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如梦+番外————夏御奴
夏御奴  发于:2010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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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逸直觉上感到不对劲,虽然与沐语枫谈不上是知己,却也算是朋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却瞥到一人款款而来。

不知抱着怎样的感觉,沐语枫稍有波澜地抬头看去时,林若夕正友善地唤着:“王爷好。奉大哥好。”

司空华见到林若夕一瞬动人的笑靥,当场就傻了眼。

毫无自知的书生笑逐颜开地欲开口攀谈,却突兀地被警觉的奉天逸反手一拉,护在身后。

“奉大哥?”林若夕探出头来,再度对被震慑的四王爷展颜。

“你是。。。”司空华目不转睛地盯着书生。

“他是岚王府的人。”要让好色的男人死心,奉天逸直接搬出比林府更有势力的岚王府。

司空华一听,立马闭上了垂涎欲滴的嘴巴。收起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饶有深意地看了一脸不知处境的书生一眼。

沐语枫挑了挑眉毛,本来好奇思索着林若夕来趟这浑水的原因,但照如此的情形,连他勾引司空岚的目的也已然呼之欲出。既然那是林若夕游戏人间所持的玩具,那么从这一刻起,这个骗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男人将真真正正成为自己的敌人。

而人生中向自己认为最能匹敌的对手开始宣战的那一瞬,对方倘若不消一刻地反击,那是否代表着一种对等的成就。。。

林若夕侧身望向沐语枫时,已然明了彼此间的气息。他像川剧中高矗在舞台上自信满满的角儿,随时带着一顶华丽的帽子,当情景需要时,便会敲打着帽檐,迅捷地变幻着虚伪的脸皮。书生拨开奉天逸,雀跃地抓着司空华个胳膊,笑问:“王爷是否还认识黄志立?”

司空华见奉天逸脸色难看地站在书生身后一副冷峻的样子,便刻意搭上林若夕置在他手臂上的滑腻手指,回答道:“他啊。。。本王当然记得。当年推荐他上殿的还是本王。可他。。。如今好像在岚王府吧。”

“黄志立是我的好朋友。他到现在还念着王爷的知遇之恩。”书生看司空华有些不悦,便退了一步,拉着沐语枫推他到四王爷跟前。而司空华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沐语枫有些不屑一顾。

林若夕热情地摇着“好友”,向司空华憨笑了一阵:“这位叫沐语枫。也是‘竹风’之一,才华横溢不输给黄志立。虽然这次科举他发挥失常,但定是可造之才。王爷可以向皇上举荐!”

沐语枫一愣,一瞬明白林若夕的用意。他双眼一灰,想开口遏制这场更类似于交易的对话。奈何司空华突然拦过林若夕,已然发问道:“你不是岚王府的人么?为何要本王卖这个还要通过黄志立的虚有人情?”

“这。。。这。。。十王爷。。。他。。。”书生满脸通红,眼神湿润着怯懦着,演得分毫不差。

“哦?看来。。。司空岚不买账。这倒有趣了。。。”司空华畅怀地笑了,对着沐语枫道,“你求过很多人吧。。。”

沐语枫缄默着。。。

司空华忽然又重新燃起异样的兴趣,缓缓凑到他的耳边,暧昧地吐着气,轻声道:“你来求本王吧。。。在床上的要求,本王通常都拒绝不了的。。。”

好似等的就是这一瞬,达到目的的林若夕在沐语枫下战书之前,扬着妩媚的笑容深深给他刺一道!

沐语枫的仕途已经走到尽头了。。。他求过多少有识之士,也无一人赏识。甚而来岚王府谋求一官半职那次,林若夕刻意通知了黄志立——这个贪婪愚蠢的男人怎么会同意一个如此有心机的人来司空岚身边做谋士呢。那天黄志立的一番羞辱到了司空岚耳中与今日在达官贵人满堂的筵席上,林若夕一番旁敲侧击一样,给沐语枫的只有死路一条。还有机会么?。。。林若夕笑笑,有句警语叫“纵虎归山”,聪明如他,怎么也不会给一个将来会带来极大危险的敌人任何机遇——在它萌芽之前,就得狠狠掐死在襁褓中。现在的沐语枫要得起的机会,只会是一场肉体交易。

想要吗?如果想要做官、要富贵、要权利,就必须拿身体来交换。。。有些人的人生天生就该如此低贱。。。那种苦苦要挣扎在所谓高贵的边缘,其本身就代表了骨子里的贱性。

林若夕淡淡地笑着,骤然想起了沐语枫那段无法消灭的、扭曲的过去——让黄志立向司空华散播的那些话,便是林若夕向沐语枫宣判“死刑”前的最后的警告。。。

。。。

摇摇晃晃地走在斑驳的夜影中,沐语枫的思维有些混乱。

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也无法得到满足。。。曾经希冀过活在一个人的背影中,望尘莫及的遥望也是一种幸福。。。

是自己太贪心了?

看着那个呆呆的好人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得到上天的宠爱——有万贯的家财,有俊朗的相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从不骄纵、蛮横。

他,莫子游。。。一生顺风顺水。。。

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沐语枫吹着冷风。。。

即便是刺骨的寒冷,似乎还无法平复今夜萧索的寒意。。。

辗转来到菊苑,男人轻轻扣着桌角。花枝招展的倌儿们一拥而上,可一见是沐语枫便兴致阑珊。

“今日还是来找诺儿的?”白红枫一手酒壶一手酒杯,摇着腰肢款款而来。他着一身艳丽的火红,与他妖娆的衣着相较,那眼神中的寒意显得格外清冷。明明已是不惑之年,却顶着一张招蜂引蝶的不衰容颜。不知有多少年少孟浪之徒,初进菊苑寻欢,都对堂堂的白老板垂涎三尺。

“让他出来吧。”沐语枫懒得和老鸨废话,简单说了一句。

“诺儿是菊苑的头牌,你每次来都不痛不痒地交代一声,让他下来就下来。这个地儿还轮不到你小子造次。”白红枫淡笑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又满上。

“他在接客?”诺儿没有即时下来迎他,定是被嫖客绊住。沐语枫倒也不急,全然不理会白红枫话中的威胁,安安稳稳地坐下,拿过老鸨的酒杯兀自喝了起来:“既然如此,就白老板先陪着吧。”

白红枫一听便笑逐颜开地环上沐语枫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夺回酒杯给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酒。柔软地对着他的耳畔吹气,从不接客的白红枫好似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一般,轻轻地说:“你总算要我陪了。”

沐语枫笑笑:“你不挂牌。那便是分文不值。。。要你陪,我总觉得自己廉价。。。”

白红枫的眼中暗淡下来,却很快矫情地缩在男人怀里嗔怒着撒娇。

沐语枫坐怀不乱地搂着他,道:“这么喜欢演。是你向林若夕拜师,还是他向你拜的?不过,你用你这张老脸演到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有他一半精纯。”

“碰!”白红枫狠狠砸掉手中的杯子,从他怀中站起,对等在一边侍候的小倌,大喝道:“快去花字房里把诺儿这个骚货给我拖出来。进去多久了?难不成要把客人榨干?没看到这里还有一位候着?早点伺候完,好早点把这个男人给老子赶了。省得碍眼!”说完,白红枫瞥了沐语枫一眼转走。

这头白老板才一喊完,花字房的木门便“吱~”的一声开了。出尘美丽的诺儿单披着一条外衣,一瘸一拐地走出几步,懒洋洋地对楼下喊:“还不快点上来。白老板要抽人了~”

沐语枫不徐不疾地上了楼,等里面的客人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离开后,便掩上门。

“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吧?”诺儿也不避嫌,褪了单薄的外衣,赤-裸地爬起巨大的木桶里清洗起来。

“你认不认识司空华。。。”

诺儿一震,不是因为那个熟识的华王。。。而是因为沐语枫浑身散发的杀气。。。

。。。

从菊苑出来,已然接近三更。

沐语枫有些倦怠,也有些疲惫。筵席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感情好像统统冒了出来。似乎叫嚣着要决定些什么。。。却依旧的、傻傻的依依不舍。。。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喧闹。。。

淡漠地扭过头看去。一群刚从菊苑里出来的男人明明自己不长眼睛,踩到了一个肮脏的乞丐,却非要责怪起地上躺着的落魄的乞儿。被一群恶霸拳打脚踢,却全然激不起一声痛苦的呻吟与凄凄惨惨的哀求。既然能隐忍到这个程度,却不要选择反抗。。。

沐语枫心中有些波澜地朝前迈了一步,看到的是对方眼中那种哀默的心死。

竟然对人生毫无追求。。。那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沐语枫觉得这样的戏码堕落到无聊的地步。。。正转身要走。。。突闻,那群丑陋的男人中有一人喊:“长得不错!”

猥亵的笑声立马蔓延开来。

明明才在菊苑发泄过。如今对着一个毫无生气的乞丐也能发情。这些恶霸根本称不上是人,本就是一群畜生。

而那个在畜生身下毫无反抗的乞丐简直连垃圾都不如。

沐语枫轻蔑地笑着。他发现现在居然还能找到可以嘲笑的人,自己还拥有能够讥笑别人的资本。于是,沉郁的心情稍稍有些舒缓,开始满眼笑意地、全身心地欣赏着一群兽类抢着一坨屎以逞兽欲的场景。

***

微开的眼皮还看见那些尘烟滚滚。。。依稀还有战鼓的轰轰声。。。还有号角。。。以及厮杀与惨叫声。。。

他累了。。。

从那个自己认为最最纯洁质朴的女人背叛的那天起。。。

他才知道活下去只是一种本能。。。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叫“命运”的线。

当以为人生走到了尽头,在临死的一瞬间,却终于看见了可以执着一生的理由。

而光辉的过往仿佛是一团迷雾,总有一日会发现沉浸在大雾中所见的不过是带上了朦胧光晕的美丽。越是沉寂其中,越是无法辨别。

而“命运”牵引到今日,好像冥冥之中为的只是这一刻。。。

于是,男人开始奋力地挣扎着,呐喊着。。。

他声嘶力竭地朝沐语枫尖叫,他开始觉得死了的心里居然还会感到不甘。看到沐语枫缓缓地侧过头,冷漠的笑容慢慢收敛后,竟还是绝然转身离开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然后耳边响起的是络绎不绝的惨叫。

“别装死了。”

他猛然睁开眼帘,见菊苑的打手们冲着那群恶霸狂殴。

“你不像是真的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管。。。叶。。。”嘶哑的声音。

“管叶?我还以为你叫米田共。。。”笑了笑,微微上翘的弧度里纯粹写着嘲讽,“我朝的八王爷就叫司空管叶。。。你该不会是他吧?”

“不。。。名字。。。你的名字。。。”即便涣散了神智,他努力聚焦两道视线,吃力地问着。

对方迟疑地想了一想,道:“沐语枫。。。”

。。。

昏黄的烛光下,洗净的管叶看上去确实长得不错。不是林若夕的那种阴柔美,只是俊朗——刚毅的俊朗。

随手给他扔了件自己陈旧的衣服,发现对方穿在身上显得很紧很小。沐语枫皱了皱眉,吩咐他将昨日的剩食吃掉,而后,恶意地决定大半夜找奉天逸讨一件结实的衣裳。

毫无愧疚地拿着要来的东西,沐语枫回到自己破烂的小屋时,竟看见管叶正敞着自己的画卷细细地读着:“日斜壁泉粼粼波,春尘一度闲花落。苍茫孤崖空无水,冰心一片断弦声。”

“真没想到你还识字?”沐语枫冷冷地夺过画,要收起。

“无琴。。。”

沐语枫浑身一震,僵硬着。

“这画叫无琴吧。。。”管叶拿起桌上的毛笔,侧身快速地在林若夕的诗上刚劲有力地写上题目。

“不。。。”缓过神来时,隽秀的两字已然刻在那副断瀑之上。。。

“既然连画都画好了,为什么还要犹豫呢?既然写了诗,为什么还迟迟不写上题目?”管叶面无表情地问完,缓缓地笑了,“沐语枫。。。我们不是很像么。。。今天,你给了我一次生命,作为回礼,我也给你下个决心。。。”

“你!”沐语枫愤怒地瞪着他,狠狠将画卷扔在地上。

“我们在一起吧。。。”管叶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画卷,郑重地收在怀里,直视他,“在一起。。。也许能够改变些什么。。。”

***.

奉天逸出城之日,沐语枫将时辰选定在城门口来往人数最多的时候。

希望能够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虽然在情理中即便林若夕前往江南与杜悠相谈也不可能会使之倾向基本没有利益人情可言的岚王,但沐语枫好似针对一般坚持认为那将会是个变数。

没有解释,也没有交代,更不可能送行,沐语枫宛如将一切游说之词寄予那封书信之中,满满地给了奉天逸最大的肯定。以致经过大半月,总算骑着快马行驰在江南小道上,奉天逸似乎还无法思索组织地口拙着。

只是重新踏回西雨的温城,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痛还是会在思海忆洋里波涛汹涌起来。可是,明明还带着无法释怀的痛意,却还是会自虐地游荡到雁山脚下。从父亲讲述第一个关于雁山奇石的神话开始,幽然游离在筋竹涧。

袁鸣空灵、苍木翠叠、碧水清泠、山影毓秀,这筋竹涧的每一潭,都伴着孩提牵手时稚气的童言。奉天逸坐在初月潭边,吟道:“娥眉本为天边月,何日跌落在花山?”

相传,筋竹涧的美丽总能吸引日落十分休憩的大雁。来自遥远天边的鸟儿每每扑扇着美丽的羽翼化作人形后,褪下轻盈的羽绒。在初月潭泼水嬉戏、翩翩起舞。奉天涯告诉奉天逸,如果有一日能在这里拾到华丽的羽衣,便可娶潭中留下的那位雁子仙女。

“仙女?”奉天逸笑笑,宛若看到深幽的潭中有一抹倩影——玉脂冰肌,手边便是触手可及的仙子绒衣。对着梦一般的幻影,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拾起。

即便故事中偷走华美外衣的男人最终与高傲的仙子决绝地跌破了醒世的梵钟,各奔东西。结尾同样以迷惑的态度告诉世人,从那口发人深省的千斤梵钟碎裂以后,这个世界便再也不会存在清醒的爱情。

那个男人和那位仙子是世上最后一对清楚看清对方的恋人,而清醒的结果也必然是不得善终!

太美丽的开始,太凄冷的结束。。。奉天涯捏着儿子撅嘴的脸蛋,笑道:“不要悲叹他们。因为有了他们的分离,才成就后世千千万万的情人。”

“这样的爹是在庆幸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娘吗?”奉天逸拿着衣服,释然地笑。

“呃。。。那个。。。奉大哥要是喜欢我的衣服,我可以送给你。。。只是。。。在这之前,先让我穿回客栈,好么。。。”林若夕委屈地赤-裸着,看着奉天逸无辜眨眼。

只闻幽静的山林中一声惊叫,而后“扑通”巨响。。。

有人落水了。。。

。。。

“你知不知道,这潭极深,有很多人死在这里!洗澡就不会挑地方吗?”奉天逸劈头盖脸对着不学无术的林若夕一阵痛骂。好似是沐语枫先前的预言,他没有太过惊奇林若夕会出现在温城。只是,为何偌大的温城中偏偏会在离杜家较远的雁山冒出,这倒真是个问题。

“你怎么在这儿?”奉天逸问。

林若夕怔了怔侧过头去。

想到原先满满抱负为国效力的书生,如今好似叛变一般,背道而驰地为司空岚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在他心里一定觉得矛盾与耻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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