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玫瑰艳如血————西蓝花
西蓝花  发于:2010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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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日子,我去她居住的农舍拜访了她。到那的时候,她正在做针线活。

「伊曼纽尔?」她并未想到我会来,看到我,她立刻从椅子里站起来。她今年已有二十岁了,一头红发长及腰际,更加艳丽蓬松,让我想起爱丽娜年轻的时候。

「你还好吗,玛莎?抱歉我现在才来。」我快步走到她身边,想拥抱她,但她却把我推开。

「不,你用不着说对不起,」她摇了摇头,略带伤感的微笑,「不管发生什么,伊曼纽尔,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拒绝我的拥抱让我大惑不解,短短几天内,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她说话不再像以前那样语如连珠,噼里啪啦,而是柔声细语,好像从一个女孩转变成一个女人了。

她安排我坐下,给我倒了杯热茶,自己则在我对面坐下。

「为什么离开庄园?」我问她。

玛莎眼睛望着窗外,透过垂着藤蔓植物的窗棂,外面的田野淹没在雾气之中,一片氤氲。

「我就要嫁作人妇了。」她静静的说,「就在下个月,对象是一个商人的儿子。」

「什么?」我万万想不到是个原因,「为什么?这么快?」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家比我家富有得多,就目前来说,这是我能攀得上的最好的亲事了。」

「可你不爱他啊!」我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她皱紧眉头的样子令我揪心:「这就是人生,伊曼纽尔,不可能人人都美梦成真,有的时候在现实面前你没得选择,我的妈妈病了,弟弟还要上大学,这都需要钱。」

「那也不代表你必须辞去沼地庄园的工作呀?」

「傻瓜,我当然得辞职,身为一个女主人,我有自己的家要顾。」

我还是不能接受,但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上,「可是……可是……」我不着边际的反驳着。

玛莎摇了摇头:「别可是啦,就说你祝福我吧,那样我就可以鼓起勇气认为自己会很幸福的。」

在她恳切的注视下我放弃了抵抗,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好吧,我祝福你,祝你一生美满。」

从农舍出来的时候,我站在小径尽头,远远的看着它被烟雨迷蒙的低矮的房顶,墙壁上斑驳的石砖,心情难以言表的低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在悄然改变着,今天从我手中夺走玛莎,谁知道明天又会轮到谁。想到现在的幸福总有一天将面临终结,我的心如刀绞。

「这并不是一条光明大道,前途的坎坷或许是你难以想象的……」莱斯利的话不停的在我脑海中回荡。

回到沼地大屋时,布雷德福正在车道上来回踱步,知道他在等我,笑容重新爬上我的嘴角,我纵身投入他的怀抱,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进屋去吧,你浑身都打湿了。」他抱着我肩膀,催促我。

我本来以为这么小的雨用不着打伞,但现在发梢却在往下滴水。我们在小客厅里相对而坐,他吩咐人升起壁炉,拿了一条毛巾来,擦着我的头发。

「你觉得永恒真的存在吗?」我问他。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怕他会因为我老对这个问题纠缠不放而感到不耐烦,但他没有,他放下毛巾,紧握着我的手:「老实说,我对此不确定,但我乐于和你一起去证明它的存在,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感到很幸福,并且想将这种幸福一直延续下去,你想和我一起去证明它的存在吗,伊曼纽尔?」

他坚定不移的嗓音总能把我的不安一扫而空,我慎重的点了点头:「我想,我想和你一直走到最后,即使……」即使前途一片渺茫。

他摇了摇头,把我温柔的拥进怀里,没让我说下去。

我回到学校后不久,玛莎就步入了圣堂,婚礼当天我请假去了教堂,在我的要求下布雷德福也去了,当一身洁白纱衣的玛莎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透过她的面纱,看到她脸上残留着泪痕。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令我们之间断绝了音信,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她的丈夫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对她关爱有加,我最后一次去她家拜访的时候,她已经怀孕,欢乐和活力又重新出现在她的大眼睛里。

之前虚耗的光阴令我和布雷德福更加珍惜彼此,似乎只有依偎在对方身边,我们的灵魂才是完整的,但在幸福的波涛下,幼年被父母遗弃的阴影像一股暗流徘徊不去。此前,我不曾拥有,所以无从畏惧,但现在我拥有世界上最甜蜜最珍贵的东西,我怕一松手,它就从我指尖滑走了。

我时常在夜晚惊醒,直至确信自己躺在他的臂弯中才能再度入睡。对于我的缺乏安全感,布雷德福付出了无穷的耐心和宽容,多得足以让我羞愧,有时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但他依然安慰我,鼓励我,就像他曾说过的,他会对任何人生气,但绝不是我。

六月初,我从学校毕业了,庄园、社交和生意上的事情,布雷德福在夏天总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在我毕业那天,他还是抽空来接我。

「祝贺你,曼纽尔。」我一登上马车,他就把我拥进怀中,同时献上一大捧怒放的玫瑰,「送给你,虽然世界上最娇艳的鲜花与你相比也黯然失色。」

「谢谢你,先生。」花香袭人,我忘情的吻着他,那捧花如此巨大,我怀疑我张开双臂能不能环绕住它:「你要用玫瑰把我淹死吗?」

「哦,我忘了,」他眼睛里闪现着机灵的神色,「由于你的法国出身,或许你更喜欢鸢尾?」

「不过有句话叫……」我想了想,「入乡随俗?」

他无声的笑了,将我搂得更紧,眼睛在昏暗的车厢中好像两颗发光的宝石:「我想你。」

我心里一酸,碰了碰他的鼻尖:「我在这。」

终于不用再去学校了让我大松口气,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都能跟他厮守在一起了,不过很快他就打破了我的幻想,要送我去上大学。他的态度不可动摇,尽管我强烈抗议,说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威胁他,说如果他坚持如此,那就别怪我在整个大学期间都不回家看他,任他受相思之苦煎熬。

他果然沉默了,就在我快要为了自己的胜利而欢呼时,他却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好吧,如果一定要我在你的前途和爱情中作出选择,我牺牲后者,因为除了情人,我更是你的监护人。」

我没辙了,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分开,何况四年?他一定知道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套用卡莱尔的话,社交季节没人想待在乡下,夏天里,布雷德福总是搬到城里来住。不知不觉中,我已爱上了沼地庄园的静谧和自然,所以这边的宅子总是不合我意。

「我们不该在这里过夏天的。」一次在花园里散步时,我略带遗憾的说,「在庄园里,我们可以游泳、骑马、打板球,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或许还可以捉昆虫玩,这样才不算虚度年华,对吧?而且我一次都没见过沼地庄园夏天的样子,尽管莱斯利把它描述得像个仙境。」

「有趣的是,你的想法恰恰与多数人相反。通常情况下,这个时候被独自扔在乡下才叫不幸。」布雷德福评价说,我们绕过一排造景用的月桂,香气宜人。

我一半失望一般好奇:「那你呢,你也这样认为吗,城里比乡下吸引人?」

「你问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至少我从来没考虑过。」布雷德福停下脚步,扬扬眉头,他侧着头略加思索,然后说:「或许两边对我来说都一样。」

「这不可能,」我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这不过是简单的二选一。我猜你又在玩你那套老把戏了,既不想撒谎讨好我,又不想说真话惹我生气,于是就含糊其辞的蒙混过关。」

「在你眼里我都快变成一个阴谋家了。」布雷德福无奈的看着我苦笑。

「或许你真是?」

「无稽之谈。」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如果我真是,就不会找不到一个让你相信我没有蒙混过关的理由了。」

「至少你找到了一个让我相信你不是阴谋家的理由,这总能说明点什么吧?」我眨眨眼睛。

认输的摇摇头,他说:「好吧,法官大人,我承认我更喜欢城里,而且我是个阴谋家,为此我的判决是什么?」

「很大程度上,这取决于陪审团的意见,布雷德福先生。」我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粗声粗气的说,「不过如果你同意陪你的养子会庄园过夏天的话,本院或许会考虑撤销对你的起诉。」

「哈哈哈哈……」他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你才是真正的阴谋家,伊曼纽尔,不过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低下头,专注的望着我,在他深情的目光下我脸上一阵发烧。

「什么问题?」

「如果我的养子愿意留在庄园,那城里对我还有什么吸引力可言?」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当然,我会陪你回去,即使天涯海角我也奉陪到底。」

「可你的生意怎么办?」

「在回答之前我先得搞清楚,你真的认为这是个问题?」他皱了皱眉头,「因为它听起来像是你的又一个陷阱。」

被发现了,我吐吐舌头,转移话题:「那么,我们啥时候起程?」

「星期五。」他迅速的计算了一下,「斯宾塞夫人的舞会非去不可,莱斯利再三强调。」

「好。」以一个吻作为约束,我们很快达成了协议。

斯宾塞夫人是莱斯利的祖母,一位可敬的女士。她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不年轻,但看起来仍然光彩照人,甚至因岁月的积淀而显得更加气质典雅,现在我知道莱斯利身上和蔼可亲的特质从何而来了。

音乐混着嘈杂的说话声,布雷德福带着我穿过拥挤不堪的大厅,在餐厅的一角,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众多女宾之中,宛若伊丽莎白女王的她。

「晚上好,女士们。」布雷德福轻描淡写说,在在座的女宾中环视一周。

「布雷德福伯爵先生,看到你来了,我很高兴。」斯宾塞夫人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臂。

「能在伦敦见到您,我也深感荣幸,斯宾塞夫人。」布雷德福在她指节上吻了一下。

「哦,」斯宾塞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城里的空气的确让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了,不过我仍然怀念我的老朋友们。我们上次见面,已是年前的事了吧,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自从莱斯利重拾他的俱乐部活动后,我就难以从他那打听到你的消息了。」

「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夫人。」布雷德福以他一贯的利落作风说,把我推向前,「另外,夫人,我想向您介绍……」

他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一声短促的惊呼打断了:「哦,这就是你的养子对吗?我记得莱斯利在两年前就跟我提起过。」

周围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我身上,考量的目光,好奇的注视……布雷德福没有回头,但放在我肩头的手却加重了力量,坚定的扶着我。他担心我感到尴尬,我朝他笑了笑,多年的舞台经验早已让我习惯对付这种局面。

「是的,这就是我的养子,伊曼纽尔。」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将我介绍给社交圈。

那晚我认识了莱斯利的表姐安妮塔小姐,还跟她跳了一支舞,但越过她的肩膀,我的目光始终落在布雷德福身上,他是这间屋子里我唯一想与之共舞的人。

午夜过后,部分客人陆续离开,我端了一杯尼斯加酒来到二楼的走廊上透透气,白昼的余热已经退去,吹来阵阵清凉的夜风,几位绅士倚在大理石栏杆旁吞云吐雾,见到我,挥手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位戴着金边眼镜,样貌出众,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他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我一阵,然后向我走过来。

「埃德加·希根。」他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见到你。」

他看上去很和善,但笑容总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伊曼纽尔·布雷德福。」我说。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你姓布雷德福?布雷德福伯爵是你的……?」

「他是我的养父。」

「哦,」他恍然说,微微一笑,「他跟我在剑桥是同学。」

「是吗?」这激起了我些许兴趣,布雷德福很少跟我提起他的过去。

「不错,我们属于同一个俱乐部,有一段时间,我们走的很近,不过毕业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解释说,「他今天也来了吗?」

我肯定的回答他。

「那么我得好好跟他叙叙旧了。」埃德加说,朝我优雅的点了点头,「祝你玩的愉快。」

就在他快转身离开时,似乎又想起些什么,他重新面对着我:「看你的样子,你今年多大了……十六?」

我的娃娃脸总让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这让我很恼火:「不,我十八岁了,先生。」我正色说。

「猜错了,真不走运。」他做了个碰帽檐的动作。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后,那时我还未意识到,一场暴风雨正在悄然接近。

19.期限

回到寓所已经快早上了,我们各自回房睡觉,这是布雷德福强制规定的,为了杜绝丑闻。伦敦是个人多口杂的地方,同性间超乎寻常的情谊虽不少见,但公开的谈论它仍然是种禁忌,况且就算没这层顾虑,我仍是他的养子。

不过我常常在仆人都睡下了后偷溜进他的被窝,早上再在所有人起床前返回自己的房间,以此挑战他的权威,今晚也不例外。

看我从门缝里探进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伊曼纽尔,小阴谋家,关于这事我怎么告诉你来着?」

「仆人们就快起来了,我待一会就走。」不理他的质问,我说着,已侧身溜进来,爬到他的床上。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他担心的望着我,「万一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那会是场灾难……」

「放心吧。」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就一对恋人而言,我们已经够谨慎了,上帝都不会有所怀疑的。」

他笑起来:「傻瓜,上帝在天上,他什么都知道。」

「那既然他都没有予以反对,我们还怕什么呢?」我跨坐在他身上,伸出手指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戳了戳,「现在,你是想唠叨它直到天亮呢,还是我们做点快活的事?」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阴谋。」他眯起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搁在我腰部的手渐渐向下滑去。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建议吗?」我开始解他的上衣,「以现在的时间来说,睡一觉又太短,打个盹又嫌长……」

「鉴于你说得很有道理,」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入伙了。」

「你不会为此后悔的。」我们已经一星期没「活动」过了,他在这方面往往太照顾我的感受,而压抑自己的欲望,我想在他心底,大概仍为了所谓的道德问题而挣扎。我需要想个办法说服他,不过目前除了以自己为饵来引诱他之外,我还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激情过后,我伏在他的胸膛上,感到心满意足。就在那时,我突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一个问题。

「你认识一个叫埃德加·希根的人吗?他说他是你的大学同学。」

「什么?」布雷德福把玩我发丝的手停顿下来,我感到他的肌肉绷紧了,「埃德加·希根」,他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奇怪的坐直身子望着他:「舞会上偶然撞见的,他突然走过来搭讪,问我有关你的事情……怎么了,他没去找你谈谈?」

「不,」他也坐起来,摇摇头,「我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我听说他澳洲的某个地方任总督,他回国了吗?」

「毫无疑问——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的话。」他眸中的焦虑是我前所未见的,我握住他的手,「怎么了,里克,你在恐慌,他是你的敌人吗?」

「不。」他否认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只是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空气,要不是胸口仍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看上去简直像座凝固的雕像,他这样子让我感到忐忑不安。

这个希根到底是何方神圣?仅仅提及他的名字就让布雷德福手足无措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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