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变+往昔篇————夜梦寻
夜梦寻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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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答复楚典笑了,嘴角翘起美丽的弧度,两颊泛起浅浅的梨涡,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因这个笑明亮起来。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你微笑的样子很好看。可惜你的笑太少太少。”莫欢歌说,他一步步地往后退,很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说不出来,只想用仅剩的时间再好好看看他。

贪婪地看着很久没见的他,他比以前更加消瘦,神情依然英气霸道,眉间仍如往昔般凝着化不开的忧伤。那忧伤别人不易看出,就连他自己也不承认,也只有莫欢歌才能体会。时间飞也似的回到从前,仿似又看见那棵灿烂地像是闪着光的银杏树,树下挺立的嚣张而俊美的少年。从未告诉过典,最初的那一眼就决定了一生的沦陷。或许应该早点告诉他,终究再也没有机会了……

楚典同样目光不移地注视着他,他张合嘴唇。莫欢歌呆住了,后退的脚步顿时停住。还是听到了,即使根本没有听到声音,也知道他说了什么。没想到今生还能等来那三个字。回应的同样是无声的三个字。不需要发出声音,因为典会懂得,因为两个人都懂的。

多年以来的相伴相随,这份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埋入身体埋进骨髓。至死才知,庆幸无憾。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他的微笑吗?天空窜进眼中,风在耳边飞过。

我说过。若哪天要杀我,我必先自绝。典,我不会忘记。

“不!”尹寒衣终于挣脱了叶梓炀,不顾一切地扑向山崖边。所抓到的不过是崖壁的尘土和灰埃。他伏在悬崖边,只看见悬崖下的滔滔江水翻腾着撞向石头,浪花碎成一片。他回头看着楚典,风吹起他的黑发挡住他的脸,他在流泪吗?

突然他的胸前蹿出一只长长的箭头,那一刻他似乎又笑了,便直直地向下崖下栽去。衣衫掠过让尹寒衣真切地感到他的滑落。手脚并用着拉住他:“大哥拉住我!”

“寒衣放手吧。”鲜血自嘴角流出,他仰头说。

“不!不!不!我不能!”泪水止不住留下来。

“那里有人在等着我,放手吧。”风吹着他一直左右摇晃,身体更为沉重,他又下坠了一点。

“不行!不行!”尹寒衣的半个身体都伸出悬崖,被扯断的胳膊还未长好,钻心的疼痛让他汗如雨下。必须拉住他,一旦放手就将永远失去。

“我没做好你的大哥,能原谅我吗?”楚典掰开寒衣的一只手,就只有左手还被他拉住。

“你上来!你上来我就原谅你!”尹寒衣苦苦哀求,想抓住即将随风而逝的最后一点希望。

楚典笑了:“傻孩子。”他断然松开手,闭上眼睛,坠落。

“大哥!”再抓住的不过就是空气。明明已经拉住他,明明他坠落的那么慢,明明可以救他。楚典微笑的脸好像仍在眼前,仔细再看就只剩下无言的江水流过……

063

西朝暻历十二年,时至西朝末年,春,西朝皇宫——

被各式珍宝装帧的大殿里,红色毛毯上立置着一个画框,水晶的罩子下没有画作却摆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人皮,被纵剥切开的人皮已经变成青白色,却没有腐坏。可以看得出那曾经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在画框旁站着一位身着皇袍的人,他隔着水晶罩抚摸着人皮。

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皇,皇上,请圣上移驾吧。”

莫昊睿隔着画框抚摸人皮:“滢滢,今天是不是太吵了?”

“皇上钌址的部队已经攻进来了!”看皇帝依然不为所动,又转头看向殿外,钌址的部队已经杀到殿前台阶。太监终于不再关注皇帝,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殿外吵杂的杀声更加喧嚣,诡异的红光摇动起来,那是火。火苗窜进殿内,燃起了垂地窗帘,火立马窜上了房顶。人皮的画框上映出红艳的火景,就仿佛“她”也隔着水晶欣赏着这毁灭美景。“滢滢,我们马上就要重逢了,你期待吗?”

钌址的部队大吼着要活捉西朝皇帝,他们冲进来。燃着熊熊烈火的石柱倒下来,挡住去路。隔着灼热的烈火他们看见:皇帝手捧着一个人,疯狂的亲吻。那个人软绵绵地犹如一张纸,不——不是纸而是皮——是中空的人皮。他啃咬着人皮,像是直接吞下去。终于另一根燃着烈焰的柱子砸下来,皇帝和人皮画框都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随即整个殿堂轰然坍塌……

皇城外一辆马车正在飞驰,“停下来!停下来!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来。”马车内传来尖锐的声音。马猛地停下,“什么事?”“告诉我驸马是不是已经……”赶车人是一位红衣女子,为楚门四绝之一的凄蝉,她沉声道:“请公主节哀。”里面的人半晌无语,许久以后才说:“走吧。”

凄蝉赶起马车继续在颠簸中前进。终于到达预定的安全之地。她转身掀开车帘,惊呆了。德滢的手腕流下的鲜血已经将车内全部染红。

“闪开!”在此恭候多时的若虚一把推开凄蝉,跳入车内。

西朝公主德滢割脉自尽,她的生命消失了,但她隆起的腹部里一个弱小的生命却竭尽全力地挣动着。若虚拿出刀,凄蝉刚要阻止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切腹救子。

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若虚赶紧用衣服把婴儿包裹好,婴儿的母亲不可能亲眼看见这孩子,只是她嘴角或隐或现的表情是“笑”吗?

多年以后

064

今天钌址的首都格外热闹,胜利的消息似乎已经传来,人们已经在准备果实迎接凯旋的战士。鲜花将装点战士破损的战衣,美酒将为战士洗尘,最欢快的歌声将献给英雄。最神圣的仪式将带领为国捐躯的人从死亡线上回到故乡……

高高的城楼上,叶梓炀俯视着这片歌舞升平,“他回到凤戈以后,我国的人就没有权利再找他。等真的找到的一天,那些人的尸体也都该腐烂变质了。到时任谁都回天乏术。”

白纱依然遮着凌云尘的面孔,“殿下认为这样的谎言足以平民愤吗?如此轻易地毁掉人民一直以来的希望。”

叶梓炀没有回答他,反而说:“以后他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吗?”

凌云尘点点头,“遗忘过去,他将重新成为只属于凤戈的凤主。”顿了顿他又说:“凤主的意识遭受过太多摧残,我已经没能力为他选择可以留下的记忆……”

“他还会记得我吗?”

“应该,不会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长长的沉默后,叶梓炀接着说:“我夺走了他所有爱的人,现在连记忆也不给他留下。”他黯然长叹,又说:“他说的对,从始至终都只是我的野心作祟,即使没有他的蛊我也终究要走到这一天。”从怀里取出一枚扳指:“扳指融有他的血,他说过如果拥有扳指之人罪孽深重,扳指就会变黑,如果洗清罪孽扳指就会澄清。以前我以为浓黑是因为他的罪,所以我为他赎。现在才知道很多年前他下血蛊时,我的血也进入其中。原来这些年来犯罪的是我,赎罪的是他……帮我还给他吧。”

凌云尘接过扳指——晶莹剔透——翠绿无痕,道了声:“殿下,再见了。”

叶梓炀俯视着楼下繁华的集市,记忆里也曾有个相似的集市,那时的买卖吆喝声,卖艺杂耍声,热闹的说话声重杂而来,又恍惚中回到那时,看见那个明朗的少年开心的笑着,他骑在马背上朗声说道:“爱我吧,我准了。”

不!不!寒衣,别走!“痛”闪电一般袭来。他几乎疯了一样地冲出去,参差斑驳的楼梯,吵嚷喧闹的人群,笑着的女人,跑跳的幼童,挥舞摇摆的柳树枝,正在吐芽的青草,花即将绽放,五颜六色的摊点,马车,驴车,挑扁担的,推车的,威武的士兵,受伤的战士,有的人在交谈,有的人在争吵,有人卖货物,有人讨价还价,巡逻的敬礼,数丈高的城门缓缓敞开,耀目的阳光让整个视线都变成白色——纯白……

“我要杀了你!”尹寒衣咆哮着挥剑刺向他的胸口,血缓缓地漫溢,“还手!还手!我让你还手!”“我还手你就杀不成。”剑被他抽出来,插在地上,他几乎用尽全身力量吼道:“我——尹寒衣——在此立誓——叶梓炀必死于我手。”

叶梓炀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抬起头,一辆辆的马车在眼前晃动。头脑里飞速地眩晕起来。从心底到头脑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叫嚣,让他回来,让他回来!我爱的是寒衣,是寒衣,是那个没头脑没节制总是把事情弄的一团糟的寒衣,是那个平日打诨却善良天真的寒衣,是那个爱着我却从不肯承认的寒衣,是那个爱着我爱到已经恨我的寒衣。

手死死地捏着城门,他害怕一旦放开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去抱住渐渐远去的身影。城门被他的手挖出道道深痕,暗灰色的木头的痕迹里泛着血色。

065

多年以后——

这是一座非常迷人的水乡,清幽宁静,宛如世外桃源。清澈的溪流边,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手执翠色的竹竿,竹竿垂着细线,细线抖动,少年惊喜地向上拉,结果钓出一条——“水草!怎么又是水草?”

身旁立马喧闹起来,几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炸成一锅粥似地笑起来:“哈哈,你是来除草的吗?大笨蛋!”

少年攥住鱼竿,他很想忍耐,但是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表示他忍无可忍。在他要使用暴力消除噪音时,那群孩子们早就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还不忘回头朝他做鬼脸。少年逮住一个跑的慢的家伙,抡拳就要打。

“能每次都钓到水草也是需要本事的。”另一个不知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谁!”少年回头就想骂。被逮住的家伙趁机落荒而逃。

仿佛平和如镜的池塘泛起小小的涟漪,波澜瞬间席卷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少年愣住了。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那样的笑容仿佛跨越时空隔世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夕阳下,少年继续坐在溪边垂钓。

“你叫什么?”他问。

“忆。”

“楚忆?”

“你怎么知道?”

他笑而不语,指了指溪流。一条小鱼咬上鱼钩,少年高兴地立即猛拉线,小鱼逃脱了。看着远去的鱼,楚忆有些丧气地扔了鱼竿,“为什么我老是吊不上来?”

“钓到鱼很重要吗?”

“不是!”他又把鱼竿捡起来,挂上鱼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我的处世哲学。”

他笑着摇摇头,“忆,那么有空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说吧,轻声些,不然会吵到我的鱼。”

他看着少年那此曾相识的面孔,轻轻道来久远的故事:“曾经有一个人,他从出生就被注定了命运,然后一生都在为责任和使命而劳碌。他从没说过爱人,他说过他没权利选择爱人,所以他不会爱。可是仍有一个人固执地爱着他。他们互相都知道彼此相爱,却从未说明。”

“那他们不是很悲惨?”少年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不,在最后他们还是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他们死了吗?”皱眉的样子与那人如此神似。

“一个死了,一个活了下来。”

“他们不是很相爱吗?为什么不殉情?”

“因为活着的人还可以怀念,因为怀念,那个人就不会消失。”

少年抿抿嘴,道:“白痴!真是两个白痴!”

他愣愣了愣:“你认为他们是白痴吗?”

“是的!不过我佩服他们,我就没他们那么厉害。我可等不到最后一天。”少年又拽上一株水草,熟练地解下又把鱼饵挂在钩子上,丢下河里:“我要是遇到爱的人,不管有怎样的困难都要告诉他!他要是也喜欢我,就最好。要是不喜欢,我也有空再找下一个!人就活那么几十年,不乘机好好享受太妄为人了!”他蹭地站起来,飞快地拉起钓竿。雪亮的鱼蹿出水面,熠熠发光。“看!好大的鱼!”少年高兴地说,再回首身边已经再没有人。他捏着鱼尾巴左右搜寻,那个人好像从未存在。大鱼扭着身体终于逃出他的魔爪。少年火冒三丈地在岸上又蹦又跳。

“忆!你是不是又欺负你的朋友了?”突然一声质问传来。

楚忆回头,脖子僵硬,挤出笑容:“凝叔叔你又没看见不要瞎说。”

对方的表情阴沉起来,楚忆知道自己犯了禁忌,叔叔早些年确实看不见,现在眼睛已经痊愈了,叔叔最痛恨地就是有人说他看不见之类的话。

果然,数以千计的蛾子铺天盖地而来,把楚忆团团围住,他捂着被蛾子袭击的脸:“啊!好痛!好痛!不要伤我最重要的脸!”

“让你长点教训。”楚凝指挥幺蛾子继续向那孩子发起进攻。

压着愤愤不平的楚忆回去时,楚凝突然朝远方看去。他感觉在白色石桥上,又看见了曾经很熟悉的人,再一看就只有玩闹的孩童吵嚷着跑过。他轻轻一笑,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放不下吗?看来自己确实不如哥哥绝情,可以那么决绝地离去。哥哥,好多年不见了。我真的很想你。如果你有知觉,会知道我在这里怀念你吗?

在远处,一个人微笑地看少年生龙活虎的样子。你看见了吗?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他们会一直这样快快乐乐的。接下来我们去哪?风吹着柳枝轻轻摆动。是哪里啊,好吧,我们走吧……

夕阳下的村庄,温和却不宁静。

“叔叔能不能别让我学笛子?教我武功吧!”

“不行!”

“教吧!教吧!教吧!”

“不行!不行!不行!”

“你肯定不会……”

“……”

“啊!要谋杀亲侄啊!”

故事就到这了,你问我是故事中的谁。很遗憾地,我也不知道,只记得这个故事却不记得我是里面的谁,或许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吧。但这不妨碍这是个好故事。你说呢?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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