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 下(穿越)+番外————古镜
古镜  发于:2010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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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何苦远赴西域,从此杳无音信,据说他的那位红颜知己曾经找上如意楼,要求找到他的下落,但五天后不知为何又撤销了这笔交易,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何苦的踪迹。

  中年道人见多识广,从儒生的装束和言行中揣测他的身份,至于其他人,那黝黑大汉的一桌二人,分明就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阴阳双煞,方胜男与蒋采玉夫妇。

  方胜男便是那脸上有疤痕的女子,而蒋采玉却是刚才打回茶杯的大汉,两人名字一刚一柔,性别却正好倒转过来,故而武林中人称阴阳双煞。

  连同自己一桌,与另外两桌身份不明的人,而今,离抚州城尚有几十里的郊外,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棚,竟然聚集了如此之多的江湖中人,其中更不乏高手,可谓卧虎藏龙。

  那儒生慢慢地抬起头来,奇怪地笑了一下。“我是何苦,但刚才打落茶杯的可不是我,而是他。”说罢指了指沈融阳那一桌。

  中年道人大吃一惊,正待措辞,那黝黑大汉已站起来,朝何苦与沈融阳那一桌各施一礼道:“无论方才是哪位出手,我们无怨无仇,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今日我与那小子的瓜葛,还望尊驾不要插手。”

  沈融阳终于开口道:“你们的恩怨,不关我事,但这茶棚与它的主人,却是无辜,两位若要打,可以离远点打,不要殃及池鱼便好。”

  被中年道人按住的年轻人按捺不住性子,当下冷哼一声:“这地莫非是你的,事管得倒挺宽!”

  不待他最后一个字说完,一枚棋子破空而来,撞在他肩井穴上,此人霎时动弹不得,连声音也没了。

  沈融阳微微一笑。“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外面天大地大,没必要委屈在这区区茶棚内斗法,出去罢。”

  年轻人又惊又怒,表情扭曲,却说不出话,旁边中年道人想给他解穴,却怎么试都解不开,神色也沉了下来。“阁下何必欺人太甚,小侄年少无知,得罪阁下,我代他赔罪便是。”

  蒋采玉在一旁冷笑了一下。“名门大派,连说话都似高人一等,自己无理取闹,还说别人欺人太甚,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

  中年道人脸色黑得如同墨汁,但在场诸人,哪个都不是他轻易惹得起的,对付蒋采玉夫妇尚且伯仲之间,再加上这个身份莫测的白衣男子,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同桌另一个年轻人显然明智很多,虽然也是惊怒交加,手按剑鞘,却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

  “今日得罪了,在下衡天门宋槐清,愿代不晓事的师侄向阁下致歉,还请阁下宽宏大量,解了他的穴道。”中年道人暗暗咬牙,话说得恭谦,心中却已经萌生恨意,但他极会做人,脸上还是滴水不漏。

  “原来是雁荡三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蒋采玉也很损,明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却还要故意说出来。

  “你要道歉的不是我,是刚才差点被误伤的小姑娘,教徒不严,百年之害。”沈融阳摇摇头,没打算跟他们多作纠缠,手指一弹便解了那年轻人的穴道。

  宋槐清强笑道:“今日之会,毕生难忘,多谢阁下海量,未请教尊姓大名?”

  不待对方回答,一旁的何苦却突然出声,“你想要报仇的话尽可以免了,如意楼沈楼主的武功,只怕你们门主来了,在他手下也过不了三十招。”

  如意楼主?

  宋槐清脸色一变,心里怄得要死,还不得不道:“原来是如意楼主,宋某有眼无珠,还请见谅,我们先走一步。”

  说罢丢下茶钱,抓起旁边两人的手臂就把他们往外面带,三人走得很快,片刻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蒋采玉夫妇也站起来。“多谢沈楼主解围,我们也先行告辞了。”虽然他并不惧宋槐清三人,但打起来也绝讨不去好,方才沈融阳出手,不知不觉之间就化去一场一触即发的激战,他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这个人情自然是要谢的。

  如意楼主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双腿不良于行,而他旁边那个人,似乎也并不简单。蒋采玉目光匆匆一瞥,留下模糊的印象。

  沈融阳也还以一礼,态度毫不倨傲,令蒋采玉大生好感。“蒋兄不必多礼,请。”

  待蒋氏夫妇走后,茶棚便剩下何苦、沈融阳,与钱晏和三桌,方才一幕,钱晏和牢记师门嘱咐,按住师妹不让她生事,却也趁机看了一场好戏,此刻危机已过,又得知沈融阳与何苦的身份,便更不愿意走了。

  何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坐着那张椅子不动,就好像身体跟木头黏住了,他朝沈融阳与陆廷霄悠悠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不假,这位想必是北溟教教主了吧。”

  第 59 章

  何苦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脸上有着被烈日暴晒过的痕迹,黝黑的肤色掩不住俊朗形貌,他也很喜欢笑,但笑起来却与沈融阳截然不同。何苦笑的时候,有种飞扬跳脱的自信,而他不笑的时候,又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陆沈二人在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这是彼此的观感。

  何苦尚未可知,陆廷霄素来喜欢旗鼓相当的对手,于是在冷淡的神色之下,多了几分探究,而沈融阳则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人不是路过,而是专门坐在这里等他们的。

  此时见何苦相询,陆廷霄淡道:“我便是陆廷霄。”

  长发玉冠,面沉如冰,黄色衣袖在旷野之中随风飘扬,他不言少语的时候,却像极了一尊神仙座像,容姿高洁,令人望而生畏,心生拜服。

  然而眼前的如意楼主在这样一个人旁边,竟然也毫不逊色,即便容貌上稍有不如,气度却浑然不差,两人举手投足,便是无须刻意,也将旁人风采都抢光了。

  何苦心中暗暗赞叹,自己本想在此会一会两人,却不料一见之下,毫不失望,让他愈发起了兴致。

  “如此看来,两位竟像是要去漕帮结盟的?”他笑眯眯的,看不出打探的痕迹。

  “本来不知有此事,现在听说了,既然无事,那便前去看看热闹也无妨。”沈融阳也微微一笑,没有隐瞒的意思。

  “像宋槐清这样的人多了,必然就不太痛快,沈楼主逍遥自在,何必也去凑这个热闹呢?”何苦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眼睛却不离对方。

  “这世间跳梁小丑何其多,也不可能一一消灭,此番热闹,却似大有看头了。”

  两人一来一往,言语之间毫无火气,却大有深意,不仅仅夏蓉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钱晏和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何苦点点头,放下茶碗,却见沈融阳眉梢一动,也伸手去拿自己面前的茶碗,拇指按住碗口,其余四指托着碗底,白色袖子在半空划了一道,轻轻地拂在桌面上,一个寻常的动作竟做得十分优雅自然,钱晏和看得有点呆了。

  何苦大笑一声,长身而起,从怀里掏出几枚银钱,丢在隔壁桌子上。

  “既是如此,那便后会有期吧。”

  他一路大步行去,口中一边高声吟诗,狂士之作派毕露无疑,却并不让人反感。

  待他走远,夏蓉蓉好奇心起:“这凉茶至多也才两文钱,他怎么给了这么多?”

  沈融阳笑道:“他是连带赔了桌子的钱。”

  她闻言愈是大奇:“什么桌子?”

  侍琴在沈融阳身边待久了,马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伸出食指往面前的桌沿轻轻一碰,只见好端端一张桌子霎时间化作齑粉,夏蓉蓉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这个何苦,到底是什么来意?”侍琴也对对方的实力感到吃惊,原本在他眼里,天下间武功第一的人,除了自己公子,就数陆教主了,但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何苦,并且来历不明。

  陆廷霄淡淡道:“漕帮结盟,必然还能看到他。”

  沈融阳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便去看看。”

  沈融阳三人启程,钱晏和与夏蓉蓉师兄妹却坚持同行。侍琴见两位公子都没表示明确的意见,便主动应承下来,于是二人骑马跟在马车一侧,钱晏和与侍琴年龄相仿,渐渐也聊得热火朝天,余下夏蓉蓉时时干着瞪眼,百无聊赖,但她自从这一路行来,加上在大理受了教训,性情反倒收敛许多,一路上也并没有如何刁钻纠缠。几人一路南行,很快进了抚州城。

  抚州是漕帮的大本营,但是漕帮这次结盟却不在城内,而在城外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抚州毕竟有官府坐镇,即便漕帮与他们关系良好,但是如此多的武林人士聚在一起,也难保生出什么事端,而山坡周围方圆几里都是草地,视野开阔,省去了诸多麻烦。

  打听之下,离结盟的日子却还有两天,他们不想惊动丁禹山和范闲,便在城中一处客栈落脚,此时来参加结盟的门派甚多,抚州客栈显得人满为患,客栈老板们这几天都在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中度过,快乐是因为数钱数到手抽经,痛苦则因为江湖中人相聚,一言不合就容易拳脚相向,客栈的桌椅折手断腿是常有的事。

  钱晏和跟夏蓉蓉各要了一间客房,夏蓉蓉进了房间把行李和剑一丢,嚷嚷着到下面吃东西,便不见了人影,客栈人来人往,钱晏和倒也不担忧她的安全,他自己去另有打算,一切安顿好之后,便出了房门,朝沈融阳的厢房走去。

  他的天赋一直是中人之姿,武功进境也一般,这固然跟资质有关,与师门的环境也离不开关系,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钱晏和一直十分敬重自己的师父,但他也觉得自己的武功可以再精进一些,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埋没在人群之中毫不出挑,一直到遇见沈融阳,他才发现,自己就算再练上十年,也达不到这个人的境界。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武功一直原地踏步,所以钱晏和想去找沈融阳,请他指点自己的武功,无论对方肯不肯,起码他主动追求过,就没有遗憾。

  他们住的这间客栈人也很多,大多是江湖中人,所以楼下一直很喧哗,无非是谁在炫耀自己的经历,谁又在讲什么典故,二楼就显得安静不少,几人房间相隔不远,钱晏和走到那门口,想要敲门,却莫名一阵心怯,不知见了面该如何开口。

  “何人在外面?”

  钱晏和长吸了口气,暗笑自己婆婆妈妈。“沈楼主,是我,钱晏和。”

  “稍等。”

  里面传来一阵声响,有水声,还有衣物抖动的声音,他心想自己怎么挑了这么个时辰来,人家只怕是在沐浴更衣了,不由脸色微红。

  “请进。”沈融阳的声音贯来温煦,钱晏和自从与他同路,就没见过他的语调有过激烈起伏,也许即便别人急得跳脚了,他还是不疾不徐的云淡风轻。

  至于另外一个冷若寒冰的人,他压根就没有开口的勇气。

  推门进去,那人已自屏风后面出来,坐在轮椅上,身上穿了件白色内衫,头发还未干,水顺着披散在前面的头发流下来,将前襟染湿了一大片,显得极闲散随意。

  钱晏和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融阳,走上前的时候,仿佛还能闻到屋内淡淡的皂荚香味,再看那人,却正侧过头,漫不经心地拧着头发,眼睛半敛着,睫毛很长,却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燥热,急忙移开视线,抱拳行礼。“沈楼主叨扰了,若你不方便,我,我明日再来。”

  沈融阳笑了起来。“没什么不方便,你可有事?”

  他有点不好意思,索性一口气说完。“哪天沈楼主方便,可否指点下我的武功?”

  本以为对方会说先考虑一下,岂料沈融阳思忖片刻,便点点头:“明日晨起,客栈外的树林,你将自己所学的剑法用一遍。”

  钱晏和大喜过望,不由连连作揖。“多谢沈楼主!”

  他本性淳厚,这一路走来,对诸人皆是以善相待,就算自己师妹时常刁难,也一并包容,却不是别有用心,而只是对于同门的手足之情。这样一个人,沈融阳自然很乐意帮他一把。

  两人正说着,房外一声尖利的叱喝,却是从一楼传来的,而且声音的主人很熟悉,正是夏蓉蓉。

  “放开我!”

  第 60 章

  钱晏和大惊,顾不上再说,便往楼下赶去,这一出了厢房,在走廊已能看到楼下所发生的事情。

  夏蓉蓉的手腕正被一名男人抓住,她脸上浮现出羞愤的表情,却显然挣脱不开,只能大声斥骂,擒住她手腕的男人却依旧满脸笑容。

  “你这贼厮,登徒子!”

  “小娘子何必如此气急败坏,小生不过是见你貌美,欲一亲芳泽而已。”那轻薄的男人笑道,他其实并不丑,相反还面如冠玉,衣袂翩翩,一对桃花眼风流尽现,若不是眼前这一幕,以他本身的魅力必也能迷倒不少女子。

  以他为首周围或站或坐了七八个人,都好整以暇看着热闹,还不时发出哄笑声,显然是一伙的,他们人多势众,并且看起来武功并不低,周围也一时无人敢强出头。

  夏蓉蓉虽然任性,却从没碰见过这样的无赖,自然也想不出什么词来骂人,只能翻来覆去喊着登徒子,却似乎为那男人增加了兴致,言语愈发无礼露骨。

  “住手!”钱晏和惊怒交加,从走廊一跃而下,朝他抓去。

  男子轻笑一声,身形一侧,他与夏蓉蓉便换了个位置,手却依旧抓着人家的手腕不放,眼见他那一掌过去的目标变成自己师妹,钱晏和大吃一惊,生生撤回掌力,手势不及,内力反噬,却是自己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引来旁人哄笑出声。

  他只觉得心如擂鼓,一口血气急欲喷涌而出,连忙抑下胸口的恶心,朝那人道:“我师妹与你无冤无仇,阁下何必为难,若有得罪之处,待我回去禀明师门,亲自登门赔罪便是。”

  那人斜着眼瞟他,笑道:“你师父是什么人?”

  “尊师叶飘云。”他慢慢道,现在的情势明摆着自己武功不如对方,师妹还在对方手里,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谁知对方轻佻一笑:“这名气听起来很熟悉,却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那人根本不将他们这种默默无名的小门派放在眼里。“那你便回去与你师父说,这小娘子甚是美貌,我看上了,回头准备聘礼,娶她为妾,让你师父准备嫁妆吧。”

  旁人闻言,一齐哄笑起来,夏蓉蓉咬着下唇,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怯意,钱晏和气得身体忍不住发抖,攥握成拳的手正慢慢收紧,心道今日若不能救出师妹,我也没脸回去见师父了,不如在此来个玉石俱焚罢。

  这么想着,眼中便现出决然的神色,心境反倒平和下来,静静站着,任周遭嘲讽与讥笑声环绕,仔细观察着对方一举一动的破绽。

  那男子不知道他心念电转,竟存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兀自抓着夏蓉蓉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摸去,手至半空,忽觉背后一阵阴寒,仿佛有人一掌拂来,急急将夏蓉蓉往自己的怀里一扯,伸手揽住她的腰,却不是轻薄佳人,而是为了自己转身,好让她为自己挡下身后突如其来的掌风。

  只是他动作虽快,背后阴风却如附骨之蛆,依旧跟随上来,贴在他身后,驱之不散。

  那人蓦然一股寒意从心底浮了上来,以他的武功,从未遇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手,而自己甚至还没能看清楚对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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