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庄词媚(出书版)By 墨式辰
  发于:2010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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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子,你真娘。」
宋辞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给我闭嘴。」
呜呜呜。
人家我说的是实话。
宋公子,你不但娘,还小心眼。
唐适在肚子里腹诽不止,却听宋辞叹了口气。
那人眉毛一弯,凑到皇帝的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低声说:「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第三章 风雷暗起
皇帝显然是被做得狠了,之后的几天里都是扶着腰在宫里晃来晃去,老臣们看得吐血,有臣子气不过,站到皇帝面前大骂他毫无帝王尊严。
唐适被骂得垂头丧气,耍脾气使性子,当日给邻国使臣接风的晚宴也没去,甚至干脆找了个侍卫冒充自己坐在帝位上,一干文臣武将心里直冒冷汗,偏偏又不敢说破。
谁知邻国使臣是个刺客,说是敬酒,转身长纵,一刀子进去,那可怜侍卫的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就给剜了出来。几十把刀刀剑剑立刻架在刺客脖子上,刺客大笑一声:「庸君得诛,天下大兴!」就咬舌自尽了。
可惜好好一条汉子,竟然不知道自己胡里胡涂的杀错了人,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桃花王朝的丞相姓袁,名唤取。
那日深夜出事后袁丞相手持玉笏马不停蹄地上报,一进皇宫,就看到小皇帝正趴在凉亭的地上,和他那个男宠斗蟋蟀,屁股撅着晃来晃去,悠哉非常。
一代三朝元老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噎死在凉亭外。
等退了出来,礼部尚书凑过去问:「陛下怎么说?」
袁丞相手扶宫门,默默流泪:「老夫错了,老夫真的错了……老夫怎么就忘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
礼部尚书咳嗽一声,看到接近暴走丞相,颇有自知的退了下去。
袁丞相抽抽咽咽的哭得差不多了,忽然脸色一沉,大踏步地向枝蔓宫。所到之处,众人惊恐地四处逃窜。
他在枝蔓宫站定,紧了紧衣襟。一声大喝,开始从《尚书》的第一章背起。
枝蔓宫内,这回换小皇帝眼泪长流了。
小弟弟刚被宋公子软嘟嘟的嘴唇服侍到擎天而起,此刻瞬间软了下去,什么风花雪月之心,立即抛到九霄云外。
「我说陛下,丞相背书的声音原来比冷水还管用啊。」
「换你从小被丞相手持荆条、追着背书试试看?」
宋辞趴在他身上哈哈大笑。
皇帝恼羞成怒,用力推他,结果被他扭住手腕,半强迫地翻过身,从后面插了进去。皇帝陛下的弟弟不行,可不代表他的弟弟也不行。
「你……乘人之危!」
「我说亲爱的陛下啊,您就老实当下面那个吧。」
疼,火辣辣的疼。
一场折磨结束之后,唐适蔫巴巴的躺在床上,相反旁边那个人则是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窗外,袁丞相的《尚书》背到了最后一章。
小皇帝虚弱非常,发指道:「丞相,后半夜了,您也该消停消停了吧?」
窗外的声音停了停。
随即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臣的《尚书》完了,还有《吕氏春秋》,《吕氏春秋》之后是《颜氏家训》,下面是《资治通鉴》和《帝策》……」
唐适把脸一扭,哭着对宋辞说:「亲爱的宋公子,麻烦你再做朕几次吧……」
桃花王朝两大极刑。
天狼王挥剑砍人,袁丞相暴走背书。
第二天早朝皇帝难得早早到场。以袁丞相为首的一干臣子齐齐上奏,询问皇帝究竟有什么打算,唐适打着瞌睡走下龙座,找了一个软垫小心翼翼的坐下:「好丞相,你说的我听不懂,我们不要谈这个了,好不好?」
袁丞相强忍着怒火,不依不饶地再问了一句:「请陛下示意。」
唐适也不知究竟听进去多少,只是羞涩非常的对着手指:「好丞相,昨天宋美人养的蟋蟀赢了朕的蟋蟀,朕心里嫉妒,半夜里偷偷起来去看他的蟋蟀,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蟋蟀弄死了。朕不敢跟他说,你帮朕抓一只赔给他好不好?」
一个晴天霹雳砸到袁丞相的头上--叫他堂堂丞相去抓蟋蟀!?
皇帝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据说父皇在世时,常常夸奖您是饱学之士,朕想,蟋蟀跳得再快,您也一定能凭三寸不烂之舌把蟋蟀说晕过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没人敢上前询问关于刺客的问题。
等到皇帝离开,大将军上来扶老丞相,粗厚的手掌在老丞相面前晃了晃。老丞相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把抓住大将军的衣领,老泪纵横:「臣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众人诧异的看着老丞相。
「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无论谁做了坏事,都不会承认。那刺客若真是别国派来的,又怎么会以使臣自居?」
切……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结果是个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
众人嗤之以鼻。
骠骑将军拍了拍袁取的肩膀,感叹道:「丞相,您被陛下刺激疯了。」
老丞相摇摇头,抓着大将军的斗篷擦眼泪和鼻涕:「虽然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但是又有几个人真能看破呢?陛下,老臣我佩服您……」
骠骑将军叹了一口气,好心提醒:「我说丞相啊,那陛下赞您口才好又是什么意思……?」
袁丞相微微一怔,顿时明白过来。
「……混账皇帝,居然敢嫌老夫唠叨!」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宋辞拈着一片橙子送到唐适嘴里,双眼似弯非弯:「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想必今日早朝报复回来了?」
「这是宋公子教育得好--做人不但要娘,还一定要小心眼。」
自然换来那人狠狠一瞪。
「说起来,刺客的事有眉目么?」
唐适嚼着嘴巴里的水果,冷笑道:「若不是天狼王来探朕的虚实才奇怪呢。哼,他要敲山震虎,朕就欲擒故纵。他逼一步,朕退一步,总有一天,他会自己走到悬崖边的。」咽下嘴里的橙子,见宋辞又要再去取新橙子,眉梢一扬,手指捏着他的手指带到自己面前,毫不犹豫地含了进去。
微有些茧子的食指,带着吴盐极淡的咸味,还有橙子酸且甜的汁水。
唐适身子一颤,望着宋辞的眸子抬了抬,已经带了水意:「……宋公子,我要。」
「不怕疼了?」
小皇帝轻启唇舌放开他的手指,自自己怀里抹出一只小瓶,两指捏着拿到宋辞面前:「朕跟太医要了这个。」
宋辞笑了笑,并不去接那个瓶子,只问道:「一直都没用过,突然去要,你也不怕太医怀疑?」
「朕知道你担心。」唐适哈哈一笑,拉过宋辞的手摊开,把小瓶子放到他手里,「朕跟太医说平时的花样玩腻了,所以想换点新花样。要了这个,你快乐朕也快乐。」
「你啊……」宋辞哭笑不得。双手一抄,把他拦腰抱起来,放倒在床。
小皇帝身材生得好,肩是肩,腰是腰,剑眉朗目,俊秀非常。光是看,就想一口把他吞掉。
衣服撕撕扯扯,双唇胶合间就脱得干净了。唐适自己拿了小瓶子拧开,放在鼻子旁闻了闻,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瓶子里的东西竟然有一股松脂的香味!
看到他这番动作,宋辞挑着眉毛笑起来:「怎么,要自己抹么?」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唐适把瓶子塞过去:「当然是你来抹。」说着,人也扑上去,紧紧地搂住宋辞,把自己的下巴搭在那人肩头。
修长的手指伸进瓶子,沾了些黏腻腻的东西,轻声道一句:「忍着点。」便试探着往里插。
唐适蓄意讨好,调整呼吸,放松四肢,那人的指尖入体,在敏感的地方抚摸着,让他很快就有了感觉,全身瞬间绷紧,「啊」的轻声叫了出来。
上大夫一向以揣测君心的佞臣著称,这次又着意拍皇帝的龙臀,言传身教让跳舞的青小朔姑娘学了一套侍奉男人的方法,就把她送进了宫里。
白日里青姑娘拈酸吃醋耍小性,没少整治宋辞这个男宠,宫人们看得拍手称快。宋辞一双秋水瞳日日哭得跟兔子一样红,咬着手绢,哀怨地说:「陛下,臣侍宠而骄,独揽了您的雨泽,还是请您分一些给青姑娘吧……」
小皇帝果真昏庸,一男一女哪个都爱,哪个又都放不下,更要命的是哪个还都摆不平。接连闹了几天,不得已青姑娘封了个才人,赐在宫内常常服侍。
白天过去到了晚上,枝蔓宫大门一关,宋辞笑眯眯的凑上来:「昨夜宿在青才人那里了?」
小皇帝吓得花容失色:「宋公子,你,你莫非在嫉妒?」
「嫉妒?不错的建议啊……」宋辞深刻的点头赞同,「后宫争宠,估计袁老丞相又要在枝蔓宫外背一通宵的书了……」
唐适闻言,脸色立刻一正:「宋公子,你放心,我不过是请她传消息给骠骑将军。昨天朕被你折腾的腰还在疼呢,哪有力气去偷吃。」
手在皇帝的头上摸了摸:「这才乖。」
皇帝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点上油灯,在宋公子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来,半倚半靠地看奏折。他黑色的发半散肩头,宋辞笑着捻起来,在指尖绕圈。
皇帝举起一本批好的奏折放到宋辞的眼前:「如何?」
宋辞扫过,亲了亲他额头:「很好。」
于是赶快又举起一本:「这个呢?」
另一个吻落在鼻尖:「也很好。」
更多的奏折一本一本放到宋辞眼前,小皇帝的眼睛闪亮亮,满是期待的说:「来吧!来表扬朕吧!」
小皇帝是个缺乏爱的孩子。
长久以来,宋辞就是用这种啼笑皆非的奖励来鼓舞着小皇帝,使他有动力硬着头皮去思索那些枯燥的政治。从最开始丝毫不懂,到现在游刃有余,一本奏折换来一个吻,落在小皇帝心头。
温柔的吻在眼角和面颊扫落,最终滑到锁骨,帝王袍下是柔韧的身子,只要手指轻轻滑过,就会泛起水样的涟漪。
宋辞抬起头,眼神已暗了下来:「……我们以后换个鼓励方式如何?」
小皇帝无辜的双眼含春带水:「为什么?」
「亲爱的陛下,因为现在已经不是鼓励了,而是点火。」
双臂搂住了身旁的大美人,小皇帝得意地笑起来:「其实这才是朕的本意。」
然后……
「陛下,有个坏消息。」
「宋公子请讲。」
「您刚才把您的雨露弄到奏折上去了……」
「……」
第二日早朝退了,一个小臣狐疑地打量自己前日呈上的奏折,怎么看怎么觉得朱批上那点水渍十分可疑。
唐适老脸一窘,急忙抓着十二岁的小弟去给太后请安,逃离臣子质疑的目光。
小王爷名唤传祺,刚刚发身长个子,双颊红扑扑,小孩子说话从不绕弯,他开门见山地问:「皇帝哥哥,听说你喜欢男人?」
唐适愣在当场,一低头,看到自家弟弟眼睛闪了闪,怎么看都带着点在大人世界的门外透窥的羞涩。
「这个……怎么说呢……」
本着对弟弟的爱护,唐适正在思索着最不会污染到他的措辞,自家弟弟却害羞地望了望四周,忽然伸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摘了一枚杏花,踮起脚插在唐适头顶的蟠龙十二旒上,然后「吧嗒」一声,在唐适脸上亲了一口。
「等我再长大点,皇帝哥哥你嫁给我当王妃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唐适彻底石化。
上梁不正果真会下梁歪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梧桐宫,远远就见一片奼紫嫣红。
太后年轻时是桃花王朝数一数二的美人,帝王专宠于一身,渭流涨腻弃脂水,烟斜雾横焚椒兰,说不尽的穷奢极欲。先皇为博她一笑,命人建起一座梧桐宫,宫内遍种草木,又引了温泉水四季如春花常开。
随侍的四品太监急忙拉开乌木大门,一股酒味扑鼻而入,掺在旖旎的胭脂香气里,说不出的暧昧。隔着屏风请了安,绣着彩凤牡丹的屏风那边影影绰绰,不只一个人的身影。
唐适心头咯噔一声,往日里的潇洒应变都施展不出来,整个人僵在屏风这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下意识后退一步,茫然无措间只想找到某个人的温度,才发现他今日留在枝蔓宫根本没跟过来。
正在踟蹰着,屏风那边忽然一阵衣衫细琐声,只披了件单衣的天狼王缓步走出屏风,来到皇帝面前。
唐适眼前一黑,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否则只怕「秽乱宫廷」四个字当场就会骂出来。但是他却忘了,他这个弟弟却不像他一样在宫廷争斗里打滚多年。但见传祺眉梢一挑,站前一步,双手叉腰的喝问:「天狼王为什么在母后的房间里!?……」
话说还没说完,就被唐适狠狠瞪了一眼。这小皇弟从小被自己保护着,是非观念过明,半分心计也没有。
天狼王却仿佛没听到,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边喝茶,边瞥了小皇帝一眼,淡淡的问:「墙外的杏花已经开得那么艳了么?」
唐适心头发冷,他深知天狼王越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越是危险。拳头攥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攥紧,心头除了惧,只剩恨。
天狼王饮尽了香茗,走到唐适面前,摘下他蟠龙冠上的那枝杏花闻了一下,笑了起来。
「果然好香啊……」他把花捏在手指间转了又转,然后重新插回皇帝的蟠龙十二旒上,「只是墙外的红杏再香,又怎么比的上玉树后庭的菊花呢?陈后主有一首诗怎么说的来着?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对吧?」
唐适咬紧牙关,把背挺的直直的,强笑着说:「天狼王您虽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出身,可是汉文真是比汉人学得还好,真乃文武双全。」
天狼王哈哈一笑,拍了拍皇帝的肩膀,大踏步地走出梧桐宫。
唐传祺心中怨恨天狼王不回自己的话,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唐适见自己弟弟追出去,心知不妥,才要喝止传祺,却听身后环佩叮当,太后自屏风那边移步而出。发髻半盘半散,金步摇不步自摇,正如一只开到茶糜深处却要凋谢的牡丹花。
皇帝立时浑身僵硬,艰难的张了张口:「母后……」
「啪。」
寂静的梧桐宫传来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唐适捂着自己的脸,傻傻地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太后指着他破口大骂:「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保护不了,我生你这个废物皇帝究竟有什么用!」
挺直腰板,在太后面前跪了足足一个时辰,太后的面色才有几分缓和。
自己的母亲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一肚子机关算计,小儿子单纯讨巧,怎么想,母亲爱的都是那个讨喜可人能承欢于膝下的吧?若不是明白这傀儡皇帝是用来牺牲的,又怎会轮到自己来坐?
告辞出来,唐适恍恍惚惚地回到枝蔓宫,宋辞看出他有心事,也并不多问,只吩咐下面做了些开胃的小菜送上来。平日里极爱的菜色,此时看都懒看一眼,唐适手持牙箸,越坐越是觉得不妥。
「宋公子,你帮朕个忙。」
宋辞明白他下面要说的事必是非常重要,索性坐到他身旁来,握住他的手:「你尽管说吧。」
「传祺今天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朕担心他。麻烦你出宫一趟,秘密地把他带过来。」
「可以。」宋辞点了点头,「不过要我出宫的话,只能等到夜里。我是男宠的身份,白日里大摇大摆地出宫,只会打草惊蛇。」
唐适回握住宋辞的手,紧紧的,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这双手上:「那就麻烦你了。」
时间头一次让人觉得如此漫长,这期间多少次拿起奏折,根本看不进去。宋辞看过他的朱批,难得地皱眉道:「这样不行,你是皇帝,得拿出点气势来。」唐适凝视了他片刻,终于默默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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