐出来就好了”,其时廖碧城就知他意有所指,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却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给他留个地方?是什么?……

  廖碧城对叶绯用情至深,对男子间的感情却是丝毫不通的。

  无忧见他眼色迷茫,也不点醒他,只借机凑到他面前在唇上啄了一口,翻身飞入窗外渐渐苍白的夜色。

  “无忧你!……”廖碧城气得轻吼一声,起身再看时却只见一角白色的衣衫。

  真是……

  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廖碧城不由得心思烦乱,身子一侧仰倒在床上。

  无忧……肖岚……济南王世子……

  萧红楼……小虫……肖崇……皇长孙……

  小荷……哥哥……

  呵呵……呵呵呵……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三十四回 花解语(一)

  芳草碧连天,鸿雁双飞时节,君不见。

  瑚苑,漱玉斋。

  冬天对于地处南方的擒月谷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鲜明的意义,风清柳绿,草茵花红,一派欣欣向荣的精致。大自然的手笔真是神奇,北方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严冬景象,此处却是柳暗花明,绿水淙淙,好不热闹。

  擒月谷的主人似乎并不擅长花草山石的安置和雕琢,所有的草木都欣欣然随意生长着,似要比拼出一个第一来。漱玉斋里的紫竹长得更是喜人,郁郁葱葱,几乎要把本就不甚高大精美的主楼掩在里面。

  花木长得恣意,漱玉斋的书屋打理得也极随意,书册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画轴也或卷或张放了满处,唯有悬在两侧的对联工工整整的,字迹清秀犹带三分瘦劲,让人觉得甚是文雅。

  “斜月三星地”

  “灵台方寸天”

  “斜月三星”乃是一个“心”字,“灵台方寸”亦是佛家偈语中的“心”,上联下联皆写“心”,自有归还本真之意。然,心中有的不是善念或真情,乃是天与地。

  ——“心中藏天地”,这写联之人,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在这对联前的八角书案旁,立着一个灰衣的清瘦男子。男子在作画,栗色的长发用灰蓝色的发带松松束着,衣衫宽松,随着清风现出纤瘦的身形。奇的是,这瑚苑的清风吹得人暖暖的很舒服,这人的脸色却有些灰败,唇色暗紫,让人忍不住发抖。

  一身金色劲装的生月使见这难得的宁静自然之景便是一愣,举着手不知该不该敲到门上。

  “进来。”男子却是发现他了。

  “是。”

  成月走进书屋躬身一礼。

  “怎么样?”

  “果不出谷主所料,安定楼防卫甚严,穆司同尽出楼中好手,萧红楼暗中派无忧和无怖加强防守,咱们没讨到半点便宜,成月还……受了点伤……”

  “哦?”男子微一皱眉,“伤得怎样?”

  “被无忧的焚琴剑刺中肩井,伤口不深,却阻了真气运行,怕是有半个月不能用了。”

  “让他在端阳泽马驿养伤,谷中的事不用他操心。”

  “是。”

  男子端着画笔,稍稍站得远些,仔细端详着桌案上的画,口中却问,“这事你怎么看?”

  生月犹豫了一下方开口道,“萧红楼似乎对咱们的动向了如指掌,泻玉楼一战是真进攻,他就先将兵力撤出来,虽然青城吴玫掌门伤了无怖,却还是害咱们白忙一场;此次安定楼一战,咱们着意试探,他却派出楼中精锐,给咱们个下马威,难道……难道咱们人里有奸细?可是……此事就只有我和成月知道,这……”

  男子轻轻挥了挥手,“只是那个萧红楼了解我们的意图罢了。”

  “意图?”什么意图?

  “呵呵,”男子俯身又在纸上添了几笔,许久方道,“萧红楼此番孤身上路,又招摇无比,让人以为他将自己做饵,钓得武林人事尽皆对他出手,而略有些智谋的,就会想到他此番作为定有用意,很有可能在沿途路上暗中埋伏,等正派人士对他下手之时,用一招‘黄雀在后’的手段,反向包抄,杀他个措手不及。”

  男子颜色浅淡的长眉皱了一下,又缓缓平复,淡若远山。

  “所以,即便我不带人到安定楼试探,诸如‘祭生会’之流也会前往。”微微一笑,“萧红楼不过是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才会早早安排好对策,如此一来,他楼中高手盘踞、防守甚严,孤身上路又不知底细,似乎再无兵力对付江湖中人,虚虚实实,只让人更找不到方向。”

  问题是,他究竟何时看出了我们的意思?

  难道是从一开始?

  那么,此些举动目的何在呢?

  手中的笔顿了顿,男子轻叹一口气。

  这个萧红楼,虽然自事发起就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却隐隐操控大局,莫非真有枭雄之才?

  人无完人,萧红楼也会有他的软肋,是……什么呢?

  生月见他沉思,小心地问道,“那为什么一定是在安定楼设伏,而不是希夷楼呢?”

  “呵,”男子摇头道,“希夷楼地处三江交汇处,可算一栋水上之楼,看起来势入危卵,实际上却是易守难攻。水上作战危险极大,更何况,淩江、乌江、横水都在凌一色掌控之中,没有十足的把握,任谁都不会轻易对他出手。”

  这也就是萧红楼当初在此地建希夷楼的原因,难道……摘星楼的总舵在这里?

  生月听谷主分析得鞭辟入里,更为佩服,蓦然想起十四年前入谷的那个瘦小得几乎分辨不出年龄的娃娃脸上怯怯的表情——此时……竟然分辨不清了……

  改变的是什么?

  改变他的,又是什么?

  “虽然如此,还是请谷主放心,就像成月说的,咱们武林正道联手,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萧红楼!”

  男子微微摇头,却不说话,仿佛盯着眼前的画入了神,许久才轻柔道,“成月,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人只有靠自己,”别人,只是利用罢了……

  成月嘴张了两张,终是没有言语。

  “你忘了,还有一股势力,至今还没有动作。”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三十四回 花解语(二)

  “你忘了,还有一股势力,至今还没有动作。”

  “还有?”成月一愣。

  谁?

  男子此次方抬起头正视着他,声音有些单薄冷清,却不容置疑,“朝廷。”

  生月恍然大悟,心却不由得一颤。

  此次擒月谷向摘星楼发起攻讦,最初就是因为摘星楼触犯了朝廷的利益,而将整个武林推向风口浪尖之地。如今武林风云再起,曾出重兵对战的朝廷此番却是隔岸观火,不禁让人怀疑他们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意。

  三方对峙,最怕的就是一方置身事外,余下两方不论胜败如何都是大伤元气,此时得利的无疑就是朝廷。

  如此就万不能让他如此安逸下去,要怎样才能把池水彻底搅浑,又怎样让他们的刀锋指向萧红楼呢?

  此时的笑儒平自然不知道萧红楼皇长孙的身份,更加不知道的是,朝廷早已在他之前,就出手了。

  不仅他不知道,就连萧红楼自己,也不知道。

  “徵千秋最近如何?”

  “那个……破冰崖崖主?”

  破冰崖崖主徵千秋自上次集会之后,就一直呆在擒月谷,眼见着吴玫、贺商、胡婧兰一个个离开,他却好似没事人一样留在专门给他布置的珏苑乐不思蜀。

  “他呀,”生月听到他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成天吃喝玩乐,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昨天还听说……”气哼哼地抓了下耳朵,“听说他调戏珏苑的如月……”

  “哦?那结果呢?”

  “当然是被如月打翻在地!”哼!当擒月谷的人是好欺负的!

  “你怎么看?”

  “切!什么破冰崖,什么徵少侠!和他爹一样,武林败类!”

  笑儒平浅笑一声,将手中的笔放下,“生月,不要忘了,他们可是武林正道。”

  “……是。”这话也就是他听,要是成月听到,肯定要瞪着一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气半天。

  “暗中派人好好盯着他。”扮猪吃老虎?——笑儒平双眼微眯——那可是他玩剩下的。

  “是,早就安排好人了。”

  笑儒平满意地点头,刚要把画好的画展平晾干,瑚苑竹林里就传出一阵儿童嬉戏的吵嚷声。

  “这个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抢!”声音稚嫩,脾气却是不小。

  “哼!先生都说了,成-王-败-寇,你打不过我,你就是寇,这个当然是我的!”真想不到他能把这成语用在这儿。

  “凭什么!你明明都有一个了!”

  “既然是王,当然能有很多了!你没听说吗?皇帝都是——后-宫-三-千呢!”后宫……能和这扯上吗……

  “我不管什么后宫!你拿来!”

  “不给!”

  “就拿来!”

  “就不给!”

  ……

  ……

  笑儒平和生月相视一笑,皆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们找先生评理去!”

  “找就找,谁怕谁?!”

  毫无结果的争吵终于告一段落,似乎都相信先生能给他们最公正的裁决。

  结果,不等他们砸门,竹门就自己开了。

  “你们两个小混蛋,竟然闹腾到这儿来了!”生月说得凶巴巴,面上却满是笑意,“也不怕先生罚你们抄书!”

  一听到要抄书两个七八岁的男孩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肩膀,直觉得抄书比挨揍还可怕——真……真后悔来找先生了……

  “可是……我们……先生……”手心空空的牛牛指着拖着两行鼻涕的金锁,却在望见自己先生的眼神时呆了一下,“先……先生?”

  生月也发觉不对,转身看时,却见笑儒平瞪大了眼睛看着金锁手里的东西,总是温和平缓的脸上满是沉痛而错愕的表情。

  “谷……谷主?”

  笑儒平却没听见他的话,运起内力以“秋风十里”的身法飞出漱玉斋!

  生月心下着急,急忙跟上拉住他的衣袂,“谷主!今……今天是十四……”

  挥掉他的手,笑儒平表情不定,声音却冷似寒冰,“我知道。”再不多说,略一提气踏着竹稍飞了出去。

  生月紧皱双眉,从三丈高的竹端飞落下来,瞪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们……你们手里这破风筝哪儿来的?!”

  ……

  “说!”

  金锁看了看手里的风筝——不破啊——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哆嗦了两下才磕磕巴巴地说,“是……是玥苑里那个……那个牛魔王给的……”

  “你们!……”生月气极,抢过他手里的风筝就要撕,想了想又觉不妥,只好抓着风筝转身回漱玉斋,临走时回头瞪两个无辜的孩子。

  “你们……你们以后谁再去玥苑,我就打断谁的腿!”气哼哼地走了两步又反身道,“罚抄书!抄书!抄……抄《国策》五十遍!”

  “啊?!先生……”都没说……

  “一百遍!”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三十五回 与君同(一)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晏几道《鹧鸪天》

  “平儿你看,这个大风筝呢,是我~~~这个小的呢,是你~~~”左额角有伤疤的少年样貌虽不甚英俊,笑脸却分外明朗。

  旁边面色嫩白的清秀少年看了看他手里的两只风筝,不服气地问,“为什么大的是你?我才是那只大的!”

  “我比你大,自然我是大风筝咯!~”

  “切!你倚老卖老!”

  “平儿,倚老卖老可不是这么用的……”

  “谁要管!我要那个大的!”

  “我只说我是那个大风筝嘛~~~不是不给你玩~~~”少年宠溺地笑笑,把大风筝放在他手里。

  “这还差不多。”俊秀少年嘟着水露露的嘴唇接过风筝,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儿。

  年长些的少年看到他的笑脸,亦笑得甚是满足,指着两只风筝,“你看,大风筝小风筝,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嗯!”白嫩的少年凑过去在他脸上“叭”的一声香了一个,“永远一起!”

  永远一起!

  永远一起……

  正提气在屋宇间飞腾的笑儒平真气一滞,只觉一股股森寒之气沿着经脉袭到膻中处,登时痛得呼吸不能,四肢也跟着僵硬起来。想到心心念念的人他却不想再等,将躁动的真气强行压下,勉强使出秋风十里的轻功,直到玥苑才踉踉跄跄落下,直想对着那人奔过去,却在临近门口时停住,犹豫着不忍再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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