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深————蜃楼
蜃楼  发于:2010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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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地,我也不该对他的私生活多作追问。我有好几秒愕然...绿蓠,本是个心思深沈的人吗?怎麽一段时间没见,他变了如此多...

我无法反应的僵在那儿,止不尽的惆怅涌上来。
我不知道自己看漏了什麽,当初的单纯可爱好友,竟也学会如此强烈地保护自己了......「绿蓠...」
唤了他的名字,我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我是时候走了,今晚要出宫执行外勤。」绿蓠站起来,我在他的眸子中也发现了忧伤。
绿蓠轻微的吸了吸鼻子,抱著小猫咪跳下屋檐。夕阳斜照下,背影被拉得长长的。
那麽寂寞悲伤的背影。

我像突然被丢进黑海中,在沮丧中浮沈,情绪趺进谷底。
我看著多年好友的背影,直到消失为止。即使我明白这样也不可能瞧出什麽来。
绿蓠想我安慰他,想我帮他。无意识地想我出手救助他,一定。我是应该瞧出什麽来,我是应该说安慰的话,一两句也好。
我是应该追上去,问他到底发生何事了,一起找寻方法解决......
我那时候却只是径自感伤,搞不懂如此安定的绿蓠,怎会有悲恸的一面。一切都乱了调,急速的转变起来......

我恨死了这种无力感。我恨死了。


第二十六章


「咔」一声清脆。
我听到熟悉的声响,立即在心底呻吟。唉,这是我折断的第几枝花茎了...
一双腿浸在泥泞中,头上顶著个大太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麽好滋味。更糟的是,我过大的手劲一再把这些祖宗送上天国。
今个怎麽特别热,太阳特别猛?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
我伸出手背要抹汗,却因此在脸上抹上泥泞。还要褐力避免猫妖溜出来,它一出来,半个荷花池可以说是毁定了。
为了这些芙蕖祖宗们,我都快被烤熟了,还要像那道烤鸡的名菜一样,铺满黑泥拿去焗熟...

「知深,你在干什麽?」朔哥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抬头搜寻他的身影。看见他在对面的走廊中,一手挡住阳光的叫过来。
「三公主吩咐我,搬几株菡萏回羽宫。」我喊过去,看见朔哥微笑,以无声的嘴形叫我加油,然後挥挥手,转身走了。
我会加油的,为了自己快起火的头发。
再弯下酸痛的腰,我努力在广大的荷花池,搬寻饱满的菡萏。可是这个时份,荷蕖都差不多盛放了,有些甚至生出了莲蓬头。
要找几株连根的菡萏,很难。要折腾死我,很容易。若三公主著我拔的是肥状分节的莲藕,那就好办多了...
虽然把莲藕拿回去熬了甜汤,三公主也不见得分一小碗给我喝...可还是拔一两条肥大的回去,让小宫女喝个甜汤,当是犒赏还是下火清热都好...
我的脑海中不断勾勒出莲藕茶、冰镇莲子汤,那种幻想出来的甜滑香绵教我直吞口水。也许猫妖会奔出来抢喝也说不定...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头,一颗石子飞掷过来,掷中我的手背。
「嗯!」我眯起眼,为一闪而过的疼痛。该不会是小王子们的捣蛋......
「老实说,你得罪过三公主吧?」
我没好气的看过去,腰部直发闷痛,站不是弯也不是「你怎不飞个镖过来!?」
乾脆一镖飞过来把我伤著,我也省得跟他说如此多,直接扑上去打断他门牙。
「天气热,火气大?」一手抱小猫的十镜,站在荷花池边,閒閒的看我劳动。「大夥儿入宫是当公主的侍卫,只有你,是当公主的苦力。」
也许「知深在荷池摘苞」的蠢事,已传遍皇宫了。「你这个公主的侍卫,倒是挺閒的。」
「三公主跟你有仇?」十镜一手轻抚著小猫的白皮毛,它愉快的眯起蓝眸。我认出那是绿蓠的小猫咪。

三公主如此对待不是第一天的事,只是最近加剧了。原因,也不过是小女孩脾气,要伴她走过一生的我,怎会计较小事?「她只是想种几株荷在羽宫。」
「叫长工去搬不就好了?」十镜一副「你是笨蛋」的表情,他不明白我的苦衷。
三公主不是真的想养荷,她又怎会差长工去搬。总之,三天两头的苦差事我是扛定了,多说无用。「叫烈朵去搬最好。」
即使烈朵送去的只是几株野草,但亲手摘的,三公主什麽都好。
「什麽!?」十镜听不到我在低喃什麽,只看到我嘴巴开合。
「没什麽,我说好热。」我最近要逮个空,拉烈朵过来羽宫晃两圈,也许三公主见著他,心情好点,就不会拿我来发泄了。
「顶著个大太阳,你迟早中暑,到时候还不是我来救你。你怎不等黄昏再采?」
「三公主说,黄昏之前搬去她的房间,以雕龙盆栽著,进清水,放黏土,铺碎石。」十镜想到的事,三公主会考量不到吗?别说笑了。
「你的脚伤...」☆油炸☆冰激凌☆整理☆

烦人。我拔起深陷在泥浆中的脚,小心翼翼的避免踏伤泥下的根,一步一步远离喧噪的家伙。
什麽中暑、什麽脚伤的。这些我都知道,又能如何,我才不像烈朵和十镜,好命得会被主子惜著宠著,我很惯了。
就是我摘荷弄至满脸污脏,浑身泥泞,我也不敢碰著三公主一下,怕沾污了她那儿,就被怪罪。
我是被门歌保送进宫来当侍卫,不像十镜他们被精挑细选才当得成,这事儿三公主自当知道,反正我就是比他们低下一截。我紧咬下唇,觉得委屈愤慨。
要是...我拿去置於三公主房中,增添香气,她看到也许会展露笑靥吧?我至少还记著,小时侯的她对我勾童稚的笑,毫无保留。
说多可爱有多可爱,真想再看到,那麽信任的笑容,教人直疼她到心坎里...

「知深──」
十镜那家伙不走,还在那边鬼吼鬼叫,教我烦上加烦。
「你受不得热,要不要休息一下,等下深跑出来怎办?」
那有什麽怎办的!?那只臭猫妖跑出来也是我受罪,干你屁事!!猫妖又不是你的宠物,不用你假作好心!!反正它真跑出来了,你们跟以往一样玩主仆游戏...
「住嘴。」我转过身去,狠瞪他一眼,本要他快滚,眼神却对上了他怀中的小猫咪...
心跳骤然加快,一阵愤怒攻心,站在荷池中央,我有几秒失去了意识,身体晃了几下。
我听到从喉头挤出的低狺,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发出的。
眼前一白,猫妖蹦出来的时间又快又猛,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十镜怀中的胆小鬼瑟缩作一团,连尾巴都卷起来了。「喵鸣...咪......」
而十镜...更是惨不忍目。他的衣襟上添上了一大块泥,有点给吓著的看著我。「喂......」
深真的如他所言,跑出来见他了。不得不信,世上真有言灵这回事。

而我...则是呆然看向手中抓著的凶器--泥石。猫妖突然夺走了主控权,把泥浆往十镜身上摔去,如果我迟一秒回来,它很可能已经掷死小猫咪了。
它妒嫉十镜怀中的小猫咪,如此明显地。是十镜惹毛了猫妖那小器鬼,我才不会道歉。
噗通一声,把石丢回湖中。我难掩笑意看著十镜,十镜也看著我,无言而对。然後,他缓缓的蹲下身子来,把小猫咪放下地,著它到处散步。
以两指抹著黏答答的泥泞,他委屈皱眉,解释般说一句「是绿蓠拜托我照顾小猫的...」

「你跟我说有屁用!」
我冷哼一声,心底直舒畅,觉得猫妖这家伙真不错。


第二十七章


我抬头,眼角瞄到绿色的圆状物。
是菡萏!!
好不容易找到一株,我大喜过望的想立即跑过去,却忘了双脚插在泥浆中多时,早被咬得牢实...
「呜...」一动,重心不稳,眼前天旋地转。我整个人就摔进湖中,硬喝了几口泥水!!
我想站起来,一手压在泥床中,却立刻深陷下去。我吓得心脏紧缩一下,只差没叫出来...这时,却有一股力度把我从污泥地狱中拔出!!
「咳咳咳咳──」我甫起来,便立即吐出口中瘀塞的泥块,猛咳起来。吓坏人,差点窒息而死了!!
我咳得眼眶都红了,那阵泥臭直教人作呕。身旁的十镜伸出一手替我顺气,我只顾著咳嗽,也没閒问他何时下来的。
出於污泥而不染的东西叫荷花,而我不是。所以全身上下能湿的都湿了,头发还滴著泥水...
其实我的发色够褐了,不用再弄上一弄。

「你搞些什麽?如果想死的话,这湖太浅,浸你不死。」十镜一边说一边挽起衣袖子。「还是说你想凉快一下?」
屁股朝天的浸死在荷池里?这麽丢脸的事,我才不会让它发生!!「只是给呛到一下...」
「都说你是热昏头了,这样的蠢事也作得出来。」十镜弯腰下去,把裤脚也挽上来,其实作用不大,因为他身上的衣服都给泥水溅污了。
「菡萏在哪?我过去摘。」他伸直修长漂亮的双手,摆出一副「看我的」架势,在阳光映照下,那模样煞是耀眼。
我惊讶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呆了。
有人自愿代劳是最好不过了,回过神,我遥指有菡萏的地方,著他慢慢走过去「小心点儿。」
「这句话留待你自己,笨猫。」他说得颇潇洒,不过我瞧他手脚不协调、滑稽的背影,忍不下心底笑意。
我们朝反方向走去,他到荷池的另一端摘苞,我则是爬回池边假石,稍作憩息。
「十镜,要连根茎拔,别拔死了。」不然三公主养个两天就死了,又要我再摘。
「还有什麽吩咐没有,知深大少。」
「摘好叫我。」我好不容易攀上池边,己是累得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是想以逸待劳,闭上眼养神,待十镜摘好花苞。可是阳光太猛,眼皮底尽是刺眼的白,不舒服极了。
我唯有张眼,盯著他的背影看。这些荷既生在宫中,供王子公主们玩赏,自是长得娇美。可满池荷海,都及不上其中的身影夺目。
被日头晒得昏眩的我,往前看,所有红红粉粉的荷莲骤然失色,只有十镜是彩的。这是什麽的一种中暑法?
这种眼睛离不开的依恋,令我心惊,我怕,猫妖对十镜主人的服从眷恋之情,一点一滴的侵蚀意识,潜以默化。「十...十镜!!」我大声唤他。
弯腰下去寻根的十镜听到,他像老头子一样,一边捶背一边转过来,状甚忧怨。我肯定他已後悔答应帮肋摘苞。
「我离开一下!!」我以手圈唇。
十镜没精打采的对我点头,看上去是晒得受不了。

我很想立即跑开,不让眼睛盯著他看。我不知道此刻的眼神如何,不过可以肯定,不会是什麽正常的朋友关爱。
走上廊径,不知怎地突然心惊,怕一个不顾著,他就中暑昏倒在池中。於是我又转过头去,努力探看。
这麽不放心的一瞧,却跟他的眼神对上了。他疑惑挑眉,奇怪我怎光看他不走。
「小心给藻螺札到脚...」我急中生智,吐出一句听起来非常合理的话。松一口气的同时,还真佩服自己的急才。
十镜愕然了一下,然後忍俊不禁的勾起微笑,转而大笑出声。笑得比顶上的阳光还亮,还好看,还要教人昏了头。
「你是罗唆的老妈子啊!?」他甩甩手,著我快走。

他的笑声,只差一小毫米便挖出我心中秘密。彷似得到缓刑,我急急跑走。
卷起的裤管没有放下来,此时穿上棉鞋,只会毁了整双。我就赤著脚,踏在被热阳烘得烫辣的石路上。

脚底给烫得很热,可心底更热。
谁不知道知深被丢去荷池摘莲苞,我这麽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没人有心思去管。
走出长廊,我的脚步渐转轻快。
***
我一手拖著木桶,一手抓著毛巾抹拭头发。
一路慢慢的踱回荷池,跟几个熟人打招呼,寒喧几句。他们奇怪怎麽我溜出来了,十镜反而在荷池中忙碌。
还说我这个责任卸得不漂亮,怎推到同辈的人身上去了,以後十镜必会讨回这个恩情,我要多担待。
我笑说没所谓。他们不知道,我欠十镜的恩情多成什麽样的地步,要偿还半辈子才完。

一片盈翠鲜嫩的荷叶波海中,十镜修长的身影迎风而立,倒是几分洛神荷仙的仙骨味道,我玩味地想。
「十镜,有好东西。」我两手提起木桶,向他摇晃。
十镜抱著一大把荷莲,看到木桶的时候,双眼似嘴馋的小狗般发光,看来他也很清楚那里面是什麽。
他一手抱著荷莲,一手以作平衡,急躁的走过来,黏稠的泥泞偏让他举步艰难。在我看来,他急得在荷池上蹦跳,像极了青蛙。
「别抱著一大把荷花摔下去,连送奔的菊花桔梗都省了。」要让他这样趺下去,摆著一把荷在胸前,连棺木供奉鲜花的什麽都省了。
「别诅咒我。为摘荷而死,会遗臭万年。」十镜皱皱鼻子,走到池边,手脚比我麻利多了。
「喀」一声,我把木桶放下,好让他看得见浮浸在冰水中的青绿色瓜果。今个下午,太有夏日气氛。
「耶────哈!!」十镜喜不自禁的欢呼一声,吵得我想掩上他的嘴。
我以为他一定会伸手就把西瓜掏出来,所以连毛巾都递上了,要他先抹去手上的污泥。「别急,你先...」
我的手伸出去,他的手也伸过来。

头上,添上一小片阴影。太阳刺眼,他折了枝荷叶挡日光,大小刚好,他伸直手递上。「遮遮,热病了不好。」
我在叶底阴影下看他,还是那麽耀眼得要札伤眼的地步,不知是因为阳光太刺,还是他本身太吸引。我心跳呯呯加快,有种中暑的错觉。
「你呢?」这是午时日光正猛的时份,他没理由不热不辛苦。
「那像你娇生惯养,我吃得苦。」十镜笑了,心情很好。露出两只小虎牙就是最好的证明。「倒是你的褐发,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痛。」
他以手碰碰我的肩膀,示意我快接过枝茎。我不好拒绝,就一手握著枝叶,坐於池旁,把赤裸双足浸在水中。
十镜也一跃坐上,把荷莲往我膝上丢,怱怱抹过双手就去捧西瓜,俐落的以匕首一切几份。
「有你的,到哪弄来西瓜...」他递一块给我。
「彤宫的厨房。我拐过去要拿毛巾,他们体恤我辛苦,捧了个冰镇西瓜出来......」甜美的红汁都滴下来了,我先舔过流下手腕的汁液。
我去彤宫,大堂没半个人。原来全部宫女都在厨房中忙碌,正准备六皇子的夏令宴。我敲敲门,她们看我狠狈的模样大吓一跳,又是毛巾又是西瓜的塞过来。
「你这小子使苦肉计?我也想被一群小宫女包围,十镜大人十镜大人的叫啊...」十镜大口咬下果肉,不消半刻已解决一块。
他把嘴巴塞得像是松鼠的两颊,我轻笑「慢点,没人跟你抢。」
十镜看我一眼,受不了的翻白眼「去,那有人像你这样吃西瓜的啊...」
他拿下一块西瓜的时候,我还在舔滴下来的甜汁,他嘀咕一句「那是小动物的吃法,你还真被深同化了啊。」
「西瓜是用来消暑去热的凉品,不是用来塞肚子的。」我就是喜欢这样吃,赌气的从三角形的顶端咬下,留下清晰的齿痕。

「说起小动物,你刚去彤宫的时候,绿蓠在不在?把小猫还他...」十镜意思意思的转头去寻小猫的踪迹,他也没把那东西放心上就是了。
「绿蓠......」我想起前几天跟绿蓠谈话的情境,耿耿於怀。是要找个时候跟他长谈。「我问过宫女,她们说绿蓠今晚也出外务,不回宫。」
「最近都见不著那小子,改天抓他游泳去。」十镜说得轻松,我在心底直担心绿蓠精神不振,令他如此沮丧的,不消说,只有六皇子。
一朵荷花从膝上滚下池,我丢开西瓜皮,赶紧抓著枝干。终於记起一件事「十镜...你摘荷花干嘛?」
好歹,我知道他不是摘来送我的。
「送阿纯的,摆在她房中,逗她开心。」
我早该猜到才是。「三公主著我摘花苞,你去摘荷花!?」我把遮日光的荷叶丢回他脸上。
这笨蛋!!这是玩赏荷池,他竟然任意采摘。若荷花池无端空了一个洞,我要怎向三公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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