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妥当後,他按了下电铃。
不多会,铁门被人打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铁门後出现一个打手模样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後,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
随後,我们被带到一部电梯前。
踏上了充满窒息感的密闭空间,看著不断增加著的数字,我也不觉紧张起来。
跳动的数字停留在14的位子。
电梯门打开,我们被领到一间小房间。
房间布置得十分简单,似乎是个简陋的会客室。
除了刷白的墙面和一张漆黑的沙发外就别无其他。
沈默在蔓延。
我们都知道事情会往哪里发展。而我却没有选择的权利。
几分锺後,从门外走进一人。
还没看清他的长相,注意力就被他的双眼吸引。
那是一双充满著算计和世故的眼睛,昏暗不明地闪烁著阴谋的味道。
这双眼睛我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
我知道他此刻所想,因为他和以前的我有著相似的眼神。
“脱。”
他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姓林的男人就立即动手拉扯起我的衣服来。
才平整一会的外套又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一丝不挂的我淡然著他们商讨著我的价钱。
这画面有些怪……
就像是等待著买主的牲口一样。
“4万。”男人看了我眼後这麽说到。
“4万?原来不是说好是8万的吗?”姓林的急了,不觉已经提高了嗓门。
“不可能再多了。他的样子好象离死不远了呢。”他冷淡地评价著。
也许是被点到了死穴,姓林的立即就泄了气。
“6万吧……当初我可是花了50万的。”
“4万。”男人像是吃定了只有他是买主,丝毫不松口。
“……5万,最低5万了。大不了我不卖了。”姓林的对於我的行情很是失望,可也拿出少有的骨气据理力争著。
果然,金钱是万能的。它能如此轻易地改变一个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这麽大笔钱眼看就要丢到了海里,如果是我一定比他咬得还紧。
“随便你。”男人耸了耸肩,露出毫不在乎的神色。显然他对货色也不甚满意。
看来生意是谈不成了。
我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衣物,一件件穿上。
“4万5,我相信其他地方不会出比著更高的价了。”
在我打理妥当准备离开之际,那男人扣住了我的手腕郎声道。
姓林的露出一副心痛的神情。不过终究是咬牙点了点头。他也明白现在的状况,多留我一天价钱也就多跌一分。万一拖到哪天我连路都走不了,那他连哭都来不及。
男人按了下铃,他的手下拿来一个牛皮袋。
“4万5,你的货我留下了。”
姓林的似乎不甘心,不过也只是在狠狠瞪了我一眼後转头就走了。
而我也很有货物的自觉,在那男人前识趣地低下了头。
“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要乖乖听话哦。”他拍了拍我的脸颊暧昧地低语。
“今後你就住在这里,我会安排房间的。”
“难道你买下我不是为了替你做鸭赚钱吗?”搞不清这人的举动,我疑惑地问道。
“原本是的。不过现在……啧,我有些後悔买下你了。”他执起我的脸端仔细详著,随後用懊恼的口气说道,“纠正,我真是瞎了眼才买下你。”
16
“小羽,今天的药吃了麽?”
睡得正香,可遇到不识趣的人打扰,我的心情一下恶劣到极点。
“……吃过了……”我半睁了一只眼咕哝著。
“那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呢?”那人还不死心,继续追问著。
“……就是想睡觉。”把头重新埋回被褥中,我下定决心不会再多说半句话。
“不会吧……啊!你吃的是什麽药?!”
惊人的音量冲进了我的耳膜,震散了我朦胧的睡意。猛然张开眼,我惊恐地打量著眼前一派书生气质的男子。
“药?不是那瓶蓝色的药丸吗?”
“蓝色的?哪里有蓝色的药?明明是白色的!”那男子也跟著我瞪大了眼,慌张地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来确认。
“沈默!那你昨天到底给了我什麽药?!”凭著做了多日实验白鼠的自觉,我表情骇人地逼问著老是会给错药的男子。从他手里配出的药虽然常常立杆见影,可问题是他总会拿出奇怪的药来。而我,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就如同现在,我根本不知道昨天我到底吃了什麽药。回想著上次吃错药时连吐了三日的惨状,我的脸色又沈了几分。
“昨天难道不是给你这瓶吗?”他看著标签反复确认著。
“不是,昨天的药是蓝色的。我肯定。”我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祈祷不要吃了什麽特别的药。
“哦,我明白了。”他轻击了下手掌,跑出门去。可不多一会又折了回来。
“小羽,快去叫人来。小雅又吃错你的药了!”他慌慌张张地喊道。
“等等,那我吃的是什麽药?”这种会闹出人命的原则性问题还是要搞清楚,我拦住他去路紧张地问道。
“恩……是小雅的安眠药啦。倒是他的情况不太好……快点叫人啊!”他边说边急急忙忙地拿了药箱跑了回去。
庆幸著我的好运气,我吹著口哨按下了房间里的通话设备。
“嘿~小三,叫几个人上来。你们老大又吃错药了。”
“……你似乎心情很好。”
“废话。中毒的又不是我,当然心情好。”
“……”
一小时後,一脸疲惫的沈默和脸色铁青的关雅出现在早餐桌前。
凭著以往的经验,我选择莫不做声地解决眼前的起司面包。
“小羽!你什麽时候搬出去?”果然是关雅首先发难。自从我住在这里开始,就激起沈默对医学无限的求知欲。当然受害最严重的,就是关雅了。三不五时的拿错我的药。然後就会引起一连串不良反应。
“不行,小羽身体这麽差。你怎麽忍心叫他搬出去。”还没等我吭声,沈默就第一个反对起来。
“我不是说了,可以安排他住院的。”关雅瞪了我一眼,示意我接口。
可我不想趟这浑水,明智地朝嘴里灌了一大口牛奶。
“医院怎麽行。我怎麽放心小羽一个人住医院!要不,要不我也搬去。”沈默沈思了一会,异常认真地说到。
关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憋气地猛踢我一脚。
我朝他送去了一个冷笑,耸耸肩,咽下了最後一口食物,起身离开了餐桌。
“喂,记得吃药哦。是白色的那瓶,别拿错了,我过会来看你啊。”身後的沈默还不忘殷勤地关照著。
我侧头瞧见关雅正在一个沈默看不见的角度一脸恶相地朝我比著中指。
而我则是放柔了神情又折回身子,亲昵状地亲了亲沈默的额头。随後挑衅地回敬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
随著精美的瓷制餐具发出破碎的声音,我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今天,看来关雅是不会找我麻烦了。
果不其然,沈默在见到餐桌一片狼迹时立即沈下了脸。
而关雅也自知上了我的当。不甘心地乖乖坐在位子上听沈默苦口婆心的教诲。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三天就会上演一次。而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也是我原先史料未及的。
话说那天,状况不好的我忽然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时,就瞧见了在一旁照顾我的沈默。
後来,我才知道那个买下我的男人叫关雅,和沈默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沈默在知道我的病情後就嚷嚷著一定要把我的病治好。所以我就成了这里的米虫。
除了有时吃错一点让人半死不活的药以及有时被吃醋的关雅暗算外,这里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舒适安全。有时不得不感叹我的好运道了。
为了配合现在的米虫身份。我几乎一天都是窝在自己房里的。除了有时候实在无聊,会去书房以及顶楼的暖棚走动走动。
看著窗外阳光灿烂心念突然一动,随手拿了本杂志朝楼顶走去。
我呆的地方是幢16层楼高的建筑。顶楼的天台因为沈默的喜好改成了种满药草的暖棚。推门而入,一股奇特的香味扑鼻而来使人紧绷著的神经放松起来。在这里待久了,是很容易打瞌睡的。
五月的阳光从玻璃外照射进来,没有盛夏阳光的毒辣,也没有严冬的死气沈沈,暖洋洋的恰到好处。翻看著手中的杂志,才知道我根本无心阅读。
这里太安静了。这让我有了胡思乱想的空间。
呆在房间里时,我总把电视机或音响的音量调到最大。沈默常常为这个向我埋怨。他说我需要静养。
可他不知道。我病的不单单是身体。
虽然因为沈默,我的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但也谈不上什麽好转。只是这麽一天天拖著罢了。
每天我都能从镜中看见我苍白的脸色和似乎一碰就会散架的瘦弱身体,对著镜子我常会想,现在的我哪里像以前的童千羽?连我自己也快认不出自己了。而沈默像是了解我的心情一样,不动声色地撤走了屋里的镜子。他是那麽细心。
以前我不知道为什麽沈默总是特别照顾。没事总往我这里跑。後来接触多了,我才知道他在躲关雅。
对於青梅竹马的好友这麽明显的示爱,说不明白是骗人的。
他也只是在逃避而已。他说他想和关雅永远做好朋友,只是做朋友。
我说如果让关雅知道你的想法你一定会很惨。
他疑惑地抬眼。
他会把你囚禁起来,然後嚷著,你怎麽可以不爱我。我学著关雅的语调说起来,连神情也模仿地有八九分。
他微微一愣,随即又摇头轻笑起来。
你要我怎麽爱你?我是独子啊,如果再不结婚爸妈会很伤心的。他随後这麽说著,看著窗外,目光放得很远。
“小羽,你怎麽在这里睡著了?”有人轻拍我的脸。
原来我睡著了啊……
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天空笼上了火红的外衣,半边的月亮也悄悄地探出了头。
“沈默?你怎麽脸色这麽难看?”我这才注意到眼前人的异常表情。
他上前扶我的手微微一顿,但又立即恢复了平时的神态。
“可能……累了吧。”他舒了口气。
果然有什麽。沈默是从来都不会说累的人。
“对了,你……”他这麽说著从皮夹里拿出了一张相片,“认识这个人吗?”
“……为什麽问我?”我呆呆地看了眼相片,又心情复杂地调离了视线。
“只是觉得你和照片上的人有点像。”他打量著照片又打量著我。那目光,看得我心虚。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我哪里和他像呢?”看著相片里朝气蓬勃的笑脸,不知何时眼中起了雾气。
“童千羽。”耳旁回响著不大的声音,“他叫童千羽。快是十年前的相片了。”
“……那你为什麽找他?”我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问著。
“我想告诉他,妈妈现在病危,医生说她不停地喊著‘千羽,妈妈对不起你。’我只想说这些。”他的眼睛锁住我,似乎早就洞悉了其中的真实。
我原本以为我会死不承认的。
我害怕的过去,我逃避的过去。
毕竟这里没人知道我的本名,和原来的样貌也是改变了许多。
但我的声音却快过了我的大脑,“你是谁?沈默,你为什麽也叫那女人妈妈?”
“你的母亲是我的继母。从十年前你离家出走开始,她就在不停地找你。虽然,我不知道她以前对你干过些什麽。但你应该原谅她的。毕竟她是你亲生母亲。”
“就是因为是亲生母亲,我才不能原谅她。”我冷冷地应著。
往事的一幕幕像是放电影般在眼前重现著。满眼都是那女人扭曲的笑脸。
我知道她恨我。恨我和父亲雷同的长相以及和她一样的笑脸。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她,因为她的愚昧而亲手断送的幸福。
她会笑著掐住我的脖子,会拿烟头烫我的手,会莫名其妙地罚我在屋外跪一夜,会用各种不堪的语言咒骂我……这样的女人,竟是我的亲生母亲,叫我怎麽原谅她。
“她是在诅咒她自己。”沈默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去见她一面就知道了。她根本是在折磨自己。”
我终於还是去了。
安静的走廊,苍白的病房,还有躺在床上的妇人。
记忆中的母亲和眼前的人没有一丝吻合。
那个妇人,不再美丽,白色和黑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显得苍老。才十年,她却像是老上了几十岁。
大概是回光返照。
在她睁开眼时医生退了出去,他小声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沈默点了点头,率先走上前去握住了妇人的手。
“妈,我把他带来了。”他说著,硬把一旁的我拉上前来。
妇人抬眼看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清明的眼睛里还不见她常见的暴戾之气,现在的她就像是个慈祥的老人。
过了好一会,她才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
“是……千羽吗?……真的是你吗?!”
她干枯的手死命拽住我的袖口,如同古树纠缠著的树根把我牢牢抓住,像是怕我逃跑一样。
“千羽……千羽……”她喃喃地重复著我的名字,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滴落,才一会就湿了枕巾。
“……是我……”我有些尴尬地站著,对於这个女人在几分锺前还是充满著恨意的。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她。
是该虚伪地装做孝子,还是厉声责问著她以前犯过的罪行,又或者是装做不认识立即转身。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所以我的脚被定住,移动不了分毫。
“……千羽……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我还是要说,我对不起你……”虚弱的声音此时异常清晰地传到我耳中。
“呵,真狡猾。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我掰开她的手,苦笑著摇了摇头,“我以前遭受过的痛苦,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算了的。难道我忍受了这麽多年就为了你的一句对不起?我说啊……就算是做买卖也没人会做亏本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