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年又年 上————无筝公子
无筝公子  发于:2010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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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着秦怀岳混得时间长,学了不少粗言秽语,平时端着捏着不说,性急之下,全爆了出来。

  樾王爷这人认死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那是说什么也要去珍惜,凡是他认定的自己人,那是拼了老命也要去保护。

  前些年仁王没死的时候,看中了桓樾家的一个丫头,那丫头知道这几个王爷没好东西,说啥与不肯。仁王手段利索,趁桓樾外出“溜达”,硬带了回去。待桓樾回来知道了,气得七窍生烟,全府家丁出动,差点把仁王府拆了,后来皇帝出面才派平此事。

  樾王爷说了:我家的人,就算是奴才,也不能欺负。

  从此天下都知道樾王爷的人碰不得,从此樾王府上上下下都发誓上刀山,下火海,追随桓樾此生不改,来世再算。

  如今桓樾认定了这是他的狗,谁也别想动。

  梵清风额头青筋凸起,大喝一声:“滚开!”喝得桓樾心神剧荡,胸闷想吐。

  桓樾眼中喷火,也不管梵清风的眼睛有多吓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嚷嚷:“有本事就把老子砍了!从尸体上踏过去!!”

  秦怀岳见两人闹僵,那狐狸实在瘦小,看上去成不了什么大事,又怕再弄出什么大动静,把丫头仆人全惹来,当下挡在两人中间,道:“梵兄这次能不能给在下一个面子,先放了这畜生。”

  梵清风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毛团,毛团也有些胆量,竟然不惧梵清风那双锋芒利眼,抬着脑袋回看。梵清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句话:“你最好乖乖呆在这里,一点儿也别兴风作浪。下次,没这么好运气。”

  看也不看那两人一狐,凭虚御风,不知所踪。

  秦怀岳看着一脸壮烈的桓樾,楚楚可怜的狐狸,叹一口气:“人早走了。”

  桓樾缓了气,扯着嗓子穷嚷嚷:“明止,臭道士欺人太甚!本王非砍了他不可!”

  秦怀岳冷冷道:“也不知是谁先前险些被砍了”

  桓樾被秦怀岳戳穿,耷拉着脑袋,那狐狸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桓樾感动得热泪盈眶,将白狐搂在怀里,咬牙切齿:“谁动我的狗,我跟谁没完。”

  秦怀岳差点没被他气的背过去:“你确定,你抱回来的是狗?”

  桓樾扯着破喉咙,脖子上青筋全暴了出来:“你看看这鼻子这眼睛那点不是狗!”抬手将那一团白毛提溜起来,递到秦怀岳鼻子地下,声泪俱下:“明止啊明止,你莫叫那小白脸诳了诳便瞎了眼。那小白脸不就会点武功,有啥大不了的!你莫看那小白脸长的有几分仙气就真以为这世界上满都是妖怪。逮着狗叫狐狸,全瞎眼到姥姥家了,你看看这身段,这尾巴……”

  秦怀岳抱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桓樾提着白毛,傻傻地看着尾巴。

  那尾巴又粗又大,毛绒绒的一大坨,晃来晃去,好不可爱。狐狸等着圆圆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桓樾。

  桓樾窒了窒,看着那比狗粗十倍的尾巴,又嚷嚷:“就算是尾巴大点,人家也是狗!不是狐狸。”

  秦怀岳挑起一根眉毛。

  桓樾胡搅蛮缠:“本王那个,说是狗就是狗。狐狸也是狗!”

  秦怀岳打个哈欠:“天色已晚,今晚我睡床。”桓樾满脸皱成一团,哭丧着脸:“昨晚我一夜没睡好,能不能让我睡床。”

  秦怀岳二话不说,又耍了一套枪,虎虎生威,枪枪往桓樾身上戳。桓樾吓得大气不敢喘,把那狐狸贴着肉收着,再也不敢罗嗦一个字。

  秦怀岳脱了外衫,只穿中衣,浑身肌肉贲起,看得桓樾咋舌惊叹:“明止兄,平日看你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想不到这般健壮。”秦怀岳又瞪了他一眼,桓樾抱着狐狸腆着脸笑。

  秦怀岳躺在床上,道:“从明天开始,我便教你习武。”桓樾一愣:“习武?”

  秦怀岳颔首:“还有布兵演练,行军作战之法。时日有限,须加紧练习。从明天起,早晨练武,下午排沙盘,晚上读兵书,一日都不可怠慢。”

  桓樾一个轱辘从地上坐了起来:“明止不是答应本王带兵打仗?”

  秦怀岳正色道:“想了想,不是那么回事。待我问你,你王兄可有习武?”

  桓樾挠了挠头:“我们弟兄几个,除了我这个不成材的,个个自幼习武。我从小体弱,先帝怜惜,是以从未学过武。”

  秦怀岳点点头,道:“这便是了,你我虽面目相似,但亦可分辨。习武之人与不会武功之人,从神态,谈吐,举止都大有不同。旁人兴许还能蒙混过去,你王兄精明过人,如何能瞒得过他?光是送行酒,便容易出了岔子。”

  桓樾重重叹气,一张清秀的脸又皱成一团苦瓜。秦怀岳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难以想象自己的脸上怎么能出现这般扭曲的表情。

  白团见状,又蜷到他怀里,蹭了几蹭。

  秦怀岳道:“这畜生倒有些情义。不过梵清风说过,此乃九尾妖狐,你不怕它吸你精阳之气?”

  桓樾眼睛亮了亮:“倘若它真能吸人精阳,不如明止兄牺牲点,骗了我那王兄……”

  “胡说八道!”

  两个声音同时破空而出,震得桓樾耳朵发麻,一男一女双声道,合得倒是默契。

  秦怀岳率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何方妖孽!”却见一团银光从桓樾怀中窜出,落在地上,慢慢变大。

  桓樾是个没种的,躲在秦怀岳后面不敢出来。秦怀岳又何时见过这般架势,但他生性勇猛,天不怕地不怕,顺手抄起长枪,大吼一声,向那银光刺去。

  银光一避,轻盈至极,秦怀岳扑了个空。银光忽闪忽闪,慢慢变大,瞬间便成了一人大小。秦怀岳护着桓樾,紧咬钢牙,一双虎目死死盯着,不敢怠慢。待光渐弱,一人形逐渐清晰。

  那人一头银发披散至足,肌肤胜雪,唇如点绛,一对眸子烁烁发光,宛若寒星,回首一笑,盈盈一拜到底,看得桓樾七魂走了三魄。

  “小女子胡九薇,见过二位公子。”

  第六章

  桓樾眼睛直了,自己也算阅遍青楼无数,赏过美女无边,从未见过如此绝色。胡九薇一头银发闪闪发亮,眼若秋天的湖水,透着清冽,荡着桓樾的心弦微微颤,那么盈盈一笑,嘴角下浅浅两个梨涡,桓樾哆嗦了一下,又哆嗦一下,咧开嘴傻笑。

  秦怀岳丝毫不敢怠慢,那女子通身上下透着诡异。他生平第一次见这等妖怪,若是常人,见一狐狸变成一女子,早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妈。秦怀岳脾气虽然不差,但内里刚烈如铁如火,纵使受惊不小,还是死死地握着长枪,硬着头皮挡在桓樾面前。

  两人都非常人。

  一个非常铁血。

  一个非常好色。

  胡九薇不卑不亢,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樾王爷,小女虽身为狐妖,却从不干那吸阳的勾当。樾王爷如此这么一说,委实冤枉了小女。”

  樾王爷桓樾,见胡九薇眉头那么一蹩,行止间身形款款,更是忘了他老爹姓啥,忘了自个儿名谁,涎着笑脸拨开秦怀岳的长枪:“小王说错话,该掌嘴,胡姑娘莫怪。”转眼瞪了一眼秦怀岳:“还杵着枪干啥,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看着转脸就把来历不明的狐妖认成自己的人樾王爷,秦怀岳满心无奈。

  胡九薇善解人意:“秦公子对小女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事。还请秦公子别那么紧张,拿着枪站着怪累的。不妨先坐一坐,听小女细细道来。”

  两脚僵硬,不听使唤,一只臭狐狸就能把自个儿吓成那样。秦怀岳狠狠自己暗中唾骂了一遍。桓樾没学过武,没打过仗不知道,于秦怀岳而言,适才那一交手,已经吃了大亏。不是肉体上的吃亏,而是精神上的。

  那狐狸的法力的确厉害,秦怀岳刚才扑了一空,只觉得眼前对手能力深不可测,远远不是他等凡人能对付得了,倘若惹得她略为不欢,大有可能将桓、秦二人举手消灭于无形之中,因此才深深恐惧,导致现在两腿发麻。

  秦怀岳冷哼一声:“老子爱站着。”

  胡九薇像是洞穿一切般看了一眼秦怀岳,娓娓道来:“奴家本是山间一白狐,机缘巧合之下误食了一枚太上老君落入凡间的金丹,因此有了仙法,结了些仙缘。奴家知自己法术显浅低微,是以一直在洞中修炼,祈求有朝一日能避过天劫,羽化升仙。为成仙缘,奴家一直勤勤恳恳,不敢稍有怠慢,附近乡里有个什么头昏脑热的,奴家便稍施小术,以缓痛苦,顺便积些福报。奴家知自己出身低微,稍有不慎便入了魔道,是以一直战战兢兢,不敢妄为。”

  桓樾看着胡九薇放在桌边的玉手,心下痒得想摸一把,偏看她正义凛然,不敢轻易冒犯,小心赔笑道:“如此道来,姑娘不是那作恶多端的坏妖怪,却不知怎么得罪了梵清风?”

  胡九薇滴下两滴清泪,桓樾心疼得倒吸冷气。

  “奴家修炼之时,曾有一次走火入魔,伤了身子,传闻灵姝草有奇效,因此斗着胆子去偷。不想撞见了梵清风,非说奴家是扰乱人间的妖孽。奴家仗着有上千年的道行,不想与他一个小道士纠缠,谁料他武功高强,咄咄逼人。奴家又怕伤了他,自己作了大孽,是以处处忍让,那日不慎让他劈了一掌,显了原型。多亏樾王爷相救,才保住奴家一条小命。”

  桓樾想起把人家好好一条白狐愣给认成狗的事实,老脸一红。胡九薇仿若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般:“是狐也好,是狗也好,都是贱命一条,难得樾王爷垂怜”转而向秦怀岳“秦公子还不坐吗?”秦怀岳吓麻的双腿好不容易有点知觉,瞪了她一眼,虎着脸坐了。

  胡九薇见他坐了,暗中伸手台下一指,度了道气,秦怀岳顿时觉得两腿轻松了不知多少。抬首看胡九薇,胡九薇仿佛没这回事儿一样继续道:“小女子亦知道妖人殊途,久待在樾王爷身边不好,但一来樾王爷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二来奴家伤重未愈,这时贸贸然出府,恐遭了那梵清风毒手。”

  桓樾拍了胸脯:“胡姑娘请放心,爱住多久住多久。报恩不报恩的事儿,别放在心上。”

  胡九薇摇了摇头:“适才听两位似有难处,恰好奴家身上有一人皮面具,乃是百年前一位人间隐者赠与奴家,或许能解二位之困。”秦怀岳与桓樾对视一眼,皆有喜色。

  桓樾不懂武功,可没说手下跟班不懂武功。

  胡九薇从怀里取出一物,递与二人细细查看,秦怀岳见那物事轻薄如丝,却柔韧至极,放于脸上试戴,只觉得与皮肤相贴甚密,丝毫不觉气闷,宛若新肤。乃至谈笑,皱眉亦与原本表情相吻。戴的久了,甚至不觉脸上生了第二层皮肤。

  胡九薇察言观色,知博了秦怀岳欢喜,唇边露了点笑意,款言道:“恕九薇多言问一句,秦公子,怕也不是人吧。梵清风见识短浅,辨不出。奴家却是真真实实地知道,敢问秦公子一句,打从何处来,要从何处去?”

  秦怀岳与桓樾相视一眼,心里打了个突。

  秦怀岳道:“姑娘如何道本公子不是人呢?”

  胡九薇笑道:“人有人气,鬼有鬼气,无论仙也好,人也好,妖鬼也罢,身上都有不同气息。且不说不同道,气不同,就算同是人,身上气息也有所不同。”她手一指桓樾:“樾王爷身上的气息就比普通男子……重些,樾王爷风流得紧啊。”她虽说气重不说气浊,但桓樾和秦怀岳都听懂了。桓樾脸一红,不知如何解释。

  秦怀岳不去理他,道:“姑娘继续。”胡九薇掩唇一笑:“我们狐仙,不敢说别的,嗅觉却是一等一的好,这点……倒和狗像。秦公子身上的气息实在奇怪,奴家前所未见,比人气清浅些,又比鬼神浓厚些。见识短点的,以为你是人,但稍有道行的,便知你大有可疑。倘若秦公子信得过奴家,能否告知,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秦怀岳暗忖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换了常人,不是把自己当疯子就是当成妖孽。胡九薇乃九尾妖狐,道行上千年,见识定然不同些,说不定能有回去之法。桓樾心急道:“胡姑娘不是外人,明止兄就和姑娘说了罢。”

  秦怀岳看了一眼色心病狂的桓樾,叹口气,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胡九薇听得一时双眉蹩起,一时捂唇轻叹,樾王爷看得是一时心肝儿颤动,一时满眼柔情。胡九薇温言道:“秦公子所遇实是超乎奴家所能,不过一切皆是机缘所生,秦公子别太担心了。”秦怀岳见胡九薇也并无回去之法,重重叹了口气。

  胡九薇眼珠一转,突然道:“有了!”秦怀岳两眼一亮,桓樾眼神一黯,也不知是怎么地,下意识地在桌下踢了胡九薇一脚。胡九薇何等聪明伶俐,即刻心领神会,口风一转:“奴家是说,或许可以让奴家去问问值日功曹,说不定有什么收获。只是希望不大,秦公子别抱太大希望。”

  秦怀岳黯然道:“有劳胡姑娘,家父未救,秦某心愿未了,此事还请胡姑娘放在心上,为秦某多多打探。”

  胡九薇道:“自领会得了。”一双妙目向桓樾一扫,扫得桓樾无端多了几分心虚,“奴家不便与王爷太过亲近,王府甚大,奴家自寻睡处。天色已晚,两位早些歇息。九薇明日再来寻二位。”桓樾还想编个借口留那美人在房,不料被人先行识破,讪讪地看着胡九薇傻笑。

  秦怀岳见他那副色鬼投胎的样子实在不堪入目,大觉丢脸,实在丢脸,丢的还是一模一样的脸。

  再一回首,胡九薇已消失不见,唯留一缕香气若有似无。

  第七章

  桓樾得了胡九薇,青楼行馆便少去了,日日呆在家里,黏在胡九薇旁边。

  许是天性使然,那狐狸虽然没做出什么,也没让桓樾做出什么,但眉眼只见不自觉地散着妩媚。

  秦怀岳看不惯两人眉来眼去,郎有情,妾有意的暧昧,自动自觉退避三舍,外出遛弯。

  没走几步,手里的帕子,吊坠就收了一堆。

  前些日子圣旨一下,布告一出,全城皆知樾王爷身先士卒,带兵出征。那些与桓樾相好的姑娘们,无比泪眼涟涟,有些相熟的,清楚他的本性是料想他这一去凶多吉少,更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偏偏近日里桓樾为讨胡九薇欢欣,日日留在家里,足不出户,全城的才女名妓,无不保守相思之苦。

  秦怀岳抱了一怀的相思物,找了间酒馆,寻了个靠窗的位子。

  “不知在下有无荣幸与秦公子同席?”

  秦怀岳正低头整理那堆相思物,数着玉佩几个,珠花几枝,忽闻有人喊他“秦公子”,心中一抖,抬眼一看,原来是梵清风。

  “梵少侠,别客气。”秦怀岳不知梵清风是否还惦记着他屋里,不,桓樾屋里的白狐,不敢大意,是以嘴上客气,身子却一动不动。

  梵清风毫不介意,拉开椅子坐了,看着秦怀岳桌上摆着一堆女儿家物事,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恐怕都是给樾王爷的吧?”

  秦怀岳有些尴尬:“烦请梵少侠小心些,如今在旁人眼里,我就是樾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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