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番外————鎏沙
鎏沙  发于:2010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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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碧城怒瞪他,挥手拍掉他的手指。

  男子一阵惊讶——此前他可是不容易有什么情绪,哪怕重伤在身也是不哼不哈的,几日不见倒是比那时可爱了几分——继而心里又涌起一股说不明白的情绪。

  有所改变,却是在我不在的时候,该高兴吗?……

  男子小小地叹了一声,小心地从他身上爬下来,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话说,一个月没见,碧城有没有想我?”

  “没有。”廖碧城心思烦乱,哪里有心情理他。

  听他答得干脆,男子气得又翻起身子对着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没有?那我是谁?”

  “不知道。”纯机械。

  “啊!——你你……你果然把人家忘了!”男子作势捶打廖碧城胸口,“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又看上别的男人了?”

  廖碧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伸手摸上男子的额头,“无……无忧你……”

  “啊~~~哈哈,谁说你忘了我的?”无忧俯身抱住廖碧城,“你刚才说的只是气我的吧~~~是我不对,自你重伤之后一个多月都没来看你~~~不过,我那是身不由己啊,你看我现在不我披星戴月地来了吗~~~”

  廖碧城揉揉不住绞痛的额头,拍拍身上这人的肩膀,“无忧,你压疼我了……”

  “啊?”无忧立马坐起来,“哪里痛?我怎么忘记你受伤的事了!”边说边掀开廖碧城的衣服要检查。

  廖碧城按住他的手,“已经无碍了,反倒是你,”看着他左肋下那殷红一片,“伤的重吗?”

  “碧城~~~”无忧感动得无以复加,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倒像两汪桃花泉,“碧城你果然是关心我的,我就知道碧城最好了!~~~”说完,又合身扑过来。

  廖碧城只觉整个脑袋都在轰隆隆地响,仿佛有十七八个小鬼在里面跳舞一般,可他人不糊涂,方才试他的温度,的确有些烫,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连天赶路伤口感染引起发烧。

  “伤口包扎了吗?”

  “嗯。”这次倒是乖乖点头,却是避开二人的伤口,在廖碧城胸口蹭了两蹭。

  “我这儿有无字留下的伤药,你带在身上……”

  “你要赶我走?”无忧“噌”的一声坐起来,一脸的哀怨。

  “我不是……”

  “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愈加哀怨。

  廖碧城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个两个都说是救命恩人……救命恶人吧……

  “好,那你现在就把药吃了,”说着,从怀里摸出药瓶。

  无忧转忧为喜,“碧城喂我~~~”

  廖碧城惊愕地瞪着他——恍惚间蓦然想起白日里无字喂萧红楼吃药的那段,那段……登时觉得二十六岁的老脸也红了一层!所幸天色暗沉,没有人看见。

  “你自己吃!”怎么……怎么会想到那儿去……

  “唉~~~我果然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啊~~~”

  无忧哀叹一声听话地将伤药塞进嘴里吞下去,却趁廖碧城不注意之时突然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呵呵~甜的~~~”

  “你!……”廖碧城气得头都快炸了。

  一直以来他都极其厌恶男子……男子……可是,萧红楼是摘星楼楼主,此前廖碧城一直将他看做邪魔外道,加之反抗不得,再有……自然也就硬生生忍了他的……他的轻薄。

  可是无忧……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对他心怀戒备,毕竟摘星楼里的公子,各个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可是自从他救了自己,自从得知他将心爱的雪狐裘也留给自己,现在更知晓了他的身份,他在心里已经潜意识地将他看做和无字一样的弟弟,甚至朋友。

  可是……可是这个无忧……他!……

  “感觉好点了吗?”无忧贪婪地看着他一瞬间表情无比丰富的脸,缓缓躺下。

  廖碧城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我进来时听你喘得厉害,”无忧侧脸对着他,“现在好点了吗?”

  我进来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发觉——所幸来的是我,如果是来偷袭的……无忧摇摇头,他不敢想。

  廖碧城一愣——原来是故意逗我——方才本就不多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由得无可奈何地笑,“嗯……”

  “想什么呢?”那么痛苦……

  “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无忧本打算听下文,却只听到这么一句,知他不想再提,也就不再多问。

  “碧城,你为什么来摘星楼?”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三十三回 风不定(一)

  “碧城,你为什么来摘星楼?”

  无忧转身仰面躺着,眼睛似乎看着床顶,又似乎透过床顶看了更远的什么地方。

  廖碧城心“咯噔”翻腾了一下——他知道了什么?不由得勉力安抚好呼吸,却听身边人继续喃喃道。

  “你不该来的,至少,不是此时……”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廖碧城的异样,无忧缓缓摇了摇头,“摘星楼,萧楼主……呵呵,现在连我也看不明白呢……”

  六天前,也就是萧红楼出发的当日,利剑门和飞鹰堡的人就将红衣楼包围起来,意图捣毁萧红楼所谓的老巢,妄图分到摘星楼的第一杯羹。可惜包围了足足五天,上上下下搜索个遍,竟然什么也没发现。红衣楼就是一间彻彻底底的青楼,不过比一般青楼要精巧高雅许多罢了。只是萧红楼此前一直呆在这里,才会让人误以为此处便是他的老巢。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不止一位曾经在江湖甚有作为的侠女侠士,“乾坤眼”陈双澄、“红尘锁”柯程程、“神笔判官”董清秋等等,他们要么功力尽失要么重伤未愈,显然是受人打击之后集结到此,如此想来,定是那魔头萧红楼做下的好事!可他们竟对自身遭遇绝口不提,不但不反抗,反而甘心情愿流落在秦楼楚馆,做那卖笑卖身的行当,实在是……无理之极!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红衣楼虽不是摘星楼的总舵,却也是萧红楼手下的情报组织,是独立于其他四楼、由萧红楼亲自调遣的分楼。

  最后,隶属名门正派的利剑门和飞鹰堡的人也不知能拿这些对武林没什么大作用的废人如何,想来想去只好将所见所闻告知擒月谷谷主笑儒平和少林寺主持慧曻大师,而后各回各家等候调遣——唯一聪明的地方大概就是安排了几人继续在暗中观察。

  而无忧,他自从离开红衣楼,就依命赶赴穆家安定楼,在安定楼处又遇见刚从泻玉楼伤愈后折返回来的无怖,他二人与穆司同合在一处,却不知之后要如何。“无命四公子”因为性格脾性和功夫招数不同,四人甚少合作,此番他们却被派在同一处,萧红楼的意图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不过安定楼位于端阳泽西口,是四楼当中最靠近凤凰山的处所,难道仅仅因为如此,便要加紧防御?可是无怖独来独往惯了,手下无人,算是独行侠;无忧手下只有“朝三暮四”(其中四儿已在前文出现过)四卫,难道加派这些人手就够了?

  况家泻玉楼此前就受到围攻,不过萧红楼早有准备,大部分力量早已转移,他们的攻讦不过是扫了个乱摊子而已。此次安定楼却要死守,这又是为什么?

  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细想,三人合并一处两日之后,便有探子回报,自东、北、西三侧各有一路人马向安定楼涌来。东路是“二十四水寨”的人马,走水路,竟是由弁河逆流而上;西路是“祭生会”的会众,走山道,竟冒险从杀虎口入端阳;北路是擒月谷的“十二猎月”,为首的似乎是笑儒平帐下四使中以武力见称的成月使!

  眼见当前局势紧迫,三人不敢怠慢,立即布置防守。

  正月初九,三路人马终于汇合一处,协力攻打安定楼。

  穆司同、无怖和无忧也将兵力分为三股,三人各对一方。交战之时战况壮烈程度虽不及兵家战场,却也壮观得好似云霞蒸蔚,煞是好看。尤其是“穆四筒”——穆司同的……别号——他应对的是二十四水寨所袭来的东路,水寨大多是女子坐镇,对战之时他常是一人对三女,其时刀光剑影、环佩叮咚、裙摆翻飞、秀发飘舞,那情形真是……又好打又好看……

  相比之下无忧可没那么舒坦,他对阵的是擒月谷的成月使。成月性格憨厚,心思更是执拗,定下对战的目标就不会有半分犹豫,这可害惨了一向以巧劲儿取胜的无忧,两人直打了三百回合还不分胜负,论体力自然是成月更胜一筹,若是再打下去无忧必败无疑!但临近双方收战之时,成月的剑路却急转直下,无忧钻了个空子才得以脱身,只是肋下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剑,所幸成月肩井处的那条血口也不浅就是了……

  两方人马从日出打到日暮,双方伤亡都不大,攻过来的人有意退让,守楼的人也有意试探,结果,整场仗打得好似武林人士切磋武艺,最后落得个皆大欢喜的收场。

  无忧将不常用的焚琴剑插入腰中,摇着扇子走到穆司同和无怖身边,笑眯眯道,“四筒,你怎么看?”

  穆司同虽早已习惯被称作麻将,可眼看着无忧用如此俊秀的嘴说出自己的绰号,脸上仍有些尴尬,“试探咱们的实力?声东击西?谁知道。”

  “管他们做什么!害老子打得不爽快就是不对!”无怖骂了一声,挥挥手又要把手里的家伙扔出去,猛然想到此时蚊子不在身边,再没人帮忙收拾这东西,只好讪讪地把刀收在腰间插好。

  无忧看着他玩味一笑,眸子里却无半分笑意。

  楼主将他和无怖派来安定楼,却又不大批调动人马,显然是欲知了此处的情况,是楼主未卜先知?

  无忧摇了摇头,笑容依然。

  “四筒,整个江湖的人都称摘星楼是邪魔外道,你说呢?”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三十三回 风不定(二)

  “四筒,整个江湖的人都称摘星楼是邪魔外道,你说呢?”

  “邪魔外道?”穆司同挠了挠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那是什么东西?”

  “切!谁管那么多!”无怖拍打着方才溅在身上的尘土,“邪道正道,还不都是在杀人!”

  无忧摇扇浅笑,不语。

  回到安定楼将楼中事务安顿好,三人立即收到飞鸽传书,言明萧红楼与无字等四人已经上路,命无怖和无忧留在安定楼待命。并且得知,萧红楼于正月十一在岳阳镇受伏击,祁冥月与廖碧城受伤。

  得知廖碧城受伤,无忧心下着急,便不顾萧红楼“待命”的指示,带伤赶往岳阳镇。

  “无忧……”听他吐露自己的心思,廖碧城心下惶惑,却忍不住问,“你……你和楼主……”

  “你想问什么?”

  廖碧城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皱眉摇摇头。

  “呵,你应该也见过字儿和楼主的亲近了吧,”无忧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脸,“无命四公子都是楼主的‘公子’,无一例外。”

  廖碧城看着他,目光莫名的有些闪烁。

  “无忧,你原是济南王世子,为什么会……”

  “哼,济南王?如果没有这么个名号,或许还能……”无忧抬起眼帘,笑问,“建旗三十七年的‘太子之变’和‘八爷乱政’,你知道吧?”

  廖碧城唇角微动——怎么会不知道,就在这一年,他唯一的亲人……

  “我爹原本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后来鬼使神差进了太子党,以至于……”无忧定了目光,水样的桃花眼里似乎燃了两处烽火,“那年我九岁,因为尚未束发而被判了个流放戎疆,有幸保住一条小命。”

  廖碧城听他说得轻巧,心里却知道戎疆一带气候恶劣,午时温度高得像火焰山,夜间却又冷得人冻坏手脚,一个九岁的孤儿被发配到那里,无异于判了死刑。想到此些变故都是当年毕荷之错,伸出去安抚他的手兀自僵在半空。

  无忧知道他有安抚之意,随即双手覆住他的手,廖碧城觉得不妥,此时却不忍心推开他。

  “在戎疆整整呆了六年,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老死在那个百里地内不见一棵树的地方,却不想……”无忧摇头浅笑,目光竟有一丝迷离,“他来接我了……”

  “那日天气难得的好,空空荡荡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阳光也很温柔,他穿着一身血色的红衣,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未束的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美得像个仙……你知道吗?”无忧看着廖碧城问,不等回答又兀自说下去,“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女孩,等他下了马才知道是男子。”

  一身红衣的艳色男子从马上飘然而下,竟然给他行了个大礼,笑得明媚无双,“小叔叔,侄儿接你回家。”

  叔叔……

  回家……

  无忧的父亲济南王肖成是肖寿的幺弟,论辈分,萧红楼自然是他的侄儿。

  那一日天蓝得让人想沉醉,那一日云飞得何其恣意,那一日,萧红楼将自己身世——那个滔天的秘密——告诉他,那一日,他决定跟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三岁的侄儿,回家……

  这些关系到萧红楼身世的秘密,无忧自然是不能说的,只微阖着眼失神地回想着,他却不知道,其实这些,面前这人早已清楚,甚至,知道得比他更多。

  当年济南王因太子一案受到牵连,身为世子的无忧被流放戎疆,其时已经十八岁的萧红楼将他接回中原,是报恩?是补偿?还是什么……无忧不在乎,廖碧城更加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本该是萧红楼叔叔的人成了萧红楼帐下的公子,并且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空气似乎也被回忆充塞,动不得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无忧看了看天色,转身对廖碧城道,“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你回来……不去看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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