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 寂寞雨
寂寞雨  发于:2010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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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赞同。」云楼兰点点头,看向凌云。
凌云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的人不是韩绍衡,而是不请自来的司徒峻。
「你,你这魔头!」司徒峻一进门就看到他最厌恶的人,要不是他修养还不错,也许当场就会拔出剑还和燕歌行拼命。年过五十的司徒峻在江湖上的地位非轻,出手投足都是一派宗师的风范,没想到燕歌行竟然能让司徒峻完全失去冷静。
「这里是狄家别庄,狄家要请什么人当客人,什么时候要问阁下意见了?」燕歌行见到司徒峻时先是讶异。但在看到司徒峻一付拔剑要杀的他样子,也不客气的讽刺了几句。
「我早就告诉韩绍衡别跟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这有什么了不起,你徒弟也跟我来往呢。」燕歌行冷笑道。但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云楼兰脸色大变,司徒峻更是恨不得当场就要拔出剑杀了他的样子,要不是在一旁的云楼兰阻止他,两人马上就要动上手。
「多年不见,你的狂妄一如既往,这样我也可以放心杀你。」
「二十几年前你杀不了我,二十几年后你又能耐我何?」燕歌行话既出口,也管不得眼前的人云楼兰的恩师。
云楼兰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他打算在回慕容世家的时候向师父说明燕歌行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虽然他不期望师父能谅解他和燕歌行之间的感情,却盼望能稍稍化解师父对燕歌行的憎恨。但从两人的口中听来,似乎是二十几年前就发生了不少事情。他对此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才好。
相对于云楼兰的心急,凌云则是一脸看好戏。他曾被司徒峻所伤,虽然说司徒峻是奉命行事,后来他也看到韩绍衡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对司徒峻总有些心结,燕歌行要和司徒峻打,他可以站在燕歌行那一边。
「很好,我倒要试试看,这二十几年来你对剑有多大的领悟。」
「到湖边去。」燕歌行刚和蒙面人过了几招,心中杀意大盛。
司徒峻拿起剑,大步地往湖的方向走去,燕歌行也跟随在后。云楼兰只能拿着剑也跟了出去,一边是心上人一边师父,他也不知道该阻止哪一方。忽然想起了韩绍衡,停步对凌云说,「凌云,麻烦你去叫绍衡来吧。」
「绍衡?何必叫他来......」凌云根本不想阻止两个人打斗,但看到云楼兰一脸担忧,他下面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点了点头,「我去放信号烟火,绍衡如果看到了一定就会赶过来,比我们去找他快得多了。」
「谢谢。」云楼兰感激地点了点头,连忙又跟了上去。
还好,司徒峻和燕歌行两个人互相对峙,却还未拔出剑,只是凝视着对方,任何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放过。
冬至已经,天气回暖,但湖边冷风阵阵,仍是透骨的寒。但再怎么冷的风都比不上两个人的剑气冷。虽然还没动上手,两个人散发出的剑气已经在空气中交集了几百回。
云楼兰见状却开始担心。他在心里想着,师父似乎没有使出全力。两个人的剑气相比,司徒峻明显不如燕歌行,高下立判。难道师父并无意下杀手吗?
其实,云楼兰已经有六年没有见过师父动剑。六年前的司徒峻和六年后的司徒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在这六年中,云楼兰进境远超过他自己所知。
单论剑法,云楼兰已经在他师父之上,会输给蒙面人一招,也不过是因为大意和蒙面人对慕容家的剑法了若指掌,若是平常的情况,百招之内难分胜负。是以云楼兰以为师父未尽全力,其实是他自己的造诣已超过师父了。
他正为师父担心,司徒峻和燕歌行却同时拔剑,动上了手。
燕歌行的剑势大开大阖,有时看似极慢,其实却不易闪避。司徒峻的剑法自然和云楼兰自己的相去不远,却不及云楼兰快,若不是因为燕歌行有意要试一试司徒峻这二十几年来有多大的进境,早就分出胜负。
两人交手几招之后,燕歌行使劲将司徒峻的剑弹开,退了几步,「司徒老头,你的剑法还不如你的徒弟,还是早早认输吧。」
司徒峻并不答话,但他的脸色铁青。方才交手几招,他已经知道燕歌行的剑法远在他之上,难怪,云楼兰这几年进步极大,已经超越师父,却还胜不了燕歌行。普天之下,也许只剩下韩绍衡能杀得了这魔头。虽知敌不过这魔头,可是眼下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走这个魔头?心中打定主意,今天就算要死,也要刺这魔头一剑。只要受伤,云楼兰也许就可以杀得了这魔头。他转头看向云楼兰,点了点头。
云楼兰一时之间还弄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只见司徒峻挺剑往燕歌行刺去,他不由得在心中惊呼一声。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师父是拼了命也要杀燕歌行。
「当......」他想叫燕歌行当心,说了一个字却又接不下去。要杀燕歌行的是他师父,他又怎么能说出当心这两个字。
他看得出来师父此招之狠,场中的变化却不是他可以预料得到。
燕歌行扬起冷笑。早在二十几年前,司徒峻就用过这种打法,他方才就已经提防司徒峻出这一招,所以才未尽全力,现再司徒峻一出招,正好落入了他的圈套里。
只见他一个极妙的闪身,司徒峻这一朝刺了空,立时空门大露。燕歌行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十成力道的一剑往司徒峻的颈间斩了过去。这一剑若是斩得实了,司徒峻恐怕就要身首异处。
「别伤我师父。」
一声巨响,这一剑硬是被一把剑和剑鞘挡住。云楼兰一看燕歌行闪过就知道不妙,连忙拔剑上前。只见他虎口渗出鲜血,挡得十分吃力,但终究是挡住了。虽然双手渗血,但他仍死命挟紧燕歌行的剑。
但他这一剑阻了燕歌行,就使燕歌行露出了空门。
「做得好。」司徒峻逃过死劫,就往燕歌行的腰间刺去。
「卑鄙小人!」燕歌行怒斥一声,但剑被云楼兰紧挟,不得动弹。
「师父......」云楼兰想救也来不及。
「够了!」一道白光在三人面前闪过,司徒峻的剑硬生生地被挡下,动弹不得。
出手的人当然是韩绍衡,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拿着剑鞘,以相反的方向迎上司徒峻的剑,不偏不倚被他收进了剑鞘里。接着手上施力,司徒峻的剑无法再进半分。
「韩绍衡,你也要帮这个魔头?」
「这里是师父和师伯生前最喜欢的地方,我不想让此地染血。」韩绍衡左手一挥,分开了燕歌行和云楼兰的剑。两个人的剑一分,就各往两边跳开,韩绍衡也松开手,让司徒峻收回剑。韩绍衡各看了双方一眼,知道司徒峻和燕歌行现下都容不得对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两位都是我的客人,难道就不能看着我的面子上暂时别动干戈?」
「魔头不可留。」司徒峻目光怨毒。
「脑筋顽固。」燕歌行知道司徒峻动不了他,但他继续留下去,不只是韩绍衡为难,连云楼兰都不好过,「老子看到你就不愉快,就算绍衡老弟想留我也留不住。」
燕歌行说完,收起剑就要离开。
「等......」云楼兰欲言又止。他想问燕歌行要到哪里去,可是师父就在身边,话又问不出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燕歌行离去。幸好,燕歌行还是听到他那一声。
「绍衡老弟,你若想找我,我仍会留在杭州城。」燕歌行言语中虽是告诉韩绍衡他的去处,但实际上是说给云楼兰听的。
「不送了。」韩绍衡看了云楼兰一眼,又看了迈步离去的燕歌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哼,楼兰,你跟我来。」司徒峻知道今天杀不了燕歌行,才收起来剑,「为师有话要跟你说。」
「是。」云楼兰向韩绍衡感激地点了点头,跟在师父身后进屋里去。
凌云这时才跑了过来,韩绍衡将他拥进怀里,「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凌云说,「那老头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云楼兰会不会有事?」
「......恐怕事情会没完没了。」韩绍衡看着司徒峻和云楼兰的背影,忧心地回答。

师徒难得见面,却连椅子都还没有坐热就气氛沉重。
「楼兰,你真的与魔教中人交友?」司徒峻口气严厉。
「......是的。」云楼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师父的期望,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为师知道你和绍衡的交情非比寻常,但狄家人非同一般正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该多考虑一下你的交友圈。」
「但徒儿认为应该做正确的事,而不是考虑到其它人的看法。」
「你的话是不错,但武林并非如此单纯。」司徒峻放轻了语气,此时他比较像是在和儿子说话,而不是和徒弟说话,「燕歌行是魔教中人、杀人无数,虽然做过这么多错事,他仍可能是个有情有义的朋友。身为正道,你要记得的是即使他是个好朋友、好丈夫,都不会改变他杀人无数的事实。」
「可是,徒儿这几年来没看过他杀过人......」
「他杀了无辜的人。」司徒峻的声音扬起,脸上充满了愤怒。
「徒儿不明白。」云楼兰摇摇头,完全不懂他师父在说什么。
「......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嗯?」
「你的名字原本是为师的未婚妻所拥有,直到她被燕魔头所杀。」
「未婚妻......?」
「不错,在为师把『云楼兰』这个名字给你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叫『云楼兰』的女子,为师总唤她小楼。」司徒峻说起小楼时,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小楼的父亲与你的师祖是世交,故替为师和小楼订下婚约。但那魔头不知用什么方法妻骗了小楼和他离开,为师本想成全他们,没想到燕魔头只是假情假意,竟然杀死了小楼。」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云楼兰心中乱成一团,她知道燕歌行有个妻子和他有同一个名字,他以为是个巧合。没想到,这个和他有同样名字的女子是师父的未婚妻。
「你不相信为师的话?」
「不,我只是......」云楼兰还想要说什么,司徒峻就打断了他的话。
「师父给你这个名字,就是要你记着这个名字对燕歌行的恩怨。为师本不期望你杀燕魔头,但却让你意外给遇上了,这不就是注定好你要替小楼报这个怨仇。」
「但我不是那个小楼,也许小楼并不想报仇......」
「想必是魔头用什么花言巧语让你相信了他。」
「可是,弟子看他不像是这种人啊。」
「小楼的事你可以不相信,但燕歌行曾残杀不会武功的大夫十数名,连这些人的妻小都不放过。这无辜的数十条人命,就不是为师个人的恩怨,而是武林惨案了。」
「数十条人命?」云楼兰听到数十条人命这几句话大吃一惊,他不相信燕歌行会是滥杀无辜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
「除去这丧心病狂的魔头,是正道中人应尽的义务。」
「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可以去问燕歌行,他必定无法否认。」司徒峻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塞进云楼兰手中,「凭你的剑法,也许杀不了燕歌行,但为师看得出来,燕歌行没有防备。」
「这是?」云楼兰拿着手中的药包,有不祥的预感。
「你将这包东西下在燕歌行的酒里,毒杀他!」
【第八章】
绿花坊二楼上好的客房里,燕歌行独自一人坐在桌边。
柳青青来过,对他说了一些话,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记得最后柳青青叹了口气,留下酒给他就走了。
留给他一室的宁静,还有一地的寂寞。
已经有大概二十几年没有见到司徒峻了,一看到司徒峻,难免就会想起一些往事──有关小楼的往事。
他都叫她小楼。
依稀记得她有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不能说很美,但有一种宁静的气质,让他觉得安心。在遇见小楼之前,他是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目空一切。虽然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徒,可是总爱做一些正道人士不敢做的事。遇到小楼之后,他才惊觉到以前的自己有多愚蠢,只是为了追求毫无义意的名声。那时,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小楼退隐江湖,共渡余生。
只是,人生岂能尽如人意。
岂能尽如人意......
云楼兰推开门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司徒峻迟早都会告诉云楼兰有关小楼的事,而云楼兰无法置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是真的吗?」
「哪一件事是真的?」
「所有的事。」云楼兰的手里还握着司徒峻给他的毒药,但他此时只想知道真相。他一直相信燕歌行不是恶人,只不过魔教的行事手法和正道大不相同而已。
「你先说你听到的事吧。」燕歌行说完,静静地看着云楼兰,等他说。
该来的躲不掉,有些事他能不提,但有些事他不能躲一辈子。燕歌行从没有后悔当年做过的事,即使到现在他依然不后悔。
「云楼兰......就是那个小楼,真的是我师父的未婚妻?」
「是的。」
「却被你欺骗而离开师父,却被你所杀。」
「司徒峻这么认为吗?」燕歌行轻笑了一声,司徒峻就是拉不下脸承认小楼会选择了他,「小楼和我是两情相悦,我并没有欺骗她。」
「所以,你并没有杀她?」云楼兰听到燕歌行否认时,不自觉地感到宽心。既然燕歌行没有欺骗小楼,自然也不会杀了小楼。
「不,我杀了她。」
「你为什么......」
「你先坐下来,我就告诉司徒峻不知道的那些事。」燕歌行指着他面前的椅子。
云楼兰坐了下来,无意识地把毒药收进袖子里。他不想让燕歌行知道他来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这样比较好下手,而是他不想燕歌行知道师父给他毒药这回事。
燕歌行并没有漏看云楼兰的动作,可是他并没有说破,只是替云楼兰倒了一杯酒,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认识小楼只是个意外,我并不知道她和司徒峻有婚约。原本我不愿落人口实,小楼却认为司徒峻能成人之美,但我们都觉得以司徒峻的身份,未婚妻和我在一起有损他的颜面,所以打算两个人一起退隐江湖,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渡过余生。但是......」燕歌行停住不说。现在想起来,也许当初放弃那段感情对三个人都是好事。
「发生了什么事?」云楼兰看得出来这件事对燕歌行影响不小。
「我有仇家,而且是精于用毒的仇家。我以为退隐之后武林事就再也不关我事,但我错了,仇家追到我和小楼的退隐之处,对我们下毒。」
「所以你才说小楼是你杀的?这并不是......」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小楼就倒在我的身边。她身上的伤,是我的剑所伤。」
云楼兰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不管是因为中毒还是其它原因,小楼确实是燕歌行所杀......不,不对,是燕歌行的剑所伤。这有什么分别呢?他在一瞬之间闪过一个想法,这两件事有很大的分别。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分别。
摇了摇头,小楼的死他也许可以替燕歌行找个借口。但另外数十条人命......
「那数十个人也是你杀的吗?」云楼兰看着燕歌行,很希望他回答「不是」,但他看到燕歌行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们是我杀的。」
「他们只是大夫,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你为什么要......?」
「因为我疯了。」
「怎么能为这种理由杀人。」
「这不是借口,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燕歌行的声音将云楼兰再次打入地狱,「看到小楼倒我身边时,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我相信她一定有救。所以我抱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燕歌行记得自己抱着小楼到处求医。
他不相信小楼已经死了,只不过是停止了呼吸而已啊。
他抱着小楼走过好几个村庄、好几个城镇,强迫每一个他能找得到大夫替小楼看病,治不好的他就杀光大夫的全家。说小楼已经死了,请他节哀的,他也杀。最后,一听到他来到镇上,那个镇上的大夫就全都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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