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公爵 第三部 上(兄弟)——白狐
白狐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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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卢斯最多的就是白肤美人,当然相称了!

趁着卡雷姆呆愕的短暂片刻,尤金推开他,力道比先前大了数倍,他连退好几步,还被马蹄绊了一下,引起白马的嘶声抗议。

「原来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我见到的、听到的,全是荒唐的所作所为,你一点都没有改变,我怎麽信任你?」

「很好,就算你猜对好了!」笑容与歉意被皱眉与不悦取代,卡雷姆赌气回答:「我就是没变,这匹马就是我要讨好美人的礼物。那麽你呢?讨好那个任何一位正常人都不愿多相处一秒钟的柏尔杜尼大小姐,就是你高尚的目的吗?」

是吗?他是为了讨好那位大小姐?还是阿普里亚的家族名声?柏尔杜尼的国王颜面?

尤金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不是。」

「不……不是?你在说什麽?」

「我想说我累了,讨好那些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人。」尤金拾起大羽毛帽子,抖落草屑,端正地戴上,表情隐藏在宽大的帽沿阴影下,几乎看不清楚。「我不再那麽做,也不打算阻止你,就随你的高兴吧!」

「尤金,等一等!」

卡雷姆迷糊了,他原本已预备好进行一场激辩,却看到对方主动离开擂台,不战而走。

他追着尤金到马厩外,迎面是迷惑的随从们,一半急忙追随主人尤金走向马车道,另一半留在卡雷姆身後东张西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麽事。

不能在这麽多人面前继续争执的话题,卡雷姆不甘愿地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马车夫抖动缰绳,车轮转动,带着尤金越离越远,消失在道路尽头,然後他转过身,向马厩大门狠狠踢了一脚。

* * * * * * *

比不顺遂的重逢更令人懊恼的是,还有阿普里亚在等着他的消息。尤金不急着为自己找罪受,一路上车行缓慢,返回柏尔杜尼首都的家已经是好几天以後。

阿普里亚一如预期,等候在大厅,满脸因兴奋而发着光,自信尤金正为他带来美好的未来。

可惜这份期望破碎得又快又突然。

「咦,马儿呢?我没见到任何马匹,若是直接送去我家,你该先跟我说一声啊!」他一直从窗口张望,从头到尾只有尤金乘坐的马车,没有其他牲畜跟着回来。

「没有马。」尤金淡淡答覆,不停留地穿过大厅。他很高兴家中只有萝汀妮克出来迎接,这种不愉快的场面不适合让两个孩子看见或听见。

「你失败了!」阿普里亚大喊,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只是一匹马,在你的同胞手中,你竟然解决不了!」

「是的,我解决不了一个根本不喜爱动物、却赌气要抢一匹马的千金大小姐的任性!」

尤金在路途中就预测过阿普里亚的反应不可能体贴,真的发生时,气恼可也没有因此减少,「所以我打算做我早就该做的事,就是不再插手。」

「什麽?你、你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吗?如果对方不肯——」

尤金不想听他说下去,「我十分清楚这件事对〝你″的严重性,还有〝你″的家族、〝你″的名声。〝你″将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也全是〝你″惹出来的祸,我没看见其中有〝我″的部分。

「听好了,今天是你我最後一次谈论这件事,往後,你得凭自己的本事解决自己的麻烦,倚靠家族庇荫继续享受贵族生活也好;携手所爱,离家远走,当一名生意人、一名农夫、甚至盗贼、骗徒也请便!尽管带着你想要带的人一起走,因为我正打算这麽做。」他略作停顿,视线和萝汀妮克关切的目光相遇,语气登时变得柔和许多,「明年春天,任期结束,我将带着海因茨回米卢斯的家,他的母亲拥有随时探望的权利。」

上楼梯前,他见到萝汀妮克苍白的脸庞露出了浅浅微笑。

「这、这算什麽?多麽自私的宣言!他在发疯吗?」

萝汀妮克靠上前,轻拉爱人的衣袖,「我想……是我们麻烦尤金太多太久了。」

夜晚,萝汀妮克走进书房,为见到的景象感到惊讶。

尤金人在书房里,盛着六分满酒液的高脚杯取代了惯常的书本、羽毛笔,握在修长的指间。一杯酒,不是奇怪的事,不可思议的是他不在任何一张椅子里,而是双脚离地,坐在向来细心爱护的大书桌上,身旁摆着刚刚开瓶的酒,对照酒杯的容量,他还没怎麽喝。

萝汀妮克有点紧张地走近书桌,递出手中的信,「信差刚走,好像是急件,希望你不介意我帮你拿上来。」

米卢斯王宫来的信,尤金道了谢,瞪着信封正面代表紧急的徽记大皱眉头,可以的话,他现在真不想处理公事。

「我听他们说你见到了卡雷姆。」萝汀妮克问他。

「他就是买家。」

「真的?」

「我跟你一样惊讶。」

「我是因为他不肯让马给你才觉得惊讶。很怪的不是吗?我总以为他什麽事都不坚持不在乎。」

察觉尤金的目光离开信封,慢慢转了过来,萝汀妮克慌慌张张又说:「对、对不起,你一定认为我没资格下评断,毕竟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只是想告诉你,我猜卡雷姆拒绝你的原因一定很特别,你别、别太介意马的事情。」

「我介意的不是马。」

尤金引导妻子在舒适的椅子坐下,从柜中取出另一只酒杯,斟了半杯满给她。

「等我看完这封信,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关於卡雷姆……卡雷姆和我,我们之间的事。」

「我也要请你听听我的决定。」

「没问题,我们轮流慢慢说。」尤金朝妻子温柔地笑,一面揭开蜡封。

封筒内只有一张纸笺,短短几行字,写着米卢斯王病逝的消息。

白蔷薇公爵(65)(兄弟,年下)

真美!男人无法移开视线,黑眸像深夜的海,柔情在黑沉的表面下波波流动,那份真挚与热切并不显眼,但只要认真回望,便一览无遗。而那双翡翠宝石般的双眼正是那样回应着,在视线的交流当中清楚见到对方的爱,并且奉献出自己的。

男人发出外表不能想像的温柔诱哄声,对方顺从地靠向温暖的大手,他们像热恋的爱侣,紧紧依偎着。

「……奥达隆,那是一匹马,不是坠入爱河的适当对象。」旁观的卡雷姆终於忍不住出声。

奥达隆不介意地微微一笑,手掌轻拍白马的颈侧,然後退开几步,让马儿在围栏里自由活动。

他往後倚靠着围栏,大约在肩膀的高度,坐在围栏上陪他看马的是好友卡雷姆。

这里是佛利德林家的马场,晴朗的好日子,空气乾燥微凉,秋天刚开始,威力尚在酝酿,眼里见到的仍是满山遍野的绿,逐渐适应新环境的白马精神抖擞,在长木板围起的大圆里撒开腿,绕着圈尽情奔跑。

「它真是美得非比寻常。」

「你打算什麽时候把这些慷慨的赞美和陶醉的神情分一部份给四殿下,迎接幸福美满的日子呢?」

「我可不打算向你报告。」

奥达隆回避这个摆明要糗他,根本不是疑问的问句,将话题拉回马儿身上,「感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它是最适合四殿下的生日礼物,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感激。」

「我们也不要你用言语打发我们,人情欠着,等滚出许多利息再偿还吧!」卡雷姆开玩笑地说。

「老实说,耗费较多时间精神的是伊恩和埃蒙,他们负责找马,我负责买卖交涉,就去两趟而已……」他努力扭动嘴角,挤出一个意兴阑珊的虚弱笑容,「运气极好的两趟。」

「你不太有精神,遇到任何困难吗?」

卡雷姆耸耸肩,「没有需要提起的。」

奥达隆仍望着他,拒绝接受敷衍的回答。

「好吧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用深情款款的目光追根究底,答案是国葬式的筹备,那能榨乾一个人的全部精力与耐性!」

奥达隆质疑的目光立即转为同情,「啊确实,国葬的日子近在眼前,相信王宫里的警备工作一定很伤脑筋。」

国王驾崩,王族成员从四面八方赶回王城,预定待到国葬结束、新王登基才离开。他们多半在城内有各自的居处、私人的护卫,不算什麽麻烦;真正增加负担的是先王最亲近的血亲,他们依惯例选择回到王宫,亲自参与国葬式筹备,并且重温王宫生活的舒适美好,活生生是所有仆人卫兵的恶梦。

「单纯的警备工作不困难,我能分配人力,使每个人不致连续遭受太长的折磨。我忍受不了的是,他们要求我出席每一场国葬式筹备会议,讨论每一个了不起的细节,关於追悼现场的鲜花种类、脚下铺的地毯花纹、卫兵要七个一排还是九个一排……要人命的折磨简直没完没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出席是基於什麽样神奇的原因!」

原本,卡雷姆的回答只是转个方向继续敷衍奥达隆,真正说出口之後,他发现自己并不算说假话。「每天,我精神饱满醒来,一想到等待着我的会议,立刻变成一条刚刚翻越霜冻山脉的狗,只想钻回床铺逃避一切。」

「在我从其他城调来人手帮忙之前,建议你采取正面的思考,认清你获得的高报酬有什麽代价是件好事,平常你随心所欲,把不爱的任务任意丢给手下,想想那些一整年都辛劳的副手们,你将好过很多。」

「所以是正义在惩罚我,藉由每天面对德拉夏诺瓦有如被马车轮碾过十七遍的歪斜五官?那麽,又是哪一位正义女神负责制裁他呢?」

奥达隆笑望着他,一语不发。

卡雷姆看懂他的意思,大叫,「老天,你不会想告诉我,德拉夏诺瓦每天面对我这张英俊的脸是种制裁吧?」

奥达隆大笑,「我确实不会用英俊这个字眼。」

「太艰涩的词汇是吗?」

卡雷姆跳下围栏,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挥舞,深深弯下腰,朝友人做出夸张的鞠躬礼,「让大将军开怀,真是莫大的荣幸!可惜时间不多,我要赶着去……呃,制裁德拉夏诺瓦。」

「正好,我也要到王宫附近,顺路陪你走一段。」

到王宫的路途不长,更不难认,只需顺着最宽阔的石版大道笔直朝北前进。
      沿途,每一条街巷都悬着表示哀悼的黑色长布条,取代平日的鲜花装饰;百姓暂时将鲜艳明亮的衣裳收进衣箱,改用深色衣帽覆盖全身。

少掉许多色彩的王城变得朴素,却没有太多哀伤的气氛,米卢斯王不算贤能英明,也不是昏庸暴君,享受了几十年的安逸顺遂,最後以高龄病逝,王位毫无争议地传到长子手中,平凡的过程无法引起百姓太多的情绪,他们盼望这一切赶快过去,然後迎接新王即位,进行所有米卢斯人最爱的活动——庆祝!

届时,国丧期间刻意维持的阴郁将一扫而空,国家召回驻外使节、商团,往邻近各国大发请柬,尽最大可能邀来最多最高层的外国宾客,盛大、更盛大、打破过往纪录的盛大始终是每一场庆典的最高目标。

就警备工作而言,国丧期间仅仅是前奏,范围局限於王宫内,规模不大,恼人的程度却不见得成正比。

「奥达隆,如果没有要紧的工作,为什麽不跟我一起进来?四殿下一定很高兴见到你。」抵达王宫,分开之後,卡雷姆提出要求。

经过短暂的犹豫,奥达隆摇摇头,「他此刻并不需要我。」

啧,卡雷姆低低抱怨一声,伸手揪住正要离去的男人的披风一角。

「绝情的家伙,我可要哭给你看了喔!注意到最近的夜晚凉得多吗?四殿下纤细单薄的身躯需要温暖哪!不难想像每晚瑟缩在被中、流着思念泪水的美丽殿下,心里的疑惑多麽巨大,他想不透他最坚实的守护者、迷人又威武的将军在哪里?为什麽听不见他的呼唤?为什麽来到这麽近的地方,却狠心不见他一面?」

「我相信你所谓的思念的泪水确实存在,为了先王陛下的离去而存在!」奥达隆抽回他的披风,瞪着对方,「你累到了极限就去睡一觉,别浪费力气杜撰这些毫无说服力的鬼话。你希望我陪在四殿下的身边只有一个理由:方便抽调殿下身边的警备人力,转而去满足整天有说不完的抱怨、无止尽要求的二王子妃……或者,大公主夫妻。」

「我可以吗?」蓝眼睛闪闪发亮。

「不可以,我也很忙的。」他理了理衣领,举步就要走。

「噢走吧,尽管扔下你的朋友走吧!在烧着大火的烤架上,我会撑住的,你只需要偶尔来看一眼,检查你的朋友是否烤得香香脆脆就好。」

「……」什麽香香脆脆,奥达隆叹了口气,「你为什麽不把四殿下和三殿下安排在一起呢?两位殿下的护卫工作合并执行,能节省不少人力。」

「我们已经那麽做啦!」

「什麽?」他大吃一惊,「两位殿下待在一起,你还有胆子叫我去!」

「哈哈哈!你很害怕吗?享受一下左拥右抱……哇!很危险的,你想杀死我吗?」卡雷姆大叫一声,同时往旁边跳开,纵使之後注意到奥达隆挥过来的是连鞘的剑,背脊的冷汗依旧涔涔而下。

「再继续胡说八道,下回我可不会失手。」

白蔷薇公爵(66)(兄弟,年下)

「能够欣赏玩笑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卡雷姆独自走向另一个枯燥苦闷的会议场,一面在心里偷偷抱怨奥达隆对朋友狠心无情时,一不注意差点迎面撞上一团黑影。

那是二王子,步伐快得彷佛後方有敌人追赶,脸上的表情却像正急着去找仇家厮杀。卡雷姆闪躲得十分惊险,脚步定下来马上堆起笑容,顺口就是讨人喜欢的问候话语。

平常,二王子虽然不至於和卡雷姆嘻嘻笑笑,也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连看对方一眼,轻轻点头招呼都不肯做。

二王子没有看他,卡雷姆却将二王子看得很仔细,那是张生气的脸,眼瞳里烧的不是普通的怒火,而是更冷更冷的阴郁与失落。

「我见到一件奇怪的事。」大议事厅的长桌角落,卡雷姆找到伊恩和埃蒙兄弟,在他们身边坐下,简单描述二王子离去的一幕。「——所以,二殿下不必参加会议吗?真是令人羡慕的家伙。」他的说话声本来已经压低,到了最後一句,更是轻得只有他们三人听得见。

「你若是知道原因,就不会觉得羡慕了。」伊恩小声回答他。

「那麽你在等什麽?快来扑灭我的嫉妒之火吧!」

於是伊恩要求弟弟埃蒙负责注意周遭动静,然後挨近卡雷姆,在他耳边转述一则热腾腾刚出炉的新消息。

据说,等大王子戴上王冠,登基成为米卢斯新王,二王子就要被派到远离王城的外地——一处靠近东边、没有丰富的物产、不是军事险要、和主要的几条贸易通路皆不相连的无足轻重之地,从此远离权力中枢。

任何一个接到命令的人都不可能感到愉快,何况是向来尊贵的第二王子。

「我惊讶得无法确定我是否还有其他感受!」大王子离王位还剩一小步,已经开始排除威胁,卡雷姆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有料到对象竟然是二王子,他明明是大王子最亲近最要好的手足。「这个消息够真实吗?」

「大概跟决定公开奥达隆和安杰的关系一样真。」

伊恩说的是另一个花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灵感,米卢斯王室决定公开、并且认定安杰路希王子和奥达隆将军的结合是婚姻关系,效力比照公主下嫁,顺势就把安杰路希王子的继承顺位往後调降了好几位。

「忙碌筹备国葬的同时,还有这麽多复杂的决定,」卡雷姆认识的大王子并不具备勤奋的优点,却向来都容易受人影响,「你们怀疑的根源跟我一样吗?」

他们一齐往议事厅正门望去,王子的舅父,德拉夏诺瓦侯爵刚刚走进来。

媲美墓地的死寂是所有国葬式筹备会议的共同特色,唯独这一场例外,二王子的消息已悄悄流传开来,空气里尽是不安、浮躁、还有小小的亢奋,与会的大贵族们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在一片嗡嗡声中,德拉夏诺瓦高昂着头颈走入座席,傲慢与得意写在瘦削却发着光亮的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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