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岚成了他的幸福吗？

如若林若夕感到幸福。。。终究是外人的自己又还在忧愁些什么。。。

***

昨晚从岚王府回来，沐语枫就发现奉天逸有些魂不附体。单是看到林若夕和司空岚的一腿就好似端端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击到一般。如若知道林若夕真正的禀性岂不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气。沐语枫觉得有些好笑。他已经不再极力提醒奉天逸要当心林若夕了。。。因为人只有自己切身摔上一跤，才会记得那个陷阱所带给他的真正痛苦。

“语枫！语枫！”有些熟悉的声音，“是住在这儿么？”

沐语枫看了呆坐着不动的奉天逸一眼，推门出去，竟见到莫子游久违的笑脸。

尽管不想承认，却还是有些思念。。。

“怎么找到这里的？”沐语枫难得和颜悦色地问他。

“让手下挨家挨户地找。”莫子游嬉笑道，“对你不错吧？别板着脸。”

“若是你莫大人亲自挨家挨户地找，我一定会感激涕零的。”冷冷地应对莫子游的嬉皮笑脸，沐语枫给了对方一个淡漠的斜视。

幽幽叹了口气，莫子游委屈地嗫嚅：“不要总是这样。我们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兄弟。”

“今天找我什么事？”不想听他东拉西扯，沐语枫生硬地打断他，冷淡地问。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沐语枫滞了一下：“生辰？。。。你今年二十二岁了。。。”

莫子游开心地点头：“今晚，我娘摆了酒席。你一定要来！”

“我不会送什么礼物的。”

“好！”

“还有。。。我想再带一个人。”

莫子游看沐语枫从屋内招出奉天逸，胸口开始发闷。

“我想你娘既然能忍耐我，当然也不多一个天逸。。。”

“其实。。。我还没告诉娘你要来。。。”

沐语枫挑了挑眉，冷笑道：“无论如何，我和天逸都会去的。你放心回去吧。”

见好友转身进屋，莫子游急唤了一声：“语枫！”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没有。。。”莫子游原本满脸的欢喜最终还是被无奈取代，“你来就好。。。”

小心翼翼地辛苦交谈后，最终的收场又化作不欢而散。。。

回不到从前么？那个静谧温婉的男孩会淡淡地、顺从地与自己坐下谈话。

被曾经柔和的沐语枫笑做是呆呆的好人，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得到傻福与上天的宠爱——有万贯的家财，有俊朗的相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从不骄纵、蛮横。

他，莫子游。。。一生顺风顺水。。。

然而，在那年邂逅。。。

从相遇的那刻起，凡有沐语枫的人生便不再只有快乐。。。

似乎还记得那是他十岁的生辰，下着悉悉索索的春雪，他第一次见到了躲在父亲身后衣身单薄的沐语枫。。。记忆中，他那时的样子有些模糊。但深深刻在脑海中的是那个大他三岁的瘦小男孩胆怯地看着自己的眼中死灰一般的瞳色隐隐约约闪烁的妖异光芒。莫子游只记得当时自己心中一滞，不悦的情绪浮动心头，摆开小少爷的架子故意要扯新来小奴才的头发。而安静的沐语枫挨了几下打后，开始反抗地伸手推开对方，呼喊着父亲的名字。只是，闻声赶来的却是母亲。莫母怒火中烧正等着宣泄，尖叫着喊了莫家下手最重的几个家丁。那一天，沐语枫便被按在雪地中狠狠毒打了一顿。流着眼泪的凤目，是莫子游第一次见到，也将会是真真切切的最后一次。。。

自那以后的人生中，沐语枫便不消一刻地停顿在他的视线中。他不明白这个奴才来到莫府的缘由——他不用跑腿，也不干活，穿着稍好的长裳，一个人单单住在后院里比任何仆人都要好的房间中，偶尔见见父亲待上几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可以到处游走。他更不明白的是这个毫无交集的下人为何连安静地蜷缩在角落时也能引起他额外的关注。也在生辰——十三岁的那一日，莫子游因为晚上即开的宴会分心，而发现了总是怯怯走到他别院的沐语枫，会悄悄地站在窗边听他念书。那一次，邀请他进来的莫子游认识到寂静的沐语枫不是下人，而是朋友。。。

最后直到十五岁生辰的那一日，也是父亲死后的一个月，莫子游看着温和如常的沐语枫依依的眼神留恋在自己身上，却终究在母亲刺耳的骂语中踏出了莫府。。。

因为有那样的从前，莫子游还会傻傻地期待有一天，也许就在今天——二十二岁生辰的今天，沐语枫会突然变回从前，那么专注恬静地看着自己，不会恶语相向、不会讥讽嘲笑，更不会淡然漠视。。。

第五章

重新踏进莫府时，沐语枫再也没有感觉到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走进这里那种会被虚浮糜烂吞噬的害怕。强而有力的心跳仿佛兴奋着、雀跃着、鼓动着一再提醒着自己——就是这样。。。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一切！

打量着周遭走过的达官贵人、哈腰奉承嘴脸的仆人——那种被金钱权利奴役的感觉，让沐语枫觉得自己也可以靠这些高贵。缓缓勾起了深刻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的恨从认识这里起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他很恨。。。很恨。。。

“欢迎~”老仆深深地鞠躬，抬起头时一脸愕然，“你。。。”

“安伯还认识我。真让我觉得有幸。。。”沐语枫笑了笑，“您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热衷做莫家的一条狗。。。”

看老仆人的脸色发青，奉天逸皱了皱眉，轻声道：“不要到处得罪人了~”

沐语枫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笑了：“是我见到熟人太过高兴了。。。方才真是多有得罪。。。”妖邪的双眸微微一抬：“您说。。。莫夫人看到我。。。会做何感想。。。”

“你。。。”安伯一时气急，抬手向沐语枫挥去，不料高抬的胳膊才在半空，一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扣住了他。。。老人微微侧头，见莫子游绷着脸，站在他身后。

不悦地松开手，莫子游郑重地警告忠诚的管家：“他再也不是莫家的下人！而是我的朋友！”

“他从来都不配做莫家的下人！”

见莫子游难得严厉的眼神，安伯顿然收声！

沐语枫讥讽地笑笑，带奉天逸越过安伯；也不停驻看对方一眼，同样毫不犹豫地越过了莫子游。。。

被一个丫鬟领着走到酒席。沐语枫坐下时，已然发现自己的座位离主桌甚远。于是，遥遥看着盖鑫和杜左儿朝莫母作揖，并在主桌附近就座。沐语枫觉得莫子游的安排分外有趣。那个善良孝顺的男人定然无法违逆他的母亲。避免惹起争端，他最终还是选择将自己的出现隐瞒。

也罢。。。他今日来此本不是为了给莫子游庆贺，更不是要对莫母挑衅，而为的是奉天逸熟识各方人物与势力。。。比起那些令他讨厌的人事，值得他庆幸的倒是，年年必摆的酒席，还是第一次堂堂正正有个座位。

“认识这里多少人？”沐语枫轻轻问奉天逸。

“绝大部分。。。”

“重头戏还在后面！”沐语枫话音刚落，就见林若夕一身艳紫款款而来。

“他怎么。。。”奉天逸本能地轻声出口。

沐语枫奋力扯着他的衣袖，勒令他不要出声引人注意。可林若夕已然侧头。跟在他身后的岚王府侍从们目光如箭，目中无人地盯着他们。这其中竟掺着许久未见的“好友”——刑部尚书的黄志立——多日不见，这个昔日竹风文人卑躬哈腰地摇着尾巴跟在名目上是司空玄豢养的男宠林若夕的屁股后面伺候。那堂堂的尚书当得窝囊至极。

“奉大哥？”林若夕收回惊讶的表情，淡淡微笑，“沐大哥也在。。。”

“今天一身艳色，恐怕连主人的风头也盖过了。”沐语枫冰冰冷冷地开口。

林若夕怔了怔，尚未启口。黄志立便抢先答道：“我等是代替岚王来这里的。即便身着大红，也不会煞了主人的风。”好似一条狗在吠——黄志立说完，便径自朝莫母走去。而林若夕幽幽朝沐语枫倾城一笑，美目含着清冷的嘲意与挑衅，也缓缓跟了上去。

沐语枫沉了沉脸色，知道自己的麻烦马上就来了。。。

。。。

莫家从莫子游出生那年起，便每年都大摆宴席为少主庆生。担着京城第一首富的名声，他们年年邀请京中有钱有势的贵人赴宴。然而以往再浩大的声势，也全然不比今年。不仅仅是冲着金钱的面子前来道贺，还看准了莫子游的金榜题名。这似乎给了各家势力一个预先的警示——皇权所赐予的势力以及财富带来的优裕在这一刻开始凝聚——从莫子游开始。京城的官员，不论是倾向于皇帝抑或是岚爷王。他们都各怀鬼胎，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大局。

当出名无能的四王爷司空华驾临时，全场一片哗然。。。莫母亲自充当侍从，谄媚地从他下马车那刻起迎接，一直迎进大厅。司空华停在厅口提笔致名时，莫母便心不在焉地竖起脖颈四下张望，在偌大的酒席上扫荡一圈后，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沐语枫身上——林若夕的报信着实分外即时。四目交汇的一瞬，那种轻蔑不屑的寒意即便相隔几丈沐语枫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今儿个，来了许多美人儿啊。。。”四王爷由莫母带着，坐上了主桌，环顾四周见朝堂上许多老朽带着如花似玉的闺女时不时往正在为自己倒酒的莫子游身上看，脸上不禁有些怒意，“往日，本王亲点要见她们，都见不着。你儿子还真是好福气。”

莫子游一震，清酒晃出了玉杯。

莫母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开口道：“王爷说笑了。您看看姑娘们都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定是被王爷的风采所倾倒！”对于多年来融会贯通奉承拍马之道的莫母这样的转寰简直是信手拈来。

司空华听了，斜着嘴“呵呵”笑了两声后，脸色还是灰了一层。

“王爷好~~”一道甜甜的美音。

正值恼怒的华王一抬头，见傅明翼柔美的容颜，顿时觉得酥软无比。

妖冶的女人骄傲地笑笑，又转向一旁站着发怔的莫子游，葱指摘着巾帕往左腰边一放，优雅地微蹲，媚媚地唤了声：“许久不见，莫公子有礼了。”

莫子游尴尬地笑了，见华王不怀善意的眼神向他一扫，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我。。。我先招呼其他人~”说着，一溜烟钻进来来往往的客人中。

知道儿子一向都不太能应付这样的场面，二十二年的筵席也没能改变他多少。老实逃跑的莫子游，实在让莫母习惯得觉生不出什么难堪与尴尬。她不疾不徐地数落着儿子的无礼，时不时扫扫华王与傅明翼的表情，竟发现傅家的大小姐饶有趣味地细细听着。早有所闻，傅明翼比美艳更甚一筹的聪颖与任性，和莫子游的善良与包容，恰能互补。再加上两家的背景与家世。。。莫母心思着如若能结成亲事，实在是美事儿一桩。于是，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儿子儿时的趣事给傅明翼听。

“今日的场面，还算称得上盛大。”司空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莫母如数家珍的喋喋不休，“只是。。。下了血本的筵席，居然会有人格格不入。想必你儿子定是交友广泛。”

顺着华王嘲弄的视线，莫母最终将眼神停在衣着过分紧致且穷酸、又古古怪怪将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于头顶的沐语枫身上。朝司空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莫母心想着自己尚未行动将那个下贱的男人赶出酒席，却已然被贵客嘲笑。于是，清冷着嗓子道：“让王爷见笑了。那人是我府上的下人，也曾做过犬子的书童。犬子心地善良，今日高中状元，也便待他如友。所以，也请上酒席。愿王爷见谅。”

“书童？”司空华仿佛即将看到诙谐的闹剧，一脸讥讽的笑意，道，“本王今儿个来府上前听有人提过，过世的莫老爷曾经买过一个清倌儿。。。后来。。。呵呵。。。本王也只是听说。。。后来，莫公子以‘需要书童’之名，硬要与莫老爷抢人。。。为了争那倌儿，还打起来。。。”见莫母的脸色渐渐泛起青白，司空华突然觉得来之前黄志立对莫家一番刨根究底的叙述十分适时，他忍笑忍得肩膀发抖。

“这是谁传的。这绝对是假的！王爷千万别相信！他只是书童而已。”莫母有些慌乱，一些事她一向令下人守口如瓶，如今竟有人以讹传讹还拿出来给贵人当笑柄！

“哦？是这样么？”司空华一脸戏谑地笑着，起了身，眼睛直直盯着沐语枫，一步一步走去，“既然如此，我想。。。你家公子，应该不会介意本王和书童讲讲话吧。”

“王。。。王爷！”莫母一下挡到司空华面前，堆起笑容，“一个下人而已，他身上如此脏乱，怕是会污了王爷的眼。”

“不。”四王爷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缓缓推开老妇人，猥亵地笑道，“据说，能被莫公子请到这里的都是贤良。想必那位书童公子，在某一方面一定也格外出众。。。”抬眼看了看急得发颤的莫母，司空华兀自道：“还有。。。希望莫夫人拦着点你家儿子，待会儿可千万别扫了本王的兴。”

司空华用眼睛懒懒地扫了身后的侍从一眼，而后，悄然走向沐语枫。直勾勾地盯着背影，他觉得那个男人虽然衣着邋遢，却清瘦——尤其是纤细的腰肢。。。于是，刻意地伸手，轻轻地往沐语枫腰际拂去后，快速地掐了他的屁股一把。

完全没料到会被偷袭，沐语枫吓了一跳，迅速站了起来，回身。一双丹凤眼冷冷地直视一脸玩味笑容的司空华。

“远远地倒是看不出来。。。你要是洗洗，本王也许会喜欢。”说着，一手扣住沐语枫的下巴。

“啪！”重重打掉那只脏手，男人退了一步，皱着眉头，深深鞠躬，大声道：“谢王爷赏识。草民，恭送王爷！”

临近的几桌人本热络地交谈着，听到沐语枫如此响亮的声音，纷纷回头看他。

华王愣了愣，众目睽睽之下，沐语枫已然说了“恭送”，他也不好丢了脸皮地非要凑上去公然挑弄他。抚了抚额上的青筋，气恼的司空华脑中一闪，突然一把抓过依旧维持作揖姿势的沐语枫的腰际，好似要扶他起身，一路轻佻地摸上去，直直抓着他的手，同样扬声道：“本王不想去主席压了莫公子的风头。本王与你一见如故，还是与你同席吧。”不等沐语枫回应，司空华便叫人在这偏僻的位置上加了座位，而后淫亵地盯着他，一只手在桌布下搭上他的大腿，一点一点向私密处探去。

“沐语枫，这边的座位有点闷，我有点难受，和你换一下。”不由分说，奉天逸拉起对方快速地换了位置。

没有多少感激的情绪，沐语枫只是冷静地淡看了奉天逸一眼。而司空华的怒气已然明显地写在脸上——一个低贱的男妓和他的嫖客竟然敢如此反抗自己。眼睛一眯，他狠笑着，依然分外清亮着嗓音道：“本王好似在哪里见过你。。。对了，好像是菊苑！难怪本王会对你一见如故！本王应该光顾过你的生意吧！”

一向利嘴的沐语枫好似没有了平日的心性，即便感觉到四周聚集在自己身上鄙夷的眼光和惊异、嘲弄的指指点点，他依旧自顾自地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