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默默地走了很长的一条路,大概走了半小时——或者更长,也或者仅仅是几分钟;我一边不安,一边却又觉得就这样子在漆黑的夜里一直走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caca还是在我身旁的。
“你家人怎么样了?”caca停下脚后,开口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你想到怎么让他们原谅你了吗?或者是让他们接受你的方法……”
我看了看caca,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无法清晰了,但眼角带着的悲伤却仿佛笼罩了他整个身体;是不是我的错觉,caca看起来更加的苍白了。
我一直那么心疼得不得了的caca,现在却因为我受了那么大的伤。
“没有,我最近什么都没想……除了你。”
Caca笑了,但是带着悲伤。他没再问什么,慢慢地靠近我身体,伸出双手轻轻地抱着我。
我能够那么强烈地感觉到,这个拥抱的温度——足够让我用生命去偿还的温柔。在心底,有那么一把声音反复地呢喃着:
为了爱,为了爱,不顾一切吧……
我的心就要酥软了,如果有什么是最想要的,那肯定就是caca。我要他,他也要我的——不是吗?不然caca为了什么拥抱我呢?
想到这里,我用力地抱着caca,把双手围成圈,不断地往内缩着,生怕这江边的风会带走身体里的caca。
抱着他,我能感受到整个世界,整个自我,整片幸福的天空……
真的那么需要caca。我的心清楚得很,没有了他,我的幸福再也无法获得。
“caca,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哽咽着,停不了口地说着对不起。
Caca没有作声,只是把头埋进我的胸口。
我们就这么抱着,整个世界仿佛都远离了,消失了……
“你爱我吗?”caca小声地问我。
我在他的头上吻了吻,用力地说了个字:“爱。”
Caca又笑了,松开了双手,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个字真有魔力,什么时候听到都那么感人……”他说到了半途却没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caca很小声地讲了5个字:
“我们……分开吧。”
我整个身体僵硬住。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痛苦是一种对意志的磨练。我隐约还能记得高中为了大学冲刺时的全力以赴,结果一模成绩出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地砸在自己头上——那个时候爸爸说过,过错不等于失败,只要不放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为了磨练我们的意志才会发生的。”爸爸说。
大学有一次打篮球摔断了腿,当时疼得差点掉眼泪——但自己为了面子,为了不在一群女生面前掉男儿泪,而咬着牙根硬吞掉眼泪。
高三不顾一切地挺过去,结果终于考上了一间不丢人的大学;大学咬着牙疼过去了,结果终于给队友叫铁汉子……
只要能熬过去,没有什么是真的大不了的——所有的痛苦都是过眼云烟。
是的,我坚信是这样的。
只是,当整个信仰都崩溃,痛苦还能依靠什么来支撑呢?就像基督教徒被科学家无情证实耶稣的不存在一般,我对幸福的所有仰望,都因为这5个字而瞬间瓦解。
我能接受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地松开手——松开那抱着caca的双手。
Caca看着我,终于不再说话,转过身,提起右脚,一步一步地走开,走远。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这个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夜晚。
眼泪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出来,我不知道。但我终于发现,哭出声来是压抑的释放,无声落泪才是真的悲伤——如果连眼泪掉了都没发现,那是因为……心都已经碎了。
为什么不挽留?
为什么不求他?
为什么、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却什么都没做,任凭所有的事情发生,然后过去……
终于有一天,我会好起来的。
如今我靠这样的信念坚持着生活,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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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个夜晚,我挽留caca,我求他,我抱着他不放,结局又是否不一样呢?
我取笑这样的不切实际,这种夸张的行为只是电视剧为了欺骗女人同情的眼泪而故意的做作,我不是演员,也不是无知懵懂的少年,不会把爱看得比世界还重要。
Bob说的,这个世界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也得活下去。
我会这么自我安慰——但假如能够回到那个晚上,我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我会抱着他,抱得那么的紧,他又怎能推开呢?然后我要吻他,告诉他我爱他,很爱他,爱到可以为了他放弃很多很多,甚至整个世界。
只要caca还在,就算没有了现在的一切,那又怎样?
起码比现在这样颓废而挣扎的生活着要强!
爱是什么东西?爱有什么了不起?我要诅咒爱情,诅咒他的崎岖,他的不平,他的虚幻,他的若即若离……没有caca,爱还有什么意义?
我可以不要爱,可我不能没有caca……
现在,我的心,都已经死了吧。
第九节 选择 4
已经是冬天了。
看着日历,这才发现11月也即将过去了——23号——下个月的这个日子,就是冬至了。
这一年就要过去了,有很多东西记忆犹新,又有很多东西仿如隔世……我记得的,是第一个和caca度过的情人节;是他偷偷牵过我的手,放它在脸上轻轻地磨蹭着;是我们瞒过毛虫,跑去只有月亮陪伴的屋顶;是在床上醒来看到他睡着的模样;是他第一次替我买的情侣衣服;是我们一起做得太咸的晚饭;是一起躲在电影院里偷偷接吻、一起在大街的转角轻轻勾着彼此的手指、是上班前彼此告别的眼神、是夜晚闭眼前彼此的一声‘晚安’……
想起来是那么的深刻,体会起来却又太过遥远。
仿佛只是一场梦。
忘了有几次,在醒来的时候,发现眼角居然是湿润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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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冷淡地把搁在她手边的点菜单子递过来,正眼没看我一下。
爸爸还是从衣服内侧掏出半包的红玫王,点燃了放到嘴里,猛地吸了一口,再淡淡吐出来。
“服务员!”我向侍应生挥挥手,“结帐!”
这是那次吵架后第一次出来吃饭,也是我第一次见爸爸妈妈。两位老人家耳际的头发都忽然变得苍白起来——或许是我以往太粗心大意,未曾发觉——可在心里,却又不免怀疑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两位操劳出了这一际的白霜……
还是该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他们开怀地过着晚年。这样对谁,都不是坏事。我心里不免冒出这样的想法。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当初为什么bob愿意跑去登记处领一本红色的结婚证书。
不过,bob终究也没因为这张证书而让别人的生活好过些,更没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但如果是我,安安分分地当个丈夫,甚至爸爸……或许也就没什么差池可发生。
“走了。”爸爸站了起来对我小声喊了句,我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妈妈已经走出好几步。
出来酒楼,我才发现外面的风吹得猛。
妈妈不自觉地抱了抱双肩,爸爸理了理被风吹起的灰发,朝她说:“出门的时候让你带件外套,你就不听。”
“谁知道这会儿它倒吹起风来了。”妈妈不满地抬头看看四周,埋怨说道。
我赶紧脱了风衣,递给妈妈。“穿上它吧。”
妈妈斜眼看了看我,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我看着她把风衣披上,忽然想起caca披过它和自己在雨天跑步的那副场景。Caca低着头、耸着肩膀、轻轻地喘着气……
“这么对待它,Hugo Boss的设计师会诅咒我们吧?”他抬头笑嘻嘻地说到。额头的湿发沾着雨珠,在那发尖上颤抖着,似乎随时都能够掉落到那可爱的脸庞上。Caca要是有个更挺直的鼻子,会更俊秀;如果他的嘴角再上扬些,会更迷人。可奇怪的是,就是他这样的脸对于我自己来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最称心满意的。
其实爱情里的完美,根本和美丽毫无关系。
只要那个灵魂深深地存在一副真实的躯壳里,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仔细地揣摩、细心地呵护……
“……会诅咒我们吧?”caca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带着些戏虐,却又满满地孩子腔调。听起来就是我心底最有共鸣的语气——单单属于我心底记忆中的那把声线。
“我们……”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从caca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有着多么细腻和温暖的情调:就像咖啡厅里最末一杯咖啡的香气,就像夕阳最后一抹霞光的铺照。
妈妈披在肩上,看了看风衣,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仿佛,也在拍散caca最后残留的一丝气息……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妈妈。另一头的街道因为天气而冷清着,偶尔只是一架的士掠过的身影,商铺里都是单薄的人影,低着头仿佛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沉思里去。
就这么一瞬间,我有种莫名的心跳。
紧接着,一个人穿着米黄色格子衬衣和白色的背心连帽风衣转了进来;他轻轻的脚步仿佛害怕因为步履而切断风的连续一般盈盈,浅褐色的丹尼布七分裤随着脚步轻轻地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风铃一般动听。他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随风摆动,好像是主人心底浅浅的一些悸动……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只要是那条轻轻跳跃在空中的围巾,都足够让我辨别它主人单薄却执着的身份。那是我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见到他时,他戴的围巾。
他的脸,还是依旧的低下,一副安静的表情。
哪怕是那轻轻的脚步声,都能挑起我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除了caca,还能是谁?
我压抑不住内心汹涌澎湃,就要冲上去的一刹那——另一个醒目的身影在他后面出现。
一袭黑色的西装衬衣和休闲西裤,配白色的休闲西装外套和领带,他精致的脸庞可以吸引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电影中出现过分手后的情侣街头重遇,一般都是平淡地点点头、然后一个微笑或沉默,转身离开……
一个人的奔跑和另一个人的追赶场面,一定是青春时期学生情侣最激奋人心的时候吧?
可是我连思考的冲动也来不及,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冲了过去。
如果能够给我多一秒的思考,这样的行为会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在我的逻辑里,这是一种多么不负责任和幼稚的体现呢?
可是我已经冲上去了。
Caca看到我了,vincent看到我了。
而我身后站着的父母,也看到了caca。
看着那张熟悉却模糊的脸,我的脑袋酥麻得一阵像被电击中的感觉。可当这急促的激动过去后,理智提醒我面前是怎样的一副窘迫。
我不用回头,也能知道父母的表情。
Caca呆愣了一下,并没说什么——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和我一样。
在这个时候,唯一的一次——让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caca和我一般的心情,我们都在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澎湃,却又因为现实而无法作任何的表达——这种沉默的伫立,忽然间变成了我们两人间最深刻的形式。
哪怕是一尺的距离,我也觉得不够接近。可是即使这样面面相觑地伫立着,也仿佛能够和caca有着最接近的距离……
爱情把两颗心在同一个地方分割两个世界,又用一秒钟把岁月都收进两颗心里。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问那个经典的问题:
你错过的这个人,如果可以从头来过,会爱他/她多久?
一万年?
一辈子?
还是生生世世?
这些答案都不足以表达爱在情人心中的深刻唯一吧?
如果还能从头来过,我会爱caca多久?其实即使没有重新,我也还是爱着caca的——爱从来都是可一不可再的:如果爱情需要假设,那么这种爱本身就是不够完整的。
即便相隔天地,情人的眼底都只能容得下彼此的身影。
没有假设的期限,没有如果的事情,爱就是情人心底唯一的深刻——一种可以超越生命意义的最终信仰。
就是我面前就站着的这个人让我明白,爱到底该是什么。
可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还不去把车开过来?”爸爸的一句话把我从恍惚中叫醒。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他们。妈妈早已经一脸的铁青,双眼恨恨地盯着caca。爸爸则是瞪着我,使了个眼色,不再说什么。
我明白,这样的状况下容不得自己做任何事情。
可是,就这样了吗?
我来不及细想,caca轻轻地对爸爸点了点头、表示尊敬后,转身就要走。
我的脑袋刷一下空白一片,双手条件反射地伸出拉着caca。
Caca错愕地回过头来看着我,我看着他,胸口一阵翻涌。
Vincent在caca身后冷漠地看着我,冷冷地哼了声。
我握着caca的手,感觉到他冰冷的温度,一股热流从胸口一阵奔腾就到了鼻孔,差点就把眼泪给熏了出来。我强忍着眼泪,抓着caca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忽然在这一刻明白到,原来所谓的理智和成熟在爱情面前,反倒只是一种累赘。
我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紧紧地抓着caca——有多紧抓多紧。
Caca低头看着我的双手,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这死妖精!”妈妈忽然尖声叫了声,冲了上来。一旁爸爸连忙伸手拉着妈妈。
“放开我!放开!”妈妈努力地挣扎着。
我回头一见妈妈那扭曲的脸,才想起之前可怕的场景,更想起刚刚才在酒楼泛起的念头……
放手……只有放手。
我咬了咬牙,慢慢地松开手。Caca抬头看了看我,嘴角动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被我抓过的手臂,已经泛起了一圈的红晕。
忽然一个身影飞一般扑过来,来不及反应的我和caca眼前一花,妈妈已经整个人撞到了caca身上。
Caca身体一挫、整个人往后倒。Vincent在后面反应很快,马上伸手扶着他。
“妈——”我想不到妈妈还是这样的不顾一切,被她的动作吓得不知该说什么。
妈妈发了疯似的,盯着面前的“仇人”,伸手掐着caca的脖子。
我吓破了胆,连忙上前用力地拉开妈妈的双手。可是她不知从哪来的蛮力、紧紧地箍着caca的脖子,卯足了劲。
爸爸怕弄出人命,赶紧在旁边帮忙拉妈妈。
就在这时,vincent忽然伸手掴了妈妈一巴掌。
妈妈整张铁青的脸定格般地呆着——我和爸爸用力一扯,把她和caca分开来。
“你这疯婆撒野够了没?”vincnet破口大骂,“现在是你儿子喜欢他,关他屁事?你那么想杀人,就先杀了自己儿子好了!”
我明知道vincent不可能出手相助,但还是被他的话说得来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