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变+往昔篇————夜梦寻
夜梦寻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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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确实也没什么活可干,侍仆婢女早把活计弄得井井有条。莫欢歌杵着小脑袋在二楼的窗台看楼下的“景色”,嘴角喜滋滋地,但其他任何人看到楼下的“景色”时都不会开心,只要那个人有起码的道德——

“你奶奶的还杵在这干嘛?给我麻利点!”

“你!你!你!撅着屁股等着挨操啊?快干活!”

“¥%@#¥/*”(以下省略不雅词汇若干)在外人看来楚典虽不是温文尔雅倒也文质彬彬,殊不知他一开口能把人惊个跟头。如果骂人能杀人的话,楚家的侍从们估计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楚典追着侍仆们骂的情景在楼上之人看来,却充满活力,他爱死了这生机勃勃的感觉,院落的阳光都更加灿烂。

楚典骂到尽兴,抬头见满脸红肿的家伙正在傻笑:“下来,带你去个好地方!”话没完,就见对方毫不迟疑地直直坠下!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楚典怀抱着他从屋檐直摔到地上,滚到花池中。

“白痴啊!怎么直接往外跳?”

“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吗?”

“有楼梯不会走啊?”

“忘了……”

真想再次捶他,无奈几乎变形的脸上毫无下手之地。“你给我下来!”仰望着放大版的白痴脸气不打一处来。他却死死地抱着:“再过一会儿。”楚典心说:我忍。于是在温暖干爽的秋日午后,泛着泥土芬芳的青草地上,莫欢歌躺在某人暖和的身体上——睡着了!“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朝呆立的侍从喊道。大伙立即装作没事儿各忙各的,实则在用“眼神传声”说到“少爷竟然被人压着也不吭声啊,怎么不骂人?”“小肿脑袋是谁啊?跟少爷什么关系?”“有问题啊,有看头啊。”

楚典说要带莫欢歌去的地方是好地方——好痛的地方。“啊!不要啊!”无视他的反抗,楚典说:“他这种情况什么时候会好?”

老人貌似得道高僧捻须道:“外伤倒是无碍,只是这……”老人指了指头,“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

楚典一眯眼:“我说静谭,你不会是说我把他打傻了吧?”

静谭老人说:“言过其实,老夫并非此意……”

“他应该天生如此,天生就笨……”莫欢歌蹭地从床上站起来,扯掉蹂躏自己的绷带,被这样绑着脑袋不疼死也憋死了:“谁说我笨?”

静谭老人吹着他那两尺白须道:“小伙子莫急莫急。老夫不是说你,老夫说的是他。”指着在一旁帮着整理绷带的楚典。

“我?我怎么了?”楚典问。

“以老夫对你十几年的认识来说,你打从娘胎出来就没主动帮过本家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连要饭的都不给一个铜板的你怎会照顾这个小肿脑袋?”

“他是我恩人啊。”楚典当然知道不是,又不甘承认。

“是吗?”静谭眨巴着快一百岁的眼睛。

“是!”莫欢歌抢先说,他拉住楚典的手,好像唯恐静谭会说楚典什么似的。楚典的手被他攥着,这种动作对楚典来说实在太久远太陌生了,最后一次被拉着手是什么时候?久远到已经记不清,久远到只记得手中剑的痕迹,久远到只有血的气味。想到血,楚典要把手抽走岂料他攥的更紧。静谭老人眯着不比绿豆大多少的眼睛盯着这紧握的双手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老夫好生羡慕,若老夫晚生个八十年……”

“也没你什么事!”楚典扯起莫欢歌就走,心里咒骂这个老不正经的。前脚才迈出门槛,就听那老头气势如虹地吼来:“典儿,惜缘啊。”

056

哗啦——楚典把头从水里伸出来,靠着浴盆开始发呆。记忆里周遭都是成人从没有同龄的玩伴,没有和同龄人说过话。是因为这个吗?是因为好奇吗?才会特别记住他?才会让别人感觉出自己的不同?为什么会对他不同?为什么?楚典恼怒地砸着脑袋,典你不能这样,不能对楚家之外的人有感情知道吗?

“典你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楚典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站在浴盆旁,握着楚典蹂躏自己的拳头。

“我敲过门,你没反应,我就……”

“你就直接进来?身为世子怎么如此不知礼节!”吼声让他鼻子发酸,一副委屈的样子,“只是担心你洗的太久,水冷了会不知道……”

“我……”浴盆里的水确实早已冰冷,他陷入沉思所以浑然不觉,“你看什么?背过身去!”莫欢歌一愣赶紧背过身,还多此一举地闭上眼睛:“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楚典一边咬着牙咒骂,一边从浴盆里出来随意地围上衣服,“行了,回过头来吧。”他的头发随意地束着,水滴从污黑的发丝滑下滴到锁骨,沿着锁骨的纹路向下划去……莫欢歌一路盯着水滴的走向,没意识到楚典眼中的怒火正在沸腾:“好看?”

“恩……啊!不,不,不……”

“我说世子阁下,世子阁下?世子阁下!”

“啊?啊!什么事?”

楚典叹气道:“世子阁下,您的伤恐怕一时半刻不能治好,我看您还是会回王爷府治比较好。”

“不!”答的倒是干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什么!”

“你,你,你的家。”

“笨蛋。”楚典朝床上一躺,“劳烦世子去叫人收浴盆。我要睡了。”

“典啊,头发湿着,不能睡啊。”莫欢歌拿起毛巾凑过来,径自帮他擦拭着头发。他的手法很温和,细致地把头发拢成一缕缕,用干毛巾逐一擦拭。如按摩般的舒适,楚典不知不觉睡去了。

楚典睁开眼睛时,确信在手边温热感觉是某种生物,莫欢歌八爪鱼般抱着自己:“你怎么在我床上?”莫欢歌揉揉眼睛:“早啊,典。”

“我问你怎么在我床上?你%*@¥@”

自动屏蔽不雅此语后:“昨晚困了,就直接睡典这了。”还很理所应当。

“别典典典的叫那么亲热,我和您不熟!”想出脚把他从被子里踹出去。

“那我叫你弟!”他死死地拉住被子。

“什么!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比你小?”

“你多大?”

“我干嘛要告诉你?”继续踹。

“我十三!”他死扯着被子就是不肯出去。

十三?楚典上看下看都不觉得身体肥嘟嘟一脸弱智相的家伙已经十三岁,说只有十岁倒是相信。看他得意的样子,就像是刚刚说了重大信息一般。

“怎么样?我比你大吧?”巨型地红肿脸凑近楚典,眨巴着大眼睛。

呵呵,楚典嘴角抽动,“那太遗憾了,我正好十四。”

“哈!”他登时僵住,“不会吧,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既然我比你年长。来叫声哥哥听听。”楚典捏着他的下巴道。

“我要看你户籍!”

“你算老几?凭什么给你看?”震怒。

“我就要看,我就要看,我就要看……”他猛地扑到楚典身上!

“你干嘛?滚下去!”楚典被他压在床上。

“让我看看嘛!”

“你别压着我!”

“不管,我就是比你大!”

“铐,明明是我比你大!”

“我大!”

“是我!”

屋外路过的仆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大少爷其实挺豪放的嘛……”“真想知道到底谁的大啊?”大家正思索时,突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厨房还烧着水!”“扫苹果!”“母猪要下蛋了。”一溜烟大家都跑得无影无踪。那天楚典和莫欢歌为年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事后想起来,都觉得这事挺——“无聊”的。

“典,我想起来了,先别送我回王爷府行吗?”他突然放弃了求证年龄。

“不行!”楚典乘机把他踹翻。

“至少答应我一个条件吧,我不是典的恩人吗?提个要求不过分吧?”终于掉到床下的他,揉揉屁股说。

“说!”

“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江湖儿女说一不二。”

楚典确定看到莫欢歌的笑是坏笑,“教我轻功吧,就是那天能从二楼接住我的功夫,我再离家出走就方便了。”很想说不行,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或许多年以后早已忘记莫欢歌蹩脚的轻功是自己所授,却仍清晰地记着多年前的一夜,一个少年温柔地帮自己擦干头发,那是唯一安睡无梦的一夜。之前的无数夜晚,有时在鲜血淋漓的杀戮中度过,有时在无止境地自责中度过,有时仅仅是陷入黑暗被看不见的痛苦淹埋……在那一夜之后,夜晚多了一丝温暖。多年以后,楚典才知,他只是太渴望温暖安心的拥抱了。

这一切都不能为莫欢歌是个武痴——“武术白痴”而开脱。楚典看过学功夫费力的,却从没看过这么费力的。闻鸡起舞到月入树梢,依然连最基本的步法也没对。

“存心不好好学是不是?”

“我学的很认真啊……”

“鬼才信!”

莫欢歌的轻功毫无进展,也就不能送他回府。练习还得继续,莫欢歌以各种理由骚扰楚典的日子也在继续。

“典,起床了!”掀开被子,不管对方被子里穿着什么,还是什么也没穿……

“典,今天的饭很好吃啊!”强行将自己的饭喂给楚典。

“典,看喜鹊!”“那是乌鸦,谢谢。”

“典,放风筝吧!”“谁秋天放风筝?”

“典,我和你一起洗澡吧。”“你给我滚!”

“典,要不我帮你洗?”“……”

“典?”

“典……”

“典啊。”

楚典发誓他早晚会精神衰弱而亡。正气的牙痒痒时,有人匆匆敲门:“少爷……啊……”飞出来的茶杯横砸脸上打飞出去。莫欢歌朝屋外望望,“好像有人喊典呢。”

“哪有?您歇着歇着。”到屋外拾起茶杯,拎起脸被打扁的人,此人正是打小世子的“满脸横肉”之一:“不是让你出城了吗?被他知道是我的人伤了他,怎么办?真娘的操。”

“门,门主回来了。”“满脸横肉”指向后方。楚典朝后望去,楚家门主——楚天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057

楚门的内庭——

楚典端正地跪在地上,低眉垂目看似乖顺。一人背手而立,漆黑头发如瀑般泻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俊朗秀丽,全然不似早过而立之年,却像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他微微地叹口气,在任何人都无法觉察的情况下轻挥了衣摆,电光火石后,青年背后的人便大叫起来,他嘴里咬着一株飞镖,执于胸前的剑档飞了两株,飞出去的镖射在地上叮当作响。楚典吐出飞镖,“操,用暗器不是大侠所为!”

他倒笑着说:“说脏话就是大侠所为吗?”楚典就地盘膝而坐:“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竟然会说成语啊,难得难得。”

“爹!”

“好好,我还没说你刚才一直在我身后偷睡呢。”

“你半天不说话我才睡着的。我可不比你,我晚上可是忙的很!没空睡觉!”楚典小声嘟囔着。楚天阔示意他站起来,见他扭头不肯理会,索性蹲到他面前:“生气了?”“没有!”

“你不是该说‘你是哪颗蒜也配老子生气’吗?”楚典在心底狠狠地瞪眼——瞪死你,嘴里却说:“孩儿不敢。”楚天阔揉搓着他的头:“这才乖,好孩子就该懂礼貌。”“你弄乱我的头发了!”

放弃蹂躏他的头发,楚天阔凑近他的耳边说:“小世子不可交。”

“我没说要交他,这从头至尾只是误会,他伤好了就立即送他回去。”楚典在心里把“满脸横肉”之一骂到狗血喷头,那厮日后必定惨死。

“你不要怪张铁告密,这是他分内之事。姑且不算你让陌生人进入楚门,就是接近亲王也足以治罪。”

“他又不是太子也不是王爷,只是皇室的旁支!争皇帝的事哪有他个小孩子的事?”

“他父亲是莫昊天,是当今太子未来皇帝的莫昊睿的堂兄,是皇室的不安定分子。”

“莫昊天是徒有爵位没有兵权的王爷,庸碌腐酸只识孔子儒道,是个比庸臣还庸比忠臣还忠的死忠。我实在看不出他哪里不安分?”

“是不是忠臣不需你的批判,你只要知道楚门忠于的只是皇上,只有皇上。万一,万一有一天需要你杀小世子,你怎么办?”楚典猛地抬头撞见父亲如炬的目光,他移开目光却不知该望向何处。

“你怎么办?”再次问他。

“我……”

“大声点!”

“不会有那么一天!”

楚天阔没有反驳,楚典心里明白,帝位之争手足相残,表面上楚家不参与争斗,实则帮助皇帝将皇位授予御授之人,楚家的方法就是“暗杀”——暗杀争势之人。楚天阔不再逼问他只说:“良将为‘刀’,忠臣为‘盾’,对帝王而言我们既不是‘刀’也不是‘盾’,而是‘毒’!用时不为人知,舍弃时也毫不留情。我们能生存不是因为忠良,而是因为皇帝能掌控我们的毒性。若哪天他觉得毒性太深,就……”

“别说了!我明白,我明白!我马上就去赶走那个笨蛋!从此再不和任何人接触!从此以后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可以了吗?”楚天阔在袖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转头离开。临出门又补了一句:“凝儿就要被送走,晚上回来时去看看他吧。”楚典拿起那张纸——揉成团攥在手心。

入夜——

离开了白昼的喧嚣,皇城的夜份外安静,守卫府衙的侍卫打个哈欠,强打着精神支持,他没看见就在合眼的瞬间有个人越过墙翻入府内,更不会想到那个人正站在府内老爷的床边。剑柄挑开床上的帷帐,床上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生命即将走完,鼾声连连。冰冷的剑在寻找插入的位置,在心口,这里能一剑毙命。沉睡的人呢喃着道句:“宁……”剑稍微一抖没正中心窝,斜插入胸口,剧痛让那人惊醒,还没来得及呼救,又一剑刺入——直插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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