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压根不想让我听到。
搂著我腰的手越收越紧。
在我难受地想要伸手掰开他时,他的手却像是断了弦。
“明天……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好吗?”他忽然出了声,“……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好。”虽然明天约了医生做检查,可他的要求我是不会拒绝的。
“那晚安。”他倾身在我面颊上烙下一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隐隐觉得不妥,可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疲倦让我来不及细想就进入了梦乡。
累……
我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志,我知道我的病情开始恶化了。
这样下去也许撑不到两年的。
哎,明天要记得把预约改到後天。
我暗自提醒著自己。
14
“为什麽要这麽做?”
“因为我要钱呐。”
眼前的人嘴角拉出了个漂亮的弧度。
他笑得天真,笑得无辜,笑得还真他妈的好看。
由最初的震惊转为了此刻难言的苦涩。我一脸复杂地看著那个我以前认为是单纯的男孩。
哦,纠正,是男人。一个只比我小四岁的男人。
先前的错误认识归咎於那张伪造的身份证以及他永远长不大的幼稚面孔。
虽然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凡事不能只看外表。而我在过去的几年里也对此深信不已。
不过事实说明,生活中总会出现我们预料不到的情况。细小的疏忽就会毁了一个人。
就如同现在,我被那个苦心找了我几个月的男人逮个正著。
其中的罪魁祸首不是我早猜想著的萧安,而是那个看来和此事毫无关系的欧阳雪。
这是一间还没人入住的商品房,采光不错,是正南朝向。
和煦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照出了我苍白的脸色。与那张虚伪笑著的年轻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场景我熟悉的很,可是没想到今天会来个彻底错位。
现在我反倒是成了那个脑袋少根筋的冤大头,成为所有人嘲笑的对象。
“想不到你童千羽也会有被人摆一道的时候啊。你不是自以为很聪明吗?”那个姓林的碍眼男人正得意地拍著我的脸,一脸蔑视的样子。
“啧,你这算什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吗?幼稚。”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心底的怨气让我少了和人周旋的兴致。
“千羽,我劝你别惹我。”那人朝我腹部猛踢了一脚。
这脚果然够狠。
我吃痛地呻吟了一声後弯腰捂住了肚子。
本想发作,可瞧见他人多势众我也只好暂时忍耐。再怎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现在五对一的局面来看,如果来硬的我是丝毫没有胜算的。
“小雪,你真本事。我还真不能小看你。”男人让人把我铐起来後,转身和欧阳雪攀谈起来。
“哪里,还不是你出的价钱够诱人。”他接过支票甜笑著,就和我刚认识他时一样的笑容。就是这样的笑容把我骗了。该死。
“呵呵,这倒也是。为了抓住这小子,我可是动了血本的。”男人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欲望的色彩。
虽然这点没什麽好炫耀的,可从他的神情看来他似乎还是对我旧情难忘。
从这点看来这次被抓住我怕是没机会逃跑了。
他既然能出这麽大价钱抓我回来,不玩够本他是不会放手的。这就是商人的毛病,细微末节都算得分毫不差。还不知道他拿什麽变态玩意等著我呢。
想到未来悲惨的情景,我下意识地起了鸡皮疙瘩。
我的脑袋飞速运转著思考著任何能让我脱身的机会。
想起他的妻子,一抹笑容爬上的我的脸庞。
“林先生,你太太呢?好久没和她问好了呢。”
“难得你这麽有心呐。可惜你很久都见不著她了。她现在大概在欧洲某个国家陪她那个中风的老爸呢。”他似乎是很欣赏我惊讶的表情继续说著,“她呀,十天半月回不来的。中风这毛病……我太太可是出了名的孝女。”
“难怪难怪……这麽兴师动众抓人,山中无老虎麽。”我讽刺道,附赠讥笑的神情。
“想说就多说点,你也只有这个时候嘴能厉害而已。下次再开口就是求我上你了。”他没有丝毫不悦地捏了捏我的下颚,飞快地塞进了一颗药丸来。
本能地想把异物吐出,可他的警告却先行一步。
“你吐出来试试看。我可还有许多好玩的花样等你呢。”
变态,我咒骂著吞下了药丸。我明白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孤立无援任人宰割了。
感觉身体开始背离我的意识,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药效开始发作了。
只能说这就是报应吧,背叛别人最後被人背叛。
看著欧阳雪冷漠的眼神,我知道他想的是什麽。
他一定暗自嘲笑我这个笨蛋。
就和我以前得手後嘲笑别人的情形一样。他就这麽靠墙站在那里。像是在看一出无聊的闹剧。打了个哈欠後从兜里摸出烟,然後点燃,接著观看我因药物而渐渐崩溃的肢体。
体温在不断升高,逐渐让我难耐起来。咽了咽口水,我拉开了外套的拉练。
已经记不得是以什麽神情乞求哪个男人的了。我现在的一切已经被原始的欲望所支配,渴求著疏解的缺口。
我卖力讨好著任何一个接近我的人,我此刻要的只是身体的解脱。至於其他的东西,我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去顾及。
噩梦不知道进行了多久。
总之清醒时我已经躺在大床上了。满屋子熟悉的情色气味,以及墙面上熟悉的装饰都明白地告诉我刚才发生过的真实。
我的确是被姓林的抓住了。
是因为欧阳雪的背叛。
其实一开始就是他们设计好的圈套,我只是傻傻地往里钻而已。
居然被人骗了。
还被骗得这麽彻底。连自己的真心也搭了进去……
欧阳雪,你的演技真不是盖的。
不对,不是他的演技高超。而是我太疏忽了。
因为那种莫明的感情而疏忽了。
其实我早应该发现他的破绽的。
一个号称家境贫寒的人怎麽会这麽熟悉各种名贵的咖啡并且对此迷恋不已。然後是他唱过的英文歌曲。当时被他优美的嗓音所迷惑而忘记他说过他只有小学文凭。一个只有小学文凭的人能把那首歌曲唱得那麽字正腔圆这简直有些天方夜谭。再有他回忆往事时的暧昧态度。种种的可疑迹象都被平时警惕的我忽略了。
我真是一个被感情冲昏了头的傻瓜。活该的被人骗。
熟垫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一罐润滑剂下边找到了烟和打火机。
点上了火,随著弥散的烟雾,我的神志也开始游离。
依旧赤裸著的身体因为冬日的寒冷而颤抖著。
长吐了一口烟,我狠狠地掐灭了烟头。
心中憋闷地透不过气来。如果此刻见著欧阳雪,我定会毫不客气地把刀捅到他的胸口。然後再把他的心整个挖出来当球踢。
但这也只不过是我的空想而已。我现在已经是只笼中鸟了。
笼子的主人还周全地在金丝雀身上系上了链子。
我瞧了眼左手腕上的铁链不屑地轻哼。
“欧阳雪,别让我再看见你。”我冷声低喃著。
但话刚出口,我就不住苦笑起来。
我在说什麽呀?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就是一直被我认为是愚蠢者的无聊宣言麽。
果然受骗的滋味不好受。
觉得心痛极了。
收紧了拳头,我把头埋进了松软的靠垫间。
不会放过你的,绝对。
伴随著清脆的开门声,我心中这麽发誓。
15
事情的发展就如同我的预料。
我被那个姓林的囚禁在他的一间公寓内。
身体的感觉因为我刻意的忽视而麻木了。可我的病情也在那人的折磨下越发严重起来。
那日,他一脸复杂地看著我。
大概是心痛他的钱吧。
花了这麽多钱找回来的居然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对於一个商人来说这实在是一项赔本买卖。
看了眼他手上拿著的诊断书以及他猪肝色的面容,我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
“童千羽,你早知道的!”
许久,他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怒喝道。
“那又怎麽样呢?林大善人,是你硬把我从阴沟里找出来的。啧,还好你找到我,不然,说不定连帮我收尸的人也没有呢。”笑意更深了,心情大好地附送了他一记秋波。
可惜他不领情,清脆的巴掌声实在破坏原有的美感。
“好……好……你说得太好了。”不知是不是被气傻了,他的脸上竟诡异地浮出一丝笑容。
“你……”还想再嘲讽几句的。
可惜他已经先一步把我粗暴地压倒在地。
脑袋撞上了地板嗡嗡作响著。还没回神,他已经猴急地扯下了我那件俗气的豔红色睡袍。
感觉下身被他强迫地打开,承受著我不能承受的粗暴举动。
他是在报复。
不用拿刀子,此刻他正刺穿著我。
每一记都是刺到心底的疼。
拧起眉,发白的指甲抠进了地板间那些微小的空隙中。汗水片刻就爬满了我的全身。
就如同前些天那样,我看著墙上的壁灯发呆。那壁灯是仿古的,灯脚有著欧洲宫廷中的奢华。可惜太过花俏,使得它看起来做作失了应有的味道。
真佩服自己现在还有这份闲心欣赏我之前不知道打量了几次的壁灯。
也许现在晕过去会轻松很多。
但我强迫著自己清醒。
清醒地看著别人蹂躏我的身体,并记住一并带来的屈辱。
我告诉自己,所有的这一切我会统统奉还给那个人,那个我以真心相待的人。我要让他也尝尝被人禁锢的痛苦,让他也尝尝被背叛後的辛酸,让他也尝尝对未来的绝望……
那男人的欲望猛然没入我的下体,剧烈的疼痛引来我一阵倒吸,也唤回了原来离散的神志。
他在我体内抽送几下後,毫不留恋地退出了我的身体。
他的野蛮粗暴让我不能负荷,被侵犯了的身体还没缓过劲似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以淫荡的姿势在地板上呈完全打开状。
他从浴室出来後见我依旧维持原样地躺著,狐疑地上前轻踢了我一脚。
原本是毫无力道的一脚,却引来了我一阵轻咳。
不停地咳著,我侧团起身子。
却不想胸口一堵,地板上随即就染上了一团妖豔的鲜红。
那男人慌了。赶忙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可我还是不停地咳著,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咳出来似的。
“妈的,不要给我装死。”他上前捂住了我的嘴,强迫著我仰起头,想止住不断滴落的豔红。
这感觉难受极了。我挣扎著想摔开他。可流失的体力让我提不起一点劲来,只能任他摆布著。
视线模糊,呼吸也不顺畅起来,耳边充斥著那男人的咒骂声。
如果说我会这麽死去,也没什麽好惊奇的。
可是我还是活了下来。
是的。我活下来了。
在此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对於生命会执著到这个地步。
茫然地看著苍白的床单以及同样苍白的墙壁,我挫败地想著。
就在刚才,我在手术室被急救的时候,想到的竟是欧阳雪。
我恨他。恨他的出卖,也恨自己的愚蠢。
可到头来,在我心底的声音告诉我,之所以会恨,那是因为爱。
因为放入了太多感情,却没有得到我希望得到的真心,所以我恨他。
因为我对他没有丝毫戒心,而他却出卖了我,所以我想报复他。
恨不得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也切切实实地感受连日煎熬著我的痛。
这是我苟且求生的动力所在。如果不这麽想,我怕我是一天也忍不下去的。
但就在我快失去心跳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报复,甚至连对他的恨也没有。
在死亡的阴影下这些显得是那麽微不足道。
我现在只想问他句为什麽。
真的是为了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他布下的圈套?
所以我固执地活了下来,创造了医生口中的奇迹。
对於我来说,我只想用剩余的时间为这段感情画上个句号而已。
回想起来,我短短的一生都浪费在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上。不管是不知去向的亲人,离开人世的流云,还是那些被我迷惑的金主们,我付出的感情从来没有结局。
从来没有。
还真是失败呢。
“如果你不是得这种病,我原本想养你一辈子的。”
那天姓林的接我出院时这麽说著。
我也只是不屑地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坐上了车,我虚弱地把头靠上了车窗的玻璃上。
从反光镜中,我瞧见了自己没有生气的容貌。
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显得凌乱,额发恰好遮住了略显呆滞的双眼,不过也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异常。皮肤的颜色是病态的白,失了血色的唇紧泯著,阻止著已经溢到嘴边的叹息。
那男人似乎也不想看这副德行的我。
关上车门,他发动著车缓缓朝医院的大门驶去。
此时,一道人影恰好闪过了车窗。
某种预感让我睁开了双眼。
在见到那人背影後,视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再也离不开了。
欧阳雪……
我弩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是来找我的吗?
我瞧著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想到。
他拦住了一个护士问著什麽,护士指了指旁边的大楼。然後他开始飞奔起来,不一会就消失在大楼的拐角。
载著我的车子也几乎在同一时刻驶出了大门。
重新合上眼,我不停地从脑海里回放著刚刚看到的影象。
他的打扮成熟了不少,摆脱了原来稚气的形象。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真正的模样。我以前见到的他都是些欺骗我的假象。
他的脸色也不怎麽好。是在担心我?
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我露出自嘲的笑。
车厢颠簸地行驶了许久,期间我始终回味著不久前短暂的相遇。
也许连相遇也谈不上,我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大约一小时後,车子拐进一条小巷。
在巷子的最深处,只有一扇有些发锈的铁门。看起来像是某个地方的後门。
停下车,那男人打开了车门探进了身。摇了摇已经神志不清的我,示意我下车。
挪动了一下身体,我连下车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得也不那麽顺利。
男人皱了下眉,倒也没多说什麽。
反倒是细心地帮我拉平衣服上的褶皱,连带地拢了拢我松散的头发。
他的神情像极了菜场里的老伯。在反复摆弄那些要卖的蔬菜後,还不忘在上边撒点水。让自己的菜看起来光鲜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