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还有力气,早是大打出手。我也自暴自弃,脑袋一片空白的躺下去,衣裤湿得全贴在身上,很难受。
对了,我脚踝上敷的伤药也泡汤了......
良久,只有五个小布袋,缓慢地浮上湖面。
第二十一章
烈朵的嘴边浮起笑意,好看,但也令我难堪。
「你别跟十镜一起疯。」他只说了一句,就挠起双手轻笑起来。
「没有。是他疯起来,连我一起波及。」烈朵的嘲笑听下去真不舒服。我搓了搓肩膀颈背,酸死了。
烈朵在羽宫的屋檐上坐著,而我就跪在地上。当然了,我在受罚。
只是一直抬头看著他说话也够累的,我决定先放松一下颈子。让下人看到在受罚当中的知深大人,还跟烈朵聊天,我的威严都没了。
「你怎跟三公主说去?」烈朵没半点同情,只是好奇与簿嘲。
「箱子太重而且我的脚扭伤了,失了重心就摔下湖。」难不成真要我跟三公主说,天气太热了,我怕中暑又怕你的衣裙会烧焦,所以下湖凉快一下。
别说笑了。真说出口了,那我的惩罚绝不止跪两个时辰。
「好藉口。更妙的是你真扭伤脚了。」
「我扭伤还不是十镜害的?我跟他犯冲就是了。」我哀怨说道,一阵凉风令我颤抖。
三公主算好了,只罚我跪两时辰。天知道,那箱子中的东西该是抵上几万钧的,那些雕龙绣凰的衣服和金银珠宝的饰物...
「起风了,你熬得住吧?」烈朵担心的伸手,感受一下风的强度,我们的头发都吹得向後。
「也不是第一天罚跪了,烈朵。」我摆摆手,不知他有没有看到。烈朵和我都不是第一天受如此锻鍊了。
「也对。」一阵布条摩擦声传来,静了一会儿,然後他道「今晚不会下雨。」
「谁说的?」我不相信似地问他,其实心中有数,满怀感激。烈朵放下了布条,以右眼察穿了什麽迹像。
「鬼。」烈朵单脚一蹬,身影在我头顶掠过,很快於眼前化黑点「晚安,知深。」
「晚安。」我也低说一句,他向恬宫方向跃去,听不到了。
「互道晚安唷,真温馨。」
送走一名好友,来了个不速之客。我没好气的打发他走「你来干嘛?」
看我受罚吗?一定是。
「朋友的关心。」他理直气壮地道。
是的,前天还让我感激流涕,发誓一定要好好回报的「朋友的关心」,今天我恨不得全数还给他,以拳打脚踢。
他对猫妖是不错,猫妖叫他不要把往事说给他人听,他就不说。对我这正主儿却差了点,廔害我倒楣。
「哼,那先多谢了,朋友。」一切恩怨重拨为零,我与他欠下彼此的,一笔勾销。
「你这什麽态度?不知是谁要我托著那鬼箱子,害我摔下湖。」十镜从屋檐上看清周遭没人,才跳下来。
「呃,包子。」
我看都没有看他手上的油纸袋一眼,把脸撇过一边「吃过了。绿蓠才拿来包子,烈朵拿来蒲垫。」
「好歹我要等阿纯睡下才能过来。」十镜两手插腰,不满烈朵和绿蓠抢在他前头,拿给我的东西还是一模样。
「大人如此忙碌,小的怎好意思劳烦大人。」我把脸撇过另一边,真要等他,我饿死好几次了。
我在跪,他是站的。我必须仰头看他,这感觉真差。
十镜咧出两颗小虎齿,对我的冷嘲热讽不爽极了。他板过我的下巴,要我正视他「不吃是吧?你饿肚子可别怨我。」
我给了他冷笑,要他快滚。真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样,酒囊饭桶。
以为十镜一定会转身走人,他的手却是顺著我的下巴、脸庞摸上去,欲罢不能似地「喂,你摸什麽...」
最後,他一手深插在我的发内,一手拉起我的衣领,表情满是不可置信。而我知道他发现了些什麽。
「你不是吧!?」
「我是。」我轻松的回他一句,把身子拉後,他的手碰不到我了。
「你是白痴吗?你怎麽不换套衣服,把发擦乾?」他挤出夸张的表情,扯著我的褐色湿发,害我变了刺蝟发型。
「我一回羽宫立即请罪,三公主要我跪两时辰。难不成要跟公主说,先让我换套衣服再跪,怕著凉这样啊!?」跪了一个时辰,已风乾了大半。
「啧,你的衣服还湿的...」十镜擦了擦指头,黏黏的。「她只要你跪两个时辰?」
「扣三个月的薪俸。」我那像这家伙好运,可以回宫泡热水澡。我死命的赶回来请罪,只为了把惩治减至最低。
「哇塞,那还要你跪?」
「十镜八座,这不是二选一的午膳套餐,容我提醒你,惩罚不容我挑。」三公主才不会让我选择惩罚,我怀疑她早收到「十镜大人与知深大人在小湖嬉水」的消息。
难不成我还要去抹拭头发,换套衣服,泡个热水才去慢条斯理的请罪。这是那门子的「请罪」啊!?
十镜侍奉四公主是真正的走运,他一直毫无所觉,不懂感恩。四公主待他不像下人,是亲人。「三公主已很宽容了。」
十镜吐舌,立即低喃了一句什麽,料想是给人听去要杀头的话。「真大量宽宏,我都快哭了。」
「打捞起来的衣裙晒乾也可以穿的嘛,怕给蝌蚪咬烂...嗯!」
我立刻伸手掩住他的嘴,高度刚好。他想死,我还不想。他好胆在羽宫、我的面前说三公主的坏话,是脑壳坏掉了!!
「省省吧,又不是烈朵,装什麽忠心?」他抓下我的手,我惊觉他的手心冰凉,很冰。
「十镜......你著凉了,手好冰,快回净宫。」我立即随便抓了个理由要他滚「回宫陪你的阿纯吧。」
十镜挑起一道眉,表情很古怪。然後他一手探上我的额...「不是我冰,是你热。」
「哈哈...」这下换我挑起一道眉瞧他,然後拉起僵硬的笑容,为这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乾笑两声「好了,拿回布袋,回家练手巧。去去。」
我把从湖上捡起的五个布袋,塞回他的手上去。好像叫劣童回家玩泥巴,找娘吃奶似地。
「呿!」十镜爽脆俐落地拍开我的手,这次是弯下腰,以额头贴上来了「谁有閒情跟你说笑......」
他拨开我的褐发,而脸与脸又靠得极近,不知是不是受他影响,我真的觉得有点热了。「我不是...发热了吧?」
虽然我一点都不察觉,但这是吹了一晚冷风,在飘忽不定的夏天最可能发生的情况。
「知深,我说你这夏季的状况怎麽特别多?」十镜低叹一口气,证实了我的想法。「发病、扭伤、摔下湖、现下还发热了。你还有什麽花样没有?」
还有,跟你做爱,这点你忘了说。
「喔......」我慢了两拍才呆然张嘴,知道自己不用再跪下去,却不怎麽高兴。
第二十二章
我病了,不是发猫瘟,是夏季病。
夏季病这名儿是自个儿创出来的,也只有我才会患上这怪病。
一到夏天,我的身体机能就乱七八糟的,五脏六腑好像全掉转了,如坐针毡。
这也许是夏假的关系,当然,宫中人几乎是全年无休,我说的是门歌,他在英国取有夏假的时候,总是虐得我特别勤。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他有閒最喜欢拉我去派对,炫耀给他的朋友情妇看。
东瀛人才有的五月病,我却是五、六、七、八月一起犯了。
说发热就真的发热。十镜看出我发热,并抓了个下人通知三公主之後,当天晚上,我就肆无忌惮的发病,病态奇快。
三公主找医师来诊,我回绝了,我讨厌看医师。反正小病会自己康复,我更怕深夜了劳烦袭家人,诊出只是转季病,不宰了我才怪。
我甫醒来,只见模糊的一堆颜色,认出是天花板了。却不知是那一宫的上盖,每一宫的设计也差不多。
断断续续的睡过一觉之後,怎麽我的喉咙乾涩...好像头更晕更重,眼皮都睁不开了......
「知深,醒来了?」☆油炸☆冰激凌☆整理☆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认出是随风的声音,令我安心。
「随风......」我侧头望向声音来源,额上有毛巾滑下来。
随风把毛巾抓住,交给身後的小妹。袭琉瑾以手背贴上毛巾,惊异吐舌「还烫的。」
「太任性了。吹了一整晚冷风,不跟三公主禀报你的不适,也罢了。发热的时候,也不叫诊。你把自己弄成什麽模样?」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别客套。」随风从被窝中抓起我的手,按下脉门。「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医师。」
我摇摇头,脸庞很烫,连发丝都凉的。想跟他说,我之前的确不觉辛苦,发热了也没发觉。以为小病一件,就不叫诊。
而且,随风你不跟我客套,就罢了。可若叫诊叫来的是临风,半夜吵醒他来断症,他下手的时候,也不会跟我客套到那儿去,那时我该找谁求救才好...
「那有吹什麽风,他是扭伤的脚踝筋骨发炎,所以引起并发症。」十镜的身影从随风身後出现,我有点惊讶。
「他会扭到脚,摔下湖令药泥化了,说到底是因为你。」随风没转过头去,轻松一句反驳。拿起一根羽毛在写字......
「诊症结果该由医师来说,你干嘛抢我哥的话!?」袭琉瑾挠起双手,发辫一甩。黑白分明的大眼儿瞪著十镜。
「这种所谓的「诊症结果」,除了笨蛋和他本人,谁看不出来!?」
是的,十镜,谢谢你在笨蛋的等号加上了我的名字。
「知深,你听到了。没好好护理的关系,脚筋骨发炎,引起发热。我著琉瑾捡了几帖消炎怯寒的药...」
接下来的话,我压根儿没专心听。我真喜欢现时的感觉,随风与朔哥都很有哥的味道,让我安心。
「得了,叽叽喳喳一大堆的,你的病人没在听啦。」十镜一手搭在随风的肩上。
十镜知道我不喜欢听诊,自从小时候门歌带医师来看我,把我丢出娆罗之後,我就一直有点惧。
昨晚十镜没强迫我诊症,但要我赶快换衣上床休息,他才离开羽宫......
「累了,知深?」随风拨开我黏在额上的湿发,我睁开了疲惫的眸子又闭上当回答。「你可以睡醒再服药。」
著琉瑾换一条冷毛巾,他又坐在床前挥笔振书,十镜则很好奇地道「随风,你在写什麽鬼符?」
「洋文。」随风拿起羽毛笔,轻点一下黑樽子中的液体,再顺畅地书写。我可以想像出他的字有多美丽。
难怪我总觉得眼熟,他手中拿的羽毛,我在门歌的大宅中常见,和毛笔的用途一样。
十镜挑起一道眉,勾起饶有兴味的笑露出一只虎牙「这是娆罗,你写洋文谁看得懂?」
话虽如此,他好奇的凑上前看医学报告。
「我习惯了,因为启蒙老师是洋人。而且,这样可防止外泄病者资料,不好吗?」他洋洋洒洒的写满一篇章,很快。「还是你要我用紫寒文、茔凄文、白輑文?都可以。」
「好、好。」十镜把下巴搁在随风肩上,指著某一处「这栏写什麽?」
「病者名称。」随风把话题绕到昏昏欲睡的我身上来「知深是紫寒人,紫寒与大英交流甚密,他也该懂洋文一二。」
「只...是名字......」我尽量顺畅的回答「还是单字。」
「Sum?」
「对...」
十镜的兴致真的来了,他兴奋的夺去随风手中的羽毛笔「那个?那个是深的洋文,我抄下来!!」
随风指给他看,他果真拉高衣袖,一笔一划的把Sum三个洋文,小心翼翼的写上手臂内侧。从我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我有点感动,十镜真把我之前的话记得牢,要学起这个名字。
「会糊的,傻子!!」袭琉瑾不屑的看著他的举动「为什麽不写到纸上去?」
「你管我!!朝夕相对,我这样才学得快!」
是的,我可以保证,让十镜写到纸上去,他转头就可以弄丢了整张纸。只有他身体是不会弄掉的东西,他是对的。
「好了,琉瑾。吵来嚷去的那有女儿家的样子。」随风轻叱一句,在报告书未端用力点下完美点号。
「我来还有一事。云朔托我为你朋友诊症,说是很怪的病。你的朋友呢?」随风无断杀出一句,害我吓得心跳停摆。
十镜极讶异的直瞪著我,下巴差点掉下地,不敢相信我把怪病告诉他人。
我也回瞪著他,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三章
十镜的表情震撼得不得了,简直像给雷斩中一样。
随风的眼神在我俩之间游移,才簿嘲的说一句「怎麽?我听云朔说,知深在宫外的朋友有病...」
「看来,并不是这麽一回事...」他把尾音拉得长长的,直插中我心坎里。
随风他、他不是看出什麽异样来了吧!?
「我就奇怪,贴身侍卫不可随便出宫,知深从哪蹦出一个宫外朋友来。现在...我知道是什麽友人了。」
随风的长指转动著羽毛笔,我不知所惜的看著那根羽毛,心底七上八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後,随风的笔锋猛地一停,指住十镜!!我的心差点没跳出喉咙!
「知深说的友人,是十镜对吧!?」
他得意洋洋挠起双腿,不容错辩的断言。十镜则是不知所揩的看著我...
「十镜与知深最近走得特别密,不是十镜有病,会是什麽?他这个谎太易破了。」
说得好,不是十镜有病,就是知深有病嘛。不过,我当然庆幸他没发现,松一口气。
「这...」十镜僵在那儿,咬紧下唇,不断往随风身後我的瞄去。要我给他一个指示。
我一咬牙关,双手合十,要他当好人当到底,再多帮我一次。反正他暪了这麽多年,也不想「千年道行一朝丧」是吧?
「是...我有病。」
我听到十镜如此说,才放松了绷紧的身躯,重新躺回床上去。
很对不起十镜,可时势所迫,除此之外走投无路。十镜会体谅的,这是无伤大雅的谎言。
「什麽怪病!?」袭琉瑾大眼儿滴溜溜的转圈,一步步迫近十镜,连连娇叱「阳萎!?体虚!?精力不足!?後劲不继!?那里生病了!?那里不行了!?」
袭家大小姐每字每句都夹枪带棍,十镜无力招架。尤其她连珠爆发的病徽,基本上是同样的东西嘛...
「小妹,矜持。」随风伸出手,环在她的腰上,免她把十镜迫进墙角。可随风的双眼发光,兴奋的样子怎也称不上「矜持」。
他最喜欢医疗奇怪杂症,可怜了无辜的十镜。
随风把贴在墙上的十镜拎起,附身在他耳边低句了什麽。
然後,十镜脸都白了。
远在床上的我听不到是当然,但连袭家小妹也听不见他说了什麽,好奇得双眸发亮,两兄妹的表情一模样。
随风退开,十镜呆然了一阵子,好像受到什麽震撼。良久,他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那记得找我诊症,我定下你了,十镜。」随风说毕,把死赖不走在研究十镜的袭琉瑾拎起,和药箱一起带走。
十镜如行尸走肉般走近床边,我万分抱歉地道「你还好吧...?」
其实我挺想知道随风说了些什麽,让十镜一下消沈了。可我没资格问,只乖乖的当病者。
「知深门歌,病好了再跟你算帐。」十镜深呼一口气,把我额上的冷毛巾拿走,丢在水盘里。「你一定是烧坏脑子,才对他人说你的病。」
唉,朔哥真跟随风说去了,都怪我守不住嘴。我把话题转开「对了,你怎麽在这,不用服侍四公主吗?」
「就是阿纯把我叫来,要不然会来才怪。阿纯碰著三公主,知道你病卧床上,说什麽不治不行,叫我拉随风到羽宫。」
他坐在床沿,没好气的摊开双手。
「随风断过症,药也教人去煎了......你先走没关系。」
「阿纯去上课,反正我閒著没事干。你睡一会儿,待药煎好,我叫你起来。」十镜站起身来,迎著黯淡的晨光伸了懒腰。
「你倒是吓我一跳,怎麽过了一晚,病就发得严重...」
我把被子扯高一点,觉得浑身虚软,不一会儿一定倒头大睡。
十镜自然无比的把手搁在我额上,量温度。他的掌心是冰的...好久也没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