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埃————凌影
凌影  发于:2010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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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怎知还是没有逃过他们的追捕。他们一群在拥挤的车厢里四处寻找两个小孩子,引起很多人

的注意,我们趁机躲在座位下面。


这时候我才来得及对阿廷解释一切,没想到让我提起来就寒毛直竖的一幕,却让他哈哈大笑,那时

候我才知道我这个哥哥真是蠢透了……我一自称哥哥,阿廷马上就不开心了,因为家乡的医疗并不

先进,至今也没有人弄清楚我们谁先出生,只记得爸爸拿了两个小玲铛,一个挂在阿廷的小手上,

一个挂在我手上,嘴上说:阿廷是弟弟,阿寻是哥哥。


阿廷各方面都比我优秀、成熟,却委屈了做了我的弟弟。他在火车座底下愤怒地捶我一拳头,他为

有我这样懦弱、胆小怕事、胸无大志的兄弟感到可耻啊!我被他打得头晕眼花,眼看着阿廷就要站

起来,跟着那群可怕的人离开……永远离开我。


这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决定终生的决定,一个让我仇恨的……却从不来后悔的决定。就是

这个决定,将我跟阿廷的人生一撕两半,我们本是浑厚的一个圆,却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各自朝不

同的方向奔去……


我也挥起拳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挥拳头--把阿廷打晕在车厢里,自己坐座位下面跳了起来,

冲那几个男人喝几声,然后飞快地跑出车厢,来到门口。火车疾驰着,风几乎要把我的头皮扯掉,

我面对眼前呼啸而过的林木,连眼睛都来不急闭上,就跳了下去。


我把属于阿廷的那只驼铃紧紧攥在手中,即便我被摔得烂成一团,我只希望捡到我尸体的人,可以

把我和阿廷葬在一起……我永远是他的哥哥。


可我毕竟没有死,那几个追我的男人也随着我跳下火车,他们在路边的一棵树下找到我,在我血肉

模糊的掌间找到那只驼铃,他们认为我就是阿廷,对于阿廷那个毫不起眼的兄弟,他们恐怕连样子

都不记得,更加没有继续找他的兴趣。


他们将我带去另一个城市,一个更大、更加凶残的城市。从那天开始,我成了阿廷,我模仿他的动

作,他的声调他的性格,我要把我自己彻底变成他!没有人发现……真的没有人发现我们的不同,

我们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我们同时站在镜子面前,甚至分不清哪个是自己!


我唯一与阿廷不同的地方就是……呵呵,我完全不懂格斗,站在擂台上面只有被人打的份儿,可是

我每天都坚持着,即使被打个半死,我也要站起来,不能给阿廷丢脸!可是毕竟我们实力相差太多

,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此之前,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那个总是站在擂台的角落,

替阿廷默默加油的小男孩……他长着一张跟阿廷一样的脸,他的平凡却让人不会将目光停留在他的

身上。


阿廷渐渐被擂台抛弃了,因为他已经不会赢,这样我其实是很开心的,可是离开阿廷,我根本没有

任何生存技能,只能求老板收留我在搏击馆,干杂活挣碗饭钱。失去阿廷的日子虽然很难过,我却

一天天煎熬过来,我知道我从此要靠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让自己活下去。


人生的机遇有时候真是很巧合,很……可笑。从我变成阿廷在搏击馆打擂开始,就有一个客人,风

雨无阻来看,不管我打得多糟糕,他都会来捧我的场。后来我开始在搏击馆扫地,他还是天天来看

,非常古怪……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他想干什么。


他说:孩子,你在**的时候明明打得很好的,为什么一到这里,就变成这样子?

我装出阿廷那种傲慢的态度,说:因为我厌倦了打来打去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我的本事可不是拿

来做这等屁事的!那人非常开心,他摸摸我的头道:孩子,你想不想用你的本领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可笑,我跟阿廷居然走上了相似的道路……同样被某人莫名其妙地赏识,就这

么带走……然后,我就来了这里。


吉斯廷--确切说是其实他是拜寻,可是既然这已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久到可以更古变尘。

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

吉斯廷抬起头,怪异地对默文笑笑。

“我刚刚进入情报局大厦时,只觉得是上了天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我们的国王

也没有享受过这等生活啊……可来了以后,只有第一天睡了个好觉,从第二天起我就开始忙碌,被

要求学习各种奇怪的东西,我天生愚钝,可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象出色的阿廷,我努力学习着,很吃

力却也很满足。他们也会让我学习格斗,我仍然每天被人打……打我打得最惨最重的,就是卢费…

…可我知道,他也是最疼我的人。在这里生活真的很开心,虽然没有自由,却事事心想事成,不管

我想要什么,都能很快达到满足,当然,同时我必须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那时候我深刻的体会到

一个词的意义:交易。金钱的、智力的、人性的之间的交易。”


“有一段时间我非常思念阿廷,一直在想他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一想到自己现在享受着这样的

生活,而阿廷却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我就感觉……好象抢走了本来应该是他的幸福。于是我甚至

想将真相向组织合盘托出,让他们将阿廷也找来,凭阿廷的能力,来这里要不了多久,恐怕会比每

个人都出色。只是后来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后惧不已--幸好那个时候没有说出来,否则……”


“我在情报局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让我毛骨怵然的熟人,他就是当初鼓动阿廷打擂台时的那个男

人,他曾经在后台残忍地杀害一个人!他跟卢费却很熟。事实证明这根本是情报局筹划许久的一个

局,通过各种方向考察他们看中的种子,一个叫阿廷的孩子,误打误撞陷进了这场比杀戮更可怕的

漩涡……这件事情发生过很长时间我都不跟卢费说一句话,我那么相信他,把他当亲生父亲一样看

待,结果他的一切温情不过是一张网,要把我捉住!即使当初他是在执行任务,即使当初他看我的

目光只是在审视一个未来的下属!当然,后来……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当你已经蜕变得比他更加残酷可怕的时候……”默文兀然接下来一句,他又想起过去初识的吉斯

廷,那副冷冰冰的面具,只有坐在这炽热的火炉旁边,才可能融化成水一般的柔情。


吉斯廷苦笑着,将头仰高,好使眼泪不那么容易掉下来,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汇成一个小湖,吉斯廷

隐忍着,硬生生将眼泪逼进去,直视默文的眼睛:“就是这些,我只有那么多秘密……我用他跟你

交换……交换阿廷的幸福……你同意吗?”


他的眼神凄楚,比哭泣更加让人心酸,默文一时语噎。

“阿廷的幸福?你是指……哪一个?”他恍恍惚惚地问,根本忘记不久之前他曾经坚决地否认过吉

斯廷的话--另一个不是你。


现在竟然连他都弄不清楚了。

吉斯廷道:“我知道你在离开情报局不久就见到他了。”

默文点点头。

“你该知道--”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嗯?”

默文觉得有点冷,把手凑近暖炉,不直视吉斯廷的眼睛:“记得我在情报局里用来威胁你的那些话

来,我说我要揭穿你的双重身份,那时候我隐隐约约就感觉到,你拼死也要守护着的……也许并不

是自己的利益。”


吉斯廷淡淡地笑起来。

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酷没人性的人,为达目的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完全没想到,他最极至的冷酷,原

是缘于最深沉无私的爱。

“许多年前我曾经见过……拜寻,在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一个,因为你们所表现的镇定与

残酷实在太象了,甚至比你们面孔的相似度更高!但这一次再见,我终于发现……你永远都是你,

不可能因为顶替了阿廷的名字就会变成他,永远不可能!”


“我从未想过变成阿廷,我也知道不可能的,阿廷他强悍、坚定、不屈不挠,他想要做什么,从来

没有放弃过,但我呢,我是个可耻的逃兵。”


吉斯廷缩缩肩膀,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苦涩地笑:“我曾经天真地为自己的成绩沾沾自喜,我以

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生活,我可以象阿廷那般强悍而固执,但默文,你该知道的,我总是一错再错

,我所以一直没有离开,是因为我失去了属于自己那只驼铃,没有谁可以告诉我该走怎样的道路,

茫然失措间,我竟然从你--一个陌生的罪犯手中寻到了遗失许久的那只驼铃,我不知道冥冥中,

这究竟是命运的玩笑,还是他终于仁慈地向我开启一扇大门。”


默文静静地听着,这个一度气势嚣张舞爪张牙的男人,此刻却象个喋喋不休的小孩子,无知地叙述

自己人生中一次次的迷离与无措。


他清晰地看到了这孩子向自己伸出的求助的手,那是一只瘦削苍白的手,那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如果不久前,默文无疑会对自己的倾听感到惶恐,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地将双耳捂上,将心房关闭

,不给吉斯廷趁虚而入的机会,在他专注于吉斯廷湿润眼角流露出的楚楚可怜时,全然忽略已经悄

然覆上他后背那双,狼的獠爪。


天啊,你是不是又要从我这里掠走什么?

默文的犹豫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又被吉斯廷新一轮攻势击得粉碎。

“默文,我是个从未长大的孩子,从我离开家乡的那刻起,我的良知与灵魂,就被封存在什么地方

。不管我怎样欺骗自己,这白雪皑皑的华丽世界终究不是我的故土,那些记忆总是穿透寒冷冰封着

的荷底里斯,回到驼铃叮当的那片荒漠中去……你跟我一样的,不是吗?”


默文象被施了蛊般,机动性地点点头。

吉斯廷笑笑,转过头来,他的目光象一个伏地爬行的影子,从燃烧的炭火中移开,轻巧地踏步在地

板上,接着爬上默文的身体。


默文感到有只暖洋洋的手掌正覆在自己肩膀上面,力透肌体,他整个人象要溶化了一般。

“你要我去帮你那个恶鬼般的弟弟,实现他那蓬勃的野心?”

默文突然冒出一句,语气不恭,把吉斯廷精心营造的绵绵情网,粗莽地穿破一个大洞。

在这个洞中他看到吉斯廷的心倏然一缩。

被我猜中了。

默文想从喉中发出一声冷哼,却虚弱得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他扭转头去,不去看那横亘在他们俩之

间的可笑的网。

“只有这个时候你会这样看着我吗?”默文问,他记忆中吉斯廷那漆黑的瞳孔中,总是被愤怒和对

他的痛恨占据着。

“会令你放弃对我的无比厌恶,只有你对弟弟的爱。为了拜寻,你甚至愿意这么低声下气的央求我

?你冒着风雪去救我,是不是也在这场计划之中?”


吉斯廷始终不语,他的头微微侧着,看上去还有几分天真无邪。

默文对这个角度总是缺乏抵抗力,他重重叹口气,生硬的语气已经放柔缓:“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

,吉斯廷,我只是手无寸铁的小人物。”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小人物。”

默文一愣。吉斯廷说“喜欢”而不是“需要”,他在对话之间显然精确计算过每个谴词造句,他的

速度凌驾于默文的反应之上,攻其不备,每次都让默文震撼到失盔弃甲。


事实上默文并不糊涂,他清醒地知道,吉斯廷需要的不是一个小人物,而是一只渺小却不知天高地

厚的小蚂蚁,胆敢藐视至高无上的权威,胆敢在狼的爪牙下穿梭。


他需要的仅仅是他付之一炬的勇气,不对,是傻气。

默文咧开嘴,不易察觉地笑,他笑得很假,也许是受了某人的感染。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默文问了个极之怪异的问题,也许他该毫不虚伪地问:“为什么你会选择

我?”

“情报局里面有更多有胆有识的人,卢费、罗密欧,一个视你如己出,另一个可以为了利益把灵魂

出卖给魔鬼。”

吉斯廷缓缓摇头:“我知道只有你可以守护阿廷,就象你守护我这样。默文,你是个勇士。”

“勇士?”默文几乎笑死:“你不必去奉承一个随时会被吓个半死的家伙。”

吉斯廷微笑:“是否我现在说的任何话,都会被你的理智驳回,被视为拙劣的谎言,既是如此你为

什么不早点揭穿,你究竟在陪我演什么戏?”


“我从未认为你在演什么戏,吉斯廷,因为你全部的生活背景就是一个舞台。”

“……”

默文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吉斯廷的胳膊:“你恨我,你非常恨我是吗?你不是巴不得我象粒尖埃一

样从世界上消失,你是不是憎恶我掌握了你的秘密?让你在这里哀哀凄凄地解释!你早该在袖子里

藏上一把刀子,这下就不必废话那么多,这样就可以让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去见上帝!那样你还需

要忧心什么?”


默文的愤怒到了极点,他感到自己再过一秒钟就会崩溃,他热得要命,温暖的空气象烙铁一样熨贴

在肌肤上面,每一种接触都让他想尖嚎。


最后他不得不用双臂掐紧双腿,勉强镇定地坐在地板上,他挪动几下远离滚烫的炭火,靠近窗户,

才发现窗子是早就封闭着的,连想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都不可以。


默文转过头来,气喘吁吁,他大声吼道:“你为什么不去与你那该死的弟弟商量,不着痕迹地干掉

我这碍手碍家的家伙?”

吉斯廷半天不语,默文的态度几乎要令他绝望了,他看他象个狂躁的狮子一样踱来踱去,突然觉得

,也许自己想错了,默文根本不是属于这世界的人。他的命运之轮,只是被荒谬地巧合嫁接到自己

的钟表之上,他们的结交,不论怎样努力磨合,始终迈不出契合的一步。


连克里都劝过他,孩子,你只能靠自己。

为什么,难道我不能够有朋友吗?

朋友,那是背叛的同义词,而你只有一次机会。

默文的步子踉踉呛呛,却显得气势十足,纵然他的伤处发出无数声抗议,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没头

驼螺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

热,热,这屋中的空气热得令人窒息,地板上面坐一个令他发狂的家伙。

默文无法面对这一切,他一转身,没命地逃了出去。

还好他没有认错门的方向,用力一撞,冷风挟带着细小的冰刃,将他扎了个透体冰凉,默文感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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