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 寂寞雨
寂寞雨  发于:2010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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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我也不会弃云楼兰于不顾。」
「难道你还有其它办法?」
「世叔,你先别把武林大会的事和云楼兰说,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韩绍衡沉思了一会,接着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凌云告诉我,当时到狄家别庄除了唐小飞之外,还有另外一人,楼兰说此人的武功和慕容家近似,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一件事?」
「我不清楚,但我相信慕容世家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是否是慕容世家的人先不论......有个人已经知道那个神秘人背后的阴谋,他和我约定十天之后在狄家别庄,告诉我这个秘密。」
「是什么人?」
「不能说,不过,我希望世叔也能在场。」
「好吧,什么时候?」
「十天之后,在狄家别庄。」
【第九章】
慕容世家的校场之上,武林中最重要的人物齐聚一处。所有武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校场中央──韩绍衡将惊蛰剑立在身前,手放在剑柄上,环视周围。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在校场上扩散开来,有几个人本来想开口说话,都被他的眼神压了下去。
原本,今天慕容家今天要在武林大会上对云楼兰与燕歌行往来一事做出惩处,但当事人没来,反而来了这个众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当代第一剑手。
韩绍衡脸上挂着冷然的微笑,心里却是不太舒服。几个月前,他曾在此地动剑,当时是为了救凌云而动剑,现在不是也要为了云楼兰而动剑?当时的情景在眼前浮现,与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他抬起头就看见慕容日月与慕容明同坐在主位上,这景像同样让他感到不愉快。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踏上慕容家的教场。但他今天是代替云楼兰而来,说什么也不能一走了之。
「时辰已到,云楼兰却还不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慕容当家说个明白。」最先开口的人是欧阳家的代表。凌云与欧阳家嫡子之死有关,因此造成欧阳家对韩绍衡毫无善意,所以明知韩绍衡是代替云楼兰而来,却故意视而不见。
「欧阳大侠所说正是我等众人的疑问。」一名道士点了点头,附和欧阳代表之言。一时之间,校场上人声鼎沸,纷纷要求慕容世家解释。
慕容明连忙看向身边慕容日月,姊姊既然在场,自然是由姊姊在做主,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回话才话才对。慕容日月举起一只手平息众人的声音,接着说道,「各位请稍安勿躁。云楼兰前日断了一臂,伤重不适而未到。」
「断了一臂?」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即使是云楼兰,慕容家的家法仍不能轻饶,今天一定会给在场众人一个交待。」慕容日月的声音传了出去,将众人的声音又压了下来,「虽然云楼兰未能出现,但韩公子亦可代表云楼兰,是吧?」
慕容日月说完,意味深长的眼光看向韩绍衡。
「是的。」韩绍衡直视慕容日月,无所畏惧。他知道云楼兰的处境很不利,想救人就必需付出相当的代价。眼前的情势握在慕容日月手上,他已经有付出代价的打算。
「众人的问题,也由公子代答吗?」一名老和尚问道。
「不错。」
「那老朽敢问公子,云楼兰和燕魔头有来往一事,是否为实?」
「事实。」
「公子既为云楼兰好友,为何不加以阻止?」
「练剑之人,以剑相交,无关正邪、黑白。再者,燕歌行避居西方,早已有二十余年没和魔教中人来往,现在不过是个没门没派的剑客,与之为友并无不妥。佛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师应该比在下更懂得这道理。」韩绍衡不急不徐地回答,说来合情合理。老和尚一时语塞,只能看向他人。
「燕魔头放下屠刀,杀师之仇却无法就此了解。」一名三十开外的刀客站了出来,「魔头避居前杀害众多武林人士,这仇我鲁杀燕一定要报。」
「敢问阁下,尊师是否是比斗而亡?」
「不错,我师父死得光明磊落,只可惜没能除掉魔头。」
「既然是尊师与燕歌行是比斗而死,死而无怨,光明磊落。但二十几年前,云楼兰才刚出生,与尊师并无过节,为何说是杀师之仇?」
「这......」刀客一时无法反驳,只能向其它人求助。
「敢问在场众人,有几个人的手上没沾过血,没伤过人?」韩绍衡环视周围,扬声道,「再者,魔教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做过什么大事,云楼兰才二十出头,并不知晓当年发生的事也是理所当然。」
慕容日月看众人皆说不出话来,连忙替众人缓颊,「燕魔头当年残杀武林人士是事实,云楼兰不知当年往事,与此等魔头往来只是无心之过,这件事慕容家已经断其一臂为惩,还请各位见谅慕容家对子弟管教不严。除此之外,云楼兰仍身负诛杀燕魔头之任务,还请诸位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慕容大小姐说得有理。」众人连忙附和。
「但云楼兰六年来都未能击败燕歌行,现在又失一臂,难免令人怀疑。」欧阳家的代表再次提出质疑。
「这个问题,就要看韩公子和云楼兰的交情有多深了。」慕容日月嘴角边微笑,目光直视韩绍衡。众人的目光又再一次的集中再他身上,这位年轻的剑神,号称无敌的剑客,是不是真的会为好友出头?
「将如意算盘打在我身上吗?」韩绍衡喃喃自语道。他原本就想过慕容日月一定会把这麻烦丢到他身上,果然不出他所料。
如果他替云楼兰做出保证,云楼兰势必要和燕歌行决一死战,万一云楼兰战死或是不愿出战,那杀燕歌行的麻烦就会落到他头上。慕容日月明知他和燕歌行亦是朋友,却故意出了这难题给他。
认为他不敢保证是吗?
韩绍衡扬起嘴角。
「可以,如果云楼兰无法出战,我会替他杀了燕歌行。」

燕歌行睁开眼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口很渴,他也许该找点水,但他只想找酒喝。放在桌上的酒是昨天柳青青留给他的,虽然冷了一些,却比没有酒要好的多。他已经昏昏沉沉了很多天,每天就是喝酒,烂醉,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即使每一次酒醒之后头都痛得像是要裂开,他还是要喝。
就在他要举起酒杯的那一瞬间,韩绍衡的剑抵在他的眼前。
很危险,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得不佩服韩绍衡的速度,在他看到对方进门到剑尖抵在他的眼前,他连酒杯都来不及放开,比传说中更快,更狠。
他躲不过。
所以索性连动也不动。
「你不想躲吗?」
「你要杀我不必等到现在,早在几年之前,你就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了。」燕歌行淡然地说着,一点也不担心的将酒杯靠近唇边。
「我突然想杀你,这个理由如何?」
「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符合正道作风吗?」
「我一向不会说自己是正道人士。」韩绍衡扬起嘴角「你还记得我师父第一次见到你说的话吗?」
「即使不是正确的,但是,那种执念让我觉得他是正确的。」燕歌行低声地说。
韩绍衡收起了剑,那把剑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缩回他的袖子里。
「你果然还记得。」
「你师父和你一样,都是令人很难忘的人。」
韩绍衡拿起桌上的酒壶,闻了闻,沾了些许在唇上,接着皱着眉把酒壶放回了桌上,「酒里有毒。」
「我知道,反正毒不死我。」燕歌行淡淡地说,伸手想去拿酒瓶却没能碰照。韩绍衡看了他一眼,将酒瓶推到他面前。燕歌行倒了满满的一碗,彷佛毫不在意酒里有没有毒,「这毒你识得吗?」
「很熟。」韩绍衡点点头,看着燕歌行,心中无限的感慨,「你变了很多。」
「有吗?」燕歌行的语气里也不若过去的豁达,也许不愿面对自己有多沧桑,他换了个话题,「你和云楼兰是朋友吧?」
「不错。」
「司徒峻和你也有些交情吧?」
「和我师父有点交情。」
「那你和我的交情如何?」
「也不错。」
「如果我和他们师徒之一决战,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比较会令人伤心,我不想告诉你答案。」其实这和说出答案有何分别呢?韩绍衡自己也知道这种说法并没有比较不伤人。
「我已经够伤心了。」燕歌行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绍衡说的是对的。比较总是会让人伤心,不管伤得是谁的心。而他已经够伤心了,「楼兰他......他还好吗?」
「你指得是他的人?」韩绍衡顿了顿,「还是他的心?」
「......都说吧。」
「被司徒峻斩断一只左手了事,心的部份恐怕伤得不是普通的重。」
「司徒峻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了?」
「当然。」
燕歌行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远处,又喝了一杯。
韩绍衡看着他,不发一语。记忆中的燕歌行一直是神采飞扬的样子,带着一种洒脱,一种狂傲。现在的燕歌行看起,只是个年近五十,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有外表洒脱的普通男子。
「小楼去世几年我都记不得了,没想到,还有说出那个字的一天。」燕歌行轻声地叹了口气,看向韩绍衡,「他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真的想要我动手杀你吗?」韩绍衡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险恶。
「我是很在意......唉,你那天说得不错,我对他是有情。但只要我是燕歌行,这情对他实在是再糟糕不过。」
「这就是你为他好的方式?也许......」韩绍衡本来还想劝他几句话,燕歌行却抢先一步打断他。
「如果是你,会走还是会留?」
韩绍衡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为了凌云好,他或许也会做出『走』的决定,「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
「不是。武林大会决定给云楼兰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燕歌行抬起头来看着韩绍衡,放下了酒碗,顿时明白了韩绍衡要来找他的原因,「用我的头?」
韩绍衡点了点头。
「而你就是那个保证的人。」燕歌行大笑出声,那种笑声里有一种悲凉,「所以,你要来杀我?」
「我没有杀朋友的习惯。」韩绍衡瞪了他一眼。
「呵,也不用你动手......」
「什么意思?」
「三天后,我就要离开杭州城到西方去,从此谁也不见,即使是云楼兰。」
「......三天吗?」韩绍衡在心中盘算了一会,接着点了点头,「三天够了。」
「三天够做什么?」
「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任何人。」韩绍衡卖了一个关子,「既然你三天之后要离开,应该还有些事情等着你去做个了结吧。」
「你说得是......柳青青?」
「我想不需要我多说,她在等你,给她一个答案吧。」
燕歌行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去看着没打开的窗户,彷佛能穿透窗子看到外面的风景。

月已西沉,接近日初的时刻。燕歌行拿着酒壶走出城,又进城里,走过了几间客栈,到了最后,他还是走进了绿花坊。
这里,有一个他非见不可的人。
柳青青看到他时十分讶异,燕歌行在云楼兰离开之后就避不见她。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燕歌行说话,于是,她走到后头去拿一壶酒。
燕歌行坐在桌前,轻敲两块打火石,客栈顿时亮了起来,被风吹动的灯火在墙上晃动着,照出了他的影子,也在晃动。
「找我?」好一会儿之后,柳青青从后头端了酒出来。
「想到,就来了。」
「嗯,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太平楼听我的歌?」
「恐怕没机会了。三天之后,我要回西方。」
柳青青的手抖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到底受了多大的震憾,「这是玩笑?」
「不,只是我累了。」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一切就可以消失不见。虽然这很像是小孩子的心态,但是总是会抱着那么一点期待。期待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你就这样丢下一切逃走。」柳青青倒了一杯酒,递给了他。
「差不多了。」燕歌行接过酒杯,就要往嘴里送。就在杯缘靠近嘴边的时候,柳青青忽然张开了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怎么了?」
「你看见了,不是吗?」
「看见什么?」
「看见我把毒下在壶里。」她的声音让很多人心碎过,今天的她不唱歌,依然能让人心碎。燕歌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为女人心碎的一天。人真的不能对自己太有自信,没有人不会犯错,连他也不能。
「这酒中有毒?」
「你到今天才发觉?」柳青青点了点头,她所下的是一种很轻、很浅、不会致命,相对的,也很不容易发觉、几乎无人能解。
「也许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相信。」燕歌行拿起酒杯,毫不在意的灌下去。
「想不到你完全不会怀疑我。」柳青青拿起酒,同样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大杯。
两个人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那壶酒见底。最后,燕歌行放下了酒杯。
「我能问是谁要你着么做吗?有谁值得你这么卖命?」他看着杯子,「妳今天是故意让我知道是你下的毒。这又是为什么?」
「一切都是他的计画,我只是他的一步棋。柳青青坐了下来,露出了笑容,「但我不能告诉你名字。」
「不该知道的人吗?」
「他太可怕......」柳青青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你是否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我对你下毒的理由?」
「说吧。」柳青青低着头,看着匕首。十分怀念地抚摸着柄的部份,上面有一个画着圆形的图腾。为了这个图腾,众多棋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
「你知道吗?我以前很崇拜他,他是我的主子,我的天,我的一切,为了他和他的理想,我所有的家人不惜一切。」她低低的声音充满了愁伤。
「所以,他命令妳毒杀我?」
「云楼兰也是他的一步棋。他并不认为云楼兰能够杀死你,但他相信你注意到云楼兰就会忽略了我。」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看错。」
「他希望你把注意力放在云楼兰的身上,你越是相信云楼兰会杀你,就越不会怀疑我。」柳青青的声音低低的,忧伤在他们之间凝聚,「但是他没有想到,你会对云楼兰......」
「他从没想过我竟然会云楼兰生出感情,更想不到云楼兰也是一样。」
「是的。但还有一件事也是他猜不到的......」柳青青轻声的笑了。
「猜不到的事?」
「他没想到人和人在一起久了,总会生出感情,特别是女人。所以......」柳青青咬了咬牙,「所以,我爱上了你。」
燕歌行不说话了,这时候他什么话也不能说。
「所以,我希望你发现,是我下的毒。」柳青青拿起匕首,声音似乎变得有点哑哑的,不像是她平常的声音。
高昂,清澈的声音变哑了,显得更加的沧桑。
燕歌行没有说话,拿起酒杯,才想起酒杯已空。
「唱首歌吧。」
「嗯?」
「为我唱首歌吧。」
沉默了半晌之后,柳青青笑了。她拿着匕首,站到了舞台上。燕歌行看着她,灯光摇曳之下,她跳着舞。
他想起了柳青青说过的话──我们总是抗拒不了那些会让我们毁灭的情感,因为我们无法拒温暖。这是在警告他,还是再说她自己?他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就越好。
柳青青唱起了歌。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燕歌行看着她,身影在眼前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影子,在火光的晃动。影子好象幻化成云楼兰的身影,对着他笑。
那笑容却像是在哭。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们相遇,然后就注定了分离,欢笑的日子那不过是一个昨晚的梦罢了。柳青青高昂的歌声颤动着他的心,他看着柳青青高举匕首,声音中透露出无限的痛苦和深情。
我无法违背我的天,我却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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