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失措————齐放
齐放  发于:2010年06月29日

关灯
护眼

    我们无声地饶着静谧的园林外沿整整走了两圈,我和七姐走在前面,那两个形影不离的男性在后面说着什么隐秘的话。第三圈开始的时候我看见远处的一棵巨大无比的梧桐。那扭曲变形的树干最起码有四个人手拉手围起的圈子那么大。它的壮根有一半露在泥土外,像极一个宜人的安座场所。我兴奋地说:"我们要不去那里休息怎么样?"他们全都欣然同意。
    这梧桐看来是老祖宗级别的了。它投下的蓝影覆盖了三四十平方米,真是大啊。我躺到一根粗大的侧枝上,他们三个还新奇地研究这枝桠竟有如此结实。
    七姐问:"感觉浪漫吗?"
    我喜滋滋地笑,我感觉幸福透顶了。凉飕飕的秋风此时也变得有罗曼蒂克的清甜。至少那么多年来,我头一次把心放下。放在这么一棵神一般的大树下,感觉太美了。
    "洁洁,"我听出来是表哥叫唤我,口气有点轻佻,"你变了呀。"
    "切......"我不屑睁眼,心想表哥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你很早就说我变了。两年前就说过了?"
    "我是说......"表哥停了停,"你的身材变得真好......"
    我心里喷血,一下起腰大骂:"色狼啊!凡哥哥!你真的色!"结果用力过猛了,立刻摔到地上,疼得我眼泪也快冒出来。
他们本来还是在笑话我的,这下才知道我伤了,马上又问长问短,我心一暖,又笑了。
    "咳!开什么玩笑!"七姐责怪地对表哥瞄了一眼。
    外甥默默地站在我身旁,终于说话了:"小阿姨,对不起。"
    我脆弱的心脏被刺了一下。明明是表哥耍的诡,凭什么要你来道歉?!你知道吗?如果是你说任何的话,我都会照办的,为何要将我这么一军呢!
    接着,我的耳朵有点异样,"喂,翔翔......你......再说句话......"
    他们三个都疑惑我是不是脑袋被撞坏了。
    "说......什么?"外甥轻声地问。
    "天哪!!!"我从地上翻了起来(证明我没什么伤),又爬到了那棵枝桠上,他们都劝我不要再上去了,可是我浑身沸腾了。我跳了起来,在粗壮的树枝按节奏地跳舞。
    "天哪!!!"我说不出什么了,尽是伤心沮丧,可是我只能笑。
    我对着外甥,他终于正眼看我了,眼里柔媚的水和他过去的眼睛一样,他终于像以前一样看我了,可是我知道他明明不再喜欢我。他的声音变了。我一年多没有见他,他的声音变成了另一种天籁。男人的声音,真是天底下最神奇和妙趣的东西!哈哈!
    "你的嗓子好听。我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好听的声音!真的!!!"我立刻跳下来,不顾我表哥一直护着他,就拉起他的手使命地甩动,"你是不是很少说话的呀!好啊!你千万以后别喊,别叫,再过几年,你的声音可以变成天下第一!"
    这是我唯一寄托了。我还能给他什么?说这些的时候,我自然心痛。
    "洁洁,洁洁?"表哥握住我疯狂甩动的手,那冰冷的手指迅速浇灭我不理智的火热。我看到表哥的眼睛分明在说:"他是我的。"
    天,我又在胡思乱想!
    我鼓气地卧倒在那棵树下,我们就此静了片刻。外甥一直尴尬。七姐在一边挖泥巴。我不知道她又是在斗什么气。
    "哎,"这时我的脑子闪过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我冷静地问他们,"你们知道汐姐姐吗?"
    "那是谁?"七姐干脆地回答。
    我闭着眼睛自己思忖,不知道他们竟然全部聚拢过来。
    表哥说:"你知道汐姐姐?"
    外甥的动人声音:"不,从来不知道。"
    我心里有数了,我们四个人里面只有表哥是了解二姐的。换句话说,表哥一直知道得比我们多。
    我盘腿坐起来,蓝色的影子找在我们的脸上,显得所有人都脸色发青,让我有错觉:我们在搞阴谋。
    "凡哥哥,你也知道?你能说吗?"我知道他也许不肯说出来。
    我捅捅七姐:"你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我又愧疚地看向外甥怂恿道:"你不想知道吗?"
    终于有用,只要我的外甥开口,表哥的毅力就肯定倒塌。
    "二姐啊。她是我们的二姐,哦,就是翔翔的二阿姨。"
    "你......你说......我们突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姐姐?!你在开什么玩笑?!她到哪里去了?我从来没见过!"七姐又惊怕又迫不及待。
    表哥很阴郁,这种脸色叫我害怕。"到国外去了。"
    "国外?"我也惊了。
    "她去国外干什么?"
    "读书。她是耶鲁大学的法律系博士。"
    "啊?"我更惊。那个女人,是个超级高才生?!不过也说得通,可是我还是觉得蹊跷。既然如此,大人们没必要隐瞒的。还有,表哥凭什么知道的?
    "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了。"表哥话没说完就停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这时七姐凶狠地问。
    外甥一直咬着嘴唇,看着表哥却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反正她除了滢姐姐结婚那次回来了,其他时候从来没回来过。"表哥的口气平静得令人生疑。
    "哎......她,她是哪个叔叔伯伯的孩子啊?"七姐问。
    "大伯的。"我答。
    表哥皱着眉头问我:"你爸妈告诉你的吗?"
    "才不是。"我呵呵地笑了口,"新郎告诉我的。"
    所有人又沉默了。我再看看外甥,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连一句话也不说!他是有意要拉开和阿姨们的距离吗?还是被表哥调教得再也"不近女色"?!
    我们很快分道扬镳。我和七姐上楼去吃喜酒,我们讲好给那两个男性拿酒下去的。让他们在这个浪漫的夜晚,在那个浪漫的地方,继续他们的浪漫吧。
    很多大人拉住我们问另外两个男性为什么不出现,尤其是我大姐问得起劲,我面露难色,怎么说好呢?"翔翔和吴应凡在一起。"一群大人们立刻应声:"哎哟!现在男孩子都长大了,感情变得那么好!"是啊,感情太好。
    我和七姐过了这一关。那里新郎正在接受一轮又一轮的进酒狂潮。不过我不担心泷哥哥,因为他那位亲爱的雷震霆兄弟早帮他把酒兑成可乐了。
    正当我和七姐往下面赶的时候,恐怖的场景出现了。我们踏出电梯没几步,就看见外甥一瘸一拐地往我们这里过来,他的头上有血。
    才离开了这么点时间,怎么就发生流血冲突?!七姐看似最紧张了,立刻冲过去大声叫:"谁打的?!"
    我慢慢走过去,外甥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我心里翻腾着,他多少时间没有碰过我了?他急速地喘气,好像怕我会不要他。"你......怎么搞的?"我的声音虚。
    突然他捂起鼻子,手里又都是鼻血,我觉得鼻血是意外发生的。他勉强还笑着跟我说:"我内热厉害。"
   "怎么回事?"我凶起来了,因为我看见门外表哥的身影。他不过来。他竟然不过来!外甥雪白的皮肤可真被糟蹋了。如果有疤留下,叫谁来赔偿容颜?
    他还不过来!
    外甥还是不说话。我可忍不住了:"是不是凡哥哥搞的诡?!是不是?是不是?!"
    七姐奔出去抓住表哥,我看见他们在辩驳。表哥还是不愿进来。
    "小阿姨......"他抱住了我,四下一个人都没有,空旷的一楼只有他细微的啜泣声。我身子一震,慌了。
    "他怎么欺负你了?!我一定去教训他!他是个坏蛋!"我为了自己的外甥而对哥哥恶毒。可是我已经失去正常理智,只想知道事实。
    他在摇头。他应该想说不管表哥的事。"我心里难过死了。"他第一次,那么脆弱地在我的怀里。我要是还有爱的心,一定也碎了。
    "和小舅舅......没关系,我自己摔了一跤。"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求我,"小阿姨......"
    "说吧,我会教训他的。"
    "不是的......求你,别和我的爸爸妈妈说。否则回去他们要伤心的。外公外婆也要打我的。"
    我知道脚的问题比较严重,他身子太重我已经抱不动他。脚的伤如果治不好,会伤他一辈子。"废话,怎么会让他们知道。"
    七姐进来了。表哥依然在外面。
    "怎么说?他?"我指着表哥。
    "他说他只是告诉了翔翔一点秘密,结果翔翔不知怎么搞的从那棵树上摔下来。就成这样了。"
    哦!那棵该死的梧桐。我怎么就没摔成那样?!真可恨!
    "说了什么秘密?"我问外甥。他摇摇头,咬着牙,竟偏执地回答:"我不想你们知道。"
    他已经很吃力,脚上痛得肯定无比厉害。
    我和七姐商量了半天,我把那些酒瓶统统丢给表哥,我说:"让他一个人风凉快活吧。"
    这事最后逃不了责罚。外甥的脚恐怕是伤着骨头了。我自己曾有骨折的经历,所以觉得不再拖延,立即报告长辈。我们四个人全部都受了责骂,好好的喜宴被我们泼了一盆冷水。在医院里,表哥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跑去抚慰外甥,之前外甥好像一直心里痛苦,可他却对着表哥故意地笑。我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也许根本是嫉妒。接着,表哥和泷哥哥说了什么,这个新郎是不是当得很窝囊?但他们居然也有说有笑的--不过应该是苦笑吧。
    我又想:泷哥哥的新娘是天底下最倒霉的新娘。
    
    长途电话还挂着,齐放一直不出声。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表哥做错了什么。可事实不是这样。"我在电话里跟齐放说道。
    虽然她一点也不了解我说什么。她不是我家的亲人,所以不可能知道。


4.
    这事以后,我每天睡觉前就多了一项任务,思考那天表哥究竟和外甥说了什么。秘密?如果是秘密,难道是和二姐有关的?可为什么外甥的反应那么激烈呢?还是表哥做了什么让外甥激动的事?我感觉他们越飘越远,是性别的鸿沟造成的吗?
    问号堆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总是晚上失眠。由于神经衰弱,失眠成了家常便饭,我的身体也渐渐浮肿和虚弱。不过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依然在各方面装的很刚强,像个女金刚。
    大哥那里传出了好消息。当然,已经快一年以后了,那时我也要高一升高二,正值一个凉爽宜人的暑假。大嫂的肚子里钻出一个男孩,是我们茂家最后一棵独苗了。取名叫茂飞阳。飞阳是个漂亮的婴孩,这既是茂家男孩子的传统,又是根据遗传基因所得的结果。大哥和大嫂这对壁人,膝下的孩子自然也是玉人的命。
    飞阳满月的时候,我们全族的人又去聚会,场面虽然比婚礼那会儿小了一半,可是人心欢悦。我听到消息早已激动万分,亟亟地去抱我的小侄儿。这娃娃长得实在漂亮,简直像个女婴,眼睛大大的瞪着我,我用嘴碰碰他细嫩光溜的脸颊,他不哭不闹,全是一副上帝的宠儿样,只顾惹人欢喜咧嘴痴笑。他还盯着我,大大的眼珠开始茫然,我笑着说:"飞阳,我是你的小姑姑,我叫茂唯洁,记住了吗?啊,你好漂亮啊,你知道吗?你以后一定可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让女孩子都喜欢死你。啊,好好好,你要你的爸爸妈妈是吗?"
    大哥说有一帮人排队,等着抱我的小侄呢,所以我只能不舍地让出这孩子给别人亲。我这时才想起了我的表哥和外甥。我一直都没见着他们。
    我在整个酒楼里转了三圈,终于找到了他们窝在一起的地方。他们四个人:表哥、外甥、七姐,还有一个我想不到的人--雷震霆。他们安静地坐在一个废弃的二楼仓库旁边,找了张桌子,打着牌。我兴奋地冲过去大叫:"混蛋!你们四个人逍遥自在!"
    因为打到兴头上,他们都被我的大叫吓住了,竟没一个人回我的话。
    最后还是雷震霆笑了:"小泷的八妹妹啊。过来吧。"
    表哥和我挤眉弄眼地算是和我打了招呼,七姐和外甥看了我几眼立刻就转头又打牌了。这回,我真的被他们冷落了。怎么回事?
    我走近,对雷兄有了清晰的印象:一副对世事冷漠、阴阳不分的样子。他似乎和表哥很熟,这当然是极有可能(大哥和表哥关系好,大哥和他关系好,他和表哥关系也好)。他们说五个人没办法打八十分,就让我做裁判。如果谁输了,就听我差遣。我是上帝,是制造惩罚措施的神明。这条建议我喜欢,他们每个人的脸都在我心里,突然我邪恶地笑笑说:"行。如果谁输了,让我亲他一下。"顿时,除了七姐以外的男性们统统暗了脸。外甥甚至面如土色。可我就是为了能亲他才这样说的啊!光明正大地亲他。虽然他长大了我们不应卿卿我我,可我摆脱不了我的欲望。
    表哥轻拍了下桌子,微笑地答应说:"好吧,吃亏的反正不是我们。哎,不想被亲的,就努力打牌吧。"
    当然我想过比较糟糕的下场,如果是要亲雷兄,我可亲不下去。他和我一点关系、一点血缘亲情都没有,而且我可不太喜欢他。
    于是,他们又重新打牌了起来,为了自己的清誉和贞洁搏杀。我眼尖,捕获了一瞬间的场景:表哥温柔地握住外甥的手背,似乎悄声说了句话。莫名其妙的,我脸红了。七姐在唤他们,叫他们不要那么"恶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