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往事————荼蘼
荼蘼  发于:2010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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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往事第一回 落花时节初逢君


白玉堂一生的辉煌开始于他六岁的时候。

在六岁以前,他只是一个很漂亮很顽皮的孩子,六岁以后,他则是个漂亮的神童了。

起因很简单,六岁那年白妈妈送他去少年宫上学习班学画画,好打发幼儿园放假的时候。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老师给他一盒蜡笔,要他随便涂。孩子左看右看,看到墙上挂着一副夜景,哗哗哗地用梵高画《星空》的架势完成了他人生第一张杰作。一画完,笔随手一丢,就跑出去打球了。

小白同学的体育天分和他的绘画天分都是在那天给发现的。当他灵活地从高他两个头的男生手里劫过球,再一个三分进球的时候,绘画班的老师气喘吁吁跳了出来,一把拧住他的胳膊:"终于找到你了!"

他和他的画很快就给带到了校长面前。一个正在和校长喝茶的老头子看了看他的话,再看了看这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点了点头。

于是绘画和打球组成了我们的白同学那十二年的人生。

在这段青涩欢娱的岁月里,白玉堂有过迷茫,有过忧郁,有过沮丧,思考过人生,思考过时政,思考过练习题的答案。但偏爱美少年的幸运女神一直特别眷顾他。在别的孩子挥洒着汗水拼搏在高考第一阵线上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北宋大学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他是保送的。

白家是一个大家族,开朝以来一直做生意,如今也是枝繁叶茂,威名一方。白玉堂是亲戚孩子里最小的,前面四个表哥,最大的表哥都已经结了婚,在航天局工作。

白玉堂后来常想,若不是自己有这么个哥哥,而这个哥哥是北宋大学毕业,有老同学在管招生。那自己或许也不会去读宋大,也不会遇到那些人,那些事,也不会这样度过他的大学四年。

他或许会在另外一所大学里,玩着另一款游戏,认识另外一帮人,经历另一些纠葛。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当初白玉堂要考大学的时候,家里人见他这么有天分,打算送他去西域留学,听说辽国中央艺术学院挺不错的。

那时候宋朝中央美术学院已经和北宋大学合并了。卢方那个留校的老同学正调到艺术学院,早就留意这个拿了无数大奖的孩子,心痛肥水留了外人田,向领导打报告,觉得这个孩子可以保送。

宋国那时和辽国就边界问题纠缠不清,两国外交大使正互相指着对方吐口水。政治环境这么糟糕,怎么能把一个阳春白雪的孩子送到那风沙满天,语言不通的国度去受人窝囊气呢?

白玉堂辽语确实不好,考试150分只能拿60不到,但这个十二岁就背着大人抽烟每个月都换女朋友的小子是否阳春白雪还真需要考证。不过当校领导看了看白玉堂的家庭住址(陷空岛花园,高级住宅区)和他上过的报纸及拿过的国际大奖,官印就盖在了那张通知书上。

白玉堂对于家里包办了自己的大学并没有什么反感情绪。他还真的不愿意离开这美丽妖娆的祖国,光想到那些高大彪悍的辽人,就知道和他们打球绝对没尊严。

而且宋大历来是以言论自由,考试易过和女孩漂亮而闻名内外。现代和原始,德先生和赛先生。来来往往名人高手,会天下英雄,识八方豪客。宋大的兄弟嘴上有句豪言壮语:成也宋大,败也宋大。当然这其实是从侧面讽刺宋大在辽语过级上把关太死,害得许多学生拿不到学位证。

北宋大学建校有150年了,现在的校长姓赵,不惑之年就爬这么高,有点手段。学校硬件设施挺不错的,宿舍挤了点,但是是新的。校园里影院,餐馆,小酒馆,一应俱全,供一干高干子弟醉生梦死。南门出去,小吃一条街,并不受经济危机和政治的动荡,生意红红火火。

东门外还有个幽静的小公园,种满东赢泊来的樱花,一到春天就一片烂漫。公园曾经有个小门和宋大相通,学生进出谈恋爱很方便。为了安全着想,赵校长上任烧的几把火中,有一把就把这个门给烧的锁死了。从此以后宋大恋爱的孩子们只有在路灯过多而明亮如白昼的校园里寻觅一个心灵的角落隐藏他们脆弱的爱情,唱着寂寞的歌:"我一定要找到那把钥匙,打开那扇门。"

让白玉堂最满意的,还是体育馆里的室内篮球场。他在体育馆门前报到前先进去溜了一圈,那光亮如镜的木地板含情脉脉地对他微笑,他也乐呵呵地回它一个笑。不过这个笑容维持到拿到宿舍门牌的时候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一舍111号!

妈妈的!这不是一条光棍到底吗?

白玉堂脑袋上挂着一滴汗,直着眼睛问老师:"老师这没弄错吧?您再给我看看!"

"错?你去教务处查去!别烦我,没看你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吗?"

有时候老师对待纠缠的学生,就如警察对待围观的群众,经济人对待执著的歌迷,政客对待刁蛮的记者一样。

对方是女老师,虽然长得基本上属于恐龙,但终究是女人。白玉堂甩甩头发,拎着他阿迪达斯的包包,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门牌号就这样迎来了宋大风云榜上的一位漂亮人物。

四年以后,白玉堂和展昭一帮子人从思佳酒楼喝了散伙酒,醉醺醺地回到111,倒头躺在展昭的床上,含含糊糊地说:"111好!我是光棍我怕谁?当初要是排到的不是这间......"话没说完就睡着了。展昭给他占了床铺,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弯腰把他的鞋子脱了。

窗外月光如水,王朝他们也睡死了,房间里一股酒臭。展昭坐在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上,摊开一本书,里面夹着一片已经制成标本的叶子。月光下,仿佛还是绿色的......

那天白玉堂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面了。靠阳台的一张下铺放着一个朴素的旅行包,阳台有个穿着靛蓝色球衣的男生背对着他在洗东西。

白玉堂的目光停留在了男生的手臂上。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小白同学学的是油画,painting,最喜欢的大师是德加,素描喜欢临摹毕加索老头,追求人体美就像哲学家追求真理一样执著。

那个男生穿着无领无袖的球衣,露出修长的颈项和线条优美的手臂。那是种属于勤于锻炼出来的优美,结实精瘦的肌肉给包裹在健康的麦色肌肤下,上面附着点点晶莹的汗水,光就这个局部,性感非常。男生低着头,背微微弯着,头颈身拉出刚柔并济的轮廓线,光影打得极好,最适合用一支碳笔勾勒。

白玉堂不由点了点头。并不像旺财看到骨头,而是纯粹的艺术家欣赏人体模特。

大概是感觉到了这股目光,那个男生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逸温和的脸。微微有些长的刘海搭在额前,下面一双温润清澈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下一双薄薄的唇,挂着友善的笑,令人如沐春风,感觉一阵清爽。

看样子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家伙。

白玉堂也咧开嘴笑笑,"你好,我们一个寝室的。我叫白玉堂,艺术学院的。"

"你好。"男生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清澈,"我叫展昭,法学院的。"

展昭一笑,雪白的牙齿就露了出来,虽然背光,可还是非常亮。噫!海狸先生,你的牙齿为什么怎么白?

在展昭看来,眼前这个俊美非常的少年那孩子气的表情和一身整洁雪白的衣服,真不像是学艺术的。白玉堂这个干净清爽明丽俊秀的形象在展昭脑海中一直维持了很多年。直到十多年后,白玉堂去展昭居住的城市开画展,两人见面时展昭还在心里感叹:这老家伙怎么一点都不见老啊,还是穿一身白!

随后两人一起去领了卧具,回来的时候寝室里又多了两个人。一个神情清冷容貌俊秀的美少年,一个斯文憨厚笑容可拘的城市孩子。这两人的名字都非常精彩,前者叫李寻欢,后者叫王朝。小李同学是临床医学院的,王朝和展昭是一个学院。

大家都很友好地打着招呼自我介绍。111寝室一共六张床,住五个人,剩下一张床用来堆放大件行李。也就是说还剩一个同学没来。床没标名字,来得早占得好。那个堆行李的下铺就留个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兄弟了。

李寻欢,这个后来和白玉堂并称111寝室双璧的少年,话不多,笑容含蓄,举手投足有着英国绅士的优雅,身上始终有股梅花的淡香,招牌形象之一是细白柔韧的手握着一把手术刀削苹果。

若说白玉堂是艺术家的潇洒和剑客的豪放,那李寻欢就是诗人的风雅和酒客的孤独。一个是外向型多血质,一个内向型冷血质。

白玉堂私下对展昭说,唇红齿白桃花眼的,一看就知道是情圣。

展昭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觉得你也长得和人家差不多啊,可你却是花花公子。

小白问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了!展昭笑笑,你是别人伤心,他是自己伤心。

白玉堂这才发现这个温和拘束好似少点情调的人其实很有两把刷子,偶尔会来点黑色笑话,让人招架不住。

接着的两天很繁忙。告别了父母的孩子们走进了一片更广阔的田地,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而随着自由到来的自立多少让他们不是很应付得过来。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展昭和王朝本身就是很自立的孩子,另外两位贵公子则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白玉堂的红颜知己们和李寻欢的鲜花亲卫队带着朝阳般的热情、麻利的手脚和浓郁的芳香像扑火的蝶儿一样涌进111寝室,从铺床挂蚊帐到洗衣服打饭,从打听学院老师到领课本抄课表,全套服务,周到热情,就差晚上没有留下来站床边扇扇子。

在这已经入秋的季节里,浓郁的春光就这么从111寝室流泻出来,引来周围兄弟寝室的三尺垂涎。

展昭和王朝除了大开眼界外,也享受到了一点便宜,衣服都给姑娘们洗了。王朝笑呵呵说那我不客气了,欢迎你们再来参观学习!姑娘们含羞的眼光却是越过他,望向一直靠在阳台门边安静看着这一切的展昭。秋日的阳光中,这个温文儒雅的男生眼睛里似有着浅浅的忧愁,风吹动他柔软的刘海。

这时有女生问你们还有个室友怎么不在?

白玉堂说他还没来。

可是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啊。

嘿嘿!白玉堂笑笑,那位兄弟八成是知道这的哥哥太帅了,自卑得不敢来了。

女孩子们齐声笑道你好坏啊!

庞奇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门开的那一瞬间,屋里的莺声笑语和馥郁的芳香迎面扑了过来,女孩子们明媚的笑脸和轻薄鲜艳的衣裙顿时迷住了他的眼睛。视听嗅三方面的包围导致庞奇顿在原地动不了。

有个女生认得这位经济学院院长家的公子,一声娇笑:"庞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姐妹们等你很久了!"

这句话吓得庞奇往后跳了跳,心想虽然老子叫院主任特别关照自己的录取,可应该没有叫他关照到给寝室里送姑娘啊。这弄得究竟是宿舍还是窑子啊?

那时王朝很热情地迎了上来,解了围。"这位同学也是111的吧,就差你一个了。"

其实分寝室是按顺序来的,这几个孩子在排队领牌子的时候应该是排一起的。白玉堂应该是排在展昭后面,不过他低头回味篮球场的地板没有注意前面。而李寻欢的牌子是龙啸云代领的,他给李寻欢领到了111,等到他自己的时候,排去了112了,那堵冰冷的墙壁就这么把他们俩隔开了四年。庞奇则是走的后门,不用计算在内。

下午的时候女生们终于散去。白玉堂受大表哥所托去挨个拜访他那些老同学,拉拉关系,凑顿饱饭;李寻欢给龙啸云叫出去看电影--据说是西域新出的魔幻大片,叫什么《灵戒历险记》。

展昭到球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是高年级的学生。那曾经对着白玉堂微笑的木地板现在也对着展昭抛着媚眼,球鞋踏在地板上嗒嗒响,好似口渴的人拍着熟透了的西瓜。

有人扭到脚下场来,场上的人冲展昭喊:同学,帮忙顶一下行吗?

展昭点点头,脱下外套。

大家都很随和热情,汗洒在地上,球灌进篮里,彼此不认识,却配合得很好,也玩得很尽兴。展昭的加入让那个本来已经无望的队硬是打了个翻身仗。

起初分数只是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在量上积累。眼看最后十秒,希望渺茫,展昭一个漂亮得可以入记录的三分球一分定乾坤,实现了质的突破,扳回了这局。

哨声吹响的时候激动的兄弟们流着眼泪冲过来把展昭抱住:主啊,你终于显灵了!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一把抓住展昭的手:同学,加入校队吧!你的技术的唷西,有了你,校队大大的好!

太激动了,家乡话都出来了,这个是东瀛来的留学生。

展昭那天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风转凉了,体育馆附近人很少,偶尔有情侣双双对对依偎着走过。他甩甩汗水,把外套搭在肩上,眯着眼睛看看如火的夕阳,看看在这昏黄的光线中更加油绿的树叶和开始凋零飘落的蔷薇花,转过身从水吧老板手里接过一杯冰可乐。不敢喝太快,只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丝般的感觉滑下咽喉,风吹汗湿的头发,阵阵凉意如同一只柔软的手抚过,抚平了郁燥和疲惫。

那个声音也如同清凉温柔的风一样缓缓响起:"对不起,请问药学院怎么走?"

展昭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弦响,转过身去。浓得化不开的一大片绿叶下,那人背着光对他微笑,温和的眼里是一片清明,好像剔透的琥珀,里面蕴藏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等待阅读的故事。

很多年后,展昭坐在家中那明亮宽敞的书房里,看院子里翠绿浓郁的树木,手里捧着茶,享受他难得的假期。

茶的名字叫"青山绿水",茶叶沉淀在杯子底,是异常漂亮的翠绿色,嫩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翡翠,茶水却是清澈透明一丝不染,透过去可以看整个世界。

那时他便像看水晶球一样从玻璃杯子透过去,透过去,想起了那个初秋的下午,那个人清澈空明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纯粹的执著,和刻骨的柔情。嘉佑往事第二回生不用封万户侯

叶朝枫的辽名叫耶律晁锋,有心人稍微一注意就会发现他是混血儿。宋辽合作的最直接结果就是导致这个孩子生得英俊非常,气宇轩昂。

叶朝枫的母亲花残月女士也毕业于宋大,是药学院的学生们至今都在嘴边传诵的冷美人,现在的药学院的名誉院长。

花女士在校七年,一直独霸校花名号,是一位惊才绝艳的高傲女子。在宋大读研的时候,她可谓是左手实验室里制四海名毒,右手剑道社中挑八方高手,横眉一瞥,风过花落月残。爹娘给她起这名字很有先见之明。

可惜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花残月一颗清高的心终究是沦落在一个不爱她的人手里,受尽天下爱而不得之苦。

男人在失恋的时候,会把事业当报复;女人在失恋的时候,会把报复当事业。花小姐有着得不到就毁掉的烈性子,银牙一咬,动用关系将那对男女逐出了医学界。

可惜报复并没有给她带来喜悦,事成之后又觉得心灰意冷,人生无趣,遂推辞了工作,出国散心。花小姐也就是在那时遇见的自己后来的丈夫,孩子他爹,耶律宏裕。

这个拖着疲倦的身躯捧着破碎的心的美丽女子孤身一人在辽国的名胜景点九天宫迷了路,才想起旅游地图早给自己当废纸丢了。天已经快黑了,游客早就走已光。她站在皇宫院里的荷花池边,低头看看脚下成双的蝴蝶,抬头看看天上同归的燕子,碧水倒映红颜依旧年轻动人,想着天大地大,难道自己就这样孤老一生?伴着四时交替,容颜老去,这容貌,这学识,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身心之人?

那时耶律宏裕也正在发愁,因为他也迷路了。

那天他本来是陪着父亲的一个重要客户来这里观光的,中途离开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就发现不知身在何处了。哈佛的经管博士学位并不能弥补他的路痴,这个理财管政一把抓的年轻俊彦的死穴就是他的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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