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东 上————clips
clips  发于:2010年0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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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跟轴子在电话里吵架了。

  每天一吵,这样生活好像也有了规律。

  我点了根烟,把窗子关上。傍晚刮沙尘暴来着,我出门没关窗子,结果满屋子的沙。仿佛东边地平线上的沙漠。

  在沙漠里,黄沙甫歇。

  我跟轴子每人手持一把长剑,冷冷对视。

  “我不该来。”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样的台词早被淘汰了!”

  “留点回忆行吗?留只手也成。”

  “不行!要留,就把你的家产都留下!”

  最后我被他踩在脚底下,锋利的剑刃在我的喉咙处。

  他搜光了我身上最后的宝物,然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还顺手在我身上摸了一把。

  我躺在那儿,羞愧难当。

  黄沙慢慢将我淹没,我的尸体就像木乃伊一样,沉入历史的地核。

  第二天上班,就遭遇不测。

  刚离了婚的年轻女老板问我昨天安排的工作完成没有。我说已经接近竣工,半个小时内搞定。

  她冷笑一声,说:“不用了,我刚才看过你的电脑了。昨天你没有打开任何一个word或excel文档。又想趁半个小时交给我一个赶出来的东西?妄想。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否则,下个月你不用来了。”


  我回到自己的隔断。一边在心里默念:不尊重人权的SOB!一边开始登陆服务器玩网络游戏。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外号叫做“爱哭鬼”的女同事又哭了。在食堂里,特别大声,每个人都看她,但是没有人劝。

  我走上去,给她递了我的手帕,说:“别哭了,快吃吧,你看,你的韭菜墨斗鱼都凉了。”

  她感激地看着我,用我的手帕擦了眼泪,擤了鼻涕。然后皱着眉头说:什么味儿呀。

  晚上我回家之前,给轴子打了个电话。

  “晚上你来看我吗?”我有点软语恳求。

  “不去!”他大义凛然地拒绝我。

  “我最近状态特别糟糕,公司事情特别多,人际关系又复杂,我压力很大。我觉得撑不住了。”

  “……”

  “来嘛。”

  “六点。你得请我吃麦当劳。”

  麦当劳里发生了一点事故。一个女顾客说她买的红茶里有消毒水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吵闹。店员们轮流来跟她谈心,并且送了她很多免费的薯条。

  我说:“真烦!事儿妈。”

  轴子一边啃着他最爱吃的巨无霸,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等我吃完这一口,替你宰了她。”

  可惜那女人意识到危险临近,及时离开,避免了杀身之祸。

  在床上,我躺在轴子胸前,一会儿打盹,一会儿惊醒。

  他说:“你干吗老蹬腿?做什么恶梦了?”

  “我梦见被你遗弃在沙漠里了。”

  “新疆的还是埃及的?”

  “有区别吗?”

  “国内游和出境游价格当然不一样啦。”

  十一点半,他起来穿衣服。

  “干吗这么着急?南瓜车来了?”

  “服务结束了呀,要想加钟,是要加钱的!先生。”

  “我加我加。”

  “我还不想挣呢。”

  我送他去门口打车。

  小区的路灯坏得差不多了,我们在黑暗里跌跌撞撞走着,很多蚊子从冬青丛里冲出来,扑在我们脸上。

  外面大街上的车呼啸而过,我们等着一块二的夏利车。

  我抬头看天上。“要是现在有星星掉下来,把这个城市砸烂,就好了。”

  轴子也看看天,说:“那得大点儿的。这个烂城市,小星星还真砸不过来。”

  “要不,来一辆飞船,把咱俩接到外星球上去得了。那个星球上全是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

  “嗯,还得全是帅哥。”

  “那你也只能跟我一个人睡。”

  “凭什么呀?”

  “因为你是我的。”

  我一个人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抽烟想事情。

  我透过拉开的窗帘看出去,能看见光芒很淡很淡的星星。

  我想,我从黄沙里被挖出来的时候,也应该看见的是黑蓝的天,和光芒很淡的星星。

  那个把我挖出来的英俊外星人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我,用深情的双手帮我挖鼻孔——里面全是沙子。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说:“几里瓜啦,乌里哇啦。”

  我说:“请说国语。”

  他笑了笑,用CCTV播音员的腔调说:“我是专程来接你的,请你到我们的星球上去。”

  “去干吗?”我又是兴奋,又是警惕。

  “我们国王看上你了,想请你当他的永久BF。”

  啊!可是,不知这个国王会不会长得象ET一样……

  外星人好像猜透了我的心理,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说:“请看我们国王的个人相册。”

  由于网络连接有点问题,半天才打开。

  天哪!他们的国王居然是一个亚男!正当壮年,面孔英俊,身材一流,那话儿也硕大。相册里除了他的生活照、艺术照、裸照之外,还有他跟其他男人的销魂照,看的出,床上功夫也不错。


  我一张一张翻看,浑不觉鲜红的鼻血已经染上了黄沙。

  “怎么样?”

  “我愿意!”我激动的从沙中一跃而起。

  “very

  good!”英俊外星人也很高兴,一边指明去飞船的道路,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完成了这个任务,王后就会大大的奖赏我啦!”

  “什么!且慢!”我眼睛瞪得象铜铃:“你们国王有王后!”

  “是啊。”他有点大惑不解。“王后碍着你什么事呀?她是王后,你是情人,各得其所,岂不快哉!”

  我一时悲从中来,扑到在黄沙中放声大哭。

  半夜,我把自己给哭醒了。

  外面的天空依然黑蓝,星星依然黯淡。我站在窗前,看稀疏的万家灯火。凉风阵阵袭来,——还是待在地球好呀。

  最近公司里很多人辞职。女老板也无可奈何,对我虽然恨之入骨,也没轻易解雇。

  我每天在公司上网玩游戏,每天跟轴子打个吵架电话。间或死乞白赖求他来陪我一个晚上。半个晚上。

  转眼之间,天气越来越热,天黑得越来越晚,街上的西瓜越来越甜。

  那个礼拜五,我在公司认真干了一天活,把前段时间积压的工作全部完成了。

  临近下班,公司人已经不多。

  我看到那个爱哭鼻子的女同事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就径直走上前去,发出邀请。

  “请问,明天你有空吗?”

  “有。干吗?”

  “能跟我约会吗?”

  “跟你?”她疑惑的放下了手上的皮包。

  “咱俩交情匪浅,好歹你也用过我的手帕。当然,还没到产生办公室情愫的地步。不过,请千万别拒绝我。就当是看在同在一个屋檐下达两个月之久的情分上,就当是给一个充满善意的男同事一个面子——”


  “等等。”她思索了一下,继续收拾皮包,把原来属于办公室的笔呀,橡皮呀,钉书机呀什么的都放进包里。最后她冲我妩媚一笑:“对不起,我还是要拒绝你。因为我不用再看在同事的情分上了。我刚才已经辞职了。”


  夕阳照在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老板还在她的屋子里没走。

  我犹豫着走了进去。

  发现她正背转身翻箱倒柜。

  “您找什么呢?”

  “找纸巾。”

  我说:“她们都走了。可能没有了。我有手帕,您用吗?”

  她转身过来,一把抓过我那条生日时候轴子送的方格手帕,把脸埋在里头,开始唏嘘。

  她足足哭了半个钟头。我想,下周该跟同事们说,虽然爱哭鬼走了,但这个称号将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永世长存。

  后来我走近她,咳嗽了一声,说:“现在提这个可能不大合适。不过,我也没办法了。要是您觉得不妥,也千万别骂我,更别气着自个儿。毕竟,您的身体重要。嗯,我其实就是想跟您提个建议啊,您不答应就算了……”


  她从手帕里抬起花得一塌糊涂的眼睛。

  “您明儿有空吗?愿意跟我约会吗?”

  突然之间,她就向我扑过来。

  下一刻,我的嘴就被她的唇逮个正着。

  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她气喘吁吁的放开我,面带桃花,说:“我有空!我愿意!”

  我定了定神,调整好呼吸,说:“那太好了。咱们明儿去参加我一个发小的婚礼,您可穿正式点儿啊。”

  轴子的婚礼果然气派非凡。在东方大饭店办的,摆了三十桌。用了十二辆车的车队来接新娘子。

  我几乎每个桌的人都认识,轴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停的喝酒。老板挽着我的胳膊,穿着旗袍,巧笑嫣然,比新娘子还漂亮。

  不过轴子还是那么帅,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笑容灿烂,完全不是在我床上说脏话的那幅丑态。

  不知道今晚的床上会怎样。

  后来新郎新娘挨桌子敬酒,到了我们这一桌。

  我赶紧介绍:“这我女朋友,也是我老板。”

  新娘子说:“好漂亮呀。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酒呀?”

  轴子笑着,不说话。

  老板也装害羞。

  我说:“也没几天了。到时候你们也得参加啊。”

  我跟轴子喝了一杯白的,跟新娘子喝了杯啤的。新娘子给我点了根烟。

  旁边的人跟他们起完哄,就开始开我们的玩笑。

  接下来我喝了多少酒,就不记得了。

  最后我口干舌燥,仿佛黄沙已经漫上我的咽喉。

  我目光模糊,却总是盯着一个背影。

  当那个背影也越来越模糊,直到消逝在地平线上时,我看见火焰在沙漠上燃烧起来,一直烧,一直烧,烧到所有的沙子都变成了焦土,烧到所有的星星都坠入了地心。


  ——完。

  (1)

  听说,这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样东西。

  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样东西,更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我就是我,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尽心也变不成他。其实,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只是,我还是稍微的为了变得和他一样还稍微的挣扎了一段时间。然后,丢弃,把自己变得完全跟他不同。我跟他原本就不同。


  窗外下着雨,我听到了。即便是这舞蹈教室里全部被HOT的“we are
thefuture”节奏包围震动着。我还是,听见了,下雨的声音。淅淅沙沙,像在冬天里听到萤火虫在追逐一般忽远忽近。“萤火虫…点着灯笼早回家……”耳朵里突然回旋出这首儿歌的调子。


  “童羚,你的步子又乱了!”一下子,我头上已经挨了一纸板。舞蹈教练正睁着她的杏仁圆眼瞪住我。

  “啊,抱歉,重来。”我摸摸被他打痛的头,笑。

  “你小子是听到下课铃声了才这么说的吧。”她又敲我,下课铃声?我没听到。

  “罚你一个人踩拍半小时再去吃中饭。蓝天,你负责监督他。”

  “好。”站在边上的蓝天就朝我做鬼脸。

  “解散。”

  同学渐渐散开。艺术学校果然还是舞蹈练习课最累。

  “最近怎么了,老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蓝天过来问我。他就姓蓝,头发全金色散短碎,带着海水蓝色的有色隐形镜片。正好配合他深邃的眼。迷倒女生无数。不过,蓝天没有固定女友。


  “最近…没什么。觉得没力气。”我懒懒的。要蓝天监督我就是等于不要多练半小时。我们两在学校里早被传成一对了。正常,人们常说艺术学校就是同性恋的摇篮,变态成长的温床。“我们冲个凉再去吃饭吧。”


  “好。”蓝天去柜子旁收拾。

  我不喜欢这样汗淋淋去吃饭,会没有胃口。打开斜挎包,拿出毛巾擦汗,开手机。一开机,立即闪烁跳跃。三通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电话是家里的号码,短信是妈的手机号码。“羚羚,明天一定要回家。”明天是…星期六?


  “走了吗?”蓝天问我。

  “哦,好。”我把手机塞进袋子里。起身。

  一出排练教室的门。湿润的热度随即扑面而来。下雨的夏季,我不喜欢。再有两个礼拜就要暑假了,如果我不回家,我去哪里。明天一定要回家…因为童黎明天生日。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吧!童黎上大学二年级了。就在爸爸当教授的S大,学的法律专业,爸爸希望他再考人民大学的研究生。他是家族的骄傲。多优秀的小孩呀!我的左耳伴着雨声似乎听到了爷爷奶奶的赞叹声。爷爷是退休的厅极干部,奶奶也是。他们只有爸爸一个儿子。这孩子以后有大出息。我的右耳随着蓝天的话音好像听到了外公外婆对童黎的评价。外公是中医,外婆是西医,外公从院长退休后就两老就自己开了诊所。他们只有妈妈一个女儿。爸爸姓童,妈妈姓黎。我想他们一定只想要一个爱情的结晶,就是童黎。只是没料到两年后,会有一个多余的东西硬要来到他们中间插一脚,如果不是检查说妈妈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堕胎,我一定就是不存在于这世界了。而且,我偏偏选在了和他们的童黎来到这世界的同一天蹦出来。明天,也是我生日,我十八岁。我特意的特意的想去忘记,什么时候一直觉得很开心的这一天。在我渐渐懂得,我,最大程度也只是优秀的童黎身边优秀的装饰物陪衬品之后。我记得是我努力过的,努力成为和童黎一样的人,可是……


  “那我们吃什么呢…童羚?童羚?”蓝天推了我一把。

  “啊?吃煲仔饭。”我听到了他问的最后一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蓝天有点无奈。我们已经走到了学校的大道上。我和蓝天都没撑伞,雨下得不大吧,我觉得。

  “去哪呀?不是说先冲凉吗?”蓝天又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肘,惯性的关系,我跌到他胸前。蓝天的手就环住了我的腰。

  “嘘——”我听到边上女生的唏嘘笑声。

  蓝天干脆就势在我染成酒红色的头发上亲一下,女生的声音更大。我也笑。蓝天喜欢这样,他喜欢成为被瞩目的焦点。他说过他要去报考中央戏剧学院,他要当中国最帅最有个性最演技派的男演员。我配合他的让他抱得久一点。越过女生们身后,看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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