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埃————凌影
凌影  发于:2010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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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的大风洞,呼呼地刮着。

默文的视线最后还是落在拜寻的脸上,他的头脑较之刚刚清醒一些,能够敏锐地观察到在这张与吉

斯廷酷肖的面孔上面,却流露出截然不同的坚毅。


吉斯廷的坚强是骨子里的,而这个拜寻,他面孔棱角分明,瘦削的脸形使五官更加突出,嘴唇总是

紧紧抿着,在说话的时候,唇角会显出两道深刻的纹路,是他的年龄不应有的苍老。


默文愕然地望着他,思绪象一根火柴,迅速地划开,擦亮许久前的记忆,那是在自己流浪生涯的最

初几个年头,那时候默文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常年的流连于被暴乱、战火肆虐的中东地区

,企图在废墟间刨出被人忽略的宝藏。有一次他大胆闯入到一个地中海国家的秘密军事基地,在那

里正在进行一次严肃的演习,为几天后那场残酷的战争做准备。当然,在这个时候,只有少数人预

料到战争的发生。


默文混迹在其中,吓得大气不敢出,偏偏他伪装成的士兵却被安排在第一排,当威武的少将驾车经

过他面前,那阴冷、带着嗜血味道的目光深深地望着他,仿佛可以穿透他软弱的装甲。


默文感到惊心动魄,以为自己的秘密被窥破了。

少将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威严,无声地给所有士兵以震慑。

怎知突变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从默文的身后突然冲出一名年轻士兵,他起先默不作声地从默文身边

擦过,不客气地撞上他的右臂,当默文疑惑地朝望去时,却见从这人低低的帽沿下,是一双极凶残

的眼睛。


这种眼睛,默文只有在围着尸体盘旋的秃鹰那里看到过。

他瞄准猎物,俯冲。

朝少将的军车冲过去,站在前排的士兵意识到不妙,想拦住他,默文也是其中一员,但他疯狂的气

力象一头蛮牛,士兵们拦住他,却没来得及拦住他的子弹。


默文首先去卸掉此人肩上的冲锋枪,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一抬腿,从裤缝间抽出一把匕首,朝默文

的脸上砍来,后者卒不及防,只好狼狈地俯下身子,象个笨重的树袋熊似的去抱他的双腿。


他们齐齐狼狈跌倒,那天的练兵场上面烟尘滚滚,混乱中很多士兵都不得不移动位置,给这两个翻

来滚去的家伙腾出位置来打架。


这个家伙愤怒地撕咬着默文的肩膀,完全不似人类的嚎叫着,默文虽奋力抵抗,却为这个对手感到

深深的恐惧,他的尖牙利爪划破他的胸膛,他的吼叫震慑着自己的心房。


默文心知,自己虽然没有输,却已经丢盔弃甲。

正在这时候,挺立在军车上的少将却愤怒地吼出一声,默文没听到,因为他的脑海完全被这男人野

兽般的喘息充塞了。

少将抽出腰间的枪,瞄准默文和对手扭打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连发数枪。

默文最后感受到的,就是金属穿刺身体的疼痛感,他脆弱的骨头在那刹那间化成粉末。

温润的血液浇湿了他们身下的大地,两人很快都一动不动。

几个人冲上来把他们抬到一边,首先将他们纠缠成一团的身体分开,默文感到有股微咸略苦说不出

滋味的液体,流进他的口腔、鼻腔,埋没他凄凉的呼吸。


这少将的枪法其臭无比,默文身中九枪,竟然没有一枪击中要害,只是流血过度令他虚弱无比,他

躺在一堆精良的医疗仪器上面,作为这个国家的英雄,受到至高无尚的尊敬和照顾。


可默文的身体象个八爪章鱼一样张开,每个触角都被他们仔仔细细地抚摸着,观察着。

默文悲哀地想到,自己那伪装的身份,显然已经被识破。

当少将挂着温和的笑容,站在他的病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向他端正行礼,并称他为“拜寻先生”

,他一时为这个称谓迷惑了,默文那时候远远要比现在精明得多,他没有多问什么,诚恳地接受了

少将的道歉和致谢。


后来默文明白,原来是默文口袋里面,一只系着黑绳结的铃铛,使众人“了解”到他的身份。

在距离本国边界不远的一大片沙漠中,有一个城镇里的人们终日靠用骆驼驮卖货物为生,有些比较

富庶的人家,在孩子出生之际,会宰杀一头壮年的骆驼,将原本系在它脖子上的驼铃系在婴儿的床

头,并且从此陪伴他的一生。相传死去的骆驼会将魂魄附在驼铃上面,叮叮铃铃响彻一路,即使孩

子置身在荒漫的沙漠中,也永远不会迷途。


这只纹刻着“拜寻”的驼铃不知道是怎么会落到默文的军装口袋里去的,为他清洗伤口的医生在默

文已经拧成一团的衣服中找到它,黑色的绳结死死缠在默文的腰带上。那些纠缠的绳结象是事先预

备好的,系成一团团难以解释的死局,令默文无法解释它的存在。


默文想,这如果不是上帝在开他的玩笑,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

会是谁呢?

默文哭笑不得,他这个无名小卒,从未想到会有一天受到世界政坛的关注,他的名字流星一般出现

在世界各地的报刊杂志上面,又流星一般消失了。


因为默文逃掉了,他很清楚伪装者的把戏总有一天会暴露,被揭穿面具的小丑,其嘴脸会比丑陋更

加令人厌恶。

而且默文绝对不甘心去做年轻少将政治图谋中的工具,何况现在的阴谋家不止他一个。

另一只牵系在驼铃上的手,早已经把他命运的丝线也牢牢握住。

他若不早早逃出,待那手将丝线结成蛛网,他岂不是网中的蛾蝶,越挣扎越是死路一条?

这场奇遇给了默文飞黄腾达的良机,他却惶恐地逃跑了,他是一个天生的小人物,胸无大志只想要

在倒塌的故宫寻找到一些残瓦烂片,没想到竟然在荒沙中揭开失落皇朝的一角。


第十三章 窥视怪兽的眼睛

暖炉中的火花跳跃几下,默文清楚地看到拜寻脸上的愕然,显然他也忆起自己。

怪异的是,两个昔日的对手,此时相视一笑,笑中尽是嘲讽。

不是给对方的,是对自己嘲讽。

拜寻的手下被他们两个这种怪异的笑容弄糊涂了,茫然地问道:“长官……长官?”

“嗯?”拜寻一怔,仿佛刚刚从记忆中踏步回归,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默文,并不想与他追溯旧

日的交情,而是单刀直入地问:“你怎么会从‘大厦’里出来的?”


默文起初听到这个陌生的字眼儿时,着实愣一阵,很快他意识到拜寻所指的“大厦”就是指秘密情

报局。的确,如果不算包裹在这幢建筑物外皮厚厚的岩石层和垒垒白雪,以他的华丽和精妙,即使

在繁华的大都市,也是一幢当之无愧的“大厦”,它的存在,象征着一个帝国的权威。


默文微微一笑,答非所问:“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很突然?”

拜寻皱皱眉头,本想支开话题,可默文不依不挠,他只好说:“是。”

默文呵呵笑起来:“在你印象中,我应该早就死在那场烟尘滚滚的战争中?”

拜寻摇摇头:“应该死的是拜寻,不是你,陌生人。”

默文突然变了脸色:“可你没死,而且,看得出来,你活得很好。”

默文鄙夷地环视了屋中的几个人一周,拜寻穿着便服,但很显然他身边的手下都身着军装,如果他

没记错的话,这身军装表示他们是属于那个地中海国家的士兵。拜寻一定也是,而且地位非凡。


一个伪装成士兵冲进军阵中刺杀将军的疯子,最后竟然真的成为一名敌人的士兵。

默文搞不清楚这其间发生什么。

他用质疑的目光逼问拜寻,即使他脑袋贴在地板上,看上去卑微可笑,但此时时刻他觉得,自己的

灵魂起码要比拜寻高贵得多。


拜寻可不这样认为,他面对默文那审问般的目光,显得态度从容,淡然一笑道:“你永远也不明白

,人可以为了权力放弃什么。”


默文重重叹口气:“看来,那只驼铃错误地指引了你的道路。”

拜寻歪歪嘴,讥讽道:“幸好它没有错误地指引到你,哈哈,否则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默文不解。

拜寻摆摆右手,做一个十分大气的手势,突然又侧过脸来,俯在默文耳边悄声道:“是我把驼铃系

在你身上的。”

默文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脱口问道:“为什么?”

拜寻古怪地笑出声来:“在我们搏斗的时刻,我还以为要死在你手里,我不愿自己这屈辱的鲜血沾

染了祖先的魂灵……”

默文啼笑皆非:“结果你却背弃你的祖先!你的血是肮脏的!”

“所以……”拜寻阴森森笑起来:“我不会再流血的……除了那一次,再没有人可以杀掉我!”

默文静静地望了他两眼,把下巴搁在地板上,轻声道:“因为你只是国家的工具,再没有鲜红的血

可以流出来。”

拜寻潇洒地摊开手:“现在也许是,哈哈,但不久后,国家将会成为我的工具!”

默文看到他那张线条刚毅的脸,被炽热的欲望烧得通红、发烫,灼热到令人不敢逼视。

他又想到同样的一张面孔上,吉斯廷的脸精致、柔美,终年不见阳光的生活,让他的皮肤总是蒙着

一层薄薄的雾,鼻尖在寒冷中冻得通红,倔犟地撇嘴、咬牙,怒狠狠地望着自己。


眼眶却总是湿润的。

“你是情报局的间谍?”拜寻问。

默文本想摇头,转念一想,如果他没有这个身份,又如何解释他为什么会从情报局走出来?

所以他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逃出来?”

这个问题令默文犹豫了。

他暗忖:为什么拜寻会认为我是“逃”出来的?

难道说我的样子,天生长得就象一个逃犯?

他堂堂正正从情报局的大门走出来,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没有情报局的人出现搜捕他,然而这

个拜寻,却在见他的第一眼,就断定他是个“逃犯”。


虽说是真话,也未免令默文大受打击,几经周折,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又身处何种困境。

真是够衰的。

“又是一个!情报局最近是怎么了?”有另一个男人不自觉抱怨出来,“难道政府给你们的待遇这

么差,以至于个个全都要改行卖蕃薯不成?”


默文越听越是不对劲,他心中钟鼓齐鸣,似乎有什么线索串联在一起,可还需要一个解密的钥匙。

“情报局内部出了奸细。”默文突然道出一句,望着拜寻的脸色,想要抛砖引玉。

拜寻却无动于衷,他并不在意默文的目光死死盯在他脸上,似乎他这张薄薄的脸皮下面还藏着另一

副肉体与灵魂,他再使点劲,就会从其中暴突而出。


“奸细?”拜寻冷笑:“你们怀疑谁?”

默文不语,气氛尴尬地凝滞两秒,拜寻突然一拍大腿,狂笑:“不就是你嘛!”

默文耸耸肩,一笑而过,不做解释。

拜寻收敛笑容,目光中掠过怀疑,他从不懂得去相信任何人。

“一个叛徒还可以从情报局活着出来?”

“不,是两个叛徒。”默文瞥瞥嘴,把自己最为关切的问题,隐匿在最不关切的目光下。

他有点心虚,但看拜寻,并没有察觉的样子。

拜寻重重摇头,惋惜道:“全世界有多少优秀的间谍想要跻身这座大厦之中,没想到有人爬到最高

一层,却宁可跌死,也要从窗口跳出来。这是为什么?”


“你不懂的。”默文漠然道:“当你把自己的初灵践踏在军靴荡起的纷纷尘土之中,你永远不会明

白有人会为了守护它而宁可舍弃生命。”


这其间的隐语默文始终没有出口:有人为了守护你的初灵,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认为拜寻没资格知道。

拜寻挑起眉,深刻地体会到默文语气中的不屑,他有些恼怒,坐立不安。

室内响起一阵急促的滴滴滴的声音,拜寻起身钻进黑幕后面,对手下道:“现在让我们的客人休息

一下。”

男人道一声是,把一罐乙醚喷雾朝默文脸上一喷,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他又陷入昏迷当中。

那感觉就象被深埋在地底,呼吸困难,神智虽然清醒却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黑暗,听力却变得异常

敏锐。

默文的头垂在地面上,听到皮鞋踩在上面沉闷的声响,然后是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接下来一切归于

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默文渐渐恢复意识,虽然眼皮重得象坠了块石头,他还是勉强盯开,渐渐

提起自己的四肢站立起来,向那片黑幕布走过去。


这个小屋子里面的环境显得非常古朴,连取暖的火炉都是几十年前的旧样式,然而默文在这里已经

不止一次听到奇怪的机械化声音。他将那黑幕布掀开,大功率的白炽灯照得小小的空间亮如白昼,

精密地摆放着观察仪器、接收器、分析仪器、录音成像设备和控制面板,面前有两个座位,可是却

没有人。


因为本该坐在那里的人,现在只有一只脑袋露出地面,他整个身体还埋在一个地道里,手里面举着

一只腌羊腿,看到默文后,他的表情变得古怪,将手中的羊腿向他丢过来。


默文伸手一把接过,高举着向他砸去,浓浓的酱汁拍了他满脸,他气愤地吼一声,跳出地道来,对

默文横扫一腿,后者避过,跳到一旁,看他严阵以待摆着对敌的架势。这个人腰间别有枪,却没有

拔出来,原因大概是这小屋中有太重要的设备,或者说这里不适合作为搏斗的场所。


他摆出决斗的阵仗,默文也不敢懈怠,对方身强体壮,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衣却身轻如燕,看得出有

很好的格斗技巧。默文看准他腰间的枪,使出擒拿手去抢,却被他灵巧地避开,投之以轻蔑的笑,

他将腰间的枪一拔,扔进地道里,一脚踢上盖子,挑衅道:“你能从情报局逃出来,我真的对你的

实力很有兴趣!”


默文将身形压低,握紧拳头去攻他腹间,他却仗着身形高大,一把挽过默文的胳膊,将他向旁带,

企图让默文向后摔倒,后者趁着向后跌的劲道提起右腿向他后脑猛踢,他们俩一起跌倒在地上。默

文迅速反起身压紧他,却被他挽住胳膊不放,用力向反方向去拧,默文吃痛,力气又掰不过他,只

好顺着往那个方向后仰,同时抽出另一只手臂击向他的脸。他的脸迅速向一旁避开,默文一拳打中

地板,一招不成已经被他扭倒在下面,他利用身形的优势死死压制住默文的四肢,一只手肘顶在他

颈间,默文喘不过气来,他也累得气吁吁。


“不过如此嘛!”那男人从嘴角扯出一个笑,一脸的不屑:“怎么情报局现在的守卫这么差劲?”

默文被他用力顶着,颈部不得不奋力向后仰,脸色很难看,那男人发现默文呼吸极其困难,手下松

了一下,改用手指扣住他的颈部,默文喘了下气张口骂道:“因为天底下都是你这种龟蛋!”


那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糟,伸出右拳来直击默文的下巴,脸上吃了一下的同时,牵制住上身的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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