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如梦+番外————夏御奴
夏御奴  发于:2010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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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机却死了。。。这对林若夕来说真切的是一个绝望的意外。他的疯来得那么撕心裂肺,沉浸幻境时每一次失魂的微笑都悲恸地震颤着四周的空气。这样痛彻心扉,这样理所当然的发展,结果却成为自己留他在府的契机——本该犹豫、本该思考各种玄机,而奉天逸却不知为何选择沉默与放任。。。

缓缓跟着林若夕到处游走,奉天逸担当所有会纵容孩子的父亲一般微笑着静静看他。早已称不上孩子,十九岁的林若夕虚幻地想象着自己和爱的那个人一起稚气地逛着热闹的街道,信誓旦旦要将这个他住了十几年却在回忆中空白一片的地方印上他与“林机”的脚印。

会不自主来到那片他与林机冲突的梧桐林,奉天逸跟着林若夕的脚步亦步亦趋时,还觉得眼前的男人那深入骨髓的爱意。

抬起头张开双手,在落叶缤纷中穿梭打转,踢起地上纯黄的叶片,好似等待水花四溅一般,这梧桐覆盖的海洋在风动中卷起叶浪。

母亲爱梧桐,无出其右。。。有传言,凤翱翔于千仞,非梧不栖,菶菶萋萋,雍雍喈喈,凤鸣朝阳。绕梧桐而居,即便隐居还暗藏紫气。。。

而爱屋及乌,林机对梧桐也别有一番深情。。。曾经那个对母亲执迷如林若夕执迷他一般的男人,在母亲离开之前开始栽种梧桐树。一直到如今,成就的梧桐林仅仅是林机对母亲思念的替代品却成了林若夕的寄托。。。

终究死死把林机和母亲绑在一起的人是林若夕自己,画地为牢的困苦始终是一种毒咒侵蚀着他,直到玉石俱焚。。。

明明精神奕奕的他,在奉天逸眼中尚剩一口气。笑逐颜开着兴奋的样子仿佛无忧无虑的孩子,蹲在地上可悲地一片一片地拾起美丽的叶子珍藏。

“爹爹~”林若夕捧着一大推废物跑到奉天逸跟前,“我们去找娘吧。”

“你娘?”

“和夕儿在一起把娘也忘了吗?”他开心地嬉笑着,带着奉天逸绕到那个逝去已久的林夫人坟前。

好似长期无人打扫,杂草丛生蛛丝环绕的破败一点也不像尚书夫人该有的墓地。林若夕用手挥掉那些杂乱的丝线,而后蜷下身,徒手在墓上挖着什么。奉天逸感到胸中一动,上前阻止,却看到对方将宛若心脏的梧桐叶一片一片地葬下。

“若夕?”抓住对方的满是泥沼的手,看他。

林若夕只是轻轻地侧过头,干净地一笑道:“我曾向天起誓,假若有一日能得到爹爹的心,定要将爹爹对我的爱分于娘一份,但只是一小份。”

慢慢松开紧紧抓他的手。

奉天逸回忆,在他遇到林若夕的人生中好像做的最多的是沉寂。。。

即便对十月怀胎的母亲没有任何感情,对方好似在临死前还愿,虚幻地用“林机对他的爱”、却真真切切用的是“他对林机的爱”,将欠下的父母债偿还。。。

“爹,我们去春满楼吧?”摇着脏兮兮的手,林若夕指着肚子,软软地乞食。

即便湿润的双目幼齿地钉在奉天逸身上,可以用“可爱”来形容林若夕此时的神情,却无法用“可爱”来形容他本身。林若夕乞求腼腆的表情出落得动人,但奉天逸领着他,逼着不情不愿地洗手时,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又硬生生唤着“爹”,就引来许多行人的侧目。。。

“在外面别那么叫。”奉天逸为难地扯了扯林若夕湿漉漉的袖子,轻声说道。

“那叫什么?机?”

奉天逸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叫他“机”,还不如叫他“爹”。。。

“天逸吧。。。叫我天逸可以么?”奉天逸幽幽地看着他。

“天逸?”林若夕若有所思,“很熟的名字。。。但是好听。”

看对方毫无防备地灿然一笑,奉天逸当真觉得不该再这样欺骗下去。

人都是要死的,所有活着人都该学会面对死亡。。。

奉天逸当年选择用复仇来面对——这是欺骗自己活下去的烂理由,但无论这理由多么差劲,也没有林若夕的逃避来得不堪。

“天逸?”

这好像是认识林若夕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叫他,奉天逸从自己的思绪中退出,看着他。

“天逸,我们进去吧。”林若夕推了推他,一同踏进豪华的酒楼。

春满楼——就连踏入,都象征着权贵。已然晋身在朝堂、在皇室,会在春满楼里遇到熟人又何足为奇?

只是,奉天逸没有想到,今天遇到的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而是旧识。看到莫子游风度翩翩与傅明月、傅明佳两姐妹侃侃而谈,竟让奉天逸想起在那场生辰宴席上莫子游的口拙。

“逸王。。。”这样面对面走来,首先看到奉天逸的还是那个骄傲而尖锐的傅明月。

“傅姑娘。子游。”奉天逸朝与母亲的样貌惊人相似的傅明佳礼貌地点头,却惹得对方面红耳赤地别开交汇的视线。

“佳儿。。。”傅明月笑笑,拉妹妹起身到奉天逸面前,催促地推了推美丽的女人。

“奉大哥。。。我叫你奉大哥可以么?”傅明佳羞涩地看了奉天逸一眼,又看了站在俊逸男人身边那个好奇望着自己的林若夕。

“当然。叫逸王,反而不好。”奉天逸笑笑,与莫子游他们同坐。心思着来春满楼便是就难免发生这样的情况,虽然情愿携着林若夕简简单单在路边的小摊买些小吃,但现在起身要走,未免矫情,既来之则安之。

莫子游见到奉天逸一直显得忐忑不安,两颊通红着,好像莫名地尴尬,只低着头突然向奉天逸没头没尾冒了一句:“不要和语枫说。”

好像被人捉奸在床,奉天逸笑了一声,揶揄道:“怕什么?”

另一头,傅明佳的脸色更甚莫子游,好像想说些什么,急促又难耐的样子。

“今日,是我约莫公子出游。”傅明月安抚似的拍了拍妹妹的肩,“本来也想请奉大哥同行,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佳儿一直对奉大哥当日相救十分感激,只是没有机会道谢。”

“这没什么。。。而且救傅姑娘的也不只我一人。”奉天逸笑笑。

“不。。。当日奉大哥自己受伤,还背着我到处逃难。这样的恩情。。。让佳儿敬奉大哥一杯。”傅明佳好似鼓起勇气,为自己和对方斟酒。

奉天逸看了看绯红着双颊的腼腆女孩,突然想起沐语枫为自己择妻的事。关于这一方面,毫无才能、却一心想要巩固势力的男人——同时也身为两个明丽娇媚女孩的父亲,傅贯的消息精通得好比媒婆。现在这样的形势,暗示都变得可笑的明显。奉天逸知道,在傅明佳心中应是没有政治婚姻的思虑,但她大概是被傅贯默许这样一份暗许的芳心。心中有些叹惋,奉天逸想要拒绝,却又因为对方没有明确爱意而变得无从拒绝,佯装毫不知情,只自若地接过酒杯,就着放在唇边。尚未入口,却觉有人伸手迅猛朝他一挥,一杯饱含情意的美酒便这样扫了一地。

“若夕?”

“不准喝。”林若夕的语气有些犯冷。

“你怎么了?”

“不可以喝。即便没有我,你也不可以这样。”林若夕的眼神灰暗无比,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浑身散发着敌意。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可以喝!没有我喜欢你,还有娘呢?她是你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贱女人倾尽所有。。。”林若夕不顾四周投射的讶异的目光,狠狠地对着奉天逸。好似控诉,他欲泣的表情,让奉天逸一瞬明白。

“不是这样的。”

“你要和这个女人喝交杯吗?你不要我了吗?”林若夕突然跪下来,趴在奉天逸脚边,死死地抱住他。

“若夕。。。”

“不要离开我好吗?”

仿佛承受不起再度被“傅乘月”夺走林机,这一刻若是忤逆,便当真要死在自己面前。。。只是以死要挟的爱又能给他什么?

“若夕。。。”

“不要。。。”

“若夕。。。”奉天逸蹲下身去,扶住对方,觉得心底的某处隐隐约约地抽搐,长长地一声叹息,好像问他,又好像自问,“你到底爱林机什么。。。”

“你不要爱傅乘月,爱我好吗?”林若夕摇着头卑微地乞求着,“不要和她喝交杯酒,和夕儿喝好吗?”

奉天逸微微摇着头,却还是看到他夺过惊呆了的傅明佳手中的酒杯,挽过自己的手臂交错着抿了一口,又将酒递来。奉天逸呆愣地望着林若夕,又呆愣地看着那杯林若夕啄过的清酒,没有任何语言,更不会有任何动作。

“天逸。。。”林若夕叫着他真正的名字,颤动地握着他的手将酒杯推到他的嘴边,“我爱你。。。”

这个世界宛如熔化在荒诞与虚境之中。。。

奉天逸好像就这样放弃了一切的挣扎,闭着眼睛,将那杯酒缓缓喝下。。。

。。。

怎样与莫子游和傅明佳交代后回来,奉天逸已经没有任何印象。。。

他只知道,当自己的魂魄慢慢飘回身体时已是夜晚。

晚饭,林若夕便这样开开心心地拨着小粥,还时不时给一旁发呆的他夹上几箸。

清醒时,奉天逸已经懂得摇头拒绝,他不饿,只喝着清茶,想起今日会有访客。

待沐语枫姗姗来迟地走进逸王府大厅,林若夕放下手边喜欢的填嘴小菜,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认识我?”眯着凤目,沐语枫若有所思。

林若夕有些警觉,没有回答对方,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奉天逸的脸色。

“大夫看过怎么说。”沐语枫觉得有些好笑。

“你认为呢?”奉天逸冷冷地反问。

“不要以为,上过他的床就是他的男人。单在京城,睡过他的人多的去了。”沐语枫挂着不变的讽笑说完,便见林若夕的脸色一下惨白。

“爹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林若夕一回到逸王府,便一声一声地希冀得到重视、得到原谅一般地这样唤他,“夕儿心里只有爹爹一个。。。夕儿再也不找别人了。。。不要丢下我。。。”

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奉天逸静静地看着他,只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也不顾外人在场,林若夕突然急切地凑到奉天逸身边,兀自亲吻了他的嘴唇。

奉天逸有些混乱,微微躲着,将不安分的对方按在怀里。

这个场景,沐语枫看在眼里,他心中升起难以克制的怒气,不想羽翼未丰便让奉天逸对林若夕这样轻率而危险的收留弄得前功尽弃:“想死的话,就这样继续下去吧,逸王!”

“我有分寸。”奉天逸皱了皱眉头。

“分寸?”沐语枫冷笑了笑,将一叠相亲的画像往他面前一扔,“有分寸的话,现在就挑人。在我面前。在他面前!”

扫了那些画满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的废纸一眼,又偷偷看了看林若夕。那个美丽的男人,全身颤动着,好像要自己冷静下来,他无助地咬着下唇,直到温润的嘴唇开始淌血。心痛到无言的表情,深深撞进奉天逸眼里。

“若夕。。。”没办法就这样忽视,奉天逸实在无法在林若夕面前谈婚论嫁——叫他,只是因为热衷扮演“林机”时无法遏制地投入了内疚。

林若夕没有回答,怔怔地盯了那堆纸,而后突然发疯一般撕扯着它们。漫天飞舞的纸屑如同当日林机逼他娶亲。只是现在得到过“幸福”、得到过中午“交杯酒”承诺的林若夕再也无法冷静地给奉天逸端茶下药。他狂风暴雨般扑向他,狠狠吻住那因为错愕而微张的双唇,然后逾越地将舌头探进去。不给奉天逸丝毫喘息的机会,林若夕吻得霸道却绝望。直到沐语枫难以忍耐地侧着头拂袖而去,林若夕几欲将手探进奉天逸衣内,使劲地揉弄着。

“若夕!”趁着对方离开自己的嘴唇、用力地啃上锁骨时,奉天逸严厉地斥了他一句,将他推开。满是被过分侵犯的恼怒,即便知道他将自己当做林机,也无法赞同一心想用身体困住对方、占有对方的林若夕,“醒醒吧!”他如是说。。。

一瞬被奉天逸厌恶的表情刺痛,林若夕突然从癫狂中冷静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亚儿。。。带公子进去休息。”奉天逸吩咐道,见丫鬟为难地看了看他才小心翼翼地去扶林若夕。

“不要。。。”林若夕挣开亚儿,带着雨后梨花的幽怨,“我们喝过交杯酒的。。。”

奉天逸幽幽地看着林若夕发红的双目,知道带着这样深刻感情的眼神并不属于自己。有些抉择不能蒙混过关地交给浑浑噩噩的林若夕。即便在这场虚假的感情中得到了想要的救赎,也不过是一场幻景。总有一天,林若夕要清醒;总有一天,他们彼此要坦诚面对;既然总有一天会决绝地分离,又何必自欺欺人贪图一时。痛定思痛地要下定决心,奉天逸坦坦荡荡地走到林若夕面前,抓住他纤弱的双肩,道:“那杯酒不是真的。。。我要娶妻。。。若夕,我想了很久,我要取傅明佳为妻!”

闻言,林若夕一震,慌乱地扑进他怀里,急急地叫嚷:“爹,不要离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改,我改。。。我到底做错什么?”

“是错了。。。若夕。。。”奉天逸回答他,“我不是林机。。。”

。。。

默默地跟着奉天逸,林若夕的步履有些蹒跚。直直地看着他与美丽的女人谈天说地,含情脉脉地游历在京城各处,偶尔的相视也带着羞涩的笑意,林若夕有些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败在那张相同的脸上——傅明佳,好像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已注定,强求不得。他——林若夕却偏偏逆风而行。最终也只是惨淡收场。

好冷。。。

昏昏的天色,让林若夕很累,却不想休憩。因为奉天逸和傅明佳还紧紧地挨着,有说有笑地走着。为扮演好这个疯掉的角色也好,还是心中真的有些期许,他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

真的好冷。。。

林若夕缩了缩衣襟,为了让奉天逸心疼,他刻意穿着单薄的衣衫,明目张胆地跟他出门。可明明知道自己的跟踪,决绝了的奉天逸好像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没有丝毫怜惜。

林若夕抬起头,看天空上纷纷扬扬这开始出现白色的斑点。幽幽的、幽幽的落在额前,化作晶莹的水珠消散。而后,耳边响起许多人雀跃的欢叫声。一声一声地撞击在耳中,让他觉得纷乱与吵闹。然后,头顶的白点渐渐开始旋转、连接,化作茫茫一片,林若夕才知道身体无法承载这冬天的第一场雪,好像要陨落一般,他轻飘飘地觉得不再痛苦。。。

“若夕。。。”

“你不要我了?”

“你。。。你这样会着凉的,我送你回去。。。”

“回去?”林若夕觉得心脏猛烈地一颤,张着唇,不自主道,“天逸。。。我想回到爹爹身边。。。”

“回不去了。。。”奉天逸将对方圈在怀里,他人走在傅明佳身边,却心猿意马,全部的思绪都牵挂在身后的林若夕,“就算林机还活着又能怎样呢。。。回到他身边除了嫌弃,还能给你什么。。。”

林若夕一惊,微合的双眼突然睁得很大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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