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深————蜃楼
蜃楼  发于:2010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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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是白军的副将──慕容云朔。我只庆幸醒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两人衣衫不整。
「知深是不?你中暑了。我在巡宫的时候,看到你要掉不掉的挂在屋檐上。」
很好,这天把我的面子一次丢尽了,身为侍卫,中暑不止还要空中半挂。一定是昨晚精力耗尽,浑身脱力。
「麻烦大人了。」我稍低下头说句,尴尬到最高点变得自暴自弃起来。
「只是有点吓到了。这是皇军的休息处,现在觉得好点没?」
中暑了,没有发病,我第一次觉得好得不得了。「好多了。」
「我替你要了饭,不介意的话,一起用膳如何?」他勾起微笑,把一个餐盒子递过来,我才注意到他手上一直拿著木著子。
「打扰大人了,不好意思...」话虽如此,肠胃发出明显不过的信号,我伸手去接过饭盒。
给人救起之後,只道一声谢就走,似乎太没礼貌了。而且副将的阶位比我高多了,怎样也不该拒绝。
慕容副将前後的移动著手臂,挑起鱼骨,不过显得有点狼狈的样子,鱼肉都散开了,他还是专心的在挑。
鱼...鱼!?又是鱼,今天的午膳是鱼吗?我想,一定是河鲜类大特价没错,最近每天的膳食菜肴不是鱼就是鱼胶。
煎鱼、炸鱼、烧鱼、熬鱼粥、蕃薯鱼汤、鱼饭、炒鱼块、鱼饼、鱼丸......各式各样的鱼,一大堆以鱼为主的菜。对我来说,一个月有一餐鱼食都嫌太多。

「不喜欢鱼?」慕容副将看我一直盯著木盖,没有打开的意愿。
我僵硬的勾笑,立即揭开盖子「我...吃不得鱼。」
大概我上辈子是一条鱼,舍不得同类相残,所以这麽怕腥。
慕容副将好像很开心似的叹笑,整张俊脸发亮「我也是,不大懂吃鱼。不过还是会吃,鱼很有益。」
怪不得,刚才看他的表情苦恼,而且鱼肉都给挑散了「我很会挑鱼骨,不过鱼肉太腥,我吞不下。」
我心底直高兴,今趟遇上了知音人。
「你说很会挑骨,帮我一下吧?」他把整个盒子递过来,我看到惨被分尸的鱼肉块,还有好几条细骨。
看慕容副将是武将,而且手指纤长,却是意外的不会挑骨,也许从小到大,他被刺哽过不少次...
我会心微笑,专心挥动木筷子,把一条又一条的细骨挑出来,煎鱼的骨尤其难拣「慕容副将你...」
我想发挖多点话题,感觉他跟我很合得来,但他却先说话了。
「别再大人前副将後了,太客套。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昨晚才打过照面。」
「昨晚...」我猛地抬头,记起些什麽来。
「昨晚燕端府设宴,我在席上看过你,也认得你叫知深。」
我竟然忘了,慕容云朔就是燕端顾大人的养子,燕端望的弟。因为他的姓氏不是燕端,我压根儿忘了这件事。
「是的,我代三公主出席贺寿。」想不到他还记得,而我...竟然中暑到要他救起,真丢脸。
「有心了。你与另一侍卫在府中留宿,我格外有印象。而且你的褐发也令人难忘。」
「那是十镜,四公主的侍卫,慕容副...」记起他吩咐过别客套。我一时之间就堵在那儿,什麽都说不出。
他一手托腮看我,好像在思考什麽似的,然後问「你年岁多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自从被门歌收养之後,每天困著,时间观念已完全模糊了。
所以,我才想问烈朵他多少岁数,因为我一定跟他差不多的...咬著唇,我不敢看慕容副将的表情,他一定觉得我很奇怪。
他却没有发困,还是很自然的把话接下去「看起来,你的年岁比我少。不嫌弃的话,称呼作朔哥?」
「我...我、我...」我受宠若惊,连筷子也差点拿不牢「这怎麽好意思?」

「如果不介意的话...」阳光微笑攻击,无法抵挡。
「当然不介意。朔...朔哥。」我没兄弟姊妹,对十镜他们也以朋友相称,从没对别人称兄道弟。
不过少少两个字,我说出来的时候也生涩结巴得很。
但他看起来比我还开心。「我看你在後园跟燕端望谈话,格外留意了起来,想不到这麽快再遇上...」

他专心的看著我挑鱼骨,好像要把这门「技艺」学起来似地。「你的手真巧。」他感叹一句。
心底一热,我以一指在半空画了个圆「我使的是圆弯刀。」
「真了不起,弯刀是非常难使的武器。」
又被称赞了,我止不住一涌而上的兴奋高兴,身体的疼痛也比较不在意。烈朵他们那会称赞我的武艺,我们旗鼓相当。
若是看见同僚的武术进步了,只会在心底暗暗思量,自己非要更努力练习,超越回去不可。
「皇军善箭,我对箭术也一窍不通。」
「其实箭术不难,改明个儿,我教你。」

「先谢过朔哥了。」我急忙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以示感激之意「鱼骨都挑出来了。」
「是吗?若我给鱼骨哽到了,有你好看。」
他玩笑说句,我发觉他并没有宫中谣传的冷漠无情,反而很友善。有幸能结识他,真好。
「来,快动筷。」他催促一句。
我讶异的看著食盒,不知何时多出了半条无骨的、白嫩嫩的鱼肉。
「我看骨都挑光了,我们一人一半,快吃。」他看见我的讶然表情,解释一句。还把鱼肉夹起来,在我眼前晃晃。
「我...真的吃不得鱼。」看著光洁得几乎反光的鱼肉,活像给浸白过的布一样,我的胃部又翻弄起来。
「鱼真的很有营养。来,有我陪你,男子汉别给区区鱼肉难倒了!」
只听他这一句,我就知道,我对鱼的讨厌程度比朔哥严重一百陪,真正与鱼为仇的人是不会说出如此自虐的话语...
即使全皇宫的人陪我一块吃鱼,我也不想吃。心底哀鸣几声,我偷瞄向朔哥诚恳的脸,知道今回注定逃不过了。
「好,我吃。」夹著壮士断臀般的气势,我把筷子插进鱼肉里。
「乖。」

结果,与饭食大战了好几回合,终於是解决了。
我回羽宫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在朔哥的城墙休息处躲了一下午。我很满意,任十镜再神通广大,也找不著我。
不是小娃儿了,好久没有在皇宫内玩捉鬼。
这次却是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大人得不能再大人的理由,明天起,我要跟十镜玩捉鬼。


第十五章


我躲十镜好几天了,连烈朵和绿蓠也感觉到我的失常。
绿蓠奇怪我怎麽又跟十镜闹起来了,之前不是已和好吗?当他抓住我问这些问题时,我压根儿答不上来。
我跟他说,是因为那晚饮宴的时候,我弄翻酒杯,宫服上脏了一大片。我不问自取了十镜的宫服替换,他很气,我避而不见。
三岁小孩都骗不倒的谎话。连傻瓜都知道那晚饮宴发生了什麽,只是知深硬是不说,没他办法。他们大概是如此想的吧。

於是连绿蓠与烈朵都加入玩躲猫猫。我尽可能不接近净宫、恬宫和彤宫,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就绕路。
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过了一晚之後,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只好安慰自己,当他们淡忘了这事之後,一切会如从前。
唉,要我忘了跟十镜上床的事,怎麽可能办到?难道我要「嗨,十镜,几天之前做爱,你的身子还酸吗?」这样跟他打招呼!?
我苦笑两声,决定不想了。怎麽想也找不出解决方法,顺其自然好了。
我是不喜欢想太多的人,思考太多,头就痛。

把油火吹熄,我爬上床,把身子踡缩成一团,天气闷热,没盖上被子。
奇怪,最近我都没有作恶梦了,何时开始的呢?
好像是跟十镜那一晚之後,连续几天都睡得很安稳,一般来说,做了错事後不是都会心绪不宁,寝食难安的吗?
我真奇怪...好像一切苦闷烦扰都跟随那一晚的性爱,宣泄出去似的...我已经连续几晚梦到十镜了?
胡思乱想著,我闭上两眼,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我光裸著全身,跟十镜相拥,他的唇从我的额吻到胸膛,一手在我的背部轻扫著。
他的手指插入穴孔中揉弄,那肌肤磨擦的声音与泽泽水声都教人脸红耳赤,我嗅到空中腥腻淫秽的气味。
所有我睡醒之後遗忘了的,相反地,在入梦之後,一点一滴的记起来了。有时,那感觉真实强烈得教人害怕。
我却越来越习惯在梦中看见十镜吻遍我全身,或是我吻遍他全身了。断断续续的,每个放盪片段都教人热血沸腾。
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几乎可以跟他鼻尖相碰,也许是为了索取一个吻,我的双手勾上他的颈项,还主动把唇凑上去......

「知深!」
他在唤我的名字,如此清晰地,奇怪,梦中的他不都是带浓浓酒腔还有大舌头的吗?
「知深,醒一醒!」有人在喊著,并摇晃我的肩膀。
「嗯.....」真想叫他别那麽多话,那张嘴只要吻我就够了,别在那边开开合合的...
「知深门歌,你这只猪,快点醒来!」
等等!!
我本来半开的眼突地大睁。
「哇──」我瞪大双眼,眼中盈满的仍是十镜的脸,不过,这是活生生的,真实的十镜!!不是在作梦!!
我瞄到自己的双手自动自发的勾上他颈项...意识到此危险举动,我立即缩手,连连後退,还把搁一旁的被子包裹著全身!「十...十镜......」

我心跳快得跳出胸口,张了嘴吐不出话,背部紧贴著墙壁。吓坏人,春梦的主角突然变真,出现在我床上了!
十镜在床的另一端,目瞪口呆的看著我的大反应。之後,在黑夜中竟可看到他脸红。
我恨不得刮自己一耳光,这麽大反应作什麽?现在弄得两人都尴尬极了,僵在那儿无言对望。
「好...好久不见了。」我偷偷把被子扯下来,放在一边。希望他刚才没看到我发疯地拿被包住自己的情况。
「嗯,我以为你会察觉我进房,但你睡熟了...」十镜搔搔脸庞。我跟他认识十多年了,从没听过他如此礼貌话语。

我是睡熟了,还对十镜作了春梦,这件事我死也不会说出口。我躲了他那麽多天,他竟然半夜摸上我的床,前功尽废。
「找我有...什麽事?」一手按著吓得直发疼的胸口,戎备的看他。照理说,那晚之後都尽可能不见对方,他却相反。
「我看最近都碰不见你...就趁你空閒时过来。」
喔,看来他也并非不知道我在躲他,故意挑我就寝时间来,料定我是躲不开了。「然後?」
我们各据一方在谈话,我连脚指也弯起来了,避免碰到他。气氛变得僵硬尴尬,以前可以互揽著肩膀嬉玩的兄弟们,现下竟然如此忌讳。
沈默直持续了好一会儿,暗夜中看不见彼此的脸。我心底一直求神拜佛,希望他不要提起那晚的事半句。
我们一个发病,一个酒醉,没所谓谁欠了谁的。
「那晚...」
「忘了,我们把那晚忘掉!!」我在他想说什麽之前,立即堵死了。
「好。」
他爽快的答应了,我呆在当场,竟然有点怒,他真的没打算道歉,一声「好」就轻轻带过了困扰我多天的烦恼。
他敢说这麽几天来,没为这件事困扰吗?害我好像傻瓜一样,东忧西虑的,不成样子,差不多避烈朵他们避到炊底了。
「我来...其实想说你的病,我想过了,暪下去不是办法。」
他凝重的模样与吐出嘴的话语,我无法反应。我好久之後才像呆子一样,动了手指抓紧床单,不置可否。
我不想听。我想知道。两种极端思想在拉扯,最後我只是张大了嘴没发声,浑身轻微地发抖。「你...不是绝口不提我的病吗?」
「你进宫的时候大概九、十岁是吧?虽然你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岁数,可是该跟我差不多...」
他没有等我准备好,就一个劲儿的说下去,看来今天我愿意与否,他都打算迫我全部听完。

「记得你说过,你是紫寒与娆罗的混血儿,在紫寒穷得卖身葬父母,及後被英国人收养了,所以冠上「门歌」的姓氏。」
在声音传入耳朵之际,我竟然荒谬地想,如果现在发病的话就好了,我便不必听下去。所有关於门歌的,都必定不是好事。
「等等...」我发声了,从喉咙中挤出来的蚊呐,只有自己听见而已,十镜听不到。我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你还记得被英国人收养,之後发生的事吗?」十镜顿一顿,显然有点忧虑的看向我。
「别说了...」我很怕被人知道我被门歌虐待的往事,以前被人锁著当小猫养了四、五年,但当十镜用这样的眼神瞧我的时候...
我肯定,他或许很早、很早的时候,在我刚进宫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只不过守了十多年不说。
「别说了!!」我的声音终於大了一点,却沙哑无比。十镜肯定听见了,但他没体谅,选择继续伤害。许是房里没光,他看不见我泛白的脸...

「你发病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只猫。」


第十六章


「你发病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只猫。」
这句话把世界打碎了,像投下了一记土炮,威力足以把我催毁。
「不是...」我吞吞吐吐的反驳,越说越大声「不是...我没有!!」
如果我有力气的话,我会指著十镜大笑,说他乱编得离谱。无奈简简单单一句,却像盘冰水直往我心头浇,我止不住抖。
「我没有......你说谎!!我怎会那样子!?荒谬?怎会有人以为自己是只猫!!」我怀疑自己的声音里透出恳求,求他证明这一切只是谎话,而我从没这怪病。
「你发病之後的名字是「深」,喊别的名字都没反应。」☆油炸☆冰激凌☆整理☆
「住嘴──!!住嘴!!」我发疯似的抱头大叫,这样子会吵到三公主的,我却无法停下。一停下就等於默认了。「闭嘴!!别再说了!」
也许我该把他扑在地上,给他一拳,警告他别再开无聊的笑话,这一点不好笑。
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些话的伤害有多大,我已经完全的摆脱过去了,不准任何人挖出来,他没有资格执著以往的事来伤害我!!「我最讨厌的就是猫!!」

为什麽我偏偏......清清楚楚记得「深」这个字?这个对我来说无比侮辱的字。
我被痛苦恐惧压著,无法抬头,感觉似抛进无边无尽的黑海中,快要溺毙窒息了,没人可以拉我一把。「我最恨猫,远远看见都作呕,你也知道不是吗!?」
我已经受不了,为什麽还不发病!?我受不了了,快发病,让我把一切忘过一乾二净!!!我第一次希望发病的时刻赶快来临!「你说谎......」
反反覆覆,无意识的猛扯著自己的发,这些自虐的动作让十镜看不过眼「知深,你还好吧!?」
我怎麽会好!?老天爷,我怎麽会还好!?难不成他没瞧见我手脚冰冷,浑身颤抖?我一把将他推下地「别碰我!!」
「我压根儿不想知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发了狂,把搁在床边的圆弯刀乱抛出去,不顾力度与目标。「快滚!」

我抛了两把刀出去,它们也像我一样颠颠倒倒的乱转,一把深插在墙壁上。
另一把...则被十镜险险闪开,给圆弯刀割伤了耳朵,正泊泊的流著血,他皱眉一手掩著耳,血从指缝滑出。「嗯──」
「滚!!快滚!」我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摔了一跤还是死命的爬起来,把十镜推出房,不顾一切。「我不要再见到你!」
我知道他伤著了。可更不想再听任何一句,关於我的病的话语,对我来说,十镜是该惧怕痛恨的,只有他。
为什麽要告诉我!?为什麽要让我知道如此残酷的事!?我根本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麽十镜总是要迫我去正视,不能让我就此逃避下去就好!!
由始至终只有他,知道我的秘密。我竟然兴起了杀他的念头,太疯狂了!!
我害怕这样的自己,竟然萌生了恐怖的想法,想伤害他藉以报复。十镜再不走,难保我扑倒他压著打!
我把他又推又踢的赶了出房,他始终一言不哼,他也许生气了,也许正以同情怜悯的目光在看我,那会令我想吐!!

「鸣──」我背挨在房门上,狠狠的咬紧自己手背,想唤回理智却没任何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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