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失措————齐放
齐放  发于:2010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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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大哥好事多磨,耽误了三年终于订婚。我刚上高中的那个国庆节,就是大哥的结婚期。我们已经去泷哥哥的新家参观过,和新娘子照了照面,我暗里惊叹:真是漂亮的小妮子,她就是泷哥哥的初恋情人。我的叔叔伯伯们纷纷拍着大哥的肩膀开玩笑:"这回几岁了?三十一了吧?终于熬出头了,可要生个儿子啊。"接着大人们都笑话茂唯泷娶的是初恋情人,十年的恋爱看来都白谈去了,早知道就该早早把美人抱回家,也好早点生养子嗣。我的那位嫂子从长相看就让人预感泷哥哥将来日子得吃苦;嫂子皮肤奇白,眼睛又大又亮,会打架会骂人,嘴叼刻薄,精灵古怪。泷哥哥不再吃她妹妹的豆腐了,因为他有了老婆。我一直看见他们两个在床上、沙发上打情骂诮,翻滚着、抚摸着,快乐地长笑着,好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而泷哥哥对她俯首帖耳、深深宠爱,那张透着暴烈气息的英挺面庞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沉醉欢乐的天真和无忌。爱情,真有这样的力量吗?我在三姐的身上没有看见,在任何别人的身上都没有看见过!
    泷哥哥--他找到的是真爱吧!
    我趁着大人们忙着铺摊烧饭时,悄悄跑到大嫂的旁边,一直盯着她的漂亮至极的脸皮。她注意到了,就把泷哥哥随意地支开,问我:"你就是小洁吧?你阿哥一直说到你,还有一个是滢滢,滢滢没有来吧。好吧,你们家人好多呢,你帮我介绍介绍呀。"
    这可爱的嫂子竟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张彩照,十五年前照的,是我外甥满月的时候大家在祁红饭店照的像,一张珍贵的合家福。照片上的我还是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哩,就坐在泷哥哥的怀里(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会让泷哥哥抱着!)。我指着上面的每一个人,虽然是十几年前的,可是作为亲人的敏锐,除了外甥、七姐、表哥是和我一样的娃娃身,其他人都已经有模有样了。靠着我的推理和辨认,再加以我文采的修饰,基本上把所有的人都介绍了一遍,顺带的把那些人的品性也恶搞似的评论了一番。我把嫂子逗笑了。她笑起来比夕阳的霞彩还好看。
    正笑得酣,我的心底蔓延开一种不安,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错误。我漏了谁。对,是我的外甥。我心爱的翔翔。我仔细在照片里四处寻找,发现最后一个可能就是站在大姐身旁的一个陌生女子手里的孩子。心跳开始加速了。恐惧在攀爬。为什么?!那个抱着她的女人......我在用力地瞪着眼睛看,觉得眼熟但是一点想不起来!我急了,嫂嫂看我脸色不对劲问:"怎么回事?你也不认识吗?你们茂家人真多的呀......"
    "不对。"我大声打断她,拳头松了松。我在紧张什么?可是太恐怖了......我的心好像掉进了荆棘丛中,向着四面八方飙血。天。就是看《午夜凶灵》时,当真子从录象带的屏幕爬出来的那种恐惧感!我老觉得这陌生的又眼熟的女人要从照片里爬出来,她的脸白得吓人!我这时可以搪塞地说:"神经衰弱开始了。"但是我只敢对着自己自语。
    大哥拎了一桶大可乐,潇洒地欢饮,走到我们这里,来和他的娇娘子搭几句话。
    "小泷,你来看看这是谁?"他的俏娇娘吩咐他,他自然从命。
    我把照片传给泷哥哥,泷哥哥皱了皱眉头,锐利的黑眸给我巨大的压力,他口气很怪:"你也太差劲了吧?你认不出这是你姐姐吗?"
    我一呆:"姐姐?!哪个姐姐?"
    他的表情更扭曲了,甚至托着下巴严肃地凑到我脸前,趁机摸了摸我的下巴(看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然后说:"你看上去身体不太好诶。这是我的小姐姐啊。让我算一算......哦,就是你的二姐姐。"
    "二姐?!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姐姐?!怎么可能嘛,你骗我。"
    "骗你做什么?她也是我的姐姐。我何必骗你?"
    "真的?我还有一个姐姐?!"
    "真的。"
    我顿时恍然,这才发现,我活了那么长日子,姐姐、姐姐叫得起劲,竟然忘记了应该有个二姐。我有七个姐姐,掐指一数,果然是少一个。天!我过去怎么一直就没有发觉应该有个二姐?这是二姐?二姐?!
    "什么名字?"
    "小汐。茂唯汐。大伯的第二个女儿啊。你真的不晓得?"
    我心脏跳得更快了:"不知道啊!我一直不知道有这个姐姐啊!!但是......我看到过她的。"
    哥哥还一副不屑的样子说:"当然你看过她。茂唯滢结婚的时候她不是来的?你不知道那就是小汐?!"
    我努力追寻,可是那场喧闹的婚礼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我的翔翔和我的表哥,隐约还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她素净庄美,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对了,就是这个女人!她似乎还说我的表哥长得可爱,还和我们说楼上有水果!她是一个人很晚到的!外面还有一辆名牌大车!
    "我好像记得......她是不是很有钱的?她是不是很早就嫁人了,所以我平时都没看见过她啊!"要知道,这个令我寒栗的女人,竟和我有一堂的血缘关系!
    大哥又猛灌了几口可乐,大嫂在旁津津有味地听着。
    "看来你还蛮了解她啊。你爸妈应该不会跟你说她去过哪里吧......"
    "是嘛。"我父母连我还有这么个姐姐都不告诉我,更别谈其它。可我看出来了,大哥现在完全是在故弄玄虚,他那颗金色的耳钉在我眼前晃得刺眼。
   "她是澄姐姐的亲阿妹。亲的。比我大一岁。"大哥从腰里又掏出一盒烟,刚要点了它,我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痛恶地拧掉了他手里的那根完好的烟。
    嫂子也惊叫了起来:"哟!你还是别抽了,你妹妹那么厉害。"
    我心里一阵慌,突然看见泷哥哥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过了几秒他笑起来:"你也反了?我是你哥啊!你竟敢?!"
    接下来,不用别人帮我猜,我早知道什么下场,泷哥哥扑到我身上又开始乱摸,和几年前没分别。这种程度的猥亵还激不起我的怒气,因为嫂子在旁盯着,他不敢怎么样。
    我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说:"我已经那么大了!你却还像以前一样?!"
   "哈哈!"嫂子竟然捂着嘴偷笑,亮晶晶的眼睛尽是冥顽的笑意,"好了好了,你连妹妹都斗不过。"
    泷哥哥沮丧地放开我,立刻依偎到娇娘子的身边开始甜言蜜语,没过一会儿他们自己又嬉笑打闹起来,俨然是天底下最具童心纯真的恋爱关系。我被撂在一边,完全被遗忘。不过,我看到他们开心,我也开心,毕竟我爱我的哥哥(虽然不是最爱的一个哥哥)。
    他们这么一来,我也暂且把二姐的存在忘了,老天也作弄我,过了最起码半年我竟然都没再想到过二姐。本来那时我还下决心要问问我的长辈们。可是幸好没有问,因为二姐就是我们家里的秘密,一个谁也不愿接近的黑洞(请长辈们允许我这样比喻),大人们忌讳小孩问。就是因为我没有想起去问,最后当意外发生、内幕公开的时候,让我神经受刺激。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那个时候,我所掌握的线索就是,她叫茂唯汐,是我大伯的儿女儿,是我外甥的亲阿姨(比我和外甥的关系要亲),比我大十六岁,长得让人产生无尽的恐慌联想。她也许有钱、有势,她可能喜欢我的外甥或表哥,她和茂家有着我暂且不明了的冷漠距离。这就是我那时掌握的。可是远远不够。当我完全了解的时候,悲剧早就发生。残酷的事实洗练了十几年,终于幻化成可悲的结果。
    又是后话。先不谈那个了。我还是沉浸在泷哥哥结婚的喜悦中。
    结婚日在国庆放假的四天中,到场的人多不胜数,简直把整个楼层包下了。饭店的名字叫静安饭店。一幢古老、陈旧的中小规模的饭店,饭店周围有环境超一流的大园林。本来只有七层楼,后来改建时加了第八层,也是全楼最豪华的楼层,也正是泷哥哥结婚的地方。到处都是红艳艳的,喜气洋洋,每个亲人都笑容堆了一脸,我真怕他们回家肌肉僵硬。除了茂家的人到场喝喜酒,还有女方的亲人,还有泷哥哥的一些关系很好的同学。
    其中,有一个哥儿们还只有二十三岁,叫雷震霆,泷哥哥却一直和他称兄道弟。我们把泷哥哥和他做对比,不禁要笑话泷哥哥永远是十八岁的面孔,当心身体机能早衰。雷兄也当真早熟,站在我哥身边竟感觉还大他几岁。我一直看着雷震霆,他长的不算漂亮,普通的相貌,和我的哥哥一般高,可是我觉得难受,他的眼睛和嘴巴太女气,说不出是女性特有的哪种妖娆。他的声音优雅细致,不缺几分柔媚,动作也儒雅绅士,在泷哥哥的朋友里他算最有身份和涵养。不过,我依然觉得他奇怪。他给泷哥哥斟酒,酒里的可乐也是他帮泷哥哥做的手脚。他一直不笑。这么个喜宴,他竟一直冷静得像训练有素的服务员。
    很久前,三姐结婚,我被迫和大哥哥大姐姐们坐在一桌上,这次还是一样的结局。我的对面就是大哥大嫂这对新人,和以前还是一样。姐姐们话比以前少了,不再闲聊,只顾自己吃,偶尔我的几个姐姐还是忘不了给我夹菜,不过我长大了,不需要的。
    没有意外的话,婚礼会进行许许多多的余兴节目,那个司仪长得英俊帅气,可惜不如我的哥哥。我本就对这种娱乐节目缺乏兴趣。所以我不会去理睬那些,我怀着无比平和的心态去找我向往很久的他们--表哥、外甥、七姐。他们可怜,不姓茂,只能委屈地待在远处的另一桌上。其实,可怜的是我。他们是我的青梅竹马,可因为我的姓氏我被排除在外了。
    我想念我的翔翔,钻到他们的饭局里。翔翔从小话少,现在大了,更少,像足了一个冰美人。不知道他和表哥发生过什么?不知道我的表哥又和那个叫刘默的男生发生过什么?七姐的性情倒一点没变,活脱脱一个女版孙猴子。
    外甥长得那么大,我胸口点点绞痛。他好像都不是我的外甥了。他的眼睛里再没有对我的热情,只有随便的一丝关照:"小阿姨。"他长得比我高了十公分,就在我们分离的一年里,他脱胎换骨,变得有男人的性感和沉稳。我不能再拉他的手了。他的手那么洁白、宽大,标准的美人手,可我无法拥有它。我心里烧着烈火,难过得仿佛气血逆流。
    那道银色的光还是那么温和高贵,表哥的耳钉我仍旧喜欢。他一直和外甥在一起,一直挂着柔和的微笑,他见了我,轻轻挥手说:"洁洁,你来了!"
    七姐仿佛找到了出气桶,拉住我就一番狂轰烂炸:"我被他们两个排斥啊!!!男人就是那么自以为是......吴应凡可恶!!!"
    "可恶"一出,我就惊呆,然后当我看见表哥望着七姐低低地笑时,我被表哥眼里一层浑浊的雾气吓到了。
    "从何说起啊!"我也笑了。表哥神秘、深暗,但不至于可恶。
    七姐忿忿地尖声道:"他一直霸着沈骐翔啊!可恶啊!以前没他的时候,我们都是一道讲话的,他们两个居然把我当空气啊!"
    我心寒地偷笑了一把:原来会吃醋的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小姐姐。我再望望对面的那两个没打算理睬我们的男性,背上又一阵疙瘩。我强作欢笑,装着大姐大的模样劝我的七姐说:"有一种生物叫男人,小时侯你管不好,长大了你管不了,问他你是谁人,他早已干净忘掉。只想抱着自己的小情人睡大觉!"
    我一收嘴就暗暗后悔。我们四个人,脸色顿时变了。可是变的方法不同。我是尴尬,因为我完全没想要加上那最后多余的一句,可是我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讲出来了!我甚至不好意思再往他们那里再多看一眼。七姐的脸变得尤为润泽,她似在幸灾乐祸,她难道是同意我的荒唐话吗?表哥的脸最可怕,白里透青,嘴上还挂着莫名的笑容。我可怜的翔翔早已脸红得像萝卜,他一向腼腆,怎受得住我这样的嘲讽?
    我好像太过分了。我的外甥没准是生气了。
    七姐天不怕地不怕地继续炮轰:"哈哈!看他们真没用!洁洁,说得太好!"
    我心里不好受,打断七姐的讥笑,立刻承认错误:"凡哥哥,别跟我计较。翔翔,你也别当真。我说着玩玩呢。"其实这也是我不想打草惊蛇的表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表哥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秘事情,可我暂时还不想为难他。有时候,一个人宁可相信故事的结局是喜而不是悲。尽管我预感已经不会是喜剧。
    表哥总是很温柔,他和外甥说了几句悄悄话,又对着我问:"你要吃鲈鱼吗?要不要我帮你夹一点,味道很好。"
    我只能笑:"这才像话。大家都是你的亲人。你不能总是宠着你外甥。"
    "听你的。"表哥微笑说着,轻轻把碗筷递过来,里面已经放着橙色发亮的鱼肉,叫人流口水,不过其实我早在自己的饭桌上尝过味道,却不如表哥给我这碗香。
    七姐受不了了:"你们怎么搞的?就不睬我?!"
    "就是啊!"我帮腔,"凡哥哥,你不许厚此薄彼。"
    表哥忽然爽朗地笑起来,好像愉快至极:"当然,当然。可是来来你已经吃过了呀。"
    我偷偷注意外甥的表情。他闷声靠着表哥的身体,两只手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由于桌子很大,挡到了,我看不见),什么也不做,他不看我,也不看七姐,他在愣愣想心事。我感叹!他已经深沉到了这种可怕的地步啊!他明明,还只有十五岁。
    "哎!"我一边品着鱼肉,回头和七姐唠叨,"真的啊,他们只管自己。他们有他们的世界,他们是男的呀。你看,大姑姑和小姑姑两个人不也是从来不和我的爸爸们一起讲话的?男女有别,男女有别!"
    "嘻!"七姐发出这声音,让我摸不着头脑。她精怪的眼珠子不知正在乱转什么。
    我内心悲凉,又开始悔恨自己没投男胎。
    这个饭桌很冷清,除了我们四个"小孩",其他都是我不认识的"远亲",有很多甚至没什么血缘关系。
    吃完饭,我们到楼下玩,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这次我们心情大好,因为楼下的园林当真是美仑美奂,幽暗神秘的蓝色照在每一棵丛木绿叶间,我们静静地踏过每一片秋风里的落叶,沙沙的声音,诱人得叫我恨不得在这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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