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吟 上————宋颖
宋颖  发于:2010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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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人,都能象你一样幸运!"
他似是羡慕的轻喃,我微笑着听,又微笑着说。
"其实你不了解我。"
杨崇武并没有辩解的意思。
"也许是这样,这世上谁又真了解谁?就算你不信,我还是要说,茂贞是个奇特的女子,我十
分喜欢她。"
"你喜欢她什么?"
我还是微笑。
"她的聪明,她选我说是喜欢我,但若我无能,她也未必看得上。若是无能,就算她怎么求,
你也不会允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后一句。
杨崇武果然是有慧眼的人,我的妹妹,对于他是助力,她并非没有头脑的笨女人,如茂贞看出
一部分的隐藏的他,他也看出了一部分隐藏着的茂贞。
也许,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自己也是要拿心去换的。
我不知道是否是这样,但我真心希望。
那天分别的时候,我并未和往常一样,让他护送我回府。
分别的时候,他说。
"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你不必担心我。"
说话的时候,他的双目很是有神,对未来充满希望,就象当年十九岁的他。
我微笑,没说什么,挥手与他作别。
未来什么样子,谁说得准?
回来的时候,寿春在等我,本来我心里对她有怨,但看了她柔和的面容,羞涩的微笑,却是什
么火也发不出来。
对她,我并非完全的心安理得,她是个好女子,和我名义上的母亲衡安大长公主先前一样。
但和父亲对衡安大长公主的冷酷不同,我对她,十分好,有许多事,寿春并不知情。
如她视为弟弟的人,在我面前,就象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我消闲时候的玩具,她不知情。
不知道很幸福,欺骗不好,但不骗她,她会痛苦,一如我的名义上的母亲。衡安大长公主的梦
幻灭在我眼前,她疯了。也一如我的母亲,虽然母亲也很自私,但当她真正看到自己也曾参加而造
成的后果,她也经受不住,疯了。
这是很久以后,我才体味出的事。
寿春和衡安大长公主一样都曾是备受宠爱的女子,他们嫁的也是一样的人,其实都很冷酷无情
。但与父亲不同,我不想让她哭,假如可以,我希望能让她的微笑到老,幸福的到老。
男人本来就有保护女子的义务,况且,那还是自己的妻子。
虽然这是桩被设计的婚姻,虽然她是父亲为我选的,我并无置喙的余地,但我还是不想让她哭
泣。
对着她,我什么火也发不出。
前天是寿春的生辰,她的双眼晶亮,笑颜娇美,她看着我微笑,我看着她也微笑。
昨天寿春高高兴兴的送我出门,杨崇武如愿以偿的升官,茂贞也兴高采烈的,大家都很欢喜。
这天我却是喝了许多酒,不知为何,就是想喝。
喝醉了。
并且被一个男人,怎么也想不到的男人给占了便宜去。
原是该恼怒的事情,可茫然的时候看到高郢得意洋洋的恶意的笑脸,满是兴奋与期待的笑脸,
不知怎的,我竟只觉得好笑。
他以为这就是羞辱吗?
还是他以为这就能打倒我?
真是一个小孩子,想法真是简单。
小孩子呀,真是天真的很,以为自己想的,便是对的,但很多事情是脱离想像之外的。
这世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尤其在这权势与利益交错的地方。
一个女人还有讲究贞节的必要,而我却是一个男人。
而肉体上的伤害,肉体上的痛楚,我并不在意,随军出征的时候,什么伤都受过。前几日骑射
的时候不小心,左手手臂脱臼,被军医扭回原状的时候,痛到龇牙咧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三年前我就告诉过高郢,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硬碰硬对他并无好处。就算日子再不好,学会自
己骗自己,也就都能过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看到梦想达成的一天。
我以为他学聪明了,可他显然没把话听进去。
真是一个傻孩子,没牙的小豹子以为他这么做了,就能打败一只成年老虎?
即使他咬了老虎,老虎也不疼。
没牙,没有可以依凭的物事,咬什么,什么都不疼。
真傻,他怎么就不明白,他即使可以开始游戏,但面对当权者,他又能怎么做?他对自己也没
有自主权,游戏开始了,便只能持续下去。
真是个傻孩子,象我,就从来不曾这么笨。
突来的好心情,我逗他。
果不其然,他气红了脸,真是有趣。
果然,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傻孩子,我想着,轻松的离开。
每天都有该做的事,昨夜的事在意料之外,身体有点感觉不自在,但今天要做的事还是要做。
身为一个国家的掌权者,我没有喊不的权利。
杨崇武坐在石阶上等我,平时他公事公办的喊我"左仆射"都没什么异样感觉,可在我明了他
与茂贞关系的今日,他再如此喊我--
我生受不起。
他说文官武将当避嫌,轻描淡写的,似乎是没什么。他却忘记了,我与他毕竟多年相交,一些
小细节的表情所代表的含义瞒得过别人,瞒不得我。
他不知方才说话的时候,他的眼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只有他觉得高兴而又不方便表露的时
候,他才会这样做。
我又觉得好笑。
现在和我撇清关系,不嫌太晚?
我只是微微笑着,也不说什么,想走,衣袖却被他扯住,转头。我不解,他却一脸苦笑。
"我升迁得太高,而且又是你下的令,况且左千牛卫宿卫天子,如此特殊的官职和你联系起来
。不知道的人只当你下一步便是打算夺位,上书劝进什么的必然免不了,若是现在你我走得太近,
韦航,你可已做好了这个准备?"
我看看他,又看看背后阶台上的壮丽宫阙,了解他话意的同时,也不禁苦笑。
毕竟是多年相交,他瞒不得我,我又何尝瞒得了他。
他对我的欺瞒,我对他已失去了信任。
忘记了,他也是个聪明人。
不能不说崇武考虑得周详,我淡淡的微笑,没告诉他这对我来说没有分别。
茂贞与他的事,迟早会露出端倪,而她的要求,我许了,也等于告诉别人杨崇武搭上了韦家这
条线。以前我与他的交情虽好,但我并无徇私。
"是我多疑了。对了,你去茂贞那儿勤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不是很多,她毕竟是女儿家。"
没说出口的后续我们都清楚,茂贞是女儿家,身份又是皇后,有男人在她的寝宫里出没频繁,
对她的名誉造成的损害很大。
茂贞可以不在乎,我却不可以。
以前她找男宠只是玩玩,倒也不敢胡? 
 
 
以前她找男宠只是玩玩,倒也不敢胡闹得过分,现在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需要操心的反而变
成我。
希望崇武是真心的对她好,但男女之间的事,始终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外人无法干涉,我的担
忧也只能藏在心底。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这倒没有,昨夜茂贞听说你被他搀了进去,马上就派内侍过来监视,不过听说他只在临幸宫
女,你好端端的睡着。早上我进来听被召进去的内侍出来这么说,就在这儿等你出来。"
临幸宫女?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不觉皱眉,微侧过头瞄了杨崇武一眼,他目不斜视,似乎是我多疑。
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问。
"近来有什么大消息?"
崇武在军中也为我搜集消息,我虽是大权在握,但也不是事必躬亲,有些重要消息也许会忽略
,便选人在下面刺探消息择要上报。上位者不知下面的情形,其实也颇危险,他这一调,我倒是少
了个消息来源。
"吴诸国中有集结动向,朱明那头倒没什么动静。"
我所在的国都国号为"祥",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也被人称为"青阳",毗邻"玄冥"、"
朱明"两国。
玄冥是由彪悍的游牧民族鲜卑族人建立的国家,他们时时刻刻都严密监视的国土是与他们同一
族裔建立的中略,同时积极的打算并吞西颢。为不四面树敌,玄冥与朱明、青阳大多保持互不侵犯
的关系,但朱明却是一直对青阳虎视眈眈。
但使得我与父亲最头疼的却不是朱明,而是"吴诸"。
"吴诸"是位于青阳南方的小国,与朱明接壤,仗着有朱明供应军械粮草,便不断侵犯我国疆
域,掠夺人口。
只是小规模骚扰也就罢了,但每次一掠夺人口都是数百上千。虽然为了边防,也不断掉将大族
迁往边境屯田垦荒,可数年下来,人口损失实在不小。
人口损失便代表赋税与人丁的减少,本已有扫除吴诸的想法,只是国内尚有要事处理,也耽搁
了,如今它倒自动送上来门。
吴诸若想再度侵犯边境,我万不能容。
想着,不禁怒意勃发。
"不如先发制人,这回由我亲征吴诸,明日早朝,便调派将领......"
话音未落,崇武为难的看着我。
"但春榜即将发布,照理新进士都得拜谒宰相,你不留下好吗?况且他......你真的放心?"
方才我没记起,现在正值二月,新科进士放榜除了参见考官,还得拜谒宰相。但吴诸却是拖延
不得,至于他......
寝殿里的那只无牙小豹子,他能有什么作为呢?
不过是胡闹罢了,我漫不经心的想了想,又道。
"稳定边关要紧,若是朝廷再不派人处理,民心不稳,会出乱子。若是边疆情势动荡,将领和
军队频繁调度,中央也不安心。宫中京里,我今日便会吩咐下去。"
崇武点头,又问。
"朝中派谁监管?"
我沉思一会,说了一个名字。
"刘士及。"
高郢
韦航竟已走了。
在我因为风寒而引发高热卧床养病的日子里,他竟然走了。
那日他走后,在愤怒沉淀以后,我在殿里坐了一天一夜,不曾进食,也不曾眠。
那夜的风带了些浅薄的凉意。
我不明白为何他会是这样的态度,我,似乎半点不曾,放在他的心上。
甚至,甚至我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
他也好像不放在心上。
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怜悯的眼神看我,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不解。
而后,我突然想起了阿姊。
寿春公主从来,都只许我称她阿姊。
不管我是承德郡公,是英王,抑或是皇帝。
昨夜我并没有想起她来,只有面对那个男人她才因微笑而显得灿烂的容颜,我竟忘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有何面目见阿姊。
我有何面目?
这夜我坐在殿门口,呆呆的看着殿门。
这夜有如水月光,我看见门前的缝隙里不知何时长了一株草。
很是幼嫩的样子,轻浅的草绿在风里飘摇。
这样易折,好似轻轻的一扯,便能把它揉碎。
我静静地注视了一夜,直到清晨,内侍来服侍我上早朝,我才发现初晨的薄露已浸染了重衣。
我起身,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陷入暗黑的世界,心里却在笑,这多好,不用想,不用面对......
多好。
那男人的话究竟是怎生意思?
游戏只是开始......
如果不去想,该有多好。
世事多不如人意。
醒来的时候,我头依然昏昏沉沉,声音沙哑,我身边的内侍说,我着了风寒,又因风寒而引发
高热。
因此,错过那日早朝。
"是吗?"
我点头,淡淡的笑了起来。
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我却看到一张宛若早春二月一般盛开的,桃花般的笑脸。
"陛下,你现在可好?"
竟是阿姊,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
她知道了什么,我顿时战战兢兢,低下了头。
她看着我却笑了,婉约一如往素,浑若不知,就象平日她待我的神色。
"怎么不说话,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也是,你啊,是该心虚?"
我心猛地一跳,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伸指点了点我的额,笑声大了起来。
"都十六岁的人了,还贪看月色因此着了风寒,真是个孩子。"
话到末了,阿姊摇头,语气中带了一丝怜惜,可她不知,这却是现在的我,最不愿听到的话。
"阿姊,我不是孩子,我不是......"
我摇头,坚决的否认。
她一怔,突然抚了下我的头,柔声道。
"怎么不是孩子呢,你的辛苦,我怎么不知道......年纪还这样小,就要背负这么多的东西,生
在帝王家,真不是福气。"
她这么说,她却不知,我所受的煎熬有多深重。
其实韦航瞒了阿姊很多的事,那些事,惠文皇太后也不知晓。她们母女二人,因为无知,结果
反倒成了宫中最幸福的人。
阿姊的笑容太明亮,太幸福,我并没有问她,但她的笑颜已说明一切。
也许韦航也没有告诉阿姊我与他所发生的事,如果阿姊不提起,我便把这个秘密埋进心底。
痛苦的人,无须再加上她。
"那,阿姊觉得,生在帝王家,究竟是福是祸?"
我轻声问,不意外的看到她的双颊突然染上红云,虽然,此前她忡怔了一下。
"是福,如果不曾生在帝王家,我又怎么会与阿航相遇。"
阿姊的语气异常坚定,还充满了信心,也许打从她与韦航第一次邂逅,他便成了她的魔,她的
眼里除了他,便再看不到其它。
也或许她未必对朝中宫里所发生的事一点不知,只是看到幸福近在前方,阿姊便不愿意去想。
逃避,在诸多选择里,倒是最简单的。
阿姊盛了碗粥给我,她说我才退了热度,还是吃流质食物为好。
我接过,才想起问她怎么会来。
她说,韦航出征在外,府中也没什么事,便回宫来探望惠文皇太后与我。
我吃了一惊,差点端不稳手中的碗。
"出征?去了哪里?"
"吴诸,说是吴诸国内又有集结动向,阿航想这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总是被动等着应付也不
是办法。"
阿姊温婉的笑着说,一边劝我进食。
我喝着粥,又问。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些什么?措手不及,难道是指直接打下吴诸的都城?"
"这倒不是,阿航只说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好,吴诸的地理位置在朱明与青阳之间,有它在,也
可作为缓冲。若是攻破都城,便成了我们与朱明直接对峙,反成困扰。"
韦航是个做事稳妥的人。
听着阿姊的话,我再一次体认到这点。
即使我不临朝,他也会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半点也不需要我操心。
外界的事我知道的很少,也没兴趣知道,虽然也有想过,这是我的江山,可只要一想到不管我
再努力这一切也会变成别人的,我便再无兴致去看。
韦航走了,韦航现在不在京城,这几日,我看不到他,不用再烦。
初初听闻这个消息,我本该觉得高兴的消息,可我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茫然。
这个男人,我不懂。
他说游戏只是开始,可他现在却出征吴诸,显然没把我当成一回事。
吴诸真有这么重要吗?
从他对吴诸的处理,我开始好奇韦航是怎么处理政务的,我突然觉得好奇。
阿姊知道的也不多,她是一个女人,男人在外边的事,会告诉女人的其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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